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加哩咯楞 正文 第五章
    走到人群最擁擠的地方,男生就乘機往女生身上靠、擠,女生發出興奮的尖叫,滿大街都是喜氣洋洋的大人、小孩兒、青少年,渾身發熱地擠來擠去。

    紅旗比著高大,標語比著書法。

    又是"大喜日子",又是遊行,衝著竄到天上的"二踢腳"又一通傻樂。"慶祝!!……"

    "狗崽子!"突然一顆彈弓紙彈打過來,登時耳朵發麻紅旗也失去了光彩。我都忘了這個茬兒了。

    轉頭看看其他的"狗崽子",其中一個因為不敢去廁所怕挨打,已經把尿尿在褲子裡了。尿順著褲腿兒往下流,腿上結了冰她還仰著臉衝著被燈火照亮的夜空傻笑。

    我們中學的大旗在無數旗子中並不顯得難看。

    崩——崩!又是一個二踢腳。我真年輕呵,我真靈活呵,我真能跑呵,我真能擠呵,我真能喊呵——"狗崽子!"頭上又挨了一顆紙彈。

    這回我想哭。隊伍裡開始唱革命歌曲大輪唱。

    唱著唱著就忘了疼。

    遊行結束後老師讓我們女生連夜繡出一幅領袖巨像來,男生連夜寫出一百幅大標語,有人當場把手指尖兒用大頭針扎破寫"血書"。

    我們中學好像是老修道院改裝的。"文革"後廢除考試,全"就近入學",簡直是老天爺開眼,上學跟去遊藝場那麼輕鬆。教學樓是個老破洋樓,每分鐘地板都在響,腳一踩在上面樓板就打顫。樓上的教室灑水,樓下的教室就下雨;樓上的教室有人打架,樓下的教室就地震。除了最高層最高處那些鑲在樓梯拐角處使勁兒抬頭才能看見的彩色玻璃仍舊頂著風雨,其他教室的玻璃全部打碎了。風在教室裡玩兒障礙賽跑,我們穿著棉鞋棉襖棉候棉手套,縮在教室裡背語錄,英文的第一課是"LongLifeChairmanMao",第二課是"LongLongLifeChairmanMao",下了課渾身都長滿凍瘡。

    因為"就近入學",同學們都來自同一地區,好像互相全認識。女生大部分穿花格子上衣背花布書包,誰要是稍一特殊,就是一片"嘖嘖嘖"。"嘖嘖嘖,她穿了一件的確良上衣,都快透明了!""嘖嘖嘖,新尼龍襪。""嘖嘖嘖,一身國防綠!"男生呵女生絕不說話,可他們互相知道任何一個人的底細而且誰活出一個新聞來都逃不出去大家的嘴。誰誰誰的爸爸從前賣燒餅現在是工人;誰誰誰家原來有個小鋪後來歸了公;誰誰誰的爸爸是地主馬上要回鄉下;誰誰誰的媽媽是"破鞋"······

    領袖像是用塑料窗紗襯底用嘿粗線繡的,繡起來一點兒不難,在窗紗上用線織出一個個黑"X"子,黑"X"子就組成了一幅巨大的領袖像,繡的時候不耽誤用嘴聊天兒用耳朵聽閒話。

    我們班小組長帶頭說起班上的大秀,大秀在她小學五年級時就被男生們"強姦"了,後來又被她爸爸"強姦"過,後來她去靠和男人"胡搞"給她爸爸賺煙酒錢。她家只有一張大炕,她爸和她媽睡這頭,她和她的男人睡那頭,在城裡有炕的人家不多。

    我聽哥哥說過在《初刻拍案驚奇》上有那種"入港"的事,但哥哥不許我看這本書,想起小汀說過男女在一起不過是"接吻接吻接吻",而《紅樓夢》也只說是"雲雨",可能"雲雨"就是"接吻","接吻"就是"入港"吧。

    "她連口罩都買不起,有次我發現她的胸前只掛了一根口罩帶,然後捌在衣服裡愣裝著是帶了口罩,讓我一把給揪出來,當著大伙讓她現了一回眼。"小組長說。她以"敢向壞人壞事作鬥爭"而聞名。

    "我聽說凡是流氓可以看得出來。"一個女生撇著嘴說。

    "看哪兒?"另一個問。

    "看屁股。流氓的屁股都往下垮。"那女生繼續撇嘴。

    "喲,真怪噁心的。"另一個說。

    "咳,別提了,我們家鄰居就更不像話了。兩口子晚上幹那事也不關燈,惹得院兒裡的小孩到晚上就趴在窗外邊透著一個破窗戶紙洞往裡看。"又一個女生連笑帶比劃。

    "真噁心,真噁心死了。反正咱們班肯定還有更多的流氓。"小組長說。

    "誰呀?"

    "咳,我就不說了,你們自己想吧。"小組長故意閉上嘴,弄得所有人都緊張,開始互相懷疑,也懷疑別人知道了自己什麼。我也懷疑他們知道我在看《紅樓夢》。

    "什麼算流氓啊?"一個女生小聲問。

    "你仔細想想,有什麼是不能坦白,不能光明正大,和什麼男人有什麼不正常的交往全算。"小組長壓低聲音說。

    "有回我坐火車,挨著一個男的坐了一晚上,我們倆全睡著了,我醒來的時候發現我的頭搭他肩膀上了,這算不算和男人睡過覺?"那女生問。

    "當然算,說不定你以後該有孩子了。"小組長擠著眼睛笑。

    "呵?"那女生傻了。

    沒人說話了,只低頭飛快地繡那個像。可能所有人都有"流氓"史,都怕說出來,也怕站起來讓別人突然指出自己的屁股是往下垮的。

    "三月裡來是清明,姐妹二人去踏青,隨帶著放風箏。

    風箏上去虛空裡轉,麻繩拉著手腕疼。疼得很呀。

    可恨老天爺颳大風,刮起大風吹斷繩。

    真是一場空。哎喲……"大表姑唱。

    "你大表姑是你們家的人嗎?"

    大表姑自稱是孔子的後代,爸爸自稱是蚩尤的後代,大表姑姓孔,爸爸姓黃,水知道他們的姓是真是假呢?

    爸爸肯定在說謊,蚩尤長得像牛爸爸長得像羊,怎麼可能是一家子?但大表姑真長了孔子的牙,倒使人不能不信服。她說孔家是世代長子相傳,傳到她這一代就連孔家的湯的湯的湯的湯也喝不上了,除了只落個姓"孔",她爸爸的爸爸的爸爸就早已是世代扛長活的了。所以她驕傲的宣佈她是"世代貧農"。

    大表姑年輕時不知為什麼到了城裡,托人找工作找到了她的堂弟,堂弟又找她堂弟的乾哥,乾哥正好是爸爸的媽媽的表嫂的乾兒子。就這麼"堂"的"干"的"表"的全用上了,大表姑就來到了我們家,從我一睜眼就看見大表姑在我面前"抓撓兒",我以為她是我媽,後來才知道她叫"大表姑",後來所有人都問我大表姑是不是我們家的人。

    爸爸自殺後,大表姑變成了家裡的爸爸,媽媽什麼都聽她的。連兩個人的長像都愈來愈靠攏,不知是誰往誰那兒靠,反正她們兩個完全不同的人竟變得快成雙胞胎了。

    媽媽是個土軍閥的女兒,十八歲以前不知哪天,姥爺開了洋葷,給她請來個大城市來的留洋學生當家庭教師,沒出兩個月,她就帶著一腦袋俄羅斯與法國革命的幻想穿著緞子旗袍逃出了她住的那個小鎮上了延安。那個家庭教師也失蹤了,姥爺以為他倆私奔了,可四九年後姥爺見到的女婿不是家庭教師而是爸爸,他才鬆了口氣下到黃泉。他恨死了那個家庭教師,後來聽說家庭教師在前線是被炮彈炸碎了又心疼起他來,但還是慶幸媽媽沒嫁給他。媽媽帶著幻想穿著墨綠色緞旗袍到了延安後,憑著一雙大眼睛進了文工團。文工團的女兵大多來自城裡,不光能說能唱能蹦能跳,還能用土染料把軍裝染成黑的,再自做一雙黑布鞋披上一條自染的土布圍巾號稱是現代的"安娜"。她們走在街上引人注目,決不甘於用軍人生活淹沒女性。這種"安"式風度一直跟了媽媽一輩子,直到她已變成了一個圓陀螺,提起"安娜"形象她仍能挺胸仰頭目不斜視。

    "哈哈,你應做一朵牡丹。"她提醒我,看著我的牛仔褲。

    "我是一顆狗尾巴草。"我用唾沫擦擦褲子上的污跡。

    "安娜……"她又要說。

    "我沒那麼細的腰!"我說完就走。

    媽媽前半輩子基本是在夢裡活著。"羅亭"、"安娜"、家庭教師教她會說了"mydarling","love"就永遠"bye-bye"在前線獻身了;這簡直是一首詩,從此媽媽的英文就停留在"darling"上。後來的"darling"是爸爸,一表人材,又是出生入死累計戰功;雖不似前一個那麼詩意的天生一個"英魂",但後者更顯堅實可信、思想成熟。借了爸爸的光,媽媽一結婚就有了特殊待遇,不在只是穿了一身黑軍裝在河邊唱歌的"安娜"了。她有特殊的食品供應、行軍時騎驢。後來進了城,前呼後擁,司機警衛加廚師,"媽媽你這麼革命倒挺舒服。"我說,"胡說,能參加革命的都是不怕死的。"媽媽的朋友提醒我。我當然服輸,她們全是香氣撲鼻穿著繡花襯衣高跟鞋的"人物",我算老幾?媽媽從來沒對我滿意過,一會兒嫌我胖一會兒嫌我瘦,讓我學跳舞、逼我早起練功、練來練去到了舞蹈學校老師拿個尺子從脖子量到屁股根兒、又從屁股根兒量到腳底,說下半部分應該比上半部分長三寸,而我紙長了兩寸半,還差半寸沒地方去找!媽媽才罷休。又讓我學唱戲,早起吊嗓子,像殺雞一半;最後老師說這孩子嗓子有咽炎最好別唱。媽媽又讓我改學畫畫兒,反正她不讓我安安穩穩過日子,放了學跳足了猴皮筋兒。

    "你可以成為一個天才可惜你不用功。"媽媽說。

    "我的腿不夠長,我的嗓子有咽炎。"我反駁。她一點兒也不考慮她把我的腿生短了半寸。

    "畫畫兒用不著腿長吧?"她像彈鋼琴那樣敲桌子。

    "我可能是色盲。"我得意地說。真希望讓醫生確認她生的這個孩子一無是處,我的後半生就安穩了。媽媽一心認定她的孩子必須是個什麼。

    "你生下來以後專門在醫院裡作過各項檢查,醫生說你在各方面都比別的孩子長得全。"她看著我。

    全?什麼叫全?

    "可惜白生了!"她歎口氣,不再看我。

    白生了?什麼叫白生了?

    媽媽在文革的經歷才使她變成了個"媽媽"。她一下老了,白頭髮突然出現,頭髮直了,垂在臉前,臉上的肉鬆了,眼睛也小了。瞇縫著眼看我,不再用手去彈桌子面。看著她那副樣子,讓我跳芭蕾舞唱戲吊嗓子幹什麼都行,只要她再變成"安娜"。但沒準兒哪天,她那股"安娜"勁兒又來了,我只好再逃。

    至於大表姑,大家都說她是個"全乎"人,在鄉下的時候被看成是吉利乾淨的象徵,混喪全請她幫忙。可她一輩子沒有過男人,也不知怎麼就落個"全乎"。有本書叫《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可我大表姑一個人就"全乎"了。

    "起床啦……吃早飯啦……上幼兒園啦……今兒梳什麼樣的頭呀?跳荷花舞那樣的吧……瞧,新連衣裙,百褶的,轉圈兒……喲,跟大傘似的。"大表姑拿我當她的模特兒。

    "大表姑我們在幼兒園轉圈兒比裙子大的時候,男生就趴在地上往上面看,就像這樣兒……"我學。

    "哎喲可不得了,壞孩子。跟男孩兒玩兒的時候可得當心。"

    在幼兒園玩了一天"揭發小朋友",晚上回家做夢夢見抓特務。早晨醒來遍地是落花。

    "看院子裡多好看,去演吧。"大表姑塞給我一個小花籃兒,給我梳了一個唱戲的"小姐頭",穿上新做的連衣裙去院子裡"葬花"。

    "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什麼來著?大表姑?"我剛扭兩下就忘了。

    "有誰憐?"大表姑早就把花替我掃好了,放進我的小花籃兒裡。

    "有誰憐?下面什麼來著?……"我一扭台步就忘了詞兒。

    "游什麼來著?"大表姑反過來問我。

    "哦,對了!游系軟系飄春系,落系輕沾撲繡簾。閨中女兒惜春暮,忍踏落花來復去,明年閨中知有誰,不管桃飛與李飛,一年三百六十日,花落人亡兩不知!"我一邊扭台步,一邊胡唱。

    "這麼快就唱完了?你這孩子亂唱!"大表姑乾脆拿把大掃帚吧花瓣"吭吭吭"幾下全掃在一起了。

    "埋吧。"她說。

    "大表姑,我這衣服也不像啊,干明再做一身唱戲的衣服給我吧。"我提著我的"千層百褶裙"。

    "干明咱不唱林黛玉了,太悲切,咱趕明兒雪楊貴妃了。"她把花瓣撮進簸箕裡倒進垃圾箱。

    "林黛玉跟賈寶玉好是麼?"

    "那都是老話了,舊社會的事,現在這麼大點兒的孩子不興談這個,出去別亂說。趕明咱學唱《楊家將》了。"

    大表姑有一箱子處理品,皮鞋、布料、手錶、皮包、毛衣、綢衫……她在過節或帶我出去逛商店時穿,全穿上還是看起來像"世代貧農"。

    她看小人書但是會背唱詞。還懂得戲。他只要去一次飯館就會做那兒的菜。她看一下畫報就會模仿並設計新服裝。如果拿時候有"ChristianDior",她會仿造一系列"Dior"產品。

    她以她的"全乎"自豪,一輩子主張"男女授受不親";她為媽媽和爸爸在一塊兒睡覺而害臊;她說我出嫁前最好別跟男孩子說話;"除非你跟他定了或者我看他不錯。"什麼叫我跟他定了她看著不錯?我不說話怎麼"定"?她看著不錯管屁用。

    所以等楊飛跟我好了十年最後決定不當我"丈夫"時,我飛快地就叫大表姑和媽媽一起為我跳了一個她們看著"不錯"的,飛快地結婚有飛快地離,弄得她倆看著我的時候跟看"處理品"似的。

    媽媽和大表姑兩人愈長愈像,就一起穿套裁出來的一樣的衣服。有時你能看見兩個圓滾滾的藍或兩個圓滾滾的灰;有時你能看見兩個圓滾滾的透明麻布衫;一個裡面透出斷了帶子的破胸罩和兩個垂在肚子上的乳房,一個裡面透出比肚子矮一截的兩個處女似的小乳頭。媽媽的房間裡有煙味兒還有書,大表姑的房間裡有廉價花露水味兒還有個今天穿牛仔褲明天穿起超短裙的小洋娃娃。

    "頭一年栽花花沒成,

    第二年栽花霜皺了,

    第三年趕上發大水······

    哎喲我的媽……"大表姑唱。

    "你必須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娃子對我說。

    她老是有她的生活方式。小學是夢想做大使夫人,穿的衣服全跟童話電影裡的似的;後來想當掏糞工,路過糞車就故意拚命聞味兒;後來想當芭蕾舞演員,每天穿一雙前邊墊毛線的布鞋練者用腳尖走路。後來我們都各自上了中學,她又開始熱衷於拉手風琴,因為拉的曲調"不健康",被她中學工宣隊收入"三性學習班",凡有槍斃人的大會學校都讓她去旁聽受教育。

    文革後她決定養貓,一下養了七隻。那時養貓不合法,貓們只好擠在她那一間屋裡吃喝拉撒睡,臭氣熏天,好不容易盼到政府下令鼓勵市民養貓除耗子,有隻貓一高興從陽台上跳下去摔斷了腿。

    "你必須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她再三說。

    我在她家過夜,貓們在我肚子上跑來跑去,它們夜裡全不睡,從大衣櫃頂上往下跳著玩兒,那我們的肚子當海綿墊兒。砸得我哎喲叫,娃子就哈哈笑。她吃方便麵貓吃紅燒魚,我離婚後她送我一隻從黑市上買的狗。

    政府還沒下令養狗,打狗隊天天巡邏,抓到狗必殺。我的狗的名字叫"傻蛋"。

    "傻蛋"沒權利上街拉屎,我只好訓練它把屎拉在一張報紙上。可它不理那張報紙,非到處亂拉,拉完後跳到我床上一坐,屁股上的屎就沾在我床單上。

    "洗澡去!"我把它扔進澡盆,它每次洗完澡都可憐兮兮的發抖、尖叫,趴在電爐旁流眼淚。

    "傻蛋"和我同吃同睡,除了它睡覺的地方它不拉屎,其他地方都拉遍了,有人告訴我到晚上偷偷帶它出去拉,可它從早晨一睜眼就開始一直拉倒晚上,好像直腸子。

    在我離婚後楊飛突然決定結婚前他跑到我這兒來"敘舊",十年的關係不容易,他當初用藝術家的傲慢拒絕當我"丈夫",等我突擊結完婚,他又渴望起"家庭"來,飛快地找了個"妻子",剛要結婚聽說我又離了。

    "為什麼?"他問我。

    "快速過渡法。"我說。

    "我怎麼辦?"

    "去結婚吧。"

    "快速過渡法"就有一個好處是萬事重新開始。楊飛那天晚上決定留下當我的"情人"。可是到了睡覺時間,"傻蛋"就準時地跳到我床上來。

    "去,下去!"楊飛頓時敗興。

    "下去吧,傻蛋。"我也說。

    "傻蛋"看著我,跳到我身邊舔我的臉,然後沖揚飛大叫。

    "下去!傻蛋!"我厲聲說。

    它受了驚,呆住,看著我不動。

    "下去!你下去!"

    它突然衝著我大叫起來。

    我抱起它,把它放在門外,把門鎖上。

    儘管如此,我和楊飛躺在床上什麼也沒幹。

    "傻蛋"在門外叫個不停。

    我那點兒起碼想向揚飛訴苦的情緒都讓它搞沒了。

    我起來打開門,它飛快地跑進來,跳上床,帶著屎臭氣死活不下去了。誰碰它它就叫,然後它拱在我與揚飛之間打呼嚕。

    "一更裡鼓兒催,誰也不認得誰。嗯哎喲,嗯哎喲,哎來哎嗨咿呀,哎來哎嗨咿呀,嗯哎哎嗨喲……"我夢見大表姑。

    "我們還是各自往前走吧。"早晨楊飛起來穿上衣服親了我腦門子一下就走了。他再也沒來。

    我抱著"傻蛋"哭,"傻蛋"不停地打嗝。

    "它這麼打嗝可不好。"娃子兩天後來了。"傻蛋"還在打嗝。

    "不知怎麼了,是不是嚇著了?"我想起哄它下床的事來。

    "可憐。"娃子說。

    誰可憐?我心裡嘀咕,嘴上沒說,過兩天,"傻蛋"發起燒來,我也發起燒來。

    "不好了,我們倆全病了,快來看看吧。"我打電話給娃子。

    "什麼?它病了?!"娃子的第一反應是"傻蛋"。

    "我也病了!我在發燒,我們倆都不停流眼淚。"

    "是不是你傳染了它?"

    "是它傳染了我!"

    "噢,可憐!"

    "要是我們倆都死了呢?"我故意問。

    "你死不了。"她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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