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戰爭 正文 倉皇北上
    明治二十七年8月1日,日本宣戰。宣戰詔書登載在次日的官方公報上。

    「天祐保全,踐萬世一系皇祚之大日本帝國皇帝,詔爾忠實勇武之眾:朕於茲對清國宣戰。朕之百僚有司,善體朕意,宜從陸上、海面,從事對清作戰,以達國家之目的。倘無悖於國際法之限,應發揮全能,盡一切手段,以期萬無疏漏……」

    破題之後,詔書接著述及開戰的理由:日本出兵是根據明治十五年的條約規定,目的在於確保朝鮮治安,維護東洋全局和平,而中國始終妨礙,派大兵於韓土,擊我艦於韓海,罪狀昭然。

    詔書結尾說:「事已至此,朕一貫以和平為念,為向中外宣揚帝國之光榮,不得已而公開宣戰,望爾忠實勇武之士,迅速進軍,恢復和平,以期保全帝國之光榮。」

    清政府的宣戰佈告也在同一天發出。日期用陰曆——光緒二十年七月一日;陰陽曆之間恰好差一個月。

    中國皇帝的宣戰上諭說:

    「朝鮮為我大清藩屬二百餘年,歲修職貢,為中外所共知。」

    開頭先強調了宗主藩屬關係,接著敘述為戡定朝鮮內亂而出兵之正當性,然後責難日本出兵,說:

    「各國公論皆以師出無名,不合情理,勸其撤兵,而日本竟悍然不顧,更陸續添兵。朝鮮百姓及中國商民,日加驚憂,是以添兵前往保護。詎行至中途,突有倭船多只,乘我不備,於牙山口外海面開炮轟擊,傷我運船,變詐情形,殊非意料所及。該國不遵守條約,不守公法,任意鴟張,專行詭計。釁由彼開,公論昭然。」

    表示中國朝廷已多方努力,做到了仁至義盡,但日本政府一意孤行,不得已而開戰,特佈告天下。

    這時,清廷正在慶賀葉志超謊報的牙山大捷,以為真的殺了日軍兩千人。宣戰後兩日,賞給葉志超部隊銀二萬兩。

    葉志超是安徽合肥人,與李鴻章同鄉。投身於李鴻章創建的淮軍後,隨劉銘傳征討過捻軍。升為總兵後,在淮城之戰中受傷。為人善辯、倔強,被視為有才有膽的人物,至少他的主子是這麼看的。

    葉志超在保定、新城當過軍隊的總兵,後晉陞為直隸提督。在京城範圍內任師團長,一般來說可算是軍中的最高要職了。當然,他是李鴻章一手提拔起來的。他以直隸提督駐紮在山海關,朝鮮風雲告急時,被派赴牙山,可見李鴻章多麼信任他。但這次,卻是李鴻章的一大疏漏。

    葉志超是個自以為是的軍人。

    李鴻章的作戰意圖是集結大軍於平壤,與漢城的日軍相對峙,因此,想讓漢城之南的牙山的葉志超軍隊從海路轉移到平壤,而葉志超竟拒絕執行命令。

    戰時,野戰司令對情況最為瞭解,本國所發出的指示有時可以不執行。但是,把牙山的駐軍調往平壤,是一個戰略問題,葉志超居然抗拒,可見他多麼自大了。

    葉志超認為,從海路向北轉移是危險的,不如在牙山原地不動,以便截擊北上之日軍。在成歡潰敗的葉志超軍隊最終還得去平壤。陸路上也必須避開漢城日軍,迂迴行軍。

    他們順著清州、鎮川、忠州、槐山、興塘摸索前進,渡過漢江,再經堤川、原州、橫川、狼川、金化、遂安、祥原,渡過大同江,好不容易才到了平壤。這次轉移,足足花了一個月時間。

    整整一個八月,清軍官兵跨越朝鮮的山山水水,向北行進。據記載,殘軍死於飢餓、疫病者相繼。而葉志超卻向本國報告說「大勝日軍」。

    葉志超提督現在改變態度了。本國原來的戰略方針是集結大軍於平壤,那麼他現在正遵照執行。只要結果相同,就不會被上級怪罪。而海路危險這一點,早由「高昇」號沉沒事件證明了。所以,他才從陸路去平壤。——這真是妙極了。

    成歡之戰,勝利似乎是屬於日軍的,這一情況直到很久以後才搞清楚。宣戰之前,駐日公使汪鳳藻被召回國,當時日本方面的情報已無法送達天津和北京了。在日本,關於成歡之戰中司號兵死時嘴裡還含著軍號不捨的故事,傳遍街頭巷尾。其實,這是上層領導集團有意識傳播的。其他的戰鬥事跡也到處傳揚著。

    「聽說那個林泰曾夾著尾巴逃跑了,從前不就是他吹牛說海軍的事交給他沒錯嗎?」

    「聽說『濟遠』的管帶方伯謙之流,在日本軍艦的大炮打來時,竟鑽進船艙裡面,哆哆嗦嗦地抖個不停!」

    「聽說一邊哆嗦一邊喊『掛白旗』,『快跑』!」

    「聽說大副和二副站在艦橋上,等著開炮的命令。衝他喊『快下命令呀』,他卻從船底回答:『掛白旗!』」

    「真是笑話。」

    「哪裡是笑話,大副沈壽昌陣亡了!」

    「平常總說北洋海軍怎麼怎麼強,耳朵都聽出繭子了,如今那個海軍跑到哪兒去了?」

    「光吹牛!」

    「現在的世道,淨是那些能說會道的傢伙佔便宜,不吹牛就吃虧。」

    「聽說葉志超那位將軍也全靠嘴支著。」

    「可不,聽說其實在牙山打了敗仗……這話可不能聲張……聽說讓日軍給打個落花流水!」

    「一點不錯,從上海來的朋友也這麼說。」

    ——上海外國人方面的消息很快傳到北京和天津,與中國官方製造的情報相差懸殊,人們寧願相信從上海傳來的消息。

    這時候,李鴻章似乎也覺察到葉志超那封唯一的電報有點可疑。留在漢城的唐紹儀終於從英國領事館逃出,回到天津,「我在仁川聽說……」唐紹儀來了句開場白,接著講了兩萬日軍進攻牙山清軍,清軍寡不敵眾,戰事不利,死傷甚眾。葉提督下落不明等情況。

    日本人嘴上傳頌的是司號兵等戰鬥事跡,與之相反,在中國卻專門談論清軍的敗績。

    清朝皇帝可能也發覺了情況大有可疑,於是在8月5日,用電報嚴諭:關於戰事的報告,「不得有片詞粉飾」。

    次日,李鴻章給北洋艦隊司令官丁汝昌拍去嚴厲的電報:「振刷精神,訓勵將士,使之放膽出力。」

    電報中痛斥林泰曾、方伯謙的遁走,這事成為外國人的笑柄,流言遍及京城。

    不久前北洋海軍還是中國的驕傲,但轉瞬間一落千丈,現在竟成了人們的笑料。

    丁汝昌也很頭疼。為加強北洋海軍的軍費被挪用了,而對方是西太后,任你是誰也有苦無處訴,當然,海軍內部也存在問題。

    北洋海軍總帥丁汝昌,與李鴻章一樣,是安徽人,深得李鴻章信任。宰相的信任,對於軍隊首腦來說,是巨大的資本。丁汝昌得到了上級的青睞,和下級卻搞得不甚融洽。北洋海軍的高級軍官大多是福建船政學堂出身的福建人,形成了一個較強的派系。也許不應當稱之為派系,因為叫派系,就得有一個與之相抗爭的集團,但北洋海軍的福建派並沒有對立派。若說有對手,也不是一個集團,而是丁汝昌個人。

    海軍如此,陸軍的人事關係也相當複雜。按理說,李鴻章派系的軍人同在一個鍋裡吃飯,本該有較強的友愛,但現實情況並非如此。

    若在平時,即使有些問題,也不至於浮出表面,隨時就解決了。首腦人物駐在各自的防地,見面的機會也很少。戰事發生了,部隊都集中到平壤,試想那些各霸一方的軍官們整天頻頻接觸,不發生問題才怪呢。

    清政府派到平壤的兵力是二十九營:衛汝貴所率盛軍十三營,左寶貴所率奉軍六營,豐伸阿所率奉天盛軍六營,馬玉昆所率毅軍四營。一營定員為五百名,總共一萬四千餘人。

    清軍進駐朝鮮時,朝鮮民眾曾夾道歡迎。時值盛夏,人們爭相送茶,認為是「王師至」。

    這不能說明清軍在朝鮮民眾心裡有多麼高的威望,而是說明了日軍在朝鮮被何等地憎恨。並非因為是清軍才歡迎,他們歡迎的是能驅逐日軍的軍隊。這是自豐臣秀吉出兵朝鮮以來長期遺留的根深蒂固的反日情緒。

    被如此真誠地期待過的「王師」,竟辜負了朝鮮民眾。這是一批素質極差的軍隊,他們掠奪民財,役使壯丁,欺凌婦女。清廷文獻記載:「朝民大失所望。」

    其中最甚者是衛汝貴的盛軍十三營。

    淮軍的部隊多用帶兵的將領名字來稱呼。李鴻章的直系周盛波的軍隊叫盛軍,其弟周盛傳所統率的另一支軍隊叫傳軍;人們有時也稱這兩軍為盛軍。

    中日甲午戰爭爆發之前,周盛波、周盛傳兩兄弟已經去世,接替他們的是衛汝貴。他不是盛軍系統的人,而是來自劉銘傳的銘軍。

    以將領的名字來稱呼部隊,在曾國藩的湘軍裡不曾有過,可見李鴻章的淮軍比湘軍更具有私人兵團的性質。

    衛汝貴頗成問題。事後查明,他曾侵吞軍費,用作自己經營的當鋪的本金。這種人的部下素質極差是不足為奇的。將領侵吞軍費,部下倣傚他,自然要掠奪。頭領貪污,士兵的餉銀就會遲發或剋扣,待遇不好,軍隊胡作非為是難免的。

    本質不好的二十九營軍隊進入平壤以後,葉志超的敗軍六營又加入其中。這些殘兵敗將,一路上掠奪搶劫,無惡不作,簡直像一團瘟疫,現在又傳染給駐在平壤的清軍,使之更加腐敗。

    四軍之將——衛汝貴、左寶貴、豐伸阿、馬玉昆之後,又來了牙山敗將葉志超和聶士成。另外還有江自康、夏青雲等一營之長,他們也都自以為是將領。這樣一群人,怎麼可能不發生人事糾紛?!

    只有在一起喝酒談笑時,他們之間的關係才融洽。「置酒高會」——這是當時清廷文獻中記錄的那些將軍們的情況。

    大敵當前,竟然靠酒宴來維持彼此之間的和睦,清軍已腐敗到何等地步!

    將領不和,李鴻章也非常擔心。

    太平天國戰爭時創建淮軍,現在四十年已經過去了。張樹聲、周盛波弟兄等將領先後死去,現在李鴻章使用的已不是子侄輩,而是孫子輩了。他再也不能像淮軍全盛時代那樣,隨心所欲地調動將軍們,因為他們不是同他寢食與共的子侄輩,而是有著隔閡的孫子輩,在控制上就不能那麼嚴厲。

    劉銘傳倒是能控制這些山大王們,可是,這位老前輩臥病在床,不可能出馬去朝鮮。

    倘若不自上壓制,而是從橫的方向來疏通,使各將領之間關係和諧,那只有李鴻章的幕僚、現任直隸布政使的周馥能做到。他缺少平壤將領們所具有的豐富的野戰經驗,因為他是文官。於是給了他一個「總理前敵營務處」的名頭,派赴朝鮮。李鴻章指望他消除將領之間的齟齬,總理這一職務不是總司令官。

    李鴻章所怕的是前線的將領們「彼此觀望,猜忌,軍心渙散」。他認為,周馥在某種程度上或許能為他防患於未然。可惜他不是軍人,不能指揮軍事,若是劉銘傳出馬,當然沒有問題。但無論如何也得有個總司令,否則,平壤的軍隊就會成了一盤散沙。這件事刻不容緩。實在沒有理想的人選,那就乾脆在平壤現有的將領中選拔出一個來吧。

    「或許能勝任?」李鴻章選定了葉志超。

    葉志超是直隸提督,在諸將中地位最高。當然,李鴻章選人也並非那麼機械,他只認為葉志超或許能勝任。葉志超有辯才,在李鴻章心目中就是有才能,或許能以辯才團結諸將。

    然而,葉志超乃敗軍之將,這確實成問題。不過,李鴻章認為牙山之戰是「寡不敵眾」,不能算戰敗。

    漢城有兩萬日軍,而牙山僅有三千清軍,沒有全軍覆沒就應當認為是指揮上的勝利,況且還殺了日軍兩千人。——李鴻章至今仍有幾分相信葉志超謊報的軍情。

    這時候,通過外國通訊機構,日本司號兵的故事也傳到清廷。「一點不錯,日軍也有大量傷亡。」這個故事反而成了李鴻章相信葉志超奮戰的證據了。

    李鴻章要任命這位「勇猛奮戰」的將軍為總司令。

    8月25日(陰曆七月二十五日)任命公佈了——「派葉志超總統駐平壤各軍,以一事權」。

    聽到這項任命,李鴻章的女婿張佩綸難抑憤慨,在日記中寫道:「聞葉志超得總統之職,可笑至極。相從退團之文武員弁均請優獎,不知何功?」

    當地官兵之不滿,有過之而無不及。葉志超軍的敗績在朝鮮是人人皆知,連戰敗的士兵們也痛罵指揮官無能。

    「那時根本不該從月峰山陣地轉移,連我這樣的小兵也明白日軍右翼部隊是佯攻!」

    「可不,當時我跟旁邊的老張說,這是誘餌,咬了鉤就完了。可是,當官的連想都不想,一下就上了鉤。」

    「完全掉進敵人的圈套裡了!」

    「可憐老張那傢伙吃了日軍的子彈,死了。」

    「我逃跑時也掉進山澗裡,扭傷了腳,弄不好這輩子算殘廢了……」

    「咱們碰上這麼個愚蠢的長官,算是倒霉透頂!」

    成歡之役清軍的醜態,在平壤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被人家打得落花流水的將軍竟一躍而成為全軍統帥,軍隊頓時失去了鬥志。

    不光是士兵,那些還沒被打敗的將軍們也不服氣。

    「能言善辯的傢伙總是佔上風!」甚至有的將領故意當著葉志超的面說。

    在淮軍夥伴中,當葉志超還是總兵的時候,衛汝貴已經是記名提督了。他覺得應該由他當全軍的統帥,因為他率領十三營,所率之兵在諸將之中最多。

    衛汝貴想:即使拚命打仗,最後還得讓葉志超把功勞撈走。他那套花言巧語誰能比得上?連敗仗都能說成勝仗,我建立的功勞難道就不會被他奪去?與其拚死拚活去打仗,真不如剋扣點兵餉、兵糧做本錢,倒騰幾次買賣。

    不是淮系軍隊的左寶貴、豐伸阿等人,則擔心會倒霉遭殃。從此,李鴻章所害怕的「軍心渙散」反而因葉志超的任職而表面化了。

    李鴻章雖然任命了總司令,卻沒有命令清軍前進。

    清政府斷定,戰鬥拖得越長,對自己越有利。過不了多久,就會有外國干涉,最終提出停戰。列強決不歡迎日軍獨佔朝鮮,英國就曾明確表示,清廷的慘敗對它是不利的。清政府的統治能力一旦下降,就會放鬆對新疆和西藏的統治,俄國必將乘虛而入,這對英國統治印度是很大的威脅。

    日本政府也覺察到這一點,希望在列強,特別是英國介入之前,取得決定性勝利。

    速戰速決,這是日本的戰略方針。哪怕做一次與國力不相適應的努力,哪怕進行大規模的動員,總之,要一舉決定勝敗。

    除了已派往朝鮮的第五師團,又增派第三師團。暫時以此為第一軍,由山縣有朋擔任總司令。當時山縣有朋是樞密院議長,兼任了野戰總司令。他是軍隊的老前輩,威嚴可以壓倒一切,甚至連伊籐博文首相都有些害怕。

    前線上獨斷獨行,本國首腦被牽著鼻子走,這對於指導戰爭來說,是最為難辦的。在山縣有朋出征時,伊籐首相請明治天皇訓示他:「文武相應,周密計議。」天皇特別強調「不要武人獨行」這一點。

    葉志超的權威遠遠比不上山縣有朋。

    8月29日(陰曆七月二十九日),平壤戰役的十七天前,黃海海戰的十九天前,李鴻章上奏,說「海上交鋒,恐非勝算」,似乎已經預料到失敗。不過,這種措辭並不是李鴻章事到臨頭膽怯的表現。

    他在奏折的開頭說:「臣前於《預籌戰備折》內奏稱……」說明這事先前已經上奏過一次。

    「鎮遠」、「定遠」兩鐵甲艦,確實為日本軍艦所不及,但是,「質重行緩」。

    船體重,速度慢,而且吃水過深,不能進入江口和港灣。「濟遠」、「經遠」、「來遠」三艦速度不足,「致遠」和「靖遠」兩艦在訂購時為十八海里,可能是因為使用過久,這時只能開到十五六海里。其他艦隻越來越舊,速度不斷下降。

    在注重變化的近代海戰中,速度是至關重要的。重要的速度下降了,還談什麼作戰呢?

    新艦,速度當然快。在這六年裡,中國連一艘新艦也沒買,而日本六年來購進九艘新艦。速度最快的是二十三海里,其次是二十海里左右。新舊之差,也意味著機械性能的差別。

    奏折又寫道:

    「近年部(戶部)議停購船械。自光緒十四年後,我軍未增一船。丁汝昌及各將領屢求添購新式快船,臣仰體時艱款絀,未敢奏咨瀆請。臣當躬任其咎。」

    新式軍艦未能購入,誰都知道原因在西太后,但李鴻章卻引咎自責。似乎同時又想把丁汝昌等海軍首腦的責任掩過去,意思是他們要買新式軍艦,屢次提出,但我沒有轉報朝廷。

    皇帝曾嚴厲責問過:「日本軍艦時常侵入我領海,丁汝昌等人究竟是怎麼對付的?是否故意躲避敵人?」所以,這篇上奏也是李鴻章對皇帝的回答。

    日本軍艦偵察活動極其頻繁,但艦隊並沒有開始行動,因為對「鎮遠」和「定遠」兩巨艦懷有恐懼症。

    由於害怕北洋艦隊,起初,日本的增援部隊都是由釜山登陸。在釜山登陸,只需要渡過對馬海峽,那裡不會出現北洋艦隊,是一條安全航線。然而,陸上運輸卻太難了。在8月的暑日炎天下,到漢城的一段路把人馬弄得疲憊不堪。所以,第五師團的後續部隊改為用船送到東海岸的元山登陸。

    這樣,第五師團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從釜山冒著炎暑艱難北上,一部分從元山越過山嶺向平壤進發。

    日軍並不想如此,但也只好分散向平壤逼近。對於這樣的分散之敵,清軍本應該各個擊破,可是,他們卻沒有行動。

    「不要戰,要堅守,等待列強干涉。」這就是清廷的戰略方針。

    日本似乎覺察到了清軍的意圖。偵察結果:清軍每天動員兵士和當地壯丁,在平壤城內外修築堡壘,明顯地採取固守的架勢。

    看樣子真打算長期堅守下去呢!不僅陸軍是如此,根據基本方針,海軍也肯定如此。

    日本斷定,即使直接往仁川開去運輸船,北洋艦隊也不會出動。於是,第三師團運輸船的目的地不再是釜山和元山,而是徑直開往漢城的外港仁川。

    這是冒險行動,山縣總司令官也奔仁川而來,果然,清艦沒有露面。

    日軍主力陸續北上,偵察部隊頻頻與清軍接觸。因為是以偵察為目的的小股部隊,所以被清軍發現後,一般都迅速退走。

    平壤採取了戒嚴措施。

    9月2日夜。不斷傳來日軍主力接近的消息,所以警戒部隊出到平壤城外巡邏。盛軍巡邏隊和毅軍巡邏隊在黑暗中遭遇,雙方都以為對方是日軍,交上了火,戰鬥足足打了一個小時,雙方各有傷亡。

    接近之後,互相能聽到喊叫聲了,雙方都覺得奇怪——本來應該從敵人陣地上傳來日語,可是聽到的卻是中國話。

    「打!把日本兵統統消滅掉!」

    「停一停,好像是誤會了!喂,你們是哪部分的?」毅軍首先打招呼問道。

    「我們是盛軍的巡邏隊,你們是哪部分的?」

    「我們是毅營的,毅營巡邏隊!」

    原來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如果僅僅損失一些子彈倒也罷了,現在竟打死了許多人,真是一場悲劇。

    發生這次事件以後,清軍停止了夜間巡邏。

    清軍即使不派出偵察兵,對於漢城的日軍消息也知道得很清楚。實際上,朝鮮政府隨時把日軍的動態報告給清軍,朝鮮國王和大院君此時都在日軍的「卵翼」之下,不服從就無法活下去。而日、中兩國的這場戰爭真正分出勝敗,還在後來。

    朝鮮國王等人都認為清軍必勝。長久以來中國為朝鮮的宗主國,這種心理上的影響是相當強烈的。

    海在當時被視為天塹,他們以為,日本從海上輸送援軍,會有很多困難,而中、朝兩國土地接連,輸送援軍比較容易。

    與其等到清軍壓倒了日軍,才走出來辯解——「我們在日軍威逼下一時屈服,決非本意」,不如做些抵抗日軍的實際行動,對於日後保身將更為有效。於是,他們提供日軍的情報給平壤,朝鮮國王甚至向天津李鴻章發過絕密電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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