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殺人事件 正文 第六章
    好幾天以後,小喜給我打電話。她的聲音如海浪般清新悅耳。我們約定下午一點在海雲台K賓館的咖啡廳一起吃午飯。

    妻子見我換衣服,便問去哪裡,我說有點事情,過會兒回來,便匆匆出了門。

    剛下電梯,就看見不遠處江警官急匆匆地向這邊走來。他看我的眼神銳利又冰冷,令人脊背發涼。

    “去哪裡啊?”他問。

    “哦!有點事情出去一趟。”不問也知道他是來找我的,但是當我這樣回答時,他卻搖了搖頭。

    “不是找你,快去吧!”他說完就消失在公寓樓的拐角。

    我心裡慌得要死。雖然看出來他想跟我說些什麼,但究竟還是沒有說,真是讓人心情不爽。我心情沉重地啟動車子。

    他已經不再是過去的那個沉默寡言的同學,已經開始對我展露出那種身為刑偵警官的威嚴氣魄。

    因為天熱,海雲台裡已經人山人海,到處是前來納涼的人。與小喜約定見面的賓館也如此,咖啡廳裡已經沒有一個空位子,空調呼呼發出的響聲倒是為屋裡送來一絲涼氣。

    這時我看見小喜在咖啡廳的一角向我舉起一只手,我走近的時候,她滿臉燦爛的笑容。“老師。這些日子過得好嗎?”

    “很好,你呢?”我們各自要了一杯冰咖啡。

    “老師,你臉色好像不太好。”

    我腦海裡還殘留著江警官威嚴的樣子。

    “是嗎?我臉色不好嗎?”我用手摩擦著臉頰問小喜。

    “有點兒蒼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沒有,我很好。”

    “可是老師,你的臉色太蒼白了,多曬曬太陽吧,今天就由我來陪你曬吧!”

    “怎麼曬啊?”

    “只要游泳一小時,馬上就會曬黑!”

    我搖了搖頭:“我不想游泳。”

    “為什麼?”她睜大眼睛問。

    “人太多了,這哪裡是浴場啊,簡直就是在鍋子裡下湯餃。”

    “我倒覺得人越多越好,還可以欣賞別人的好身材。”

    “你是說男人的身材嗎?”我壓低聲音問。

    她淘氣地笑了笑:“是啊!欣賞男人的身材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啊!”

    “我的身材很差勁,這可怎麼辦?”

    “那我就不看你,你放心好了。”

    我瘦得簡直可以說是皮包骨,胸口的肋骨明顯凸出來,雙腿像剛從監獄裡釋放出來的犯人一樣干癟而彎曲。以這樣的身材去人多的地方游泳,絕對是一件丟臉的事情,小喜看了也一定會第一個笑話我。

    我們從咖啡廳起身去了中國料理店。吃午飯的時候小喜一再要求一起去游泳,真拿她沒辦法。

    我們離開飯店後,便去更衣室換了泳裝。她顯然早有准備,但是沒准備的我,只有在更衣室花錢租了一件,非常不合身,松松垮垮的。

    第一次看見穿泳裝的小喜,簡直像一只游出水面的美人魚。穿著黑色比基尼泳裝的她比平時漂亮性感多了。

    我像一個少年一樣感到害羞,雖然提醒自己一定要裝出面無表情的樣子看她,但心裡還是熱烈地跳動。

    因為害怕碰見熟人,我便戴上墨鏡,低頭走在人群中。

    我租了一把遮陽傘,躲在陰影裡坐下。小喜還沒坐穩,便起身向大海跑去。我瞇著眼睛,看著她性感絕倫的背影。

    她游泳的技術比我想像的好多了,游到很遠的地方,還向我招手,然後又快速往回游。終於爬上岸,向我這邊跑過來。她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笑著跑來的樣子顯得那麼天真可愛。

    “老師,我渴了,請我吃一個冰淇淋吧。”

    正好我也想吃冰淇淋,於是買了兩個。

    “老師,你不會游泳嗎?”

    “不太會,你是在哪兒學的游泳啊?”

    “我從小學開始就已經會游泳了,高中的時候是學校游泳隊的選手。”

    “怪不得游得那麼好。”

    小喜大口大口吃掉自己的冰淇淋後,搶走了我吃了一半的冰淇淋。

    她在我身邊傾下身來,於是我清楚地看見她緊實的小腹,而小腹上的肚臍顯得那麼可愛。我坐起來點了一支煙。

    她的身材驚人的豐滿,從腰部到屁股的曲線更是十分性感。她斜著身子半躺在我身邊,使我能看見她豐滿的乳溝。

    我突然有股沖動,想撫摸那豐滿誘人的乳房。但是不能那樣做。我深吸了一口氣,捉住了她的小手。

    她也握住了我的手。她的小手在我手心裡不停地動,更使我愛不釋手,所以一直捉著不放手。

    “老師,你怎麼這麼瘦啊?”她用手摸著我膝蓋上突起的骨頭,淘氣地說,“真像剛從監獄出來的刑滿釋放人員。”

    “是啊!吃得再多也不長肉!”

    “天氣這麼熱,我們不要在這裡坐著了,去游泳吧!”她站起來,拉住我的手。雖然我不想沾水,但被小喜拉著,只好無可奈何地跳進海裡游泳。

    我會一點游泳技巧,但那點水平無法跟小喜相比。

    小喜一直往前游,而我不一會就感到疲憊,回到了海岸上。在岸邊站著曬太陽,突然傳來小喜急促的呼救聲。可能是游得太遠,要回到岸邊已經力不從心。“老師,快來幫幫我。”小喜胡亂揮著手。我有些慌張,環視周圍,沒有一個可以幫她的男人。

    我趕快游向小喜,游到她身邊,小喜突然抱住我的脖子說:“嗚呼!這下得救了!”

    小喜抱住我脖子時,因為重力的緣故,我和她被淹沒在水裡。

    我這才知道她只是跟我開了一個玩笑,喊救命是為了嚇唬我而已。

    我們一直在水下,直到缺氧了才浮出水面,急促地吸了幾口氣後,她又重新抱住我的脖子。

    我們再一次潛入水下。我們在水下嘴對嘴。她先抱住我脖子把臉拉近,我也順水推舟去吻她的嘴唇。

    我們嘴對嘴浮出了水面,因為怕被認識的人看見而結束了熱吻。可水下我們的雙腿卻交纏在一起。

    我使勁抱住她的腰,一手撫摩她的臀部。但是這樣還不能滿足,正准備把手伸進她的泳衣時,她推開了我。

    這次換我抱著她潛入水裡。我在水下摸了一直想撫摩的雙乳,還在上面親了一口。她在水下扭動著身體掙扎,把我推開後獨自浮上了水面。我緊跟著浮了上來,看見小喜生氣地瞪著我。

    “老師,我討厭你!”她說完獨自游向岸邊。

    回到遮陽傘下,小喜還在氣呼呼地瞪我。我知道她不會真的生氣,她天生是個明朗活潑的女孩。

    “老師,去旅行的時候可不能對我這樣。”

    “當然不會那麼做。只是因為剛才在水裡才會那樣。”

    “切……”她笑著掐了掐我的肩膀說,“我們8月5號出發吧!”

    “8月5號?那天是什麼日子?”

    “是星期六。”

    雖然不是很倉促,但在她連具體的日子都定下來的主動和迫切的神情面前,我還是感到一絲慌亂。我到現在還沒准備好呢。

    “我們去哪裡啊?”

    “去無人的島嶼,有海水浴場的,是沒有開發而人流量少的地方。我們去那種地方呆幾天吧。”

    “有那種地方嗎?”

    “當然有。”

    “哪裡啊?”

    “從忠武港坐船約兩個小時就能到一個叫水島的島嶼。那個島上只有五戶人家,那裡的海水浴場好得不得了。

    去年我一個朋友去過,她說去那裡游泳的人還不到十人。海產也多,居民也好相處,沙子也很干淨,更重要的是水很清澈。”

    她興奮地嘮叨著,但我心裡的擔心卻勝過憧憬。

    “老師,我們一定去是吧?”她再一次確認似的發問。

    “去,當然去。”我糊裡糊塗地回答。

    “既然答應我了,如果不守約,我以後都不理你了。一個男人,說話一定要算數哦!”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呀?”

    “可是你怎麼一點兒都不興奮呢?”

    “呵呵!我應該高興得跳起來嗎?”

    “8月5號的下午一點見面,然後我們坐去忠武港的船,記住哦,一點在碼頭見面。”

    “等等,8月5號……”我一算日子,從現在開始只剩下4天了。“好吧,那我還需要准備點什麼嗎?”

    “准備什麼啊?只帶泳衣就行了。”

    “在那裡怎麼吃怎麼睡啊?”

    “可以找一家民俗旅館,要一個房間就行。”

    我搖了搖頭說:“這樣不太合適吧。那裡只有五戶人家,說不定今年的人流量比去年多,那麼吃住就不一定有保障了。”

    “那怎麼辦啊?”

    “我想還是自己准備一切所需用品,比如帳篷、食品等比較好。”

    “也好啊!睡帳篷,自己煮飯吃也很有意思啊。”

    “這樣才算是真正的旅行嘛!”

    “老師,你有小型煤氣罐嗎?”

    “沒有,得買一個。吃的東西你准備。你知道我要瞞著家裡那口子,所以就由你來准備吧,我就負責小煤氣罐。”

    “你是說大米和小菜之類的嗎?”

    “沒錯!”

    “知道了,我會准備的。”

    “我們在那裡住幾天啊?”

    “我希望多住幾天。”

    “我可能不行,我回來還有很多事要處理!”

    “那你能住幾天?”

    “三兩天怎麼樣?”

    “不行,太短了!”

    “那要幾天啊?”

    “最少要四天三宿以上。”

    “那就四天三宿吧!”

    於是我們商定8月5號出發,8號回來。

    “啊!一想到和老師一起的旅行,我的心就開始怦怦跳。”

    “我也一樣。”

    “切!不要騙我了。”

    她嬌羞地白我一眼,笑容如此甜蜜而清純。

    我最大的問題是怎麼騙過妻子。如果她讓我帶著女兒去的話,該怎麼辦呢?如果妻子也要跟著去的話,又該怎麼辦呢?

    傍晚回家,妻子像是明白我心事似的問:“別人都去旅行了,我們要不要也去啊?我們不是每年都出去一次嗎,今年怎麼提都不提了啊?”

    “是啊!是該去玩玩。”

    “我們去雪岳山吧!”

    “雪岳山?”

    “隔壁一家和樓上樓下很多人都去,美林也一直吵著鬧著要去,我看不去是不行了。”

    “別人去我們也非得去啊?”

    “這是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今年哪也不去了?”

    “也不一定每年都出去啊。我們有我們的生活,不要學別人。我最不喜歡什麼都跟別人學,比如我們國家的人不知何時開始動不動就去國外旅行,真不知道這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壞習慣。

    “那些旅游景點的洗手間真讓人受不了。連一個洗手間都管理不好,到處是大便和蒼蠅,街道上則到處是垃圾。偏偏去那種地方的人還那麼多。人雖然是地球寶貴的財富,但是太多了,就會覺得也像一堆堆的垃圾。我不想成為垃圾,也不想成為蒼蠅。再說,我們的經濟水平容許每年都出去旅行嗎?自己好好想想吧!”

    妻子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最後眉毛都豎了起來:“你的意思是不去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不是不去。”

    “那是什麼意思?”

    “就算去也等到8月中旬再去吧。”

    “為什麼?”

    “8月上旬我們學校在忠武市有活動。”

    她的眼神裡開始浮現出一絲緊張:“活動?什麼活動?”

    “在忠武市有哲學討論會。”

    “什麼時候開始?”

    “8月5號。”

    “在哪裡?”

    “准確日程還沒定,聽說是8月5號開始,我得去確認一下場所和時間。”

    “你一定要參加嗎?”

    “我要作為代表發言,不去能行嗎?”

    “什麼主題?”

    “是關於存在主義的。”我裝作不耐煩的樣子回答她。

    “干嗎非要在旅行旺季開那種討論會啊!”妻子不滿地嘮叨著。

    “我怎麼知道,只是聽從學校的安排罷了。”

    “從5號到幾號啊?”

    “兩三天吧!”

    “什麼討論會那麼長啊?”

    “全國的哲學家都來了,還有外國的,是一個大規模的討論會,而且天氣這麼熱,大家也想在那裡玩玩再回來。”

    “是嗎?你倒好了。”妻子的聲音帶著些許嫉妒。

    “好什麼?不就那麼回事嗎?”我無所謂地說。

    “那等你回來後我們再去旅行吧!”妻子讓了一步,提出新的建議,我當然不能再拒絕了。

    “好,等我回來再出去吧!”妻子的表情這才有點兒緩和。

    “對了,你走後江警官來過了。”

    “來我們家?他最近怎麼總來啊?”我明確表示出不快。兩天前他已經來過一次,但是今天又來了。早上碰見他的時候,就應該是來我們家的。

    “怎麼了?常來不行嗎?”妻子因我莫名其妙的不快而奇怪。

    “雖然不是因為案子,但總是有事沒事的過來干什麼啊?”

    “把你當朋友才會找你來啊!”

    “可是我又不在,還來干什麼?而且他不是因為和我是朋友才來的,他可是個警察啊!一個警察經常光顧你家,怎麼可能讓人愉快呢!他來干什麼?呆了多長時間?”

    “呆了一會兒才走的。”

    “一會兒是多長時間?”

    “將近三個小時。”

    “什麼!三個小時!”我倍感驚訝,“你們都談了些什麼?”

    “他一直問關於你的事,你每天都干什麼,有什麼興趣,經常見誰,晚上幾點睡覺,喜歡吃什麼食物,反正問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問題,他好像很關心你。”

    “那你怎麼回答的?”

    “按實說唄!”

    我真想過去打她一個耳光,但是勉強忍住了。“還說了些什麼?”

    “還問了一些關於吳世蘭的問題,我知道的不多,便把知道的告訴了他。”

    “那你說的時候,他有沒有一邊聽一邊記下來?”

    “沒有,他帶著錄音機,可能都錄音了。”

    “還有呢?”

    “他問能不能參觀我們家,我說可以。然後他就到處看,去陽台上的應急門看了看,還在你書房裡呆了好一陣子。”

    “什麼,他在書房呆了好一陣子?”我氣得跳起來。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不經我的同意便進入過我的書房,雖然沒什麼特別的東西,但那是我惟一守護的心靈城堡。我不想讓任何人進入我的城堡,那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但是一個警察在沒有經過主人同意的情況下,居然在我的城堡裡呆了好一會子,這讓我受不了。

    我突然發起了火:“誰讓你放他進我書房的?你知道我最討厭讓別人進我的書房,你居然還放任他在那裡呆了那麼長時間?”

    她上下打量著我,很不快地說:“我又不是故意的,警察說想看,我怎麼好阻攔啊?”

    “別說是警察,就是警察爺爺,不經過主人同意也不能隨便進入,除非有搜查證!”

    “總之他說想進去參觀,我怎麼好意思拒絕啊?再說他不是你同學嗎?”

    “所以你也跟著他進入的嗎?不是吧?你在外面,是他一個人進入的吧?而且還關著門,是不是?”

    “是的。”妻子的聲音突然小了下去。

    “在我書房呆了多長時間?老實說,別說謊。”

    妻子自知理虧地看了我一眼,艱難地開了口:“呆了一小時左右。”

    “什麼?一個小時?”我張大了嘴巴,“他在我書房呆了一小時,你都不好奇他在裡面干什麼了嗎?”

    “好奇啊!但是我能怎麼辦啊?只有等他出來。”

    “你就不能端杯茶什麼的進去看看嗎?你這個女人啊,到底會不會保護自己的家呀!”我像要打她似的舉起了右手,但是沒落下去。妻子驚恐地後退幾步。我已經很久沒這樣對她生氣了。

    妻子知道我一生氣是很可怕的,所以一直站在那裡不敢開口,驚慌地看著我。我也知道,如果和聲細語的話,妻子反倒會變得囂張。我可不想給她那樣的機會。我皺緊眉頭。江武宇為什麼會調查我呢?肯定懷疑我是凶手,如果不是的話不可能做這種事情。

    我郁悶至極。他真是個讓人討厭的家伙。可是為什麼會調查我呢?難道懷疑我是凶手?他懷疑是我殺了吳世蘭嗎?我翻來覆去地想這個問題。

    我又向妻子看去。她坐在沙發上生悶氣。她一生氣,不知道會持續多長時間。也許幾個小時,也許到明天。妻子是那種小心眼的女人。我覺得快窒息了……

    妻子還有一個毛病,即使自己做錯了什麼,但是為了那點兒自尊心,從來不會道歉。我非常討厭她這一點。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我突然站起來,又開始向妻子發作。

    妻子不知我說的是什麼意思,睜大眼睛看著我。

    “我問你不覺得奇怪嗎?”

    “什麼奇怪啊?”

    “我是指他正在調查我,他為什麼會調查我?”

    “那是在調查你嗎?他只是說想參觀你的書房而已。”

    “笨蛋,參觀書房會用那麼長時間嗎?看一眼不就行了嗎?進入書房呆一小時才出來,這是參觀書房嗎?他和我有那種可以在我的書房參觀一小時的關系嗎?這家伙,他在懷疑自己的朋友,把我當成凶手!”

    “天啊!怎麼可能?”妻子驚恐地站了過來。

    我快步走進書房,妻子也跟了進來。

    “我的朋友在懷疑我。”我感到十分冤枉,反復叨念著這句話。

    “不是,我看不是那樣的。”

    “別傻了,連這點兒分析能力都沒有,你的反應還真是遲鈍啊!”

    我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仔細地環視書房,看看有沒有什麼變化,或是少了些什麼。

    “他沒拿什麼東西走吧,出來的時候是空著手的嗎?”

    他到底在我書房裡做了些什麼呢?不可能老老實實手腳不動地坐一個小時吧!

    我打開抽屜查看了一番,並沒有什麼變化,這使我更加不安。

    我腦海裡浮現出江警官的臉。一想到江武宇可能因發現一點線索而暗自得意的樣子,我不禁更加火冒三丈。

    我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打開了放著一些資料的箱子。箱子裡有五個筆記本,最下面一本裡夾著鋼琴會的門票。我一直把所有鋼琴會的門票都放在這裡。

    我把所有的門票都拿出來查看了一遍,卻少了一張,怎麼也找不到了。

    “你從這裡拿了鋼琴會的門票嗎?”

    “沒有。”

    這個箱子一直是鎖著的,所以美林不可能拿走。

    “江警官開過這個箱子嗎?”

    “他跟我要鑰匙,所以我給他了。”

    我生氣地瞪著妻子,歎了口氣。別人跟她要鑰匙她就乖乖拿給別人,我對她的這種愚蠢行為感到無奈。

    “是不是少了什麼東西?”

    我沒有回答她,走到書桌前愣愣地盯著桌子。我頭也沒回地讓她出去。

    “出去!馬上給我滾出去!”

    妻子退出書房,我身後響起關門的聲響。我真後悔沒有打她一頓,至少應該扇她一耳光。

    不見的正是吳世蘭的鋼琴會門票,我記得一直放在箱子的最底部,可是現在卻找不到了。

    我把美林叫過來,問她有沒有在這裡拿過一個這樣的物件。可能是我的表情過於嚴肅,美林害怕地搖了搖頭。

    “拿沒拿?真沒拿嗎?”

    “真的沒拿。”

    女兒似乎要哭出來了。我只好讓她出去。我聽見她的哽咽聲。

    “你干什麼?干嗎又弄哭孩子啊?”

    外面傳來妻子不滿的嘮叨。

    “媽的。”我像一個被關在籠子裡的獅子一樣在房間裡來回踱步,開始罵罵咧咧。其實罵的是江警官。特別生氣他的舉動,一想到他是有計劃地和我接近就火冒三丈。怎麼能趁我不在的時候來我們家,並擅自進我的書房,偷走我的東西呢,怎麼能這麼做呢?

    那鋼琴演奏會門票是吳世蘭送給我的,那是6月中旬她的鋼琴演奏會前兩天。我也買了一個大花籃去找過她。

    “討厭的家伙,簡直一點禮貌都沒有。沒有主人的同意擅自進入我的房間翻東西,再怎麼是警察,也不能這麼隨便啊!拿走那張鋼琴演奏會門票要做什麼用啊?”

    我覺得他拿走的不僅是那張門票,還會有別的。我再一次仔細地搜查房間,但是看不出少了什麼。我敢肯定他還拿走了信件以外的其他東西。

    為什麼我會成為他調查的主要對象呢?難道他真的把我當成嫌疑犯了嗎?

    仔細想想,才發現這家伙總來我們家,就是為了一些證據而來的。

    我突然感到全身發冷。一不小心就會成為他的網中之魚,到時候就不會在乎什麼朋友關系了。因為他是一名警察。

    那天晚上非常熱,因為心中窩著火,感覺天氣更是異常的悶熱。

    吃完飯,我正要帶美林出門,妻子也跟了出來。我們一起走向海水浴場。

    海邊成了不夜城,路燈全部亮著,沙地上出現了以前從來沒有的遮陽傘,而每個遮陽傘下面都開著燈。從遠處看這風景十分美麗,像一顆顆的星星。有幾個人正在遮陽傘下喝著酒。

    我沒想到妻子會跟來,所以裝作沒看見她,自顧自往前走。

    每次和女兒散步的時候,給她講個故事是我們之間雷打不動的習慣。但是女兒已經小學三年級了,所以一般的故事她就不樂意聽了。常常是我一說出故事的開頭,她就說聽過了,讓我講一個沒聽過的。

    可是我所有的故事都講盡了,所以每天不得不瞞著孩子偷偷看故事書。

    我給美林講了法國著名作家大仲馬和小仲馬的故事,講著講著,我不由住了口,因為看見不遠處站著的江警官。一股電流傳遍我的全身。真想沖過去,賞他一頓老拳。但我卻不知不覺地顫抖著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妻子。江警官已經發現了我們,正向我們看過來。

    他正在遮陽傘下獨自喝著啤酒。

    難道他知道我們會來這裡嗎?不會的,這肯定是偶然的。可他是警察,他會用盡所有方法的。我第一次對他產生了懼怕之心。

    他向我們揮手致意。

    “呵呵,出來散步嗎?”

    我正猶豫,妻子已走向他,愉快地打招呼:

    “你好,又見面了!”

    我也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怎麼就你一人在這裡喝酒啊?”

    “是啊!天氣太熱,嗓子干燥,就出來喝一杯了。”

    桌子上只放著一瓶啤酒,看來他也剛到不久。

    “來,你也坐吧。”

    我無奈地坐下來。妻子和美林則在我旁邊坐了下來。

    從更衣室那邊走來一個青年,在我面前放下一只杯子。

    “來,你也喝一杯。”江警官給我斟了一杯啤酒。

    “在這附近生活的人真好福氣啊!晚上還有這麼好的去處。”

    他假惺惺地沒話找話。我自顧自喝了一口啤酒,這時美林又催我講剛才未講完的故事。

    我突然很想跟江警官說說話,便示意妻子帶美林回避一下。

    “我和江警官有些話要說,你帶美林到別處溜達溜達吧!”

    女兒非常不滿地瞪了我一會兒,還是無奈地牽著媽媽的手離開了。

    我裝作上洗手間,起身去找遮陽傘的主人。剛才那個青年還在更衣室,我避開江警官的目光,走進更衣室問他:“那邊坐著的那個人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的,就在你來之前到的。”

    我回到江警官那裡,坐到位子上,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有一刻鍾,我們彼此都不說話,只是面向大海坐在那裡,默默喝著啤酒。

    海面上吹來潮濕的風,天上看不到一顆星星,烏雲密布,看起來像是要下大雨了。

    我向他瞄了一眼,他仍然以剛才的姿勢坐在那裡,好像是等我先開口。

    真是個讓人倒胃口的家伙!

    我在心裡叨念著。

    桌子上的空酒瓶越來越多。

    妻子和女兒在我們周圍溜達,偶爾向這邊看過來,我讓妻子帶著女兒先回家。

    “我等會兒再回家,你先帶著女兒回家吧。”

    “我也過去喝一杯不行嗎?”

    江警官聽到妻子的請求,帶著喜悅的神色邀請她過來坐。

    “來喝一杯吧,美林也過來。”

    “不,不行,快點回去吧。”

    我攔住正要走過來的妻子,因為我態度強硬,妻子和女兒只好後退。我再次催她們回家,妻子只好牽著女兒的手走了。

    “玩一會兒再回去不是很好嗎?”

    江警官帶著責備的神色看著我,我克制著心中的憤怒,但是事與願違。

    我正色看向江警官:“聽說你昨天去我家坐了三四個小時?”

    “是的,我剛才就想跟你說了。你不在家的時候訪問,很抱歉,但是我覺得你應該能理解,所以就去了,怎麼?生氣了?”

    “沒有……”我搖搖頭。

    “你一定對我去你家呆了三四個小時感到奇怪吧?當然,你不在家的情況下呆那麼長時間,確實有些失禮。”

    “沒有,我沒那麼認為。你是我朋友的同時也是警察,不就因為你是警察才會在我家進行長時間搜查的嗎?”

    “搜查,我搜查什麼了?”

    “少來,你老實交代吧,是不是懷疑我什麼?”

    “懷疑你?那是什麼話?”

    “行了,少來這套了,有必要躲躲藏藏的嗎?你要是懷疑我,就直接說出來吧。你在我書房裡呆了一個小時,到處翻我的東西,對我來說是一個多麼大的侮辱你知道嗎?你是不是在我箱子裡拿走了一張門票?吳世蘭鋼琴演奏會的門票?”

    江警官臉上的笑意終於消失了,突然變得異常冰冷。

    他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遠處,好一會兒才轉過頭,意味深長地看著我說:“本來我是不想說的,但是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就明說吧。”

    “不管是什麼,你就盡管說吧,我不想朋友之間有一道看不見的隔膜。畢竟你是一名警察。”

    “拜托,不要再跟我說什麼警察,聽都不想聽。”他突然有些惱火地反駁我。我有點不好意思,等待他先開口。

    “你能說明那張鋼琴會的門票的來由嗎?”

    他的口氣帶著一絲威嚴。我知道從現在開始,自己說話必須掌握分寸,他的問話我是躲避不開的。

    “那張唱片不是我藏在那裡的,只是一直放在那裡而已。”

    “不管是藏在那裡的還是放在那裡的,總之你今天必須告訴我,那張鋼琴會的門票怎麼會在你那裡。我一直以為你和吳世蘭沒有一點兒關系,也就是說,一直以為吳世蘭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吳世蘭。還有一件事,我在吳世蘭的日記裡發現了你的名字,你的電話號碼和學校的電話號碼。這一切你作何解釋?”

    我明白事態對我越來越不利了。

    “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理由,我只是把門票放進箱子裡面罷了。我有收藏鋼琴會門票的習慣。你也打開過那個箱子,裡面裝滿了各種各樣的門票。我個人沒有單獨見過吳世蘭,我知道你會因為那個鋼琴會門票而聯想很多。但這只是一個誤會。”

    “我也希望只是個誤會,如果只是誤會該多好啊。你說那張門票在你處是為了收藏,那我倒要說說,我曾問過美林和你妻子,有沒有買過這種鋼琴會的門票,有沒有參加過鋼琴會,但是夫人和美林都說從來沒看見過這張鋼琴會門票,當然也沒去過什麼鋼琴會。一切不是都明朗了嗎?難道要我找夫人和美林來對質嗎?”

    我開始慌張不已。如果真要是我們一家三口一起接受調查的話,結果會怎樣呢?

    那是顯而易見的。妻子和美林都沒見過那張鋼琴會門票,也沒去過她的鋼琴演奏會。

    是吳世蘭給了我那張門票,邀請我參加了她的鋼琴演奏會。那是我和吳世蘭之間的小秘密。

    其實她和我確實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江警官發現了這一點。他有著作為警察的銳利眼光,他已經咬到我的辮子,像瘋狗一樣展開了進攻。

    我感到眼前像漆黑的大海般暗淡。想努力找一點突破口,卻怎麼也找不到。

    海浪聲突然大了起來。

    沉默持續了很長時間。他在等我開口解釋,很有耐心地等待著。

    我知道應該如實告訴他所有的事情,現在的情況已經沒有躲避的可能了。但是怎麼也開不了口。只要我一開口,就意味著長期以來我都在騙他,承認了這一點,那麼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呢?

    他給我的空杯裡斟滿酒,我再次一飲而盡。這樣喝了三杯,我終於鼓起勇氣開口了。

    “其實你猜的對,你還真是個聰明的警察。一直以來,我都在騙你,想起來真是愚蠢,也很抱歉。”

    “沒什麼好抱歉的,也許我站在你的立場上,我也會這麼做。”

    他像是安慰我似的,語氣平和。那種被侮辱的感覺更加令人難以忍受,現在我是弱者,他是強者。我已被他打敗。

    “那張鋼琴會的門票是吳世蘭親手給我的,所以我參加了那場鋼琴演奏會。”

    接下來,我全盤托出了和吳世蘭的關系,我向江警官講述了我和她之間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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