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的薔薇2 正文 Chapter 4 (一)
    慶祝酒會的音樂聲低婉纏綿地流淌進來。

    這是一間私密的小會客廳,鈷藍色的宮廷沙發,乳白色的精美茶几,低垂奢華的水晶燈,被嚴密拉緊的繁複的深藍色厚絨窗簾,美麗柔軟的深藍色羊毛地毯。

    乳白色的門被「砰!」地一聲打開!

    然後又「砰」地一聲——

    被飽滿怒意的力量重重摔上!

    像沙包一樣,葉嬰整個人被摔進鈷藍色的長沙發!雖然沙發是柔軟的,她卻依然痛得忍不住低咒了一聲,眼前彷彿有金星晃動,手腕處剛才被他拉拽著的地方,火辣辣地在疼,她懷疑只要他再多用一分力氣,她的手腕就會骨折。

    「就這麼狠心?」

    吃痛地從沙發裡爬起來,葉嬰可憐地揉著自己發紅的手腕,歪頭靠在鈷藍色的天鵝絨沙發靠背上,斜瞅著面前如冰塔般站立的越璨,委屈地說:

    「在你的心裡,森小姐就那麼重要?我只不過是說了她幾句,你就擺出這幅要吃人的模樣。」

    越璨面沉如冰。

    他的眸底冰冷複雜,沉沉地,殘酷地,一寸一寸地盯緊她。縱使在這樣的強壓下她依舊保持住了唇角的可憐笑容,全身的細胞卻都立時警惕和戰鬥起來。他的目光寒冷如刀,落在她發紅痛楚的手腕上,然後,瞳孔抽緊,又緩慢地,落在她的手指間,那枚同樣閃爍著寒光的黑色鑽石。

    「漂亮嗎?」

    心念一轉,葉嬰迅速露出一個甜蜜的微笑,她舉起右手,用左手手指溫柔地轉動那枚黑鑽的訂婚戒指,說:

    「我對瑄說,如果他能找到比星星更閃亮的戒指,我就嫁給他。沒想到,世上竟真的有如此美麗的鑽石。」

    在她潔白的指間。

    鑽石閃耀著黑夜般的光芒,如同一團火焰,神秘而熱烈,又如深潭下的寒芒,有幽暗的波光。

    「嫁給他?」

    面無表情地重複著這三個字,越璨看著這枚恍如她黑瞳般的鑽石,冰冷的唇角勾出一抹近乎殘忍的弧度,說:

    「假如越瑄知道,你心裡愛著別的男人,你從未愛過他,在你的心裡,一直記掛著、深愛著、難以忘卻的,是另外一個男人。你以為,他還會願意娶你嗎?」

    「哦?」

    詫異地睜大眼睛,葉嬰純潔而無辜地望著他,驚奇地問:「有這樣一個男人?在我心底?我怎麼不知道?是誰?」

    越璨不怒反笑。

    坐到沙發中她的身旁,他湊近她,身體前傾,濃烈的男性氣息瞬間將她包圍,她下意識地向後靠去,他如野獸般更加逼近她,將她困在沙發與他之間,盯著她,眼神冰冷,似笑非笑地說:

    「那麼,就讓我友情提醒你一下。自從在謝宅中相遇,你就一次次地試圖勾引某人,明示或暗示,你還愛著他,哪怕他曾經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你也無法真正忘情於他。而就在幾天前,在一間種滿薔薇花的玻璃花房裡,你對他說……」

    …………

    ……

    「你知道我最恨你什麼嗎?」

    玻璃花房的門口,她的聲音清冷地飄來:

    「或許你是對的,或許我心底對你只有恨意,或許我對你的情緒複雜得連我自己也無法分辨清晰。然而,我最恨你的是,你並不肯一試。」

    「越璨,從始至今,對不起我的是你。如果你的感情裡連嘗試和爭取的勇氣都不再有,所有的一切都將徹底死去。」

    ……

    …………

    狠狠地閉上眼睛,所有的話語澀堵在喉間,胸口中瘋湧出又澀又苦的情緒,彷彿要將他日積月累一層一層冷血鑄就的堤壩衝垮沖塌。是的,他不敢嘗試,他沒有嘗試和爭取的勇氣。

    她只是在欺騙他。

    她不可能還愛著他。

    在他的失約害得她殺人,害得她母親過世,害得她入獄之後,她不可能還會再愛他!她的眼中只有偽裝的甜蜜,那是包裹住毒藥的蜜糖。或許,他並不怕死於她的毒藥,只是怕,那漆黑苦澀的毒藥會將那記憶中最珍貴的甜蜜腐蝕。

    雨珠從黑傘上滴落,蒼白清冷的她走進麵包店……

    細雨中的緋紅野薔薇……

    坐在對面的斜坡上,每晚等著她從學校門口走出……

    深巷中狂熱的吻,翻滾著,糾纏著,夜空中綻放出的一朵朵瑰美濃麗的煙花……

    「我對他說了什麼呢?」

    眼神純真無辜得如同小白兔,她望著越璨,就像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神情中突然的痛苦沉黯和聲音的嘎然而止。唇角一彎,她沒心沒肺,笑容甜蜜地說:

    「繼續說啊,這故事真好聽。」

    死死地盯著她,良久,越璨聲音沙啞:

    「故事?……好,我的小薔薇,你覺得,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還是一個杜撰的故事?」

    「問我嗎?」她莞爾一笑,「應該是假的吧,你只是說來逗我笑的,對不對?」

    「假的……」

    越璨漠然地自語,面色漸漸蒼白。

    「一聽就是假的啊,」她忍俊不住,笑得眼波盈盈,「被那人騙過,被那人傷害過,還無法忘情,還心裡愛著那人。呵呵,除了傻瓜,誰會上當呢?」

    「……」

    眼底冰冷而死寂,越璨漠然僵硬地說:

    「很好,你終於承認,那些話都是假的,是用來騙人的……」

    「你不是早就這麼認定了嗎?」

    淡淡地笑著,葉嬰試圖從他的禁錮緊逼中脫身出來。就在她接近成功的時候,他的手掌冰冷地攫住她,「砰——」的一拽,又用力將她拉倒在鈷藍色的沙發裡!

    「啊……」

    她痛得呻吟一聲,面色發白。她的雙肩被死死按壓著,肩部的骨頭被他的雙手握得如同要碎掉一般的痛,在突如其來的恐懼中,她看到了他俯視而下的,那張比她的面孔更加要蒼白無數倍的面容。

    胸口劇烈地起伏,他冰冷憤怒地逼視著她,帶著難以掩飾的痛意,咬牙切齒地說:

    「你在騙我……對不對……從始至終,你全都是在騙我……」

    那種被人按壓在沙發中的恐懼,那種男性的充滿逼迫力的蠻橫,使得年少時那些黑暗可怖的畫面在她的腦海中頃刻迸閃出來!她的身體開始瑟瑟發抖,彷彿全身都被一層一層的紗布緊緊纏裹著,然而,意識到自己這種恐懼和無力感,她體內的羞憤和怒意也爆發出來:

    「你並沒有上當,不是嗎?!是你告訴我,你早就忘記了我是誰,你在意的只有森明美,你讓我不要妄圖用過去的事情勒索你,你讓我不要自作多情!為了森明美,你一次又一次地警告我、阻止我、破壞我!謝越璨,現在我跟越瑄訂婚了,你卻又來質疑曾經的那些話是不是在騙你?!」

    在沙發中掙扎著,她仰面瞪著他,氣得兩腮嫣紅,眼瞳幽黑,憤怒地低喝著:

    「騙你又怎樣,不是騙你又怎樣?!我親愛的大少,這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個人!你高高在上,你不願意幫我,自然有其他人願意幫我!你太小看我了,你以為我沒有你不行?!今晚,我跟越瑄訂婚,再往後,我就可以與他結婚!我愛怎麼利用謝氏,愛怎麼打壓森明美,只要我願意,我就會那麼去做!至於你——謝大少,你管不著!」

    「你————!」

    聽著她這一連串的話,越璨的心底如同被千萬根針狠狠刺上,痛得連呼吸都變得斷續。他恨不得掐死她,恨不得將她的嘴咬爛!他知道,她是在騙他,就像在引誘越瑄一樣,她只是想要引誘和利用他。可是,明知道這些,他竟終究有著那麼一絲幻想,那麼一絲絲的渴盼和希望,就像在萬丈的黑洞中,洞口處那遙不可及的幻影般的一絲光亮。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雙手顫抖著,越璨的眼底閃出瘋狂,心中的恨意讓他試圖鬆開她,就讓她這樣走!再也不要看到她!再也不要讓她影響到自己一丁點的情緒!可是,心中更深的恨意和痛意,卻令得他的雙手越收越緊,越收越緊,「咯」、「咯」,他的手掌爆出青筋,她雙肩的骨骼是那麼的脆弱。

    她可知……

    他如何敢去嘗試……

    如果不去仔細看它,那抹似幻影般的光亮或許會永遠留在那裡,而伸手去抓,夢醒後,只有深淵般徹底的黑暗。

    「葉小姐。」

    乳白色的房門外,突然響起叩門聲和謝浦秀雅的聲音:

    「葉小姐,您在裡面嗎?」

    如同驟然的夢醒,沙發裡的葉嬰猛地一驚,就在她尚自猶豫要不要出口呼救時,越璨狠狠俯首,將她按在沙發深處,帶著洩恨般的蠻橫和狂野,他用雙唇狠狠堵住她的嘴唇,將她所有可能發出的聲音全部扼殺!

    她瞪大眼睛!

    然後,她開始拚命地掙扎,喉嚨裡發出嘶啞的「唔」、「唔」聲!那些如影隨形般的噩夢,年少時黑暗的房間,那些無力掙脫的污穢和骯髒,她以為她有了力量,有了反抗的能力,而在這個男人鋼鐵般的力量下,她竟然還是脆弱無能得像破爛布偶一樣!

    「……!」

    「……!」

    密不透風的厚絨窗簾,她拚死地反抗著,如同一條瀕死的魚!唇齒間,她也死命地躲閃著,躲閃不過,她突然開始撕咬他,咬住他的唇片,血液的腥鹹瀰散出來!她瘋狂地反抗著,而他也同樣瘋狂著!她想要離開!她厭惡他的擁抱和親吻!這個認知徹底讓他失去最後的理智!

    血腥的氣息如同最烈性的□,他用自己的身體將她死死壓住!然後他用一隻手捏起她的下顎,讓她的嘴部無法合攏,他狂暴地深吻著她!殘忍地深吻著她口腔內的每一寸,甜蜜的嘴唇,溫熱的頰壁,如同要吞噬般吸允著她的舌頭,暴風驟雨般,他如野獸般撕咬吞噬著她的舌頭,那滋味是如此的美好,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他的雙手變得滾燙,無法控制地開始愛撫她的全身!

    六年。

    整整六年的時間。

    他沒有再如此親近過她,她冰冷卻甜美得如同野薔薇一般的身體,激情中,她的身體會變得滾燙,帶他帶到難以置信的天堂。整整六年,他的肌膚已經乾渴得如同沙漠,他需要她,漫長的六年,他再也無法忍受沒有她的日子,身體燥熱像要炸開,喘息著,他狂烈地吻向她的面頰,她的脖頸,她的肩膀!

    身體彷彿被火焰焚燒,有滾滾的熔漿想要噴發出來,他無法控制自己,劇烈地喘息!被烈焰燃燒得面頰潮紅,他如青澀少年般吻向她的胸口,那冰涼美好的弧度,比記憶中更加的美好,他的手指開始顫抖,是那麼地想去撫弄,想剝開她的禮服,可是又忽然開始害怕,就像近鄉情怯……

    不知何時,門外已經沒有了聲音。

    厚絨的窗簾密不透風。

    水晶燈靜靜垂著。

    當越璨強自克制著喘息,勉強從葉嬰的身上抬起頭時,他的眼底有著屬於男性的蠻橫,面頰卻染著緋色的紅暈,狂野妖艷得仿若盛開的緋紅野薔薇。

    他眼神迷亂地看著她。

    她早已不再掙扎。

    死寂地躺在鈷藍色的沙發上,如同已經死去,她面色慘白,緊緊地閉著眼睛,只有身體一陣陣的顫抖,證明她還活著。

    心臟猛地收緊!

    血色迅速地從他的面頰褪去,他握了握手指,嘴唇乾澀地蠕動,卻發不出一點聲音。良久,他遲疑地用手指去碰觸她的眼角,漆黑幽長的睫毛,雨霧般冰涼,那潮濕的感覺使他的手指被燒灼了一樣,心臟劇烈地驚痛!

    「薔薇……」

    聲音乾啞,他小心翼翼地將她從沙發中抱扶坐起,輕輕地,試圖使她靠進自己懷中。睫毛冰冷地揚起,她冷冷地望著他,眼瞳幽黑,似嘲弄,又似不屑一顧,她冷冷淡淡地看著他,彷彿她的靈魂在漆黑的深潭之底。

    「……別這樣。」

    嘶啞地說著,越璨輕輕抱住她,用面頰貼住她冰冷幽黑的長髮,他閉上眼睛,心臟被扯成一片片地痛。他明知她曾經遭遇過什麼,年少時她身上那些污穢的淤痕,那是她心底永遠難以忘去的傷口,而他卻……

    「對不起……」

    喃喃沙啞地說著,他緊緊抱住她。

    「對不起……原諒我,薔薇……」

    不敢去看她,他緊閉眼睛,用力貼住她的長髮,在她耳畔一遍遍重複著。久久等不到她的回應,他的心底越來越絕望,如同他最後一點可以握住的東西也在細沙般地從指間流走。

    「我認輸。」

    聲音顫抖著,越璨死死將她的腦袋按在他的胸口,沉悶的回音在她的耳邊近近又遠遠地傳來:

    「不要跟越瑄訂婚,回到我身邊。只要你回到我的身邊,無論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

    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雪白的枕頭上,越瑄沉默地躺著,身上的薄被依然還停留在葉嬰離去時為他拉好的位置。謝平匯報完畢,關上房門離開,越瑄淡漠地望向窗外細密如絲的雨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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