時間殺人器 正文 第五章
    柯拉急忙一步上前,看門人趕快關了門。這時他突然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了。

    「別害怕,」柯拉直視著他說,「你是心甘情願放我進來的,因為找就是你們正在等的外交郵遞員……」

    柯拉讓看門人進人了恍若睡眠的狀態。

    催眠術——一種禁止使用的武器。不久前剛剛舉行了三四個關於禁止使用生物武器、核武器和催眠術的星系間大會。但是,外交官們至今沒有達成最後的一致——雖然催眠術並不是對所有人都起作用。有些人種根本不受控制,而有些人種卻在催眠家們發功的第一秒鐘起就進人了恍惚狀態。

    當年在星際刑警組織學習的時候柯拉曾經鄭重許下諾言,永遠不對任何人使用催眠術,可是那時候她已經學完了催眠術的全部課程。因此你可以愛怎麼理解這個諾言就怎麼理解。

    「好的,」看門人說著,湊近了柯拉,他身材不高,穿著便裝,戴著便帽,長得倒是挺漂亮,可面無表情,木若呆瓜,「我們早就在等您了。您就是那個消失的無影無蹤的外交郵遞員。請稍等一下……」

    看門人向旁邊側了一步,讓柯拉先行,但是柯拉可不敢這樣,因為如此一來她對看門人的控制就無效了。

    「快把我帶到恩科莫大使那裡去,」柯拉說,「越快越好,我有一封十萬火急的信要交給他。」

    「好的,小姐,」看門人說道,「我這就帶你去見恩科莫大使。」

    倆人飛快地跑上了使館二樓,在樓梯上碰到了一個手拿藍色公文夾的年輕官員。他驚異地看了一眼看門人,搞不明白這人怎麼會和一個穿著該國衛兵服裝的人大搖大擺地走在使館裡面。

    所幸,恩科莫大使還沒有離開自己的辦公室。

    不速之客剛一出現,他就立即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繞過桌子,迎面向他們跑來。

    「又怎麼了,快說!」他焦急地詢問道,聲音裡的迫切不言而喻,已經接連百十個日日夜夜聽到的都是壞消息了。

    「就在這裡站著別動!」柯拉命令看門人說,「聽明白了嗎?」

    「明白。」

    柯拉轉過身來面向大使。

    「您認不出我了嗎?」

    「不好意思,請問您是……」

    柯拉摘下了盔形帽,金色的頭髮瀑布般披肩而下。

    「柯拉·奧爾瓦特小姐?」

    「正是。閒話少說,現在我只有三分鐘的時間,明白嗎?」

    「不太明白,」這個高大的黑人回答,「為什麼要冒這個險?您知道嗎,在我們這種情況下每一句話,每一步都要慎之又慎……」

    「別給我講大道理,」柯拉粗魯地頂撞道,「迄今為止您為我們的地球人質做了些什麼了呢?可是我卻一直在努力,在拚命。您仔細想想吧,我可不是像以前告訴你們那樣的傻。」

    「但是無論如何您也沒有權來妨礙……」

    「我希望您的這些話都是無心的,」柯拉說,「噢,天哪,我太難過了,您已經浪費了寶貴的兩分鐘時間。您還是給我聽著吧。我要您立即給地球發一份電報,地址、內容就按這上面的寫,我已經來不及用密碼寫了。現在惟一的希望就是國王破譯不了使館的密碼。」

    「然而……」

    「閉嘴,先生!我只有30秒鐘的時間了。再不趕快我剛才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費了,你知道嗎?我擺脫了身後的尾巴,解除了門崗的武裝,還對你們的看門人使用了催眠術。呶,給您報文,立即發出去,今天夜裡給我回信。萬一此路不通就直接打電話給我,但是必須是我接的時候才能說。」

    說完,柯拉遞給恩科莫大使一張紙條。

    恩科莫便大聲地念起來:「盡快查出近幾年內買過馬哈奇卡爾市馬科馬耶夫鐵匠鋪生產的鐵釬人名單。列出所有可能將鐵釬帶到紐黑爾韋齊亞星球上來的人名。柯拉。」

    「啊,天哪!我可沒讓您大聲朗讀,」柯拉不滿道,「真希望現在沒人偷聽我們的談話。」

    不過這也只能是自我安慰罷了。那些暗探、警察們怎麼可能放過敵人的這種不可原諒的疏忽呢!

    留下一臉張皇失措的恩科莫大使呆立在那裡,柯拉順著來時的原路走出使館,當然,最後沒有忘記命令看門人徹底忘掉剛才的一切。

    綁在樹上的中士已經略微恢復了一些清醒,正在那含糊不清地念叨著什麼。

    為了不讓他認出自己,柯拉沒有給他鬆綁,只是遠遠地把他的制服拋了過去,然後重新換上自己的帶有白色小圓點的裙子。

    走出寂靜的使館區,柯拉來到喧鬧的商業街。在這裡她找到了剛才的馬車伕,要他拉自己去王宮。

    「怎麼又是你!」馬車伕嘴裡說著,四周看了一下,「難道你就是那個讓全城警察都出動尋找的危險人物——地球女罪犯嗎?」

    「我也不知道,」柯拉誠心誠意地說,「可能是我,也可能誤會了,他們找的完全是另外一個人。不過我想如果你能拉我到王宮,一切都會清楚了。」

    「我不拉你行嗎?」馬車伕彬彬有禮地請求道,「那樣的話可能會有人以為我是你的同謀,接下來我就慘了,甚至會掉腦袋的,多可怕啊。」

    柯拉不得不順著馬車伕的意思,在離王宮的最後一個拐彎處下了車。好在離王宮只有幾十米了,完全可以步行過去。

    柯拉剛一出現,就被在廣場上巡邏的衛兵們抓了個正著,他們一邊走著還一邊時不時地偷偷看上一眼藏在手裡的柯拉的小彩照。

    柯拉沒做任何反抗,一路無事地被押解到了國王面前。然而,她還是裝出一幅可憐巴巴的萬分痛苦狀,散亂著頭髮,嘴裡嘟嘟囔囔地抱怨著衛兵們的粗魯。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國王沒有絲毫憐憫,招呼道,「誰讓你膽敢欺騙我的人!還想跑,跑到天涯海角你也跑不出我的掌心。老實交代,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幹?」

    國王擺出一幅非常嚴厲的樣子,甚至這一次隨便地把她帶到了一間審訊室一樣的屋子裡,牆上還掛著鞭子、絞刑架等刑具,讓人一看就不寒而慄。牆上的壁畫已經斑駁剝落,陳舊不堪,顯然以前至少有過好幾代帝王都在這間屋子裡教訓過自己的臣民,讓他們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

    「怎麼不說話?」杜阿基姆問。

    「說什麼呀!」柯拉說,「莫名其妙。」

    「最好說實話,有什麼就說什麼,你是在跟國王講話。」

    「那麼好吧,我照直說……當時我從馬車上下來,一些騎自行車的冒失鬼撞到了我,緊接著我又被一輛馬車狠狠地壓了一下,所有這些,都是因為我在任何一個星球上從沒看到過的混亂無序而引起的。您難道就沒有想過要制定一些交通法規嗎?」

    「你是不是想說並不是你故意要製造這起慘禍的,對嗎?」

    「總之我什麼都沒有故意去幹,我只是在思索。」

    「思索?你很善于思索嗎?」

    「我只不過是經常在用腦子去想問題罷了,」柯拉認真地回答著國王的問題,一雙神采奕奕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國王,「但是並非所有人都知道這一點。」

    「知道什麼?」在柯拉目光的注視下,國王的聲調已經開始有些緩和,「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問題?」

    「我在想,」柯拉回答,「如果國王是被羊肉串的鐵釬捅死的,那麼兇手一定得事先買回這些玩藝兒。」

    「哦,天哪!太絕妙的想法了!快點往下說,可愛的思想家。」

    「但是這種鐵釬只能在馬哈奇卡爾市一家叫做馬科馬耶夫的小作坊裡才能買到。據我分析這可能只是一家非常不起眼的小作坊。」

    「你怎麼知道?」

    「奧基·列德上校說的。」

    「我揍死他!」

    「別這樣,不過讓他吃點苦頭也可以。」

    國王深思了一會兒,又接著問道:「知道了這些對我們又有什麼用呢?」

    「如果你我都是偵探,而且又都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那麼我們就要往馬哈奇卡爾市拍份電報,問問都有誰在他們那兒買過鐵釬?」

    「你是不是從馬車上跌下去的時候想起這些問題的?」

    「可以這麼說吧,跌下去的時候我不止是在思考,而且還正在往臉上撲著粉,但是現在我的粉盒卻不見了,那可是用足金製成的——它被你的警衛們偷去了呢。」

    國王漫不經心地隨手指了指身旁一張低矮的小方桌,沾滿灰塵的桌面上赫然放著柯拉的粉盒。

    「哦,太幸運了!」她高興地叫起來,向自己的心肝寶貝衝了過去,「親愛的國王陛下,您一定想不到您給我帶來了多大的快樂。可以吻您一下嗎?」

    「哦,不,現在不行,在這裡也不行!」國王瞅了一眼直立在門旁的警衛,急忙打斷了柯拉的話。

    「那您就快點去發電報吧,」柯拉說,「我真希望能盡快辦完這件事,然後立即從您的床邊溜開,飛回家去。」

    「那張床給你這個小美人睡剛剛好呀。」國王道,「算了,你說吧,電報怎麼寫?」

    「這樣你看行不行:致馬哈奇卡爾市日用品商店,在最近幾年裡什麼時候有誰買過馬科馬耶夫鐵匠鋪製造的鐵釬,請查找並告之。記下來了嗎?」

    「這個馬科馬耶夫是什麼人?」杜阿基姆問。

    「據我所知,這是個動物馴養員,或者水利專家,」柯拉說,「那麼您到底是拍還是不拍電報呢?」

    「還用問嗎,當然拍了,」國王違心地回答,「你從馬車上下來後又到什麼地方去了?」

    「我?我就到這裡來了呀。身上沒帶錢包,又不太懂你們這裡的話。您不知道我當時有多麼害怕,很多男人一直在糾纏著我。」

    「住嘴!在我的首都誰敢這麼做!」

    柯拉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地拉了拉自己的裙子,動作是那樣的優美,最大限度展現了自己的身材,足以讓男人們失魂落魄。

    國王也不例外,把兩隻小眼瞪得圓溜溜的。

    柯拉裝作什麼也沒看見的樣子,繼續說道:「回頭我就給他們點顏色看看,恕我直言——你們這兒的社會太不乾淨了。算啦,不說了,怎麼樣,您準備今天就拍電報嗎?」

    「好,好!今天就拍!」

    「那麼您介意我離開一會兒收拾收拾自己嗎?」

    「去吧,不過請你8點30分準時來宮裡參加舞會,以慶祝我在一個月前的今天加冕。」

    聽到這裡,柯拉起身告辭而去。

    好了,現在可以回酒店換件衣服準備晚上的舞會了。這是一定要去的,因為至今為止,對於前任國王身邊都有一些什麼樣的人柯拉還一無所知——就好像他生活在真空中一樣。

    柯拉已經知道,老國王獨身一人,而且膝下無一子女,但是他總會有些親信吧!所以,舞會上一定要盡量多知道一點這些人的情況。

    柯拉翻箱倒櫃找出了一大堆衣服,為晚上的舞會精心打扮起來。她要讓此地的上流社會大吃一驚——所以早在上飛機之前她就找了幾本組黑爾韋齊亞行星上出的時裝雜誌研究了個透,隨後又從星際刑警組織總務處訂了幾套像樣的衣服。今天她一定要穿上最漂亮的參加國王的舞會,壓倒所有的人。

    吉姆開車把柯拉送到了舞會現場後就不見了人影。柯拉一現身,大廳裡一下子鴉雀無聲,接著「嗡」地炸開了鍋,原先的寂靜蕩然無存,而這也正說明柯拉的精心打扮終於沒有白費功夫,她成了大家的焦點。

    舞台處在宮殿正中央,高出一塊,鋪著大理石的地面,舞台下面與周圍樓座之間的地方被樂隊佔據,頂上張燈結綵,一派喜氣洋洋的節日氣氛,燈光照在貴婦們髮際和衣間的首飾上,映得一片珠光寶氣。

    柯拉徑直向大廳中央空出的一塊地方走去——那裡空無一人。其實柯拉心裡也非常明白,她一定破壞了某項從未動搖過的禮節,但她還是這樣做了,因為她想要達到這個效果。而且也確實如此,柯拉一出現大廳四周就亂了起來,身上散發出濃濃的胭脂水粉味的貴婦千金們不滿地撇著嘴,而那些男人們則不約而同地把目光轉向了這位從天而降的美人,貪婪地盯著她裸露的肩膀、性感的大腿。

    這時,國王也走進了大廳,從後面一眼便看見了柯拉,因為所有人都彎腰深深地鞠了一躬,而柯拉沒有,仍然像根標誌桿似的,挺著一米八的大個子突兀地站在那裡。不僅如此,柯拉還破壞了其他至少一打的宮廷規矩。可是她一點都不理會這些,衝著國王伸出柔美纖細的小手——本該戴手鐲的地方緊緊纏著一條機器毒蛇——邊揮邊喊:「您好,杜阿基姆!您給馬哈奇卡爾市發電報了嗎?」

    國王極不自然地笑了一笑,邁開闊步穿過大廳走到柯拉近前,狠狠地低聲抱怨道:「謝謝你的問候,就憑這種蠻橫無禮的態度就該把你大卸八塊、五馬分屍!」

    「可誰讓您打賭輸了呢。」柯拉燦爛地一笑回答道。那笑容如此明媚,如此清純,以至於連國王的內心深處也不禁泛起了一絲漣漪。

    「過來,跟我跳第一支舞吧。」國王說著向那些穿金戴銀的女人們揮了一下手把她們趕到了一邊,她們面若端莊地坐著,可掩飾不住內心的妒忌。

    當國王請柯拉跳舞的時候,柯拉再一次緊追不捨地問道:「電報到底發了沒有?」

    「我發,我發,」國王害怕似地連忙打斷了她的話,「你手臂上的小蛇咬人嗎?」

    「我怎麼會讓它去咬我的崇拜者呢?」柯拉道。

    「那萬一我不是你的崇拜者又將如何?」

    「這可就難說了,尊敬的陛下。」柯拉回答。

    「算了算了,我可不會去冒這個險的。怎麼樣,您的調查有進展了嗎?」

    「情況很不妙,」柯拉一副滿懷誠意的樣子,「不過我不會對任何人透露內情的。」

    「難道跟我說也不行?」

    「您不會對我講實話的。」

    「我發誓絕不騙你。」說著,國王的臉上透出一絲得意的微笑。

    柯拉遭到了宮廷裡所有女人的怨恨妒忌。

    國王的舞跳得極差,笨拙、粗魯,柯拉不得不全神貫注地去適應,並且隨時準備從他的腳下抽出自己的小腳。

    終於舞曲結束了,國王挽著柯拉的胳臂走到吧檯前自顧自地倒了滿滿一大杯飲料,一口氣灌了下去,而把柯拉晾在了一邊。

    「哎!」國王嚷嚷道,「伊拉齊烏姆,你個傻蛋躲哪去了?快給我滾出來!」

    話音未落,從一群緊張地看著國王的大臣中間走出了一位腰桿筆直,穿戴利落,頭髮梳理有致的先生,他來到國王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瞧,這個人對你有點用,」國王對柯拉說,「他是伊拉齊烏姆參謀,以前我叔叔的秘書。哎,伊拉齊烏姆,把你知道的所有情況都給這位偵探小姐說說。」

    「是。老國王是被地球來的陰謀家殺死的,」參謀回答。他嘴裡吐出的每句話都是那麼精煉而又從容不迫,「我希望絕不能讓兇殺犯逍遙法外。」

    參謀轉過頭看了看國王,好像非常渴望得到一句讚賞。可是國王瞧都沒瞧他一眼,於是參謀的目光裡流露出了驚惶失措的神情。

    「很好,繼續說,」接著,國王又對柯拉解釋道,「自從我叔叔死後這個老混蛋就失業了。可是到現在我也沒有想好,究竟是發給他退休金呢還是任憑他去偷去搶過生活。」

    說完,國王哈哈大笑,大廳裡的人們雖然不知道他笑什麼,但還是有相當一部分人跟著狂笑起來。

    「都給我住嘴!」國王突然大手一揮,衝著大笑的人們喊了一嗓子。

    就在這時,柯拉似乎覺察到參謀幹巴巴的手指觸了一下自己的小手。她接住他塞過來的東西斜了一眼,原來是一張捲起來的便條,她不動聲色地悄悄把它塞進手鐲裡,那條小蛇紅寶石的眼睛光芒一閃。

    「我沒有其他什麼可講的了。」當笑聲弱了一些,國王再次調轉過頭嚴厲地盯著伊拉齊烏姆時,參謀說。

    「很好,沒你的事了。」

    國王招了招手,吉姆副官從人群中跑上前來。

    國王對柯拉說:「怎麼樣,沒從宮廷大臣嘴裡找到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吧。我的所有臣民們都非常確信,正是你的同胞們犯下了這樁滔天罪行。我想,在你的報告中會這麼寫的。」

    「再說吧,國王陛下。」柯拉道。

    「那麼快回你的酒店去吧。小吉姆,送客。」

    話畢,國王又伸手撫了撫美人彎曲的秀髮。

    「我想再玩一會兒行嗎?」柯拉請求道,「我很少有機會參加這種舞會的。」

    「好吧,就再允許你和我的吉姆副官跳三支舞。」

    說完,國王擰了一把高興得尖叫起來的吉姆,又捏了一下柯拉,心滿意足、得意洋洋地笑著離開了大廳。

    這時,樂隊奏起了一首激昂的當地樂曲。跳這支舞時男女舞伴要輪流把對方向上拋(儘管沒有幾個拋得很高),柯拉轉身問吉姆女洗手間在什麼地方。

    吉姆頓時窘在那裡,臉色通紅。顯然,這種問題在此地是忌諱的。紐黑爾韋齊亞行星上的女人們寧可被尿憋死也絕不會張口問這種問題。

    於是,吉姆只能閉上眼睛,伸手朝某個方向大概指了一指。

    得到指點,柯拉立即向那邊跑去。人們自動散向兩旁,她灰姑娘似地穿過人廊,飛快地離開了大廳。

    女洗手間狹小、侷促、簡陋,柯拉獨自躲到一個格間裡展開了那張在煙盒上寫滿了蠅頭小字的紙條。上面寫道:今天晚上10點,在您住的酒店四樓64號房間裡有人等您。

    短短的一行字,沒頭沒腦沒署名。但對柯拉來說這已經足夠了。僵局正在被打破,機會來了,柯拉一定會牢牢抓住的。

    柯拉掃了一眼纏在手臂上的小蛇眼睛裡鑲嵌的非常別緻的手錶,現在是8點32分。

    走出洗手間,吉姆正站在一旁,眼瞅著別處等她。

    柯拉裝作沒看見他,從另一個方向溜下樓去,這時吉姆發現了她,大喊大叫著追了上來。

    對此柯拉還是沒有理會,飛跑著衝進舞池,拉起一個正在左顧右盼尋找舞伴的高高大大的軍官,投入了他的懷抱,嘴裡一個勁的大聲嚷嚷著:「請我跳支舞可以嗎,先生?」

    這種女追男的舉止在紐黑爾韋齊亞行星的宮廷舞會上是多麼不可思議,難以想像啊,所以那個軍官一時之間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弄暈了,當場愣在那裡,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時,站在附近的軍官的母親,男爵夫人碰巧將這一切看在了眼裡,她明白無論如何都是不能拒絕這個剛剛還和國王跳過舞的女人。所以她毫不猶豫地拿起手中的毛衣針刺了兒子一下,並小聲囑咐道:還不快去,我的傻兒子!

    這麼一來,吉姆氣喘吁吁地跑下樓時,柯拉已經摟著軍官跳起了奔放的華爾茲,這種舞還是不久前剛從地球流行過來的呢,現在在當地正風靡一時,大家都認為它極具異國情調,且充滿了色情的意味。

    柯拉不時天真浪漫而又感染力極強地尖叫幾聲,跳得非常興奮,以至於停都沒停便接著和那位軍官進入了下一支舞曲,而不幸的吉姆只能眼睜睜地呆在一旁,圍著倆人打轉。他站在那裡被周圍的人踩來撞去。

    跳舞期間,柯拉從軍官嘴裡得到了一些非常寶貴的消息:自從老國王死後,那位辛季卡女士便徹底失龐了,甚至連今天這樣的舞會也沒讓她來參加,而且更為不幸的是她即將被流放到遙遠的地方或者送到修道院。當然啦,想去見她一面是不可能的,那裡戒備十分森嚴。此外,柯拉還得知:已故國王非常喜歡神學,經常與那些預言家呆在一起,其中最多的就是帕爾凡,而且據一些知情人士猜測,這個帕爾凡與國王兇殺案之間可能還存在著一定的內在聯繫。

    任何一個偵探,不僅僅是柯拉,都會對今天在舞會上的工作感到滿意。要是國王知道了柯拉的收穫,不氣死才怪呢。好啦,現在該回酒店了。柯拉已經為自己在宮廷裡贏得了厚顏無恥、輕薄癲狂的名聲,再不走也只怕不行了。

    「咱們走吧,」柯拉從人群中找到吉姆說,「我早都累得要死了。」

    「哦,謝天謝地!」副官誇張地叫道,「終於找到你了,我還以為那幫好色之徒把你給吃了呢!」

    「你竟然敢這麼說那些國王的親近大臣?」

    「那又怎麼樣?他們難道還敢動我一個手指頭不成?」吉姆吹牛道,「現在咱可是國王的親信。」

    「但世事難料,」柯拉指出,「你敢保證國王會寵你一輩子嗎?看你到那時怎麼辦。」

    「怎麼辦?再找一個靠山不就完了,」吉姆狡猾地笑了笑,「這點本事我自信還是有的。」

    看來和這種傢伙實在沒什麼好說的了。

    「真可惜,你要是個男孩就好了,」吉姆扶著柯拉上車時不無真誠地說,「那樣的話我可能就會愛上你的。」

    「絕對不可能,」柯拉頂撞他說,「而且就算可能,我也不會愛上你這種人。」

    聽了這話,吉姆真生氣了,一路上再也沒有開過一次口。

    到了酒店,吉姆吩咐前廳守衛看好柯拉,在明早之前不允許她離開酒店半步,說完還趾高氣揚地掃了一眼柯拉,好像是在證明自己的權勢。不過,通常這都是弱者的自我安慰。

    柯拉爬上四樓回到自己的房間,仔細檢查了一遍。

    毫無疑問,屋子已經被徹底搜查過了,所有的東西都被人翻了一遍,就連每一條細縫都被拆開過又重新縫上,只不過縫得沒有以前那麼精緻、細密了,更有甚者,那些雪花膏、牙膏之類的東西上面也留下了陌生人的指紋。不過這倒也沒有讓柯拉感到多麼吃驚或是害怕,畢竟像這樣的搜查在她的生活中早已發生過不是一次兩次了。

    沒有開燈,柯拉徑直走到窗前向外望去。房間的窗戶正好當街。只見遠處路燈下立著一個身著外事監察局黑色披風的人影。

    離約會還有幾乎40分鐘,柯拉走下樓梯來到酒吧,她裝作隨意地向明淨的走廊裡掃了幾眼,結果沒發現任何可疑的人存在。看來國王認為留下些密探在前廳及大街上閒逛就足夠了。

    酒吧裡,一個當地的土財主厚顏無恥地想粘乎上柯拉——他滿口金牙,足蹬陸戰靴,身穿肩膀墊得很高的西服——完全是一副紐黑爾韋齊亞星球上典型的時髦打扮。

    酒吧裡燈光昏暗,人頭攢動,在這裡她可沒必要再裝成個來自地球的傻丫頭了。

    柯拉從容不迫地應付眼前的一切—一她一把舉起了那個無恥之徒,扔到了鄰近的一張桌上,碰巧,那裡坐著幾名軍官,這樣那個可憐的財主又被狠揍了一頓,痛得他鬼哭狼嚎,柯拉消無聲息地離開了。

    無人跟蹤,她爬上四樓,找到64號房間,按照預先約定的信號敲了門。

    鑲著金黃色花紋的白色房門沒有立即打開——但是好像有人從貓眼裡仔細地把柯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後門忽然開了一條小縫,裡面小聲說:「噓——」

    柯拉會意地把手指豎到唇邊,以示理解。

    門縫又大了一些,剛好容柯拉側身擠過。隨後門立即關上了,還咋嚓一聲上了反鎖。

    難道這是一個陷阱不成?第二天的報紙上也許會出現這樣醒目的標題:《地球又來一名偵探》,或者《晚上10點半以後你去了哪裡,柯拉?》。

    柯拉尚來不及細想這些爆炸性的新聞,就聽到了已故國王的秘書伊拉齊烏姆先生從容不迫的聲音:「非常感謝您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勇敢地前來與我們會面。」

    屋裡只亮著一盞小檯燈,所以只能照見人們的下半身。

    參謀穿著一條黑色的褲子,腳下的短皮靴珵光瓦亮,此外還能看到身著雪青色晚禮裙的一位夫人的衣襟下擺,上面鑲著藍色的珍珠。

    「我們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安排了這次約會的,」參謀有力地揮著手,好像在砍大樹似的,用以強調自己的每一句話,「然而我們最終還是決定了:如果這次會面能夠重新恢復公道,那麼我們寧願犧牲一切。」

    「即使死亡也再所不辭,」那位夫人說道。她的聲音嘶啞,像經常以淚洗面。

    「謝謝您二位的信任,」柯拉說,「有人跟蹤你們嗎?」

    「這裡的每個人都處在被人跟蹤監視之下,不過忠於咱們的人帶我倆穿過廚房走了一條不為外人所知的小道,因此可能沒被隱形旅的人發現。」

    聽了這話,辛季卡女士深深地舒了一口氣。

    柯拉對此二人懷有一種深深的敬意——就像對銀河系中那些深受迫害的人們一樣。但與此同時,她也清楚必須要小心再小心:通常,在任何一個極權主義國家的大街上隨便找出三個人,其中至少肯定有一個是安全部門的密探——羅馬自然科學家穆拉特西姆很早以前就提出了這條全世界通行的客觀規律。

    「要是我們不冒險的話」,女士說,「我們國家就將永遠無法逃出那個愚蠢的暴君的統治。」

    此時柯拉漸漸適應了房間裡的昏暗,她仔細端注著這位面色沉重,卻魅力依舊的女士的臉龐,只見她梳著高高的髮型,看上去像一座玫瑰色的要塞塔樓,一雙圓乎乎的小手上留著金色的指甲。

    「鎮定,辛季卡,一定要保持鎮定。」參謀安慰女士道。

    他的言談舉止圓滑而又不引人注目,完全具備了一個優秀參謀的特點。

    「我想坐一會兒,」夫人說,「我什麼也看不見。」

    於是他們就坐到了軟椅上,可是頭部依舊隱沒在昏暗之中。

    柯拉不喜歡這樣,因為她更願意面對面地觀察談話者,讀懂他們的思想,判斷出誰在撒謊,誰說了真話。所以,如果必須要柯拉審問某人時,她總是拿上一盞檯燈,把燈光調到最強,然後放到犯人面前,直射著他的面孔,以使壞人不能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在星際刑警組織裡人人都這麼幹,也沒人管這樣做究竟是對還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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