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的網 正文 6.夏日
    農場的初夏,是一年中最快樂最美好的時候。紫丁香開花了,把空氣薰得又苦又香。等到丁香花開敗了,蘋果花就露出了笑臉。這時候,蜂兒們就會成群地到蘋果樹中間來觀光了。天氣漸漸變暖了。學校放假了,孩子們也更有空兒去玩耍,或者去小河裡抓鱒魚了。埃弗裡經常兜裡揣著一條鱒魚回家,準備在晚飯時把它們煎著吃。

    既然放了假,芬就有更時間去參觀穀倉了。她幾乎每天都去,靜靜地坐在她的小凳上觀察著。動物們已經把她當自己人看待了。綿羊安靜地躺在她的腳邊,一點兒也不怕。

    差不多在七月的第一天,祖克曼先生便開始把割草機套在馬的脖子上,自己跳進座位裡,趕著馬往田野裡去了。整個的早晨你都能聽到割草機轉來轉去的嘎嘎聲,看到高高的草漸漸的在長條割刀的後面排起了長長的綠行的情景。第二天,如果沒有雷陣雨,所有的人就會來幫著用耙子把割下來的草收攏到一起,裝上高高的乾草車往穀倉拉,芬和埃弗裡則坐到了車的最頂上。然後,暖暖的散發著清香的乾草會被卸進大閣樓,直到堆得整個穀倉看起來像無數的筒狀草與苜蓿鋪起的奇妙的大床一樣。如果你跳上去,一定感覺很舒服,躲到裡面也沒人看得見。偶爾,來這裡玩的埃弗裡能在乾草堆裡找到一條可愛的小草蛇,便把它和兜裡的別的寶貝裝到一起。

    初夏簡直是鳥兒們的狂歡節。在田野間,房子四周,穀倉裡,樹林中,濕地上——到處都有歡愛,歌聲,鳥巢和鳥蛋。白喉雀(從波士頓飛來的)在樹林邊叫,"啊,皮兒剝,皮兒剝,皮兒剝!"在蘋果樹杈間,京燕顫巍巍地晃著尾巴走來走去,嘴裡喊著:"波碧,波兒-碧!"深知生命是多麼可愛和短促百靈鳥說,"快樂的,快樂的偷閒!快樂的,快樂的,快樂的偷閒。"如果你來到穀倉,就會聽見燕子們從他們的巢裡一頭紮過去叱責。"無恥,無恥!"他們說。

    初夏裡有很多孩子們喜歡吃,喝,吮,嚼的好東西。蒲公英的花梗裡都是乳汁,苜蓿花的芯裡盛滿了瓊漿,冰箱裡放了那麼多冰涼的飲料。到處都是勃勃的生機,甚至粘在草莖上的小雪球裡,也會躺著一隻小綠蟲,如果你把它捅開的話。在土豆枝葉的下面,還有鮮橙色的薯蟲蛋呢。

    初夏的某天,小鵝們被孵出來了。在穀倉的地窖裡,這可算一件大事情。當時,芬正在她的凳子上坐著呢。

    除了母鵝之外,夏洛是第一個得知小鵝出世的消息的。母鵝頭一天就知道小鵝們快要出來了——她聽到了蛋殼裡傳出的微弱叫聲。她知道他們已經在裡面呆不安穩,急著打破蛋殼出來走走了。於是她就靜靜地坐著,話也比平時少多了。

    當第一隻小鵝從鵝媽媽的羽毛裡探出灰綠的小腦袋,開始四處觀望時,夏洛第一個瞥見了他,並發佈了一個聲明。

    "我相信,"她說,"我們中的每一位都將高興地獲悉,經過四周的不懈努力與耐心的等待,我們的朋友母鵝終於取得了驕人的成績。小鵝出世了。請讓我在這裡衷心地表示祝賀!"

    "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母鵝點點頭,不好意思地鞠了一躬。

    "謝謝你,"公鵝說。

    "祝賀!"威伯喊。"一共有幾隻小鵝?我只看見一隻呀。"

    "有七個,"母鵝說。

    "太好了!"夏洛說,"七是個幸運數字。"

    "這可與什麼幸運無關,"母鵝說。"這需要很好的籌劃和辛苦的勞動。"

    這時,坦普爾曼從他在威伯食槽下的藏身處露出了鼻子。他偷看了芬一眼,然後貼著牆小心地朝母鵝這邊溜過來。大家都警惕地看著他,因為他既不討人喜歡,也不被人相信。

    "看,"他尖細地叫起來,"你說你有了七隻小鵝。可共有八隻蛋呢。第八隻蛋怎麼了?你沒有孵嗎?"

    "它是只壞蛋,我猜,"母鵝說。

    "你將怎麼處理它?"坦普爾曼那圓溜溜的小眼珠盯向母鵝,繼續說道。

    "你可以把它帶走,"母鵝回答。"把它滾到你那些骯髒的收藏品裡去吧。"(坦普爾曼有把農場裡沒人要的東西收藏到家裡的習慣。他什麼都收藏。)

    "當然-然-然,"公鵝說。"你可以拿走這隻蛋。但我有件事要告訴你,坦普爾曼,如果我發現你把你那醜陋的鼻子伸-伸-伸到我們的小鵝身邊的話,我就會給你一記一隻耗子從來沒受過的重拳。"說著,公鵝張開他強壯的翅膀,用它們使勁扑打著空氣,好讓老鼠看看他是多麼的孔武有力。他雖然既結實又勇猛,但事實上,母鵝和公鵝還是有對坦普爾曼擔心的充分理由。這只耗子不講道義,沒同情心,無所顧忌,不顧他人,沒有品德,沒有齧齒類動物的仁慈心腸,從不會良心不安,毫無高尚情感,沒有友情,什麼好的地方都沒有。如果可以逃脫懲罰,他就會殺死小鵝的——母鵝深知這一點。大家也知道。

    母鵝用她扁扁的嘴巴把那只沒有孵出來的蛋推到了她的巢外,全體的夥伴都帶著憎惡的表情看著耗子把它搬走。甚至連幾乎什麼都吃的威伯見此情景也感到噁心。"想想吧,竟有人願意要一隻臭烘烘的破蛋!"他嘟囔著。

    "老鼠不愧為老鼠。"夏洛的笑聲好像風裡的鈴兒一樣。"但是,我的朋友,如果這隻蛋被打碎了,這個穀倉就會讓人受不了的。"

    "那是什麼意思?"威伯問。

    "這就是說那傳出的氣味會薰得我們無法在這裡住下去的。一隻壞了的蛋通常都是非常臭的。"

    "我不會弄破它的,"坦普爾曼氣惱地說。"我知道我在幹什麼。我可是常搬這類東西的。"

    他推著面前的鵝蛋鑽進了他的地道。他小心地把蛋滾著,直到安全到達他在豬食槽下的窩。

    那天下午,當風漸弱,穀倉裡變得又靜又暖的時,灰色的母鵝把她的七隻小鵝領到了巢外的世界。祖克曼先生在給威伯送晚飯時看到了他們。

    "哈,那是什麼!"他笑著說,"讓我來看看……一、二、三、四、五、六、七。七隻鵝寶寶。它們多可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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