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些兵 正文 第三章 徒手比爬桿
    「一個女兵怎麼能隨便摟抱非親非故的男幹部呢?就算是自己的丈夫,想摟抱也要在自己家裡,怎麼能當著外人呢?再說那桂參謀也根本不是你的丈夫或對象啊!」女隊長把小林琳叫到辦公室裡,聲色俱厲地訓斥。

    越說越不像話了,只說得小林琳淚水漣漣,她摀住耳朵說:「隊長你不要說了,我改了,以後再也不了!」

    小林琳跑出辦公室,回到自己的宿舍,把頭埋進被子,嗚嗚地失聲痛哭。她現在再也控制不住了。只想哭個痛快。

    但美貌的小林琳的擁抱,卻讓目前依舊單身的桂南俠心猿意馬了。當時他雖然表現得很理智,但心底裡已經捲起了十級海浪,小林琳的顫抖的熱熱的身子撲在他的身上,那種感覺太奇妙太神聖了,他一向老到,但也一時間熱血沸騰,當夜他就失眠了。如果說異性相吸,美貌的小林琳就對他形成了強吸。他突然有了要幫小林琳的念想,他要幫小林琳把人生之路走穩,要幫小林琳提干——自然這要花費時日,沒關係,小林琳現在還小,幾年以後才正當年,那時自己就順理成章會成為小林琳的另一半。自己再委屈幾年不搞對象,不談女人,為了小林琳是值得的。他開始新一輪策劃,此為後話。

    話說霍萍生活在通信連,天天拎著二十多斤重的線拐子練跑步,練匍匐,練收放線,練爬桿,練架設,著著實實地累慘了。她不僅曬得面容黧黑了,磨得手上一串串的血泡,天天纏著紗布,而且已經快脫相了。中午吃飯時端著碗手都哆嗦,吃完飯回到宿舍和著衣服坐在小馬扎上趴在床邊就睡著了。

    這是白天,晚上能閒得住嗎?不能!一天下來渾身的能量全部釋放了以後,還要拖著疲倦的身體學習電話單機原理、操作技能和維護保養。然後,就在班長帶領下捧起新發的《毛選四卷》合訂本,一篇篇地朗讀學習。

    她們的大屋子裡睡著三個班,三十來人,每到這個時候,三個班都響起朗朗的讀書聲,屋子裡就顯得很吵。起初霍萍不適應,感覺太亂了。但一旦適應,在剩下一個班朗讀的時候還感覺太冷清太寂寞了。當然了,在朗朗的讀書聲裡,大家免不了要困得打盹,班長就尖著嗓子大聲呵斥。捱到差半個小時就吹熄燈號的時候,才算告一段落。這時霍萍就簡單洗把臉,洗洗腳,立馬鑽了被窩睡覺,而且,腦袋一沾枕頭立馬響起鼾聲。當然了,睡覺前洗洗屁股還是應該的,只是仍舊使用臉盆,曾經讓她心裡惴惴的害怕染病,可是,眼看著班裡女兵都這麼做,她也就豁出去了。

    週末回家的時候,老爸自然要問起她的情況,她便實話實說。

    老爸就點點頭說:「還行,妮子,好好煉吧,好鋼都是煉出來的。」

    老媽不問吃喝,單單問起晚上洗屁股的事,霍萍也實話實說,老媽就急了:「使一個盆怎麼行?再拿一個過去!鬧了病將來影響生育怎麼辦?」

    老爸就不愛聽了:「什麼影響生育!別人怎樣咱就怎樣!你弄得瓶瓶罐罐一大堆行起軍來怎麼辦?」

    老媽就說:「到時候自有辦法,我不能看著妮子把身體糟踐了!」

    老爸就冷冷地笑起來了。老媽最怕老爸的冷笑。他一冷笑,就沒好事。於是老媽趕緊閉了嘴,不說話了。

    在白天的訓練裡,攀登架設是最累的。一根黑油油光溜溜的電桿被戰士們爬過一段時間以後,就磨得十分光滑,這個時候反而不如新桿好爬。霍萍總是爬到第八個來回的時候,疲勞期不期而至,開始四肢僵硬,手腳不聽使喚。此時班長就有意讓她只用四肢,不用腳套。爬電桿有3種爬法,一是用腳扣,就是那種常見的鐵的帶釘耙的半圓,一是用腳套,即把一個直徑一尺多的牛皮圈擰成「8」字,套住兩腳可以爬桿,還有就是徒手爬桿。霍萍用腳扣自然能爬得利索,而用腳套就總是半截腰掉下來,現在班長在她非常疲勞的時候讓她徒手爬桿,談何容易!但她不能不聽班長的訓斥。她站在油桿的下面,抬頭望一眼桿頂,便雙手抱住油桿往上爬,可是明明兩腿已經沒有一點力氣,於是一隻腳剛蹬上去,另一隻腳就滑落下來。就這麼反反覆覆地爬呀,滑呀,直到精疲力竭,雙腳再也不能同時離開地面,繼而一下子躺倒在地,死活不爬了。

    若是攀爬新油桿,又是最痛苦的,多少年以後都讓霍萍記憶猶新:新油桿上是有刺兒的,往上攀爬還好一些,待到抱著油桿滑下來時可就慘了,雙手都被刺兒扎滿了,真是苦不堪言。霍萍細嫩的手掌總是血淋淋的。可班長還是要讓她們等到訓練結束以後,才能咬著牙忍著痛把刺兒一根根地往外剝。霍萍好幾次想哭,可是,看到別的女兵都這樣,人家都沒哭,她也就強行忍住了。結果,這個月霍萍就絕經了。

    「老朋友」不來了!霍萍嚇得夠嗆,是不是自己身體出了問題?這要是影響未來的生育可怎麼辦?是不是別人也這樣呢?她悄悄問另一個女兵,人家告訴她,過去也絕過經,用中藥調過以後「老朋友」就又回來了。那時候,部隊醫院沒有中藥,買中藥得去藥店。女兵們的津貼費少得可憐,一個月只有幾塊錢,怎麼吃得起中藥呢?師後勤部有個規定,涉及通信連女兵絕經問題買中藥,可以特批報銷。於是,霍萍就不得不加入了這個享受「特批」的系列。

    受苦受累不算什麼,霍萍最討厭挨罵。班長叫胡玫,是個個子不高、團團臉的四川女兵,已經入伍5年,惹急了就會罵街,最常罵的話是「媽那X!」或者「笨X!」「死肉X!」。霍萍累得躺倒在地的時候,胡玫就罵了一句:「笨X,起來,繼續!」

    霍萍果然就起來了,但她不是去爬桿,而是一把揪住胡玫伸手就打,要不是班裡女兵立馬抱住了她,她的巴掌就打在胡玫臉上了。但她冷靜下來以後一想,胡玫罵街為了誰呢?胡玫是事事做在前頭的,絲毫不比大家輕鬆,她這麼罵還不是恨鐵不成鋼嗎?也就原諒了胡玫。但她好幾天不理胡玫。

    隨著時間推移,霍萍也慢慢明白,胡玫並不是真的對她們那麼狠心,那麼不顧她們的痛苦與死活。之所以對她們嚴厲,是想讓她們在苦累的磨礪中盡快訓練出過硬的專業技術。而且,胡玫也有心軟的時候,有時遇到新油桿,就讓她們先帶著腳套爬上去,先把油桿上的刺兒磨一磨。不要小看了胡玫的這個決定,此時此刻,霍萍心裡就油然翻起熱浪。但她還是不理胡玫。

    兩天後的一件事讓霍萍驀然改變了態度,而且讓霍萍終生難忘——那次她爬到油桿頂端的時候,突然腳套被磨斷了,身體急速從油桿上滑了下來,眼看就要摔在地上。一根油桿三四米高,掉下來就算摔不折腰腿,墩一下子也是夠受的!說時遲那時快,此時胡玫一個箭步飛奔上前,在霍萍將要落地的瞬間,猛地用雙手托住了霍萍的屁股。霍萍沒有受傷,而胡玫的手掌手腕卻疼得不行,回去到師醫院一檢查,骨折了。不得不打上石膏和夾板。

    胡玫雖然受傷,依舊帶傷領著大家訓練。霍萍週末回家的時候,就把這個情況對老爸說了,老爸說:「你把胡玫叫家裡來吧。」結果那次老爸對胡玫隻字不提訓練的事,只是讓胡玫吃了一次香香的羊肉餡餃子,直吃得胡玫熱淚盈眶。回頭連裡就給了胡玫一個「嘉獎」。

    胡玫不顧個人安危奮不顧身援救了霍萍這件事,也讓霍萍捐棄前嫌,在訓練中更加刻苦了。她要為班裡、為胡玫爭得榮譽。她最喜歡收放線,一手提著重重的線拐子,身體飛速地向前奔跑的同時,手臂不停地上下顫動,電話線就在她的顫動中被漸次抖落在地,直到全部放完。然後,一手舉著已經空空的輕輕的線拐子,一手抓住電話線打起波浪,一圈又一圈地往線拐子上纏繞,腳步跟隨著手動的節奏迅速返回,直到把放出的線全部收起,心裡油然升起成就感。她對這種成就感十分沉迷。即使不斷重複這個過程,她也不煩。手磨破了不覺得疼,腿跑腫了不想停,一點點向著達標的要求靠近。

    學習電話單機霍萍感覺最輕鬆,因為那些原理都是中學物理課本上的知識,恰恰霍萍對物理最感興趣,學得最好也最擅長,所以,她就掌握得很快,時間不長就與老兵平起平坐了。

    看到霍萍進步很快,班長胡玫很滿意,覺得她跟一般幹部子弟還不太一樣,便開始在班裡和排裡表揚她了,說她訓練認真,工作積極,頭腦靈活,肯於吃苦。而且,胡玫還向排長保證,一定要把霍萍培養成專業技術尖子,要到軍、師專業技術比武中去拿名次。至於胡玫的表現是不是因為霍萍的老爸請她吃了一頓羊肉餡餃子,則不得而知。

    排長聽說霍萍是個苗子,則不太相信:師長的千金,差不多都是嬌小姐,能夠成為又苦又累的電話兵的尖子嗎?排長要親自看看,於是,她抽出時間對霍萍進行了單獨的考核。霍萍是經歷過陣仗的女孩,對排長的考核自然不當回事,她沉著應對,冷靜答題,除了爬油桿差了一些,其他全是「5」分。當兵的考核,「5」分是最高分,是優,「4」分是良,而「3」分就是勉強及格了。霍萍爬油桿,就得的是「3」分。

    考核過後,排長很矛盾,她想讓胡玫加大對霍萍的訓練力度,把爬油桿成績練上去,但又不忍心如此摔打霍萍,因為爬油桿確實太辛苦,一般女孩子很難吃得消,混個及格都要掉幾斤肉,更別說拿優了,全排女兵爬油桿拿優的也沒有幾個。更嚴重的問題在於,霍萍是師一號的千金,誰敢下死力氣摔打她?真有個三長兩短怎麼向師一號交待?思慮再三,排長沒有對胡玫交待一定要把霍萍培養成尖子,她讓胡玫靜觀其變:如果霍萍自己願意苦練,那就順其自然,排裡自然大力支持她去參加比賽,去過關斬將;如果本人沒有這個要求,班裡和排裡則不要勉為其難——我們既要帶兵,還要交給師長一個全須全尾的千金,否則我們就是失職,現在還談不到師一號會對我們報復,先是我們自己就會無顏去見師一號。

    胡玫得此指令,心裡有底了。她想了想,就告訴霍萍,你除了爬油桿尚有差距,其他方面都可以與老兵抗衡,而且,去師裡、軍裡比賽說不定也能拿名次呢!

    這等於是激將法。我把底交給你了,下一步應該怎麼辦,由你自己選擇。於是,胡玫並不給霍萍吃小灶,對爬油桿這一項你願不願練由你自己決定。霍萍是個聰明女孩,何去何從自然心裡明鏡似的。一時間她也陷入矛盾,練,就要掉多少斤肉,掉了肉也不一定練得成;不練,就永遠得不了優,參加比賽更是天方夜譚。練,就可能成為技術尖子;不練,就是一個平庸的電話兵。

    週末,她帶著疑惑去師醫院找方芳,方芳先是大呼小叫,說霍萍比原來又黑得厲害了,接著,就發起火來:「你們是不是天天在外面曬著啊?你們班長、排長一點人情味也沒有,太不是東西了!要不要我給她們打個電話教訓她們幾句?」

    霍萍急忙攔住方芳,說:「你千萬別這麼冒失!到什麼山唱什麼歌,幹什麼吆喝什麼,誰讓老爸把我推到這個位置呢!」

    提到老爸的安排,方芳便無話了。如果人家師一號有意磨練自己的女兒,別人能說什麼呢?方芳便說起自己,現在天天搓棉球,擦桌子拖地板,這麼長時間了,還沒學正經的醫護知識呢,還不是也是老爸的安排?說要好好磨磨她的性子。方芳老爸是師二號,自然知道方芳性格浮躁。霍萍對老爸的安排並無怨言,她理解老爸。而方芳就不行,她說:「非要往死裡練?有的首長的孩子並不是軍事技術拔尖兒,不是照樣進修提干?人家能行,咱為什麼不行?」

    兩個人說著話,就走出師醫院,往家屬院走去。隨方芳怎麼說吧,霍萍該練還是得練,她沒法拂逆老爸的安排。兩個人手牽著手,非常貼心也非常愜意。霍萍天天累得賊死,能和好朋友一起牽著手走走路,目前就是最大的享受。

    兩個人走著,方芳突然說:「哎,你們連有條件好的男兵嗎?」

    霍萍問:「你什麼意思?想搞對像啦?」

    方芳捏了一下霍萍的手指,說:「不是,我不是說我,我是說你,嘿嘿。咱們都超過19歲了,都是成人了,搞對像不也是順理成章嗎?」

    霍萍也捏了一下方芳的手指,說:「咱們現在都是戰士,戰士是不許談戀愛、搞對象的,你忘了你是怎麼教訓小林琳了?」

    方芳把霍萍的手攥得緊緊的說:「我們可以偷著搞,別讓旁人看出來就行了。現在出色的男兵一般都在老家有對象,所以,動手晚了肯定挑不上好男兵了。到時候,隨便將就一個看不上眼的,不是太虧了嗎?」

    說到這個問題,霍萍心裡便熱熱的。這個問題過去藏在她的心底非常隱秘的一角,現在驀然間被方芳提了出來,讓她在渾身的疲憊中突然感到輕鬆了一下。愛情,真是個鼓舞人也麻醉人的話題!但霍萍從方芳的話裡聽出了方芳的問題:她肯定找到目標了,不然怎麼會控制不住地和自己討論這個問題呢?於是霍萍詐了她一下:「你現在看問題比較偏激,估計你看上的男兵也是個愛走極端的人。」說完,霍萍就偷笑起來,她想看看方芳怎麼回答。

    果然,方芳中計了——也許是中計,也許是不能自控——每個姑娘在初次看上一個男友的時候幾乎都是不能自控地要告訴自己最貼近的女友。方芳驀然間便一臉幸福,說:「才不是呢!他叫高家鎖,是炮團尖子連『紅二連』的連長,17歲當兵,今年27,年紀輕輕卻已經是有10年兵齡的老兵了!你想想,他又不是高幹子弟,這麼年輕就當連長,不是全靠自己幹得好嗎?」

    霍萍心裡暗笑:方芳看意思確實掉情網裡了。就譏笑說:「只怕是個不懂感情的事業狂,否則也進步不了這麼快。」

    方芳一口回絕道:「絕不是你說的那樣!高家鎖是為了救助連裡的一個小兵,在刨樹根的時候讓大樹把自己的腿壓傷了。我給他換藥的時候,摸他的腿,他就摸了我的手。我們倆互相看著,足足看了得有半分鐘。啊,那真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全身都感覺酥軟,沒有力氣,而且心裡『怦怦』亂跳,熱血直往臉上攻,我有生以來還從來沒體驗過這種感覺,我就想一動不動地讓他摸著我的手!」

    霍萍驚訝地看著方芳,方芳兩眼直直地看著前方,那目光空洞迷離,腳下機械地走著,思緒完全沉浸在與高家鎖的戀情裡了。當然,說是戀情為時過早,說是一個姑娘情竇初開更準確。但方芳的情緒對霍萍的影響很大,一下子勾起她對男兵的憧憬。兩個人走進家屬院以後,在方芳家門口懵懵懂懂都不知道是怎麼分的手。

    回到自己家裡以後,霍萍見父親沒有回來,只有老媽和姥姥在忙著做飯,通訊員魏雨繆在幫忙洗菜。那時候師一級首長身邊的服務人員不叫勤務兵,而叫通訊員,其實工作性質差不多。

    小魏長得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白淨的國字臉,兩道眉毛很濃很黑,眸子也特別亮,構成小魏與別人的最大區別。小魏是去年入伍的,安排在家裡做通訊員,手腳勤快有眼力見,幫著老媽把家裡料理得井井有條,一家人都非常滿意。霍萍過去沒對小魏有什麼特意的留心,今晚就不同了,她突然有了想觀察小魏的念想。

    此時小魏說:「霍萍,洗澡水給你放好了,去泡一下吧,去去疲勞。」

    霍萍沒理小魏,只是對老媽問了一句:「做什麼吃啊?」就走向洗手間。

    她把門反鎖上,然後脫下軍裝。那時的乳罩沒有現在這樣的鋼絲圈,只是軟塌塌的一個布罩。霍萍在脫下乳罩的時候放在鼻子底下聞了一下,全是汗味兒。脫下褲衩的時候,她也放在鼻子底下聞了一下,倒是沒有異味,但排泄物顯然很多。每當她非常累的時候,下邊的排泄物就增多。她曾經在老師帶領下去農村學農勞動,和其他女同學用大筐幫社員抬燒黑了的炕坯,從社員家裡運到田里,做鉀肥。那時,把肩膀壓得紅腫了好些日子。腰也疼得直不起來。而下邊排泄物就突然增多起來。霍萍回來後問過母親,母親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只是讓她聞聞是不是有異味,如果沒有,勤洗褲衩就行了。

    此時,霍萍就把所有的衣服都泡進盆裡,自己光溜溜地躺在澡盆裡泡了起來。水略微有些熱,不過正對霍萍心思,她此時就想熱一點才好。她感覺小魏把她回家的時間掐算得非常準確。

    霍萍老家是東北鐵嶺的,而小魏就是鐵嶺老鄉。之所以選一個鐵嶺老鄉來家裡做通訊員,就是考慮生活習慣應該一致。小魏出身在一個中學教師的家裡,爸爸媽媽都是老師,小魏從小受到良好教育。他第一次進霍家的時候,老爸問他:「小魏,你有什麼愛好?」

    誰都想不到,小魏回答了這麼一句:「我愛好做題。」

    老爸很納悶,問:「做題?做什麼題?」

    小魏回答說:「數學、幾何、物理、化學,只要是習題,我就喜歡做。」小魏說完,就從自己的挎包裡掏出幾本書,亮給老爸。

    老爸一看,見是《趣味數學習題集》、《趣味幾何習題集》、《趣味物理習題集》和《趣味化學習題集》四本書。那時候人們的書包裡最常裝著的是《毛選四卷》,誰裝這個?老爸哈哈哈一陣大笑。直笑得小魏脹紅了臉。但轉而老爸就不笑了,說:「小魏啊,你對我展示這些也就展示了,但是,事情到此為止,對外人不要隨便展示。不要給自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是不是?」直說得小魏連連點頭。

    當時霍萍就感覺老爸小題大做,幾本習題集還能引來什麼?而當她走進部隊以後才知道,那時候的部隊生活氛圍是非常「左」的,話語環境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生命不息,戰鬥不止」,怎麼能容忍什麼什麼習題集呢?

    沒錯,霍萍臥室牆上掛的一幅畫就是反映1969年3月珍寶島戰役的情況:一個叫於慶陽的年輕戰士剛被醫護人員裹好頭上的傷,便抱緊衝鋒鎗從雪窩裡衝向敵陣。畫名就是《生命不息,衝鋒不止》。那個年輕的戰士臉膛紅潤,額角裹著雪白的紗布,殷紅的血跡從紗布裡滲了出來。霍萍讀過關于于慶陽的報道:現場的實際情況是子彈從他的右太陽穴打進去,從後腦穿了出來,腦漿和血水不斷地湧出……他一把推開衛生員,抓起衝鋒鎗,「騰」地站了起來,向敵人衝去:一步,兩步,三步……他一連向前衝了六步,倒下去的時候,仍然保持著衝鋒的姿勢……霍萍對於慶陽非常敬佩,非常崇拜!想起這些,就感覺家裡的通訊員小魏真的有些不合時宜!

    霍萍在澡盆裡睡著了,她太累了。小魏來敲門,讓她去吃飯,敲了老半天,才把霍萍敲醒。

    霍萍突然發現自己把內衣外衣全泡在水盆裡了,穿什麼呢?便急忙對門外小魏說:「小魏,你讓我媽給我拿幾件衣服來,內衣外衣都要!」

    小魏是不上桌吃飯的,他每次都是在一家人吃過以後,自己去廚房悄悄吃完,然後就刷鍋洗碗。

    此時霍萍一家人開始吃飯了,小魏就悄然潛進洗手間,把霍萍的衣服都洗了,連乳罩和褲衩全洗了。一家人只知道小魏在幹活,但他在幹什麼,他們全不知道。小魏在霍萍家裡已經幹了一年半,對洗衣做飯已經非常熟練,所以幹起活來既快又好。當一家人吃完飯的時候,小魏恰好把霍萍的一身衣服洗好,擰乾,搭在鐵絲上滴水。那時候軍裝是的確良混紡的,擰得再干也要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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