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聰明女生·終結版 正文 第二十章
    近來我變得十分慵懶——毋寧說庸俗,以前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命裡注定要幹一番大事業的主兒——就像那書裡說的,打一生下來就紅光迸射異香滿室,我出生時雖然沒那麼大動靜兒,但家裡的月季君子蘭朱頂紅繡球花——連帶我姥姥家的一棵大蘿蔔都趕著開了花,奼紫嫣紅一片甚是嬌艷。我出生以後的表現也非常不負眾望,說話站走什麼的都比別的小朋友早一點。可能每個沒經過什麼大挫折,有一點小聰明的傢伙都有跟我類似的經歷——覺得自己不得了了,我來了,我看到,我征服——這世界就是圍著我一個人轉的。

    可是現在……

    或許每個人都以為天地是為他一個人而設的,當他發現自己錯了時,他才成熟了。

    那天晶晶約我去看李陽的講座,我拒絕了,「瘋狂英語」的名字聽起來很……很瘋狂,那種亢奮的、近乎宗教的激情已經不能讓我繼續迷戀。我想我是想要安靜一點的地方,曬曬太陽,舔舔傷口。晶晶用譴責的眼光看著我,我揮揮手說,你就當我自甘墮落吧。

    我依然和陳笨笨聊天,有時向他問起獨自在海外生活的感覺,他笑,說,這裡沒有吃喝玩樂的環境,天天吃漢堡的難過不是你這個小姑娘能想得到的。但是有一點好處——人際關係很簡單,大家靠真本事吃飯,不比國內人浮於事。是個讓心靈休息的好地方。

    我非常謹慎地問他:「那你在那邊有女朋友吧?」

    他說,「妞兒有,但不是什麼女朋友。」

    每天晚上和計算機在一起,上網,做程序,如果女友來,做愛,然後繼續上網,做程序。

    他的小說已經連載完畢很久,大眾最善於喜新厭舊,一個寫手沒有作品被人遺忘也是件很自然的事情。但是笨笨說這樣也很好,「清淨。」

    我笑,「你以前不是特盼有女網友發揮一下人道主義精神,不遠萬里去撫慰你脆弱的靈魂和肉體麼?」

    笨笨有點急,「說著玩的,你看我現在M上也有五十好幾個妹妹,我搭理過誰?再說那時候我還在美帝呢,就算有什麼想法,隔著大洋大洲也是情長X短,鞭長莫及啊。」

    笨笨當時不幸在美國,不是沒有妹妹願意發揚國際主義精神,問題是,妹妹們普遍希望笨笨能支付全額機票並提供食宿,並且陪聊陪玩陪搞,簡以言之,三陪。如果笨笨能臉不變色心不跳拿出大沓美刀給妹妹上演一出揮金如土的好戲的話,相信不少妹妹會死心塌地愛上他,成為他的革命伴侶,幫他管理房產收入,並教他怎樣把那些沾滿資本主義惡臭的髒錢用到革命最需要的地方去。

    咱笨笨人率直,但絕不傻,多年的獨身留學生活中來自中國的單身漢們達成了一個共識,看一個女人是否愛你,就要看她是不是要花你的錢,如果一個女孩子不學要買單就願意和你上床的話,說明她對你是有真感情的。他小說裡寫道:「我有時候的確很孤獨,渴望深夜歸家的時候抬頭能望見一盞等待我的燈火。可我知道這些女孩子裡面大多數愛的都是山姆大叔,而不是小程序員陳笨笨。不是我說話惡毒,如果我生活在北朝鮮,估計所有的女孩都要收回她們的生辰八字,同時嬌滴滴地丟下一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而憤然離去。」

    我無話可說,原來以為就我一個看破紅塵的,沒想到笨笨一個事業有成的鑽石海龜還有這麼柔弱的一面。說到底笨笨原來和我一樣也只是個凡人,一樣有七情六慾。我怯怯問他,「既然一笑姐姐不要你,你還回來幹嗎?」

    笨笨像屁股被誰燙了一烙鐵一樣跳起來說,「誰說她不要我!我還沒有泡不上的馬子呢。」

    我正待用聖鬥士星矢裡那句經典對白「某某,你要振作!你一定要振作啊!」來安慰他,一聞此語嚇得不敢說話,轉而詢問那二十萬字的情書來歷,言外之意是你丫別裝蒜,人家要你你寫這麼長的自傳體情書幹什麼?二十萬字!寫手紙上都得多大一卷啊!

    笨笨明白我的意思,只好耐心開導說:「小說裡的陳笨笨雖然沒勾搭上一笑而過,但是藝術是高於生活的呀!我就是真勾搭上還能寫給你們看麼?其實大家都寫字你也明白,不帶點自己的影子是不可能的,就拿你的小說來說,一涉及感情生活就打馬虎眼,你以為哥哥我看不出來麼?呵呵,小丫頭。」

    我突然抓住破綻,一種異常的感覺讓我的頭腦瞬間敏銳,「等等!老流氓!你怎麼說看過我的小說!你不是號稱除了張愛玲和一笑而過就不看別的女人的小說麼?」

    笨笨猝不及防,沉默了很久,說:「你是女孩,不是女人。」

    「老頭你還有把自己偽裝成賈寶玉的愛好,我又不是嫁不出去,也就是個時間問題。你還是坦白交待爭取寬大處理吧。」

    「我不是晚上睡不著想找點消閒讀物看嘛。呵呵,給我發張你的照片吧。」

    「我從來不在網上發照片。」

    「可以考慮為帥哥破一次例。」

    「老頭,醜話說在前面,我只有A罩。不符合你的審美。我要是你現在就去下載小電影看AV女優了。」

    「林小蓓同學,黨和人民白教育你那麼多年了,身殘志堅這句話都沒聽過?A又如何?擠一擠還是有溝的嘛!我一向擁護國貨。」

    敢說我殘疾?我悲從中來,沒辦法,用莊羽的話說,「這群不知道什麼叫骨感的農民欣賞不了我空前絕後的美。」

    要看照片的話,我的存貨可多了。從蘧美鳳到周傑倫,應有盡有,就是沒有自己的。

    考慮到他已經回國半年,我沒有貿然把趙薇的照片發出去頂缸,而是從交友網站找了個看起來很順眼的不知名的妹妹的照片,改巴改巴遞了出去。然後很謙虛地說,「燈打亮點兒,別嚇著您。」

    笨笨立刻說,「哇,我高燒失語了。」

    上次我還看到他對另一個公開發照片的妹妹說:「我高燒失語了。」是不是男人都像馬戲場,喜歡把一樣的台詞對不同的觀眾重複一千遍?

    「呵呵,不好意思,長得後現代了點兒。我爸媽也是第一次自己在家手工攢的活兒,沒什麼經驗,也沒怎麼整細緻就出廠了。」

    「哪裡哪裡,唉,我怎麼就早生了十年啊!」

    「呵呵,你對一笑姐姐不忠!」

    「一笑……呵呵」,他笑起來,停了一會兒說,「其實她也只是個俗妞兒。」

    「有沒有一扇窗能讓你不絕望

    看一段花花世界仍然像夢一場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輸有人老

    到結局還不是一樣

    ……」

    耳機裡的歌聲若有若無地響著。

    「不會吧,你們在我心中那可是完美的,連你都這麼說她,讓我以後還怎麼相信愛情啊!」

    「呵呵,愛情這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笨笨忽然換個腔調,「小蓓,你今年多大?」

    「奴家今年二十有一」。

    「哦,那也不算幼女了……」

    我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哥哥,你可別打我的主意啊!我還年輕,有理想有追求,多少英俊瀟灑的有為青年等著我去禍害呢,你這個火坑我跳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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