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黑洞·曼哈頓心理診所手記 第二部分 毒品會讓美國亡國嗎? 第十一節 美麗簡史之後的真相
    我出生於1965年,正好是「文革」前一年。當神州大地紅旗招展,天翻地覆時,我正在我奶媽的懷裡專心吸奶,對當紅衛兵一點興趣都沒有。到1974年,我小學四年級,毛主席號召所有的學生都要到廣闊天地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所以,我們放棄學校明亮的教室不用,轉戰到農村陰暗的倉庫裡「開門辦學」。每天上學,我都要提一隻籃子,裡面放了我家新鮮的垃圾和盛有我中飯的飯盒。垃圾是用來支援農村的有機肥料。到了課餘時間,我們便到農民家裡幫忙,最能表現我們紅小兵「破四舊」思想的是為農民倒馬桶,一幫10歲左右的城市男孩子爭先恐後搶著到農民家倒馬桶。後來,無錫的一家報社前來採訪,我和幾個倒馬桶積極分子被光榮入鏡。我們一手扶馬桶,一手提馬桶刷,滿臉神氣活現的樣子居然上了報。那是我少年時代第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上報。

    到了1976年,我進入初中,學校裡要求每個學生交100只蒼蠅的蛹。蒼蠅是逐臭之夫,那蛹只有在廁所和糞坑邊上才會有的,於是所有的學生都撲向臭地,可憐蒼蠅幾乎遭受滅頂之災。我還依稀記得和一位漂亮女同學一起到農村的糞坑邊挖蛹的情形。羅曼蒂克的記憶現在一點都沒有,那糞坑的氣味至今卻記憶猶新。更絕的是學校要求每個學生交200斤的垃圾。我雖然歷來是垃圾大糞運動的積極分子,這次也無法完成任務,因為所有的垃圾桶早被洗劫一空。於是我逼迫我媽幫我找垃圾。我媽果然神通非凡,到她廠里拉了一板車的垃圾出來。母子倆前拉後推累出一身臭汗,把一滿車垃圾弄到學校。學校老師估計這車垃圾有150斤,我媽聽了不高興,堅持認為那車垃圾有300斤重。現在想來,我媽一定被那車垃圾累壞了。

    以上革命經歷沒有一字虛假,想必現在的孩子連聽都沒有聽說過。我將此書的初稿給我老爸看,老爸見我這「文革」小輩也敢在他面前耍大刀,語出驚人道:「我曾經將無錫每一個廁所都掃過。」老爸一臉志滿意得的樣子令我笑彎了腰。我長這麼大,老爸是第一次告訴我他在「文革」中掃遍無錫每一個廁所的經歷。他過去不說,可見這也不是他內心值得驕傲的事。現在兒子賣丑,老爸也起興致湊熱鬧。「文革」給人的心靈創痛,隨歲月的流逝已漸漸凝成一種黑色幽默,「文革」實在是一出肛門鬧劇,這絕非我在此譁眾取寵。我相信經歷過「文革」的人都會對我如上的論述會心一笑的。

    在「文革」中,連肛門也逃不過無產階級專政。在我隨外婆到她任教的小學讀書的時候,有一天我的一位老師沒來教課。校長臉色凝重地對大家宣佈,李老師因為犯了反革命罪被逮捕。事後,我的外婆告訴我,李老師是因為用一張印有毛主席頭像的報紙擦屁股而獲罪。此事奇在,那張沾滿大糞的報紙早已被扔進茅坑,必定是有人每天巡視茅坑才能發現階級鬥爭新動向。另一有趣的問題是,那張已沾滿糞水的偉大領袖頭像該如何處理?「文革」對人民大眾的影響可以說已達無「孔」不入的地步了。

    吃屎在常人眼裡不可思議,然在心理病態中卻是一個出現頻率頗高的心理意象。前面在酒鬼那一章裡,我舉過一個酒鬼把自己當成馬桶的病例。馬桶能有什麼用呢?馬桶當然是存屎的容器。把自己當成馬桶顯然足夠噁心,然就事實而論,人體還真是一個馬桶呢,不管一個人有多麼偉大傑出,美麗動人,那個人的腹部的內景不正是一個馬桶麼?人類是一架造糞機器,這是一個事實陳述。然全人類在這一點上達成默契,以忽視人體腸內實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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