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戀人 正文 第十七章 首先想到你
    時間已經到了。啊,早就知道會是這樣了。基柱的身體依然紋絲不動,他茫然地望著窗外,腦子裡閃過各種念頭。訂婚,這已經是第二次了。每次都沒有人在乎他的感受,而他必須出面做出很幸福的樣子。假裝快樂,像個傻瓜似的面帶微笑。不過,幾年前他跟承景訂婚時,並不像現在這樣心亂如麻。沒有人在乎他的感受,所以他沒有感到快樂,卻也沒有不愉快。然而現在……不一樣了。此時此刻的他,的確不愉快。他像個沒有意志的木偶,在兩個家庭間的交易中被出賣,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不愉快。

    基柱像要把自己看穿似的,緊緊盯著映在鏡子裡的臉,緩緩地打好領帶,繫好扣子。他僵硬的嘴角輕輕地動了動。他的確是要進禮堂,卻與上次不同。他不再是大家所期待的那個木偶韓基柱了,他決定拒絕為韓家做第二次犧牲。把自己拖進以人生為賭注的交易,這實在是件索然無味的事情。基柱又一次看了看鏡中的男人,終於走出了房間,然後邁入喧鬧的禮堂。嘈雜的拍照結束了,司儀好像早就等得不耐煩了,趕緊拿起麥克風。

    「準新郎終於來了,好,現在儀式馬上……」

    「請停止儀式!」

    基柱冷漠地說道。司儀驚慌不已,竟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基柱感覺到很多雙瞪圓了的眼睛正緊盯著自己,在眾多目光的注視下,他走向父親。韓會長大驚失色,喊聲響徹禮堂。

    「你說什麼?」

    「我請司儀終止儀式。」

    「你到底想幹什麼?!」

    父親臉色鐵青地盯著基柱。他站在父親面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宣佈:

    「我不想訂婚!」

    聲音響亮得可以傳遍禮堂的每個角落。頓時,禮堂變得混亂不堪。面對突如其來的重大新聞,記者們不停地按下快門,向基柱靠近過來。基柱轉過身去,面向文允兒。然後,他冷冰冰地問這個因意外打擊而不知所措的女人:

    「我是GD汽車公司的社長,我的名字叫韓基柱,我離過婚,我以後會掌管GD汽車公司,跟我結婚就能過上終生不必羨慕他人的生活!除了這些,你還瞭解什麼?你說呀!」

    剎那間,文允兒的眼裡盈滿了淚水。他也不想把事情弄成這樣,可是不弄成這樣也不行,基柱的心裡也不好受。

    「這樣做,我心裡也不舒服。可是長痛不如短痛,比起結婚以後哭一輩子,今天痛哭一天,然後徹底翻過這一頁不是好得多嗎?」

    文議員抑制不住驚異。基柱把目光轉向他,明明白白地表達自己的意思。

    「對不起,我對訂婚不感興趣!」

    恭恭敬敬地打過了招呼,基柱離開禮堂。秀赫在後面叫他,他頭也不回。姐姐臉色蒼白,彷彿在挽留他,但他並沒有停下腳步。明天,不,也許幾個小時以後,他就會為此而後悔,但他現在已經不想擔憂這些。他確信自己做得對,僅此一點,就足以讓他心滿意足了。

    太英摘掉橡膠手套,習慣性地翻了翻口袋,她的手碰到一張硬邦邦的東西。太英拿出照片,情不自禁地歎了口氣,凝視著一次成像照片。自己笑得多麼燦爛,後面隱隱約約照上了個男人。如果允兒說話當真,今天應該是他的訂婚儀式……他真的在舉行訂婚儀式嗎?太英直到現在仍然不相信,允兒和韓基柱真的要舉行訂婚儀式嗎?躲在洗車場的角落裡為這些事情煩惱,根本就是毫無用處,這一點她很清楚,只是無法讓視線離開照片。就是這個男人,曾經那麼無情地把她趕出了公司,然而多麼奇怪,現在想到的竟然都是美好的回憶。於是太英更加心痛了,痛得讓她幾乎發瘋了。她看見一輛轎車開來,連忙跑了過去。太英引導司機把車停在合適的位置,戴上橡膠手套,提起了水桶。她正精神抖擻地向那輛車跑去,突然,一輛橫衝直撞的吉普車發出刺耳的聲音停在面前。太英嚇得把水桶扔到地上,全身沾滿了肥皂水,不禁皺起了眉頭。

    「你這人……喂!你沒看見嗎?這是我的飯碗!你的汽車砸了我的飯碗!趕快下車!還不下來?」

    太英氣咻咻地大加責難。這時她才發現,整個車窗都漆成了黑色。這可不行,於是太英用力敲打車窗,大聲喊道:

    「喂!把車窗放……」

    嗡的一聲,玻璃窗滑落下來,她看見了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天啊,太英簡直目瞪口呆了,像個傻子似的張著嘴巴。基柱從車裡走下來,看著亂糟糟的四周。

    「這個……得賠多少錢?」

    太英彷彿看見了幽靈,望著基柱。

    「幹嗎這麼驚訝?」

    「今……今天不是你訂婚的日子嗎……不是嗎?」

    「是的。」

    「那你為什麼在這兒?」

    現在為什麼會在這兒,為什麼偏偏在這兒?在太英看來,這當然是個問題。然而對於回答問題的基柱來說,這問題可絕非那麼簡單。拋開了亂成一鍋粥的訂婚禮堂,首先想到的只有你,姜太英。如果這樣回答,這個女人會接受嗎?基柱想到這裡,先就哈哈笑了,像平時一樣開了個了然無趣的玩笑。

    「本來正在訂婚,突然想起我還沒洗車,心裡放不下,怎麼能安心呆在禮堂裡呢?」

    「你開玩笑呢?」

    「其實……本來我以為會供應牛排,結果供應的是排骨湯。這是不是太不像話了?」

    看來,這也是個無聊的玩笑。太英瞪著他,眼神中透著不快。基柱心裡很為難,卻只露出一個尷尬的微笑。

    洗車場裡的玩笑似乎並非僅僅是個玩笑,基柱真的帶太英來到一家牛排店。然後像盡義務似的,只顧埋頭切牛排。看起來就很可口的牛排放在眼前,都是平時見都見不到的,可是太英卻張不開口。此時此刻這個人明明應該在訂婚禮堂,卻突然出現在洗車場,這對她來說已經是個天大的意外了。太英的腦子裡越來越混亂,當然,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還是充滿了放心和喜悅。但是太英也知道,事情不會就此結束。所以她不想聽那些不著邊際的玩笑,她想瞭解實情。他到底為什麼會來這裡。

    「別看了,快吃。」

    基柱的眼睛仍然盯著盛牛排的盤子。

    「我不會就這麼過去的。」

    「什麼?」

    「我想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今天這種日子,你為什麼偏偏來找我?你忘了你解雇我的時候有多麼不盡人情嗎?」

    「如果我不解雇你,我父親也會解雇你。我不想讓你受到我父親的傷害。」

    「不管怎麼做,反正對我來說都是傷害。」

    是的,不管這傷害是誰造成的,最終太英還是受了傷。如果不是韓基柱,而是韓會長的話,自己也許會受到更大的傷害。太英停止胡思亂想,站起身來。如果他來找自己,也是因為他的善變,她真的不想再面對他了。

    「我走了,你吃好。」

    基柱急切地喊道:

    「你不要動!」

    太英大吃一驚,連忙停下了腳步。基柱清了清嘶啞的嗓子,小心翼翼地懇求道:

    「你不要動,只要像影子一樣陪我坐會兒,也不行嗎?我不想一個人吃飯。」

    基柱看出太英心軟了,繼續懇求:

    「這是我的習慣,每每遇到不愉快的事情,我就會肚子餓。你坐下,我們一起好好吃一頓。我取消了訂婚儀式。」

    取消了訂婚儀式?太英驚呆了,目瞪口呆。

    「為……為什麼?」

    「剛才我不是說了嗎,本來以為會供應牛排,供應的卻是排骨湯。」

    他的玩笑也不能讓太英放鬆下來。基柱一邊切牛排,一邊若無其事地問:

    「跟我一起吃過飯,你幹什麼?」

    「我沒說我要吃。」

    「總是要吃的,吃完後做什麼?」

    「回家唄。」

    「我送你好嗎?」

    太英僵硬的臉上掠過一絲驚悸,基柱感覺到了,便笑了笑。她的表情比剛才好多了。

    「既然一起吃飯了,今天我就做得完美一些吧。你找個人多的地方,像凋零的花兒一般坐下。然後我去擁抱你的肩膀,為你捋順散亂的髮絲。現在我也知道你家了,我會把你送到大門前。很完美。」

    太英腿上似乎沒了力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基柱望著她,燦爛地笑了。

    「不對,這之前還應該散步。這應該算是約會了吧?」

    基柱從口袋裡掏出手帕,擦去長椅上的灰塵,然後把手帕端端正正地鋪在上面。他以前也曾經這樣過,太英心裡這麼想著,去自動售貨機買飲料。基柱尷尬地站著,好像在等自己的樣子。太英從他身邊經過,猶豫了一會兒,她想避開手帕坐下。不料基柱伸出手來,抓住太英的肩膀,讓她坐在了手帕上。哎呀,這可有點兒怪了。上次明明是他自己坐手帕的。

    「真的好久沒來了,這裡。」

    向來愛乾淨的男人,這回怎麼變了,太英心裡感到納悶,悄悄地瞥了瞥他,然後抓住飲料蓋子。但她還沒來得及用力,基柱便一把搶過飲料罐,輕鬆地把蓋子打開,然後又遞給太英。

    「喝吧。」

    「什麼?哦,謝謝你。」

    的確有些反常。取消訂婚典禮來到這裡,難道他真的有什麼不對……

    「我什麼時候來過這裡了……啊!談你找工作的問題時來過。從那以後算起,這還是第一次呢。」

    太英喝了口飲料,撇了撇嘴,瞪著基柱。

    「你說謊。」

    基柱驚訝地望著太英,太英抱怨道:

    「把我氣哭了,你擔心了是嗎?」

    「我……什麼……?」

    太英望著故作糊塗的基柱,從包裡拿出一張照片給基柱看。在她的笑臉背後,基柱被隱隱約約地拍在了照片上。

    「下次不要親自出來,派個人就行了。」

    既然事已至此,現在他也就不必再隱瞞什麼。而且,在這個女人面前,似乎完全可以袒露內心。

    「我冷不丁地跑出來,然後我就想啊,我該去哪兒呢……首先想到的人竟然是你。」

    說完之後,基柱看了看旁邊的太英,太英悄悄避開他的目光。

    「不是還有……秀赫嗎?」

    是啊,只要說一聲,秀赫一定會跟在自己身後,可是真的很奇怪,那一瞬間,他想到的不是秀赫,而是這個女人。想來想去,基柱覺得不可思議。

    「是的,秀赫……是個好孩子。啊,現在我真的要表現我的完美了,我要把你送到家。」

    基柱說完就站起身來,他暫時拋開再次糾纏而混亂的思緒。兩人從公園出來,直接向太英家走去。遠遠看見太英家的閣樓,兩個人同時站住了。

    「現在算是完美了吧?」

    「是的,滿分!我走了,後面的事情你好好處理吧。」

    太英稍做遲疑,然後轉過身去。基柱終於說出了他的心裡話。他不想一個人,至少今天,他不想一個人。

    「我可以住下嗎?」

    太英驚訝地回過頭來,基柱找了個蹩腳的借口。

    「本來我想去賓館,可是我父親會千方百計找到我的……我沒有地方可去,讓我住一夜吧。」

    「在……在哪兒?」

    「姜太英的家裡。」

    「不,不行!」

    「為什麼?」

    「沒有空房間。」

    基柱冥思苦想,終於想起了上次在太英家看見的東西。

    「那我就在閣樓上面的那個……那個木桌子上睡。」

    「桌子……?哦,平板床,今天會下雨的!」

    基柱想起那張桌子應該叫作平板床,便不以為然地回答:

    「那就挨雨淋唄。」

    「會掉頭髮的,不行!」

    「你太過分了。你在巴黎瑟瑟發抖時,是我收留了你,還讓你吃上昂貴的蛋糕。說要給我買一模一樣的,然後抹了抹嘴,這些我都忍了。哦,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基柱看出太英心裡動搖了,不禁竊喜,便大步走在前面。

    「別這樣了,我只在你家住一夜。」

    「為什麼一定要住在我家。這裡不是你住的地方!」

    「不要這樣嘛,我只住一夜。往哪邊走?」

    「不要,那邊,哦,不……」

    基柱就像回自己家,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著。太英氣呼呼地看著他,立刻清醒過來,驚慌地跟在基柱後面。如果是秀赫,說不定還可以,可是韓基柱那麼愛清潔,他肯定受不了這裡的環境。太英非常擔心。

    基柱走進閣樓,太英叔叔的眼睛差點兒沒炸裂。他的反應是情有可原的,太英突然帶一個男人回家,這已經很讓他驚訝了,何況這個男人還身穿燕尾服。不過,叔叔自有他的算盤,他尷尬地笑了笑,拉著蹦蹦跳跳的小健走了。叔叔和小健離開了,房間裡只剩下驚慌的太英和基柱,兩個人更尷尬了。早知道這樣,她會堅決把叔叔和小健留下。基柱好像到了什麼稀有地方,不停地看來看去。太英看了他一眼,為了招待客人,她煮了咖啡。基柱只是說了聲謝謝,當他看到熱氣騰騰的咖啡時,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天氣這麼熱,還煮什麼熱咖啡。實在過分,但太英也沒辦法。

    「太熱了是吧?」

    「哦。」

    太英頓覺掃興。就算是真熱,他也不應該回答得那麼乾脆啊。這男人真是不懂禮貌。

    「怎麼不泡冰咖啡?天氣這麼熱。」

    「冷凍室壞了,所以……你要是熱,我給你開電風扇吧?」

    「沒有空調嗎?」

    聽基柱說什麼空調,太英差點兒沒訕笑出來,她趕快去找電風扇。

    「電風扇也很涼快,而且耗電又少。」

    電風扇放在房間的某個角落裡,太英按了按鈕,呼呼——電風扇旋轉起來。基柱這才有了精神,轉身朝電風扇坐過去,並隨著電風扇的擺動活動著身體。

    「啊……這……這個……不能固定在一個方向嗎?」

    太英正在水槽前面找什麼東西,聽見基柱的呼喚,點了點頭,摸過一把鐵鉗,擰了擰電風扇上凸出的螺絲,風扇立刻停止了擺動。

    「現在好了吧?」

    「哦,你怎麼用這個擰?」

    「按鈕掉了,我們都這麼用。」

    太英說完,放下鉗子。基柱呆呆地看著鉗子,自言自語道:

    「再買一個就是了……」

    「啊,電風扇什麼毛病也沒有,為什麼要再買一個。這個還能再用上十年呢。」

    「衛生間在哪兒?」

    「那邊。」

    基柱搖著頭向衛生間走去,他抓住門把手,但是門打不開。太英大步走來,也不知道她從哪兒找來一隻改錐,插進門孔,索性把門把手也撬了下來,門這才打開。基柱慌忙道了聲謝,就進了衛生間。看著裡面慘不忍睹的景象,基柱張大了嘴巴,太英在外面喊道:

    「對了,馬桶壞了,不要著急。先打開後面水箱的蓋子,把手伸進去,摸到一個圓形的膠塞。你把膠塞拔起來,水就下去了,沖得乾乾淨淨!」

    現在的問題不是馬桶,而是怎麼按也開不了燈。

    「燈怎麼打不開?是不是開關壞了?」

    「對了!把燈泡輕輕向右旋轉一下。亮了吧?有什麼問題叫我!」

    基柱輕輕碰了碰電燈泡,燈果然奇跡般地亮了。當年愛迪生經過一萬次試驗才發明了電燈,當他的燈泡第一次發光時,其心情大概也不過如此吧。基柱微笑不禁,打量著明亮的衛生間。開始還有些陌生,甚至感覺不可思議,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今天,他要度過一個漫長的夜晚,但是絕不會厭倦。

    文允兒突然找到自己,纏著要太英的住址,這讓秀赫頗感不快。她竟然以為舅舅從訂婚禮堂跑出去找太英,真是荒唐。他撫摩著文允兒讓他轉交給舅舅的禮品盒,來到太英居住的村莊。突然,一輛熟悉的汽車讓他停下了腳步——是舅舅的車。

    他就這樣站在那裡,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秀赫沒有勇氣去太英家了,他拿出手機,給太英打了個電話。

    「好吧……太英啊。」

    「嗯?」

    「舅舅不能枕太高的枕頭,那樣他會睡不著覺。早晨起床後,他要先喝一杯水,你好好照顧他吧。晚安。」

    秀赫掛斷電話,大口大口地呼吸,仰望著天空。太陽落山了。他預感到今晚將是一個漫漫的長夜,漫長而令人心痛的夜晚。

    電話斷了。太英沒有立即放下手機,聽秀赫剛才那麼一說,他分明知道基柱就在這裡。他到底是怎麼知道的呢?短暫的吃驚過後,太英不禁對秀赫心生歉疚。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但她就是內疚。太英無精打采地放下手機,聽見房間裡有人在嘟噥,她連忙轉過頭去看。基柱早就進房間裡了,他要換一件舒服點兒的衣服。

    「沒有別的衣服了嗎?」

    「衣服?怎麼了,不對勁嗎?」

    「有……有點兒……」

    「你出來讓我看看。」

    「我不能出去。」

    到底有什麼問題?太英搖著頭走向那個房間,抓住門把手叫道:

    「我開門了。」

    「不行!」

    「什麼不行……」太英打開門,頓時目瞪口呆。天啊!基柱穿著叔叔的藍色休閒服,那樣子真是絕了!平時那個愛整潔的王子哪裡去了?站在面前的男人分明是個狼狽不堪的流浪漢。她想揉揉眼睛仔細確認。

    「除了這個……再沒有別的了嗎?我不喜歡藍色……」

    基柱猶豫著來到客廳,不敢抬頭看太英,只顧低頭打量那身極不協調的休閒服。

    「哇,很酷啊,怎麼了?人不一樣,連衣服都顯得貴重了。」

    想說奉承話,也應該先把嘴巴摀住。太英忍不住笑了,撇了撇嘴。看著她的樣子,基柱歎了口氣。今天真是什麼事情都碰上了,這麼疲倦,一定很容易睡著的。

    可是躺下以後,他並沒有像想像中那樣輕而易舉地進入夢鄉。他躺在客廳的角落裡,太英的叔叔躺在他旁邊,大聲呼嚕。

    呼……哈……呼……哈……

    他強忍衝動,沒拿枕頭堵住耳朵。就在這時,太英房間的門開了,一雙烏黑發亮的眼睛注視著他。

    「這是枕頭,你枕的那個太高了,不舒服。換這個吧。」

    基柱趕緊接過太英遞來的枕頭,換過了原來的那個。

    「是啊,原來這個的確很不舒服。啊,這個真好。」

    枕上和平時高度差不多的枕頭,基柱情不自禁地感歎。看著心滿意足的基柱,太英小聲說道:

    「晚安,雖然不是太舒服。」

    咯吱——門又關上了,叔叔的呼嚕聲再次響起,基柱格格笑了。也許是因為太英對他說過「晚安」吧,本來令人煩躁的聲音現在竟然有了音樂般的感覺。不,應該說聽見小健均勻的呼吸聲,他的心裡反而感到平靜。基柱看了一會兒天花板,朝著太英的房間輕輕說:

    「謝謝,今天不論去哪兒都不會像在這裡這麼舒服。」

    沒有回答,太英大概也睡著了,基柱放心地閉上眼睛。這時,太英耳語般的聲音縈繞在耳邊。

    「晚安!」

    太英這句暖人肺腑的話,彷彿融化了他的心。他感到幸福,這種幸福讓他躺在如此髒亂而且條件極差的地方也不介意。基柱歎息著摘下眼鏡,放在枕頭邊上,然後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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