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彪的這一生 正文 第21節 奔赴華北抗日前線
    斯諾在他著名的《西行漫記》中寫道:

    我記得有一次在抗日劇社看戲,休息的時候,群眾一致要求毛澤東和林彪來一次合唱。林彪是紅軍大學的校長,只有二十八歲,他以前是蔣介石參謀部裡一個著名的年輕軍校畢業生。林彪像一個小學生似的漲紅了臉,講了幾句很得體的話,請女共產黨員替他們唱一支歌,逃脫了「點名表演」一關。

    林彪和毛澤東一樣,從來沒有受過傷,享有這樣盛名的紅軍指揮員並不多。他在前線身經百戰,在戰場指揮大軍歷時十年以上,凡是他的戰士所經歷過的各種艱難困苦他都嘗到過。他的首級懸額高達十萬元,但是他仍神奇地沒有受傷,身體健康。

    還有一次,斯諾採訪林彪時,毛澤東在座。交談中,斯諾驚奇地發現毛澤東當著林彪的面脫下了長褲,低著頭專心致志地找虱子,隨隨便便,毫不在乎,沒有一點難為情的神色。倒是林彪看到斯諾驚異的目光,十分窘迫。斯諾由此發現,林彪和毛澤東具有類似學生與導師的關係。

    至於林彪的機警和韌勁,斯諾更是難以忘懷。在林彪那兒,他遇見了進入紅區以來第一次也是公有的一次尷尬場面:

    我到達後不久,林彪邀我找個日子給他的學員講話。他擬的題目是:英美對華政策。我感到為難。我對兩國的對華關係都知道得太少了,我也不能用馬克思主義的術語來解釋。但是林彪堅持要我講,他說他們自己可以提供馬克思主義的術語。他為此安排了一次「麵條宴」,使我感到盛情難卻,只好勉強從命。

    兩百多個學員集合起來聽我講「英美對華政策」。我扼要地談了一下英美的態度,然後同意解答問題。我不久就發現,這是個大錯誤,請我吃的麵條根本抵償不了我遇到的難堪。向我提出的問題,即使由H·G·威爾斯(著名英國作家——本書作者注)來回答,也要自歎智竭才窮。

    1936年10月,斯諾離開保安。他稱譽為「熱情」、「執著」的林彪校長帶領所有紅大學員為他送行,這使他深為感動。

    1937年春,紅軍大學更名為「中國人民抗日軍事政治大學」(簡稱「抗大」),校長仍由林彪擔任。這年夏天,由於林彪的疏忽和失誤,抗大發生了一起震動保安的學潮。

    1937年3月,中央作出《關於張國燾錯誤的決定》以後,由於紅四方面軍的主要幹部都在抗大第二期學習,因此抗大便成了批判張國燾分裂主義的中心。抗大提出了諸如「懋功會師後南下正確還是北上正確?」「西路軍為什麼遭到嚴重失敗?」等問題供學員討論。

    可是,對於這樣一場嚴肅的政治和思想鬥爭,身為抗大校長的林彪卻十分漠視,採取超然於外的態度。連張國燾本人也奇怪地說:「林彪擺出他那校長的姿態,表現置身事外的樣子,不公開捲入鬥爭漩渦。」

    由於張國燾統治紅四方面軍達六年之久,長期實行愚民政策,使他在紅四方面軍中還有一定影響。紅四方面軍中的一些指揮員對開展批評張國燾的鬥爭有牴觸情緒,特別是對把張國燾的錯誤與紅四方面軍不加區別的做法感到不滿。而這種情緒蔓延開來後,又沒有得到及時引導,終於引發了事端。

    一次,在抗大的批判會上,有些人揭批張國燾錯誤時,不加區別地把紅四方面軍扯了進來,一股腦地扣上了「逃跑主義」、「軍閥主義」等帽子。生性耿直的「草莽英雄」許世友越聽越憋氣,按捺不住,跳了起來,大聲地說:「有話直說,指著禿子罵光頭算啥好漢?我不同意把四方面軍從蘇區撤出來叫逃跑主義。中央就沒有逃跑主義,中央紅軍不也從中央蘇區撤出來了嗎?如果說逃跑,應該都叫逃跑,中央有,中央紅軍有,四方面軍有,所有紅軍都有!打不過敵人了,換個地方再打嘛,怎麼叫逃跑呢?四方面軍從鄂豫皖撤到川陝,部隊從二萬發展到八萬,這樣的逃跑有什麼不好?」

    許世友的一席話,彷彿往滾油裡澆了一瓢冷水,頓時炸鍋了。會場上一片斥責聲:「許世友,你這是與張國燾穿連襠褲!」「你這是匪性未改!」「打倒這個托洛茨基分子!」

    面對眾口一詞的批鬥,許世友邊跳邊吼,不顧一切地打嘴仗,最後氣得口吐鮮血,被送進醫院治療。躺在病床上,許世友突然產生了出走的想法。「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哪裡不能革命,非要留在延安?不如回老根據地打游擊去!」他串連、說服了幾十個願意出走的原四方面軍高級將領,準備帶著他們回川陝老區去打游擊,出發的時間定在4月4日夜裡。

    到了4月4日這一天,一切都準備好了,只等夜色降臨,就不辭而別。就在這關鍵時刻,許世友的老搭檔、原紅四軍政委王建安突然醒悟了,認識到這是嚴重違反黨的紀律的行為,不能由著許世友的性子來,遂將事情緊急報告給抗大保衛處長。保衛處長大驚失色,也沒有聽清楚,便報告林彪,說許世友他們這批四方面軍的學員要鬧事,要防止他們對毛主席下手。

    林彪驚出一身冷汗,急匆匆地趕往毛澤東住所,在門口與葉子龍迎面撞了個滿懷。他嚷道:「許世友要殺毛主席!快讓警衛把門看緊,我馬上派人來!我去向毛主席報告!」

    門簾一挑,毛澤東聞言走出房間,問道:「什麼事呀,這麼急?」

    林彪報告:「主席,我得到可靠情報,張國燾指使一批抗大學員要在今天搞武裝暴動,第一個目標就是殺你!」

    毛澤東處變不驚,不緊不慢地吸著香煙,有些不信,問:「哪一個有這麼大的膽量!消息可靠嗎?」

    林彪言之鑿鑿:「領頭的是許世友。此人在少林寺當過和尚,好喝酒,易衝動,拳腳功夫十分了得。」

    毛澤東表態:「既然這樣,就由你處理吧!先把帶頭的抓起來,再做計議。」

    隨後,按照林彪的安排,一個連的紅軍戰士將毛澤東所住的窯洞及其附近地區嚴嚴實實的警戒起來,防止不測事件。

    接著,林彪帶部隊進駐抗大,命令全校師生緊急集合。全體師生集合在一間教室裡,教室外面是荷槍實彈的士兵。許世友感覺不妙,硬著頭皮觀察事態的發展。抗大政治部副主任傅鍾走上講台,按照王建安交待的名單點名,點一個,出列一個,捆一個,一連捆了三十多個,許世友最後一個被捆。他還在驚訝如此隱密的事情如何會被林彪看出破綻,他那精湛的少林功夫根本沒有使出一招半式就被五花大綁,動彈不得。等關進窯洞後,他才醒過神來,破口大罵「出賣」他的王建安、抓他的林彪和一些中央領導人。他以為關進了毛澤東的班房,就不會有生還的一天。

    毛澤東以寬闊的胸懷和恢弘的氣度冷靜地處理了這件事。他指示成立高級軍事法庭,任命董必武為庭長,傅鍾為檢察長,對涉案人員進行了寬大處理,將大部分人釋放,少數人判了幾個月的刑期,對帶頭鬧事的許世友給予開除黨籍、撤銷軍長職務、判刑一年的處罰,所有釋放人員均回抗大完成學業。毛澤東還要求抗大做好四方面軍學員的工作,規定:「只批張國燾的錯誤,不能批對張國燾路線本來就不應負責的四方面軍的幹部,更不能去批戰士。」

    林彪逐一找四方面軍的學員談話,穩定了他們的情緒,使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清算張國燾的錯誤和抗日救亡工作上來。談話進行得十分順利,唯獨到許世友這兒卡了殼。許世友拒不和解,他提出三條:不管發生什麼事,決不當反革命;離開延安;回家侍奉老母。

    林彪一籌莫展地來找毛澤東,毛澤東問清情況後說:「他的工作我來做。」

    第二天,毛澤東來到關押許世友的窯洞,與他促膝長談。

    「世友同志,你受委屈了,黨相信你是一個好同志。你打了很多仗,吃了很多苦,立下大功勞,我對你表示敬意。張國燾的錯誤應該他自己負責,跟你們沒有關係。四方面軍的幹部,都是黨的幹部,黨的寶貴財產,不是他張國燾的。他拉不走你們,你們也不要有心理負擔。」

    毛澤東的一席話令許世友潸然淚下,這個在死亡和凌辱面前敢於橫眉冷對的錚錚鐵漢被深深地打動了。

    「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許世友回答:「我想回新縣老家,種田務農,侍奉老母。」

    毛澤東搖搖頭:「大敵當前,全國都掀起了抗日的高潮,你還有心思去過那世外桃源的生活?」

    許世友難過地說:「我已經被開除了黨籍,還能有什麼作為?」

    「黨籍開除了可以恢復嘛。你許世友如果是條漢子,就應該從跌倒的地方爬起來,掄圓了大刀片,再幹一番事業!」

    毛澤東說話算話。7月份,中央撤銷對許世友等人的刑事處罰。半年後,中央撤銷了許世友的黨內處分,恢復了他的黨籍。一場軒然巨波終於風平浪靜,經過這場波折的許世友對毛澤東充滿了欽佩之情。他事後追憶時,感慨地說:

    到達陝北後,我即離職學習,進當時設在保安的紅軍大學(後改為抗日軍政大學)二期集訓,並參加了清算張國燾罪行的鬥爭。

    開始,包括我在內的一些同志,對這場鬥爭認識不夠,對張國燾也有個去其偽裝、見其實質的過程。幸而在毛澤東同志親自教育下,逐步認清了張國燾的本來面目。

    毛澤東同志的豁達大度和懇切話語,使我茅塞頓開,備受感動,胸中苦思不解之疑一掃而光。痛定思痛,溫故知新,方知主席偉大,國燾渺小,不可同日而語。

    此後,許世友成了毛澤東鐵膽忠心的擁護者和追隨者。

    1937年,七七事變發生後,抗大二期學員提前畢業。林彪也結束了他為期一年的校長生涯,出任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一一五師師長,奔赴華北抗日前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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