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委班子 正文 第六章 形勢突變(4)
    沙灣村村民醞釀上訪純粹是一場惡作劇,流管處緊急召開會議時,七十二趕著一群羊從那經過,看見一院子的人,好不熱鬧,進村後就說,走啊,我們也湊熱鬧去。沒想,就這麼一句話,立馬驚動了留守在村裡的警察,三個警察一陣慌,生怕村民們真要鬧事,就將電話打了上去,結果,事情就傳到了孫濤書記耳朵裡。

    林雅雯趕到沙灣村時,七十二已圈好羊,背著雙手,找宋二蛤蟆諞謊去了。村支書胡二魁剛從地裡回來,一聽林雅雯說村民們上訪,立刻紅著脖子說:「誰造的謠,村裡風平浪靜的,雞都不敢叫一聲,駱駝的嘴都讓我捂上了,哪個敢上訪?」事情查清,林雅雯在電話裡向孫濤書記作了匯報。孫濤書記說:「風平浪靜就好,你留點心,這個時候,千萬別再添亂。」

    林雅雯回到流管處,會議已經結束,她問祁茂林,有啥結果?祁茂林惡恨恨說:「啥結果,我妹跑我家鬧去了!」林雅雯想,一定是小候子被帶走的消息傳到了家裡,一時,也不知怎麼安慰祁茂林。祁茂林丟下她,連夜坐車往縣城趕。車子離開流管處沒十分鐘,又打來電話,讓林雅雯找一下鄭奉時,把縣上欠流管處的帳查清。

    這夜,馮橋書記沒回流管處,視察完東壩鄉,又到南湖邊的棉田里看了看,跟種棉的老農合了張影,然後問孫濤書記:「晚飯在哪吃,要不就在村裡吃吧,我也好久沒吃沙鄉的飯了。」

    孫濤書記笑道:「眼下村民們忙,還是不打擾他們了,這兒離五佛近,就到五佛吃吧。」

    於是,一行人便驅車去了五佛縣城。後來林雅雯才聽說,陳根髮帶人圍攻流管處的事,誰也沒敢向馮橋匯報,孫濤書記把事情擋在了他這裡。當時馮橋並不知道流管處大院發生了如此嚴重的事。

    他真的不知道?

    風波是第二天中午平息的。前一天的會議做出了五項決定,第一:免去鄭奉時流管處處長職務,由喬仁山同志全面主持流管處工作。第二:堅定不移地貫徹執行省委省政府關於加快胡楊河流域管理處體制改革、推進胡楊河流域各項事業全面發展的決定,全面啟動管理處改革方案。第三:流域內五家中小企業月底以前全部移交沙湖縣政府。第四:撤銷陳根發預制廠廠長職務,對其所犯嚴重錯誤,交由沙湖縣紀委處理,劉副廠長同時被削職。第五:小候子等人交由沙湖縣公安部門處理,同時要求流管處以此為戒,加強職工思想政治工作,避免類似事件的再發生。

    第二天中午,祁茂林還沒從縣城回來,林雅雯正在胡楊鄉跟王樹林安排佈置下一步工作,馮橋同志還有三個鄉鎮沒視察完,他這次下來,是想把自己曾經蹲過的這片土地走個遍,其中胡楊鄉沙灣村放在了最後,林雅雯還是不放心胡二魁這個人,怕他在最後一天做出什麼驚人之舉。林雅雯叮囑王樹林,一定要做好胡二魁的工作,必要的時候,讓他向鄉黨委寫一封書面保證。工作剛安排完,電話響了,孫主任讓她火速回流管處。林雅雯回到流管處,就聽昨天定的五條有四條又被推翻了。

    除了鄭奉時免職這一條,其他,全發生了變化。

    陳根發和劉副廠長已被送往預制廠,要他們重新核產清資,尤其外欠款這一塊,到底有多少,哪些單位欠的,一一向省廳做出匯報。出人意料,工作組做出一項決定,省水利廳先拿出三百萬,省財政拿出二百萬,用於補發職工工資。大病醫療及養老保險等,由縣上跟流管處商定方案,上報體改委,另行研究。

    還有一項讓人吃驚的事情,小候子幾個放出來了,當天上午就被送到了預制廠。派出所的同志啥也沒說,把人交給陳根發就走了。

    林雅雯正納悶,這究竟咋回事,忽然看見洪光大從辦公室出來,頭上裹著繃帶,胳膊上打著吊帶,腿一瘸一拐,跟在曾慶安後面,不住地點頭哈腰。

    林雅雯心裡明白了。看來,有人還是怕了。

    曾慶安這天情緒極為敗壞,他跟林雅雯打了幾次照面,都陰著臉沒說話,彷彿,逼他重新做出決定的,是她林雅雯。

    一場風波就這樣平息了,林雅雯後來才知道,洪光大原想把事情鬧大,一天一夜他的醫藥費就花了一萬多。誰知一個電話,就讓他從醫院乖乖回到了流管處,當天,開發公司拿出五十萬,做為職工臨時救濟金,交到了陳根發手裡。

    工作組的工作這才恢復正常。洪光大的態度出奇的好,拖著傷腿,慇勤而又周到的為工作組服務,臉上再也沒了前幾天那種不可一世的霸氣。見了林雅雯,竟也客客氣氣,親熱地喚她雅雯書記。林雅雯的心,忽然就變得沉重,不只是為鄭奉時鳴不平,工作小組態度的變化,還有省上突然採取的安撫措施,都讓她覺得,流管處改革的背後,真的藏匿著不可告人的東西,是什麼呢?她陷入了苦想。

    就在第二天,鄭奉時悄然離開流管處,跟誰也沒打招呼,神神秘秘又消失了。林雅雯收到一條短信,竟也是一首詞:

    綠袖難遮孤苦淚,畫鋤捧葬落繽紛。

    不知本是靈芝草,卻借詩文伴此身。

    散曲多留愁異客,落花謝盡斷腸人。

    千秋吟唱悲涼事,自古濃情最怕真。

    細一品,原是越劇葬花詞,鄭奉時發給她這首詞,究竟何意?

    站在黃昏的沙野裡,林雅雯感慨萬千,腳底下的這片土地,經歷過多少滄桑,多少巨變,每次巨變的後面,難道都有著血和淚相伴的故事?想著想著,她黯然回神,自己怎麼也變得酸起來了?這天晚上,孫濤書記將她跟祁茂林叫到身邊,心事重重地說:「省上有個新想法,我吃不準,你們幫我出出主意。」

    「又是啥想法?」林雅雯情急地問。孫濤書記淡淡一笑:「雅雯你比我還急,往後這脾氣得改改。」提醒完林雅雯,孫濤書記道:「省林業廳想把流域內的林地全收回,體改委也是這意見,林地集中管理,集中改造,統一開發。」

    「這不行,這樣會出大問題。」林雅雯的聲音更急了。孫濤書記沒在意她,目光投向祁茂林。祁茂林想了一會,問:「八道沙也要收回?」

    「八道沙他們沒說,林業廳的意思是將南北二湖還有青土湖的林地先收回,我算了算,三個湖,屬於縣上和農民的自有林不是太多,一大半,是流管處的。還有十路灘林場,林業廳也想從市上收回去,當然,他們可能要給一點補償。」

    祁茂林聽了,低住頭,半天不說話。孫濤書記也不急,這事急不得。林業廳楚廳長把這意見提出來時,他也沒急著回答。原想召集市縣有關部門的同志議一下,再給林業廳答覆,誰知下午在十路灘林場視察時,馮橋副書記突然說:「東一片西一片,不成氣候,管理難度也大,應該想個法子,把它們集中起來,統一管理,統一規劃。這樣,流域的綠化才能落到實處。」馮橋副書記這番話,等於是向他暗示,林業廳的想法可行。孫濤書記這才把他們召來,想提前碰個頭。

    「集中管理當然是好,林業廳收回去,理由也充分,就怕……」祁茂林似乎想到了什麼,卻又沒說出來。孫濤書記輕歎一聲:「這件事怕是很快就要定,你們兩個先有個思想準備,不要到時候措手不及。」

    「我不同意!」林雅雯硬梗梗就道。

    孫濤書記收起臉上的淺笑,正色道:「雅雯同志,有意見可以保留,但事關大局的事,一定要講原則。」

    「孫書記,我……」林雅雯想解釋什麼,孫濤書記擺了下手,「你這兩天表現可不是太好,做為縣長,你應該清楚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自由化、情緒化是會害掉你的,你儘管不是工作小組的成員,但你是縣長,要積極配合他們。」孫濤書記批評了幾句,又覺自己言重了,換了口氣道:「當然,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你的態度我卻不贊同,你應該虛心一點,多向茂林同志學習。」

    從孫濤書記那兒出來,天已很黑,祁茂林跟林雅雯都不說話,兩人心裡都在揣著一個疑問,為什麼林業廳突然要收回林地,難道真如人們傳言的那樣,馮橋想把注意力從水利廳這邊引開,或者……

    快到住處時,祁茂林說:「這事你啥意見也別發表,到時紅的黑的,都由我來說,不能把兩個人都栽進去。」說完,祁茂林進了自己房間,林雅雯在院裡站了一會,反覆地揣摩祁茂林今天的話,直到院裡起了風,沙塵打進她的眼,才走進流管處臨時指派給她的單身宿舍。

    第二天,林業廳楚廳長主持召開聽證會,參加的人員不是很多,除工作小組成員外,又擴了幾位。林雅雯被通知參加,孫濤書記也出席了會議。市林業局局長、水利局局長、十路灘林場場長等也出現在會場上。孫濤書記這天啥意見也沒發表,楚廳長徵求他的意見,他還是原來那句話,這事急不得,想法歸想法,要落實起來,還得個過程。討論了一上午,也沒形成決議,但會議卻向人們傳遞出一個信息,下一步,林業廳要唱主角了。

    馮橋副書記此行,算是相對圓滿,雖然中間發生了不愉快的事,但絲毫沒影響馮橋副書記的心情。他對流管處改革充滿信心,而且要求市縣兩級的幹部也必須充滿信心,臨走這天,他提出順道去八道沙看看。孫濤書記點頭道:「也好,八老漢這些年的勞動沒白付出,那兒綠樹成蔭,成了沙漠裡一大景。」馮橋深有同感地說:「啥時候,我們腳下這片土地,都變得綠樹成蔭,你我就算是對得起這片土地了。」

    談笑風生中,車隊進入八道沙,綠色撲面而來,空氣唰一下變得涼爽。孫濤書記指著蜿蜒起伏蒼蒼茫茫的八道沙梁說:「這八道沙梁,留下的傳說太多了,哪天有機會,請八老漢好好給大家講一講。」

    「這個建議好,應該讓八老漢走出沙漠,走出河西,他們是這個時代的旗幟,是新一代愚公。」馮橋副書記也是興致勃勃,他今天的心情格外好。

    領導們相繼走下車輛,往前走。遠處的沙,近處的綠,村莊,農舍,麥田,隱隱約約的羊群,和風中,驕陽下,大漠呈現出從未有過的祥和。林雅雯走在最前面,車隊還未出發前,她就將電話打給王樹林,要他先行一步,抓緊跟陳家聲他們通個氣。因為馮橋書記的行程中,並沒安排來八道沙,她怕八老漢準備不足,別鬧出啥笑話。

    過了二道子梁,還不見王樹林,林雅雯就有些奇怪,按說王樹林早該返回來了,他不至於笨到不迎接省委書記吧?正張望著,祁茂林從後面追上來,悄聲問:「樹林呢,怎麼看不見一個人影?」

    「我也納悶哩,按說不應該這麼靜啊。」

    「邪乎了,八老漢不會聽著什麼吧?」祁茂林邊說,邊快步往前走,不大工夫,他越過二道子梁,站在了長滿紅柳的三道子梁前。奇怪,四周還是靜靜的,瞅不見人影。要說,這沙窩裡進了人,八老漢是能感覺出的,平日祁茂林來,翻不過二道子梁,就有人打樹蔭深處奔出來,今天這麼多車,這麼多人,這麼大聲勢,就算王樹林他們不提前趕來,八老漢也該迎來了。

    祁茂林和林雅雯都錯估了形勢,他們非但沒看見八老漢,就連王樹林,也不知去向。兩個人只好硬著頭皮,引領著馮橋一行,往八道梁深處走。一開始馮橋興致很高,每到一座沙梁下,都要激情澎湃說上半天,在四道子梁下,他還談起了當年帶領流管處職工,苦戰三個月,壓沙造田的感人場景。慢慢,馮橋的臉色就不高興了,目光來回掃在孫濤書記和祁茂林臉上,意思像在問:「你們說的八老漢呢,怎麼這兒連隻鳥都不見?」

    孫濤書記早已不安,過了二道子梁還沒看見陳家聲等人,孫濤書記心裡就疑惑了,後來見林雅雯跟祁茂林嘀嘀咕咕,發了急地往前奔,那份不安就越發重。到了四道梁子,等馮橋把壓沙平田的場面講完,孫濤書記徵求道:「往回走吧,八道梁景色都差不多,再往裡走,我怕起風。」馮橋沒理他,他對孫濤書記,也明顯流露出一種情緒。孫濤書記的步子慢下來,有意跟馮橋拉開一段距離。沙漠腹地偏又沒信號,想給前面的林雅雯和祁茂林打個電話都不能。正尷尬著,馮橋已掉轉步子,在曾慶安和楚廳長他們的簇擁下,原朝紅柳叢走來。

    馮橋一行是在二道子梁被八老漢擋住的,八老漢從哪兒奔出來,誰也沒看見,一行人走著走著,前面的路突然就沒有了,嚴嚴實實的,堵了八個人。

    一看八老漢的臉色,祁茂林慌了,從人群中躍出,幾步竄到陳家聲面前:「你們哪去了,沒看見省委馮書記來了麼?」

    陳家聲沒吭聲,也沒像以前那樣稱呼他祁書記,目光,越過他,逕直探向馮橋。

    八老漢是認得馮橋的,這沙窩裡老一點的人,都認得馮橋。當年,馮橋在這一帶,的確算條漢子。

    「快把路讓開,傻站在路上做什麼?」見陳家聲沒動靜,祁茂林低聲喝道。

    陳家聲冷冷地哼了一聲,腰板子挺得更直了。

    這當兒,馮橋已走到陳家聲面前,熱情地伸出手,笑著跟陳家聲打招呼。

    陳家聲居然視而不見,沉著一張冷臉,惡惡地瞪住馮橋。

    「老陳!」祁茂林急得眼裡的汗都流出來了。馮橋收回伸出去的手,順勢捋了捋頭髮,笑道:「看來你們是不歡迎我?」林雅雯也從後面竄過來,使勁沖陳家聲瞪眼睛。

    陳家聲像只犯了倔的羊,脖子裡的青筋暴出來,目光如同堅硬的羊角,戳向馮橋。馮橋的臉慢慢陰下去,他已意識到,面前這八個老漢,是跟他找茬的。

    「說吧,有啥事?」他淡然問道。

    「啥事,林子的事!」陳家聲終於開了口。

    「林子怎麼了?」

    「怎麼了?讓賊偷了,讓盜搶了。」陳家聲怒恨恨道。

    「那得找公安。」馮橋說著,目光轉向祁茂林:「老祁,報案了沒?」

    祁茂林的臉臊紅得不知往哪放,陳家聲的話,馮橋不可能聽不明白,他是故作糊塗。「馮書記,這……」

    「好了,有什麼事,你們跟縣委祁書記反映,馮書記時間緊,不能再耽擱了。」孫濤書記陪著笑臉,想把氣氛緩和下來。哪知陳家聲一點不給孫濤書記面子:「想走,今天不把話說清楚,誰也甭想走!」

    氣氛唰的吃緊,在場的人全都面面相覷,想不到一向敦厚老實的八老漢今天會有如此駭人之舉。

    「什麼話,請講。」馮橋倒是心平氣和,見陳家聲黑了臉,他的態度反倒變得更加和藹。

    「你跟我說,南北湖的樹,誰栽的?還有青土湖,誰栽的?!」

    「是啊,說清楚,誰栽的?」其他老漢也湊上來,圍住馮橋,七嘴八舌吵嚷起來。林雅雯想制止,已來不及了。她心裡連連後悔,方方面面啥都想到了,啥也提防到了,就是沒想到,八老漢會湊這熱鬧。她沮喪地退出人群,心想,鬧吧,反正這方面不鬧,那方面就要鬧,與其遮著掩著,不如就把矛盾鬧出來。

    八老漢果然是因林業廳收回林地這件事跑來跟馮橋理論的,他們準備充分,話匣子一打開,就再也沒了控制,八張嘴對著馮橋一張嘴,激烈的爭論了半小時。馮橋一開始還顯得蠻有信心,說話不溫不火,講究分寸,後來,後來……他終於說了句不該說的話:「無理取鬧!林地是國家的,不是你們哪個人的,國家要收回,哪個敢攔?」

    「國家?你拿國家嚇唬我們?」陳家聲往前逼了一步,怒瞪住馮橋。另外幾個老漢更野,一聽馮橋打起了官腔,立馬就撒了野,說出的話,沒了邊際。

    八老漢拿出一本冊子,上面清清楚楚記載著南北二湖還有青土湖林地的來龍去脈。這冊子林雅雯見過,是沙灣人跟沙漠作鬥爭的歷史記錄,上面記載著民國到解放到土改一直到現在沙灣人守護林地的光榮史。冊子是七十二家的傳家寶,七十二的太爺曾是沙灣村的秀才,民國初期,就受聘看護這兒的林子。七十二的父親在人民公社時期,曾是公社的護林員。後來因為成立流管處,要把所有林地收歸到流管處,跟縣上來的工作組鬧意見,挨了批評,想不通,喝藥自殺了。

    八老漢說的沒錯,這沙窩裡的樹,都是沙鄉人一棵棵栽起來的。流管處成立後,雖是大規模搞過幾次種草種樹,總體來講,毀的比種的多。建廠要毀樹,修建流管處要毀樹,開發農場更要毀樹,就連後期給職工搞福利,也要賣樹。

    「樹是我們的命根子,你們三天收回兩天下放,折騰得還不夠啊?你掰著手指頭算算,光你在流管處那些年,毀了多少樹?」陳家聲的話,已在聲討馮橋了。當年馮橋在流管處工作,為這幾片林子的歸屬權,沒少跟村民們發生矛盾。陳家聲老話重提,馮橋哪還能受得了?

    何況,八老漢又重新提起了「121」,提起了南湖血鬥,這些,對馮橋來說,可都是傷疤啊。

    「口口聲聲讓我們做出犧牲,我們犧牲得還少?為這個流管處,我們讓了多少步,地讓了,樹讓了,井讓了,我們的死活呢,誰管?!」

    馮橋的聲音弱下去,八老漢連珠炮一樣的質問面前,他終於緘默了。曾慶安剛插了句話,就被陳家聲一句頂了回去:「沒你說話的份,你心裡打什麼算盤,當我們不知?」

    其他人見狀,全都閉起了嘴巴,到了這份上,孫濤書記也不好說什麼了。這些日子,為了調研組順利把工作開展下去,孫濤書記做出的讓步,已經夠多。他婉言地提醒過馮橋,林地歸屬權,在沙鄉是個敏感話題,能不碰,盡量不碰。馮橋胸有成竹地說:「林地有森林法管著,只要依法辦事,就不會有問題。」這陣兒,他的法不靈了,八老漢提出一個過激的要求,要把沙鄉人的林地要回來,一棵樹也不讓上面拿走!

    「我們栽的樹,得留給我們的子孫!」

    八老漢這邊的紛爭還沒平息,一道梁子那邊又出事了,胡二魁和七十二帶著沙灣村的人,虎視眈眈候在那裡,就等馮橋一行從二道梁子翻過來。

    消息是司機們送來的,沙灣村男女老少,紛紜而來,拿著繩索,將十幾輛小車拴在了一起。

    場面再次陷入混亂。

    到了這時,林雅雯才知道,王樹林為啥不見人影?他壓根就沒到八道沙來。接完林雅雯電話,正要出門時,鄉秘書就跑來說,沙灣人要行動了,他們想把所有的車輛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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