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事件薄 汜水關三英戰呂布 第3章 華雄VS祖茂,史上首次臭味對決
    那孫堅剛起來沒多久,用過早餐,正在大帳裡閒著無聊,耳中還隱隱傳來罵陣小分隊的叫罵聲,心想,這幫小子倒滿勤力的,只是聲音還不夠宏亮,看來是這些天罵下來嗓子啞了,待會兒換一幫人繼續。

    正在這時,鼻中若有若無地傳來一陣異味。

    自攻打汜水關開始,孫堅就一直聞到這種味道,那可是有夠難聞的,還好很淡,淡到可以忽略的地步,若非孫堅功力深,感覺比常人敏銳百倍,還覺察不到,本來孫堅擔心敵方運用什麼奇怪武器,說不定放毒,但這味道又好似於人畜無害,也就沒再放在心上。

    可現在,這於「人畜無害」的味道好似又加強了一分兩分,但也還沒到一般人能覺察的程度。孫堅眉頭皺了皺,正在想要不要派人去查一查,汜水關中的戰鼓已經驀然間震天響起。

    孫堅不驚反喜,操起身邊的古碇刀,掀帳而出。

    雖然汜水關守將已經連日閉關不出,但孫堅早就吩咐下去:給我好好準備著隨時出戰,不得懈怠。

    其實若華雄所率都是騎兵,那關門一開,眨眼間就衝到了孫堅陣前,怎麼也可起奇襲之效,可惜汜水關中戰馬倒有不少,其中五成病病歪歪。連人都已經給華雄的臭氣逼急了,何況馬乎,而人還可以在緊要關頭吞一點大黃啊牛黃之類的東西下去,順順腸降降火,馬就沒有那麼好的福氣,再臭也得硬挺著,只有五成喪失戰鬥力還算是少的,只是剩下的五成奔跑能力也大不如從前。所以,等到華雄共兩萬人的騎步兵陣容在汜水關外完全展開,對面的孫堅軍也勉強組織好了迎戰陣形。令人奇怪的是,華雄軍的陣形竟然有些像雁行陣,分得很開,而主將華雄的周圍,更是空空曠曠。

    這一次孫堅從長沙帶來的,共有二萬三千人,一萬五千騎兵,八千步兵,可說是其主力兵團中的精銳,然而用來攻城,卻明顯不足,若華雄硬挺著不出城,孫堅是否真捨得讓手下兒郎捨命攻城,仍未可知。

    孫堅騎在他的小花馬上,把頭稍稍低下一些,觀察敵陣。說兩句題外話,孫堅從來都不騎高頭大馬,因為騎在那玩意上面,孫堅通常只看得見藍天白雲朵朵,那馬再高頭一些,會讓孫堅一不留神就把目光直接對上太陽。所以孫堅堅持騎矮腿矮脖子小馬,現在他所騎的小花馬就是其中的精品,屁股高脖子短,騎在上面人往前傾,特別適合孫堅那高昂的頭顱觀察敵情。

    這時孫堅心裡著實有些奇怪,沒見過正規軍這樣列陣的,這樣的陣形,散亂而無衝擊力和防禦力,特別是那主將,身上的裝束著實奇特,黑黑白白花花,不似盔甲,卻也不像衣服,而且他周圍怎麼人那麼少,莫非有什麼陰謀?剛想到陰謀兩字,孫堅猛然間聞到一股惡臭,耳邊同時聽見本方將士不約而同叫起來:「什麼味道?」

    那邊華雄光著膀子,正把手中大斧舞得呼呼作響,讓身子活動開了,旁人只見得華雄龐大的身軀被一團黑光包圍,然後一股一股的黑氣向外蒸騰開來。這時華雄對面的孫堅軍戰馬已經開始嘶叫,把馬頭亂甩,有幾個騎兵當場就伏在馬背上,張口大吐起來,沒吐的也以手捂鼻,肚子裡開始翻騰起來。

    華雄身後的汜水關守兵們情況要好得多,雖然華雄活動開了之後的臭氣比之平時要更加難以忍受十倍,然而畢竟有一些抵抗力,加之看見對面的情況,大夥兒都群情振奮,心想這回總該你們嘗嘗滋味了,心情大爽。

    孫堅內功深厚,這點臭味對他還起不了多大作用,但看見手下將士竟有些不戰自潰的樣子,心中大驚。旁邊大將黃蓋策馬過來,手指華雄道:「好像是那個大塊頭放的毒氣。」

    孫堅皺起眉頭,道:「誰去取他首級?」

    那華雄舞了一會兒大斧,終於停了下來,只覺自己神清氣爽,週身熱騰騰的,十分痛快。身後馬蹄聲響起,回頭看去,是副將胡軫。

    胡軫到了離華雄五丈遠的地方,勒馬停下,聚氣喊道:「華將軍,上吧,弟兄們都等著呢。」

    華雄這才想起剛才胡軫悄悄和他說的話:「華將軍,待會兒,您一馬當先衝過去,對面那群草包,哪裡擋得住您這頭猛虎呢,您先殺個三進三出什麼的,讓他們都看看您的絕世武功,然後我們再上,免得一窩蜂地顯不出您的威勢來。」

    華雄在心裡暗罵,明明是覺得老子一身天然盔甲不懼弓箭,要老子先衝過去折騰一會兒,把敵人都熏暈乎了,你們好上來撿現成便宜,他娘的,有這麼當主將的嗎,這身先士卒也身先得太厲害了吧。

    不滿歸不滿,華雄覺得這個法子倒還是不錯的,可以最大限度地發揮自己的天然優勢,雖說危險了一些,但憑自己的身手,只要別太深入敵陣,被敵方大將圍著了,應該沒什麼大問題,而且自己這樣一來,在軍中必然聲名大振,回去封賞不提,今後帶起兵來,也指揮得動。便答應下來,又叮囑一句:「注意聽我號令,我說衝過來就趕緊突擊,別到時磨磨蹭蹭看白戲。」

    胡軫趕忙道:「那是當然,當然。」說完拋了一方白色的濕毛巾過來。

    華雄接過濕毛巾,把原來裹在胯下戰馬鼻子上已成灰色的毛巾替下,催馬直奔敵陣。

    此時,對於華雄來說,風向是順風,對面孫軍見敵方大將很囂張地忽然一個人衝了過來,一時間不知道他要幹什麼。按照慣例,大將的行動無非是這幾種:一是在原地手一揮,說大夥兒衝啊,然後自己躲在最後;第二種是作己方陣型的箭頭,身先士卒;再就是衝到兩軍中央,叫陣單挑。像華雄這樣子單槍匹馬衝過來,後面大軍一點都沒有跟來的意思,莫非是找死?

    要是照著目前仍在新野某個地方睡覺的某人日後打仗的性子,見到華雄這樣子冒失衝過來,一定會心裡樂翻天,毫不猶豫就揮手放箭,一輪箭雨沒反應,就會讓弓箭手們「射他的眼珠子,射他的馬」,然後下令「火箭準備」。如果孫堅也有這樣的眼光魄力,實行如此沒有骨氣卑鄙而有效率的戰法,那華雄早就輪不到關羽去斬了。

    目前,華雄藉著風勢,其氣勢之猛,令數十丈外孫軍的前排士兵直捋其鋒,只覺一股異味排山倒海地逼了過來,陣型已經略略開始混亂起來。

    一匹紅馬從陣中躍出,馬上大將手持一條鐵脊蛇矛,大喝道:「華雄休走,待我程普來取你首級。」

    其實這話大大的有問題,人家華雄本來就沒準備走,不僅不走,還直衝著你過來了,再說取首級,憑這條鐵脊蛇矛最多能把人捅成馬蜂窩,砍頭好像就不屬於這柄兵器的功能範圍。不過程普在兩軍陣前說話從來就不經過大腦,怎麼有氣勢就怎麼說。回頭人家要是問起來還很振振有詞:在我程德謀的眼中,任何敵人都惶惶如喪家之犬,當然是讓他不要跑,至於取首級,憑我的功力,落葉飛花都可成為兵器,大不了最後來一記手刀,總砍下來了吧。

    華雄大怒,憑你這傢伙就想取我首級,不由得回了一句:「擋我者死。」掄起大斧就劈將過去。

    斧矛交鋒,華雄不由得心裡一驚。這程普生得膀大腰粗,手上鐵脊蛇矛有一丈餘長,二指粗,夾著破風聲閃電般擊來,自己大斧架上去,耳中卻沒有聽見預料中的震天響,卻只有輕輕「叮」的一聲。從矛上直透而來的陰柔內勁,幾乎把斧矛相擊該有的巨大反震全然吸去,勁氣約束成針,順著宣花大斧筆直而上。

    華雄的一斧竟似找不到用實力氣的地方,虛虛的極是難受,大斧上雖已貫滿內力,卻也及不上程普集束式的一點內勁破透,給那根「針」順著右臂經脈直刺進來,雖然及時運勁化去,卻已令右手轉動起來有些不便。這在平時,運氣療傷自是片刻即復,然而程普的鐵脊蛇矛卻使得如同繡花針一般,細細密密,如斜風細雨,撲面拂來。華雄大斧舞作一團黑氣,「叮叮」之聲脆如珠落玉盤,好在挨了一下後有了準備,程普每一矛上的勁氣無法像第一下那麼陰狠銳利,這才堪堪敵住,然而要再稍稍分心把受傷的經脈療復,一時也無法窺得空隙。

    這一照面,竟然是華雄被殺了個無還手之力,看得後面正磨刀磨槍準備看準時機衝上來的汜水關守軍大感意外。兩匹戰馬相鄰昂首而立,任背上主人殺得天翻地覆,馬腿也不抖一下,顯然都是訓練有素,久經考驗了。要知道大將交鋒,雖然少有直接硬撼內力的,但刀來槍往,就算主人盡力把對手附在兵器上的內力化去,不致殃及池魚,但只要有個半分一分不慎讓馬匹承擔了,那就是驚人的力量,更何況有的人氣走偏鋒,就像程普,陰得很。所以好的戰馬不但要資質好,還必須由優秀馬伕每天給馬舒通經脈,不斷增加馬的抗擊能力。這就產生兩個結果,一,不要小看一個好的馬伕,一個普通高手還不一定有他的內功好;二,被名將的固定坐騎踢一腳,比挨一記劈空掌還狠。

    隨著華雄額頭上的汗珠漸漸冒出來,戰局也開始有了微妙的變化。

    不可否認,程普的開局很好,這也是他的一貫開局。先把大話撂在前頭,再把鐵脊蛇矛舞得呼呼作響,給敵將一種自己走剛猛路線的錯覺,然後再暗地裡運足了寒蛇真氣給他一下子。很多真功夫不見得弱於程普的高手第一下就受了內傷,三下五下被解決,差一點得更會直接被寒蛇真力直刺心脈而亡。可這一次,華雄居然只是右手的動作稍稍有些遲緩,還可把自己的攻勢擋住,這就意味著,華雄的內力修為之雄厚,實要比自己高上一籌。

    最可惡的是,華雄身上不斷散發出的惡臭,實在是可怖之至,雖然程普已經用內力把自己的鼻竅封住,但仍有一絲一絲的味道衝破艱難險阻,往上鑽進腦子裡,往下鑽進胃裡,不斷摧殘著他的神智。

    華雄覺得對方的攻勢似乎略略緩了下來,看到程普緊皺的眉頭,就知道是什麼原因,心下大喜,猛一甩頭,額上幾顆斗大的汗珠被甩了出去,直奔程普而來。

    這是華雄的拿手絕活,汗珠上貫注了內力,像鋼珠一般,目標——程普的嘴。

    程普不知這是什麼暗器,也沒看清華雄怎麼一甩頭就發了出來,似乎是液體,心想莫不是什麼毒水,也不停下手中鐵脊蛇矛的攻勢,氣運丹田,湧上喉頭,張口「噗噗噗」幾道氣勁。寒蛇真氣作用下,這幾道氣勁有如實質,閃電般擊中了那幾滴華雄的汗。

    汗珠無聲爆開,超強臭氣近距離擴散。好在程普怕這是有腐蝕性的毒水,在馬背上略略側身屏氣避開,只是覺得從緊閉的鼻竅中滲入的怪味還重了一點。程普心中火起,大聲罵道:「有種的就不要放這種下三濫的毒氣。」

    華雄這時已經緩過一口氣來,乘著程普側身時攻勢稍弱的瞬間,真氣在右臂經脈遊走,阻塞處瞬間通暢,自信盡復,呵呵笑道:「去你媽的,什麼毒氣,老子從來不幹那等下三濫的事情,看老子用真功夫干死你。」說罷又猛甩了幾下頭。

    程普這時看得華雄甚緊,見他雙手宣花斧正招架著自己的鐵脊蛇矛,只是甩甩頭,沒有其它的小動作,不由得暗恨自己剛才太過小心,以致於讓對手尋得喘息之機。當下對華雄的汗珠不閃不避,僅在臉皮上佈了一層內勁,全力進攻。

    那幾滴汗珠就這樣順順利利地降落到了程普嘴唇周圍,這下可不得了,什麼緊鎖鼻竅啊的都擋不住這一股子酸爛臭味吱吱吱地鑽進來,程普剛吃過沒多久的早飯當即就湧了上來,一口噴了出去,綿密如針的矛法一滯,華雄立刻反守為攻,滿天斧影把程普罩住。

    程普被熏得不明不白,罵道:「這又是什麼?」

    華雄大笑:「是你爺爺的汗,你聞的就是你華爺爺苦心存了九年十個月沒洗的天下一級超濃縮汗味,爽了吧,有品味吧。」

    程普剛剛屏住的剩下一點早飯一下子全都噴了出來,華雄得勢不饒人,兩把大斧蕩起重重斧影,捲著臭臭的烈風,把程普裹在裡面。

    可憐程普這時只能強打起暈呼呼的精神,勉力支撐,好在他密如繡花針的矛法作為防守,要比進攻還有韌性,但敗像已現。

    後面觀戰的胡軫大喜,孫軍前鋒已經被華雄的臭氣薰得站立不穩,面如菜色,只等華雄斬了程普,就對孫軍發起毀滅性攻擊。

    糧草什麼的,孫堅自己都不缺。遠道而來,這種至關重要的軍需物資,怎可把希望寄於別人手中,當然帶得足足的,可支撐數個月之久。不過要想讓自己打這個頭陣,自然要拿點好處過來,其實就是把自己剛才報的東西打個對折,已經很可觀了。

    馬急馳如流星,至袁紹大帳。

    袁紹聽完孫堅傳令兵的匯報,默然不語,曹操在一邊微微一笑,輕聲道:「果然不愧為江東猛虎。」

    袁紹聽了朝曹操點點頭,對傳令兵道:「軍需物資,已集中到曹孟德處,有什麼需要,速至他處向他索取便是。」那傳令兵並不識得曹操,聽袁紹這樣說,便告退,打算到外面再打聽曹操大帳在何處。

    袁紹目送傳令兵離開,轉頭問曹操道:「如何?」

    曹操笑道:「雖然剛才那小兵把戰狀訴說得如此慘烈,但似乎虛詞形容較多,戰情實況較少,依我看,可信度至多五成而已,此外,這次諸侯匯聚汜水關,除了離此較近的幾位之外,真正沒帶足糧草的,怕只有北平公孫瓚一家了。」

    袁紹大笑,撫掌道:「是極,是極。孟德此言,深得我心,只是孫文台如此輕易就放棄與我爭這盟主之位,怕是敵軍沒有他想像中那麼好對付吧,說放就放,果然也是個人物。」

    曹操道:「那小兵現下怕正在到處尋問我的大帳所在,先告辭了。」

    袁紹道:「孟德待會見了他,需這樣說……」

    曹操會意地點頭。

    約過了三炷香的時間,傳令兵終於找到曹操大帳。通報進去,曹操竟親自出門迎接。

    「遠道而來,真是辛苦了,孫將軍好否?」曹操微笑道。

    曹操這一下微笑,非常的有講究,乃是其微笑八法中的親字法訣。其實,曹操的微笑八法,大笑五法,冷笑三法,偷笑十一法,皺眉二十七法,瞇眼三十六法等等,並不是什麼絕世之內功,也不是什麼絕世之媚功,而是一種全憑感覺,運用存乎一心,知道在什麼時刻該如何最好運用五官和形體的天份歸納運用法訣,沒有天份的人,一輩子學不來。

    這親字法訣,如果用現代語言來翻譯,那就是有些類似蒙娜麗莎的微笑式的笑容,溫和、親切、平靜而隱有長者風範。那小兵一下子就覺得心緒平靜,對面前之人由衷地起了親近之心。

    只是小兵心中卻隱隱覺得,自己彷彿在哪裡見過眼前這位可親的男子,但使勁回憶,就是想不起來。

    當曹操在袁紹大帳中的時候,就算是認識曹操的諸侯或將領,都很可能把這個人忽略掉,他所有的驚人魅力竟然可以全都收斂起來,不僅如此,整個人普通得難以讓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心中更是極容易對此人毫不在意。所以在這次匯聚汜水關的諸侯中,作為召集人,曹操雖不是實力最弱的一支,但卻是最不被人看重的一支,太普通了,普通到沒有人會高興把心思花在這樣的一支力量上。

    也許只有袁紹除外,他經常會把曹操叫到身邊,和他談這談那,咨詢他的意見。為此,曹操好好反省了好幾次,覺得魅力之道,果然學無止境,自己雖近乎已達返樸歸真,收發由心,卻仍有不足。而這袁紹,也絕對是一號人物。

    引到帳中,問明來意,曹操又笑了,這次是苦笑。

    「物資倒是的確在我處,只是我僅擔起看護保管之責,至於動用,卻無權,要看盟主的令符方可調動。而令符,現卻保管在兗州劉岱處。唉,孫將軍在前方奮力廝殺,我等本當一力支持,要不,我就拼著受盟主軍令責罰,先提一些出來……」

    那傳令兵見曹操苦笑,心裡就覺得難受之極,再聽曹操這樣說,一股同情由然而生,連忙一揮手:「曹將軍莫說這樣的話,怎麼可以讓您擔這個風險,我這就找劉將軍去。」

    片刻後,劉岱處。

    「這個,令符倒是在我處,不過我只是負起保管令符之責,真正管理後勤事務的,卻是王匡。」

    然後,王匡處。

    「呃,後勤倒是我管,可我管的是檢查帳篷上有沒有洞洞要補一補,糧草被蛀了怎麼辦等等技術性問題,孫將軍的要求,卻不在我的職責範圍內。要知道,現在時代進步了,我們的分工都很細了,這代表了一種潮流,不要再像從前手工作坊式,要分工合作,才有效率。」

    「那,請問王將軍,到底誰管我的事?」

    「這我也不太清楚,要不,你去問一下孔岫。」

    然後,孔岫處……

    然後……

    ……

    天黑了。終於,袁術大帳。

    「你媽個×的,莫說老子不管這個,就是老子管這個,今個兒也不高興發給你們,你主子愛怎麼死怎麼死去,和我有什麼關係,敢來老子這裡煩,拉下去,打五十大板。」

    啪啪啪啪啪啪啪。

    次日清晨,孫堅大帳內,可憐的傳令兵被人抬在擔架上,向孫堅控訴著除了曹操之外其他人的劣跡,聲淚俱下。

    孫堅冷著臉,咬著牙,心說你們狠,咱們走著瞧,揮揮手讓小兵下去養傷。

    當下打定主意,待得攻破汜水關,便再也不聽袁紹等之號令,避開呂布鋒銳,躲到一邊看白戲撿皮夾子去也。

    雖然是這樣的想法,但汜水關牆堅城高,當真要拼了命去攻,這樣的代價,自己付得起嗎?思前想後,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孫軍仍是對汜水關進行著小規模的騷擾,並沒有進行真正意義上的攻城戰。

    戰事極不激烈,這使得汜水關中的一個人心裡十分不爽。

    這人年紀輕輕,相貌極醜,小眼睛短塌鼻,嘴上毛茸茸黑乎乎,正處於八字鬍的雛形,頭髮亂糟糟,左半邊臉還生了一堆麻子,右半邊臉上發了十多顆青春痘,額頭上卻已經有了皺紋。一個人生成了這個樣子,走在路上只有惟一的結果——讓人避之不及。

    這人姓龐名統,字士元。

    龐統一直非常苦惱,因為自己的相貌。從小到大,就沒見過另一個長得接近自己醜的人,而對於很嚮往美的龐統,這真是一種難以忍受的痛苦,所以,他一直在尋找可以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過份醜的辦法。

    所幸,讓他找到了一個偏方,據說,要是一個醜人留了八字鬍,就可以看起來好很多。但龐統是天生的禿唇,和太監一樣,嘴上半根毛也長不出來,所以讓鬍子長出來的秘方,就成了近期他最關心的事。

    兩個多月前他從朋友那裡搞到了一種生須靈,擦了之後果然非常靈驗,黑黑的茸毛漸漸長了出來,但那生須靈只有半瓶,很快用完,龐統打聽到配這生須靈的醫生名叫華佗,據說最近出現在汜水關附近的一個小村子裡,便急急趕來,要出汜水關,尋找華佗的蹤跡。不料戰爭其間,汜水關不容尋常百姓出入,再改道怕時間過了人找不著,而且這汜水關中又瀰散著來自主將華雄的異味,真是讓他急如熱鍋之蟻。

    看來,要等開關只有兩種情況,一是把孫堅打回去,二是孫堅打進來。要是孫堅破城而入,兵荒馬亂的,很不好玩,要等華雄自己把孫堅打回去,這個蠢豬頭還不知道要打多久。

    龐統小眼睛一瞇,心想你孫堅活該,誰讓你早不攻晚不攻,偏生要在老子在的時候攻,擋了老子路就是不對,雖然我也不喜歡華雄那個臭人,這次說不得也要幫他一幫。

    匿名修書一封,托人交給華雄。

    華雄展信,大喜。神情中卻帶著一絲痛惜,因為這破敵大計卻要他作出相當貢獻。

    這貢獻說大卻也不大,不過就是要拔他幾撮毛而已。拔毛,碾粉,再抹在箭上。

    是夜,襲營。

    一時間異味大盛,孫軍連忙吹響號角,爬起來迎敵。見華雄領著數千人想偷偷摸進來,幸好發覺好,當下撞個正著。丟下上百具屍體,華雄逃回城去。

    孫堅大笑,那麼臭的人,也學別人來偷營,一輩子不會成功的。

    第二夜,臭氣又一下子濃了起來。

    孫堅大怒,罵道:「找死。」當下調度人馬,打算讓華雄來得去不得。

    全都爬了起來,騎兵上馬,該正面出擊的該迂迴的都到了位,結果發現什麼人都沒有。孫堅嗅了半天,發現那突如其來的臭氣現在已經淡了下去,不知從何而來。

    第三夜,無事。

    第四夜,華雄又站到城頭上,張開強弓,對著孫軍營前又一箭射了過去。那支抹了用華雄毛髮製成的臭粉的箭讓孫軍再一次騷動起來。華雄只見對面營火大盛,人喊馬嘶,站在城頭欣賞了一會,便回去睡覺了。

    一連十幾個晚上,華雄時而親率軍隊,做做偷營的樣子,小觸即返;時而只是射射空包彈,讓孫軍忙乎一陣,而孫軍始終不明白,為什麼一下子臭了起來,卻連敵方鬼影子都沒瞧見一個。孫堅暗暗懷疑是華雄孤身一人前來搗亂,因為那日陣上他也曾有過莫名其妙的個人英雄主義行為。好在也有難得的時候一夜無事,可以讓人睡個飽,而白天又沒有激烈的戰鬥,所以雖然騷擾不斷,士兵也沒有太疲憊的表現,這讓孫堅稍稍安心。

    現在,每個孫軍士兵在睡覺前都會暗暗嘀咕一番,期盼今天晚上不要再讓他聞到令人作嘔的臭味。

    夜幕的掩護下,又一支臭箭射向孫營。此時是上半夜,許多兵士剛躺下去,還沒睡著,從時間上說,這一次的騷擾要比往常早得多。

    無論時間早晚,起到的效果是差不多的,剛睡下去就爬起來衝出去的士兵們心中還有一絲高興,要是結束早的話,還能再睡一會兒。

    事實果然遂了他們的心意,又是空包彈。罵幾聲,大夥兒回去繼續睡。

    眾多大好頭顱,便於夢中飛去。

    那日龐統獻的計,其實很簡單,但對於人的習慣性,卻把握得極為精當。多日來的騷撓,無論是實質性的還是僅射一枝臭箭,都帶給孫堅軍一個印象:華雄來時,必有臭味。然後又不自覺地產生一個推論:來劫營時,必有臭味。當這個推論被多次證實,另一種可能就被忘記:幹嘛非得主將領軍劫營?

    而龐統選擇的偷襲時間,又是上半夜已經被騷擾過後的下半夜,孫堅軍正高枕無憂大睡時,警覺性已經降到了最低。

    馬蹄裹上棉布,從汜水關後偷偷繞出來,以胡軫為首的所有突襲將士在出發前全都狠狠洗了把澡,把身上的臭味全都洗乾淨。汜水關所有五千餘騎兵,於此役全部出動。

    隱蔽潛行至離孫軍大營一箭之遙,恰恰是黑夜中衛兵藉著營火目力所能達的極限之外,在箭頭位置的胡軫催馬發力急馳,瞬間,兩萬多馬蹄與地面相擊所發出的雷聲,儘管加了棉布隔音,還是悶悶地震響了起來。

    華雄盯著面前的沙漏,約定的時間已到。汜水關大門悄然打開,華雄率幾乎是傾城而出的兩萬步兵,衝出城門。

    孫堅的大帳雖然在連營深處,但胡軫的五千騎兵剛衝進來,還在睡夢中的孫堅就猛然驚醒,穿著條短褲飛掠出去,一看這架勢,就知道自己已經敗了。兵敗如山倒,沒什麼可以挽救。

    孫堅毫不猶豫,衝回營帳把衣服褲子快快穿起來,頂盔貫甲,出門騎著心愛的小馬逃命去也。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孫堅摸出懷中的一支煙花火箭,瞳孔收縮了一下,略一猶豫,還是揚手放了出去。縱然心中不忍,但此刻已沒有第二條路走。否則,這次帶出來的子弟兵,恐怕沒有一成可以回到江南。

    火箭竄到半空,帶起尖銳的嘯音。對於祖茂來說,這就是死神的嘯音。

    與在黃蓋程普等將竭力維持下勉強組成隊型後撤的大部分孫堅軍不同,祖茂所部共一千重甲步兵,軍容鼎盛,不退反進。這個年代很少會有將領給步兵裝備上如此沉重的裝備,不是因為錢,而是這樣的步兵,守利於攻,而這守,是指平原上的守。有誰會願意花如此代價養一支在平原上防守才有價值的軍隊?孫堅願意,這就是孫堅的死士。

    死士就是養來讓他們去死的,但他們的死,可以換來更多人的存活。

    存必死之心的人是不會取勝的,但他們可以讓取勝者付出代價。當胡軫一路殺將進來時,在第二重營帳,就覺察到了撲面而來的一股死氣。

    一千名重甲步兵,呈一字排開,前後五層,每層二百人,完全攔住了去路,陣前一員大將,手持大砍刀,丁字步一站,穩如泰山。

    這裡不是一夫把關萬夫莫開的關隘,胡軫完全可以繞道,但只要多給孫堅兩三炷香的時間,就可以重整陣型,再無法借夜襲之利。到時縱然兵力勝之士氣勝之,也會是一場硬仗,己方終是守城之軍,對方大後方還有眾多諸侯虎視,沒必要付這樣的代價去勝這樣一仗。所以,當他看到祖茂這一千人,就知道今日的戰果,就止於此了,最多再加上面前志在求死的這一千人。

    五千對一千,胡軫沒有馬上下令攻擊,片刻之後,臭氣湧來,華雄的步兵趕到。

    臭氣一到,軍心大振,你有死氣,我有臭氣,看看是誰厲害。但最前排的一些騎兵心中有些疑惑,怎麼好像剛才從對面的孫堅軍裡也若有若無地傳來一絲臭氣,好像這臭味與華雄的臭味有所不同。不過他們對於自己的主帥深具信心,天下第一臭絕對是本方隊員。

    「殺。」華雄大喝一聲,一馬當千,五千騎兵匯成一股洪流,向前方敵軍衝去。

    祖茂鼻中的臭氣越來越盛,但他沒有皺一下眉頭,身後一千兒郎同樣面不改色。死都要死了,臭就臭吧。

    五千騎兵猛衝過來的聲勢,對於直捋其鋒的祖茂來說,可謂驚天動地,無論從哪方面看,這一千步兵沒有任何攻勢掩護,站在那裡等騎兵衝過來,就算身著重甲,也絕對是送死行為。

    華雄也有些奇怪,但他不疑有詐,再動作如何迅捷,也不可能在這麼點時間搞出什麼陷阱的。

    華雄是正確的,一幫絕頂高手聚在一起挖陷阱這種可能性不算,在這麼短時間內,普通士兵不可能挖出足夠威脅到騎兵的陷阱。

    所以,陷阱不是剛挖的,而是現成的。

    胯下戰馬腳下一軟,華雄驚覺不對,連忙躍起。身後的騎兵就沒這等武功,紛紛落入大坑。

    那邊在騎兵衝鋒的同時挽起強弓搭著利箭的死士隨著祖茂一聲令下,箭如雨發。身在半空的華雄頓時被射成了個刺蝟,正緊急勒馬的騎兵也倒了一大片。好在華雄一身毛甲刀槍不入,落在地上渾身一抖,箭就全掉了下來。此時,一股惡臭撲面而來,連華雄都不由皺了皺眉頭。

    這幾個碩大而惡臭的陷馬坑不是別的,正是孫堅兩萬多軍隊連日來使用的大糞坑,所有排瀉物都倒入這臨時挖的大坑中,為免使臭氣四溢,除了在上面蓋一些樹葉外,洞還挖得很深,大糞到了一半就不用了,另挖一個。幾萬人那麼多天的成果可非同小可,掉進去的騎兵就像落進了沼澤裡,沒暈過去的一時半會也爬不出來。

    本來這大糞坑並不在交通要道上,但祖茂算準了只要自己這一千人往糞坑後面一站,敵軍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不會去想從旁邊約三分之一的空間繞過來攻擊自己。這一下,就讓華雄折去近半騎兵。

    聚集兩萬多人心血而成的浩然臭氣,終於和華雄拼了個勢均力敵。懷著必死之心,祖茂從懷裡取出一個小包包,那是自己昨天大解出之物,呼啦啦倒在了頭上,身後一千死士一律效仿,一時間臉上黃乎乎一片,沉浸在自己臭味中的死士們終於擺脫華氏臭氣的影響,一聲吼,扔下手中弓箭,向敵軍衝去。

    是役,恰恰印證了孫堅不久前之言,直殺得驚天地泣鬼神,兩大臭氣陣營的激烈對撞,十數里之外的行人亦可清晰聞到。然而死士們雖然在臭氣上與華雄拼了個不相上下,軍力畢竟相差甚多,祖茂之武功,差著華雄不止一籌,所以雖然將士個個奮勇爭先,卻無法改變最終之結局。

    是役,祖茂死,一千重裝步兵死,華雄軍的傷亡,五倍於此,勝利者三天吃不下飯,因心理原因而導致的便秘,全軍平均達十天以上。孫堅軍總傷亡近四成,退後八十餘里紮營,以袁術不發軍用物資導致失敗為由,拒絕再聽袁紹號令。

    華雄於是臭名遠揚,如何攻破汜水關這個難題,再一次放到了袁紹的案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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