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七夕中短篇作品 正文 你是我的天下無雙
    每天凌晨,我都會按時打開博客,我的博客有個很驕傲的名字,叫「天下無雙」。

    我在裡面介紹,我是北北,一個任性愛胡鬧的女孩子,習慣凌晨深刻的想念一個女孩,祭奠我的青春。

    裡面的日誌都是藍色的字體,字裡行間寫滿了白朵的名字,是的,白朵,就是我想念的女孩。

    白朵走後,我習慣每天坐一趟她曾經天天坐的2路公車,習慣用她曾經天天用的杯子喝水,習慣趴在她曾用過的桌子上學她的安靜模樣看書,就連寂寞的姿勢都是習慣學以前的她。

    這麼久以後,我還是能清晰的想起白朵寂寞的側臉,以及我們所有的青春歲月。

    One。宿命是我們不能改變的輪迴。

    白朵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喜歡穿桃紅色的裙子,裙角邊緣繡著細細密密的花朵,手腕上帶著大串纖細的銀鐲,抬起手時會發出細小伶仃的清脆響聲。

    第一次見到白朵,是中午,日光氾濫。我抱著書去天台上轉悠,就看到了她。

    她站在七樓天台的牆壁邊沿,面朝南方,對著強烈的日光張開雙臂,我站在她身後,驚呆的看著這一幕,手裡的書僵硬的落在地上。

    那一刻,我覺得她就像一隻振翅欲飛的蝴蝶,帶著漂亮的羽翼,卻有說不出來的哀傷。

    她聽到聲響回過頭,背著陽光,我看不清她的臉,只看到她的長頭髮在風裡桀驁的飛揚,直到她從牆壁上跳下來,才看清她的臉,蒼白倔強,似笑非笑的看著我,我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在那樣凜冽的眼神下,我有一瞬間的不知所措。

    她也只是站在原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就走了。背影單薄,但卻凜冽挺直,彷彿明媚的陽光都滲透不到她的心底。

    彼時,我高三,因為爸爸生意緣故,我隨父母到C市唸書。爸爸在和校長談我學習的事時我在學校到處轉,卻沒想到會看到這樣的一幕。

    班主任把我帶進班裡的時候,只是指著一個位置讓我坐過去,我坐下時看到桌子另一邊桌肚裡放著書,MP3,白紙等東西。

    空座位一個上午都沒人,這麼桌肚裡放那麼多雜亂的東西,大概是個男孩子吧。但是下午上課鈴響時,卻有人從後門竄過來,坐在這個位置上,我轉過頭,對上一張熟悉的臉。

    她依舊是似笑非笑的樣子,但是卻開口對我說,我是白朵,歡迎新同桌。

    我咬咬嘴唇,近到咫尺能清楚的看到她的眼睛上桃紅色的眼影,漂亮極了,我說,我叫許北北,你的眼睛真漂亮。

    然後我就看到她笑的特別純淨,她說,謝謝,你是第一個這麼誇我的女孩子。

    之後,我才知道,白朵是實驗高中的名人,雖然她大多上課時間都在看小說,但考試卻從沒下過前三名。每次學校有什麼活動也是她負責主持,就連英語演講比賽她都獨佔鰲頭。

    總以為,這樣的女孩子,就是用來寵愛的,應該驕傲的像個公主一樣,過眾星拱月的生活。可是我卻沒看到她身邊有什麼要好的人。

    她不愛說話,上課的時候喜歡在桌子上鋪乾淨的素描紙,然後掛著MP3看小說,偶爾也會偏頭在紙上睡覺,每次我一轉頭,就能看到她眉目稀疏的模樣,她睡覺時習慣皺緊眉頭。

    她的手腕上帶了好多銀鐲,記得有次我問她時,她說銀鐲是有靈性的,我當時還很興奮的問,會保佑一個人的平安嗎?她拍拍我的頭,傻姑娘,什麼都不能保佑一個人平安的,該來的災難還是會來。

    Two。但是,我相信你。Forever。

    我不知道以白朵這樣的容貌這樣的成績,她的眼睛裡為什麼還有那麼多的憂傷。直到那次在天台事件的發生。

    那天陽光明亮溫暖,我拿著小說跑到與白朵初次相遇的天台上,然後在角落裡鋪了一張報紙,蜷縮在那裡看書。這時,忽然聽到天台的門吱呀一聲響了,兩個女聲傳來。

    哎,你說那個許北北的太搞笑了,那麼胖,走路像個企鵝似的。剛好還跟白朵同桌,兩個怪人哈。

    以後有笑話看了……

    話沒說完,我就看到面前站著兩個女生,她們也看到蜷縮在角落裡的我,瞬間停了下來,面面相覷。

    其中一個女生衝我心虛的笑,我也衝她點頭微笑,另個女生只是不在乎的看了我一眼。我冷冷的看著她,她又看了看白朵,然後帶著那群女生走出教室。

    你是傻瓜嗎?你幹嗎又回來?跟我在一起沒好日子過的。白朵擦了擦嘴邊的淤血。

    沒關係的啦。

    許北北,你很討厭,你為什麼總是用這麼無所謂的語氣說話。

    我不說話,幫白朵收拾了下書本,然後背起書包和她一起走出教室門。

    學校花壇裡的菊花開的如火如荼,五彩繽紛。風一吹,芳香四溢。

    我背著書包和白朵一起走著,她忽然轉過頭問我,許北北,你相信不?

    什麼?

    林拉拉寫在黑板上的字。

    如果相信就不會去擦掉了。

    許北北,謝謝你。

    那天,白朵跟我講了她和聶小寧的故事。

    聶小寧是實驗高中的不良少年,但是他如今卻在少管所。因為他持刀行兇。

    白朵和他認識是兩年前,彼時白朵高一,還是個笑容溫和的少女,有天放學回家時在附近胡同看到滿頭是血的聶小寧躺倒在地上,就立刻把他送到了醫院,於是誤打誤撞的成了聶小寧的救命恩人。

    之後偶然的相處中,聶小寧很快喜歡上了白朵這個溫和的女生,而白朵,雖然知道他是不良少年,卻還是和他在一起了。但是,林拉拉卻出現了,林拉拉是和聶小寧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林拉拉在有次放學路上攔住白朵說,她喜歡聶小寧,誰都不能和她搶。

    白朵把這件事告訴聶小寧時,聶小寧寵溺的揉著她的頭髮說,傻瓜,我喜歡的是你。即使這樣,白朵卻發現只要林拉拉一出什麼事,聶小寧還是比任何人都緊張。開始她還告訴自己多想了,但是後來次數多了就明白那不是自己的多想。聶小寧不願意再讓白朵難過,就跟她講了一段陳年舊事。

    聶小寧的爸爸和林拉拉的爸爸是大學時的好哥們,倆人結婚後還買了相鄰的房子住一起,兩家父母待彼此兒女都視若己出。聶小寧五歲那年,林拉拉的爸爸帶林拉拉去旅行,但聶小寧爸媽因為太忙,於是就讓聶小寧一個人跟林拉拉全家一起去了。

    但想不到的是,半路出了車禍,林拉拉父母雙亡,但林拉拉父母臨死前,卻把孩子推出了車外。聶小寧清晰的記得林爸爸用身體護住了他的頭。那年聶小寧五歲。林拉拉四歲,親眼看著自己的雙親葬身車禍。

    之後,聶小寧的爸爸媽媽把林拉拉接過去撫養,但那個甜美愛笑的女孩卻突然變了一個性格,叛逆囂張,到處惹事。那時聶爸爸聶媽媽每天不但忙公司,還要惦記著不能讓林拉拉餓了冷了。

    而聶小寧本也是個安穩的男孩,但為了保護叛逆惹事的林拉拉,不惜為她去到處打架。當年那個安穩的男孩子,終於變成了不良少年,即使林拉拉再惹事,他也能保護得她不受一絲傷害。周圍學校沒人再敢找林拉拉的事。所有人都知道聶小寧在保護著她。

    聶小寧進少管所,也是因為林拉拉,林拉拉去酒吧玩,惹上了社會的人,聶小寧再厲害,也只不過是個剛出頭的少年,怎比得上老巨猾在社會上混幾年的人,他提刀去應戰的時候,對方報了警,他中了對方的圈套。

    聶小寧進少管所前,鄭重的告訴白朵,你要相信,我只喜歡你,但林拉拉是我不能推卸的責任。

    末了,白朵仰起頭,有淚水從眼裡掉落,她說,許北北,你說我是不是很傻。我和聶小寧多清白,林拉拉自己知道,可是卻如此陷害我。如果她要的是聶小寧,我願意雙手供上。可是,她要的卻不但但是聶小寧。這麼多年來,她太獨佔太依賴聶小寧了,眼裡容不得一粒沙,即使我把聶小寧還給他,她依舊會變本加厲的對我報復。但是,北北,我為什麼要背負這麼多。

    我抱了抱她,我說,朵朵,不要難過,一切都會好的。

    在很久之後,我都清晰的記得那天白朵的眼淚,我抱她時流在我的脖子裡,滾燙炙熱。

    Four。那些不得安生的過往。

    白朵阻止我把這件事上報給學校,即使林拉拉陷害她,很多人聽信了林拉拉,在背後對她指指點點。

    她說,我不介意,就當是為了聶小寧。但是,北北,你不應該跟我受累。

    我拍拍她的肩膀,說什麼呢,我們是好姐妹。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和白朵就像早就熟悉得像是一起長大似的,我們一起聽歌一起看書一起吃飯,不管別人的眼光,我們安靜的過著自己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白朵告訴我聶小寧回來了。白朵興奮的帶我去見他,聶小寧真的是個好看的男孩,他的眼睛清淨的像湖水。我也看得出來,他待白朵,確實真心喜歡。

    所以,當他說白朵,我們分開吧。我一點都不驚訝。

    他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疲憊,他說,朵朵,拉拉說如果我一直陪在她身邊,她就再也不鬧了,她會好好的生活。

    他還說,朵朵,雖然我很喜歡你,但是不想再拖累你,你和我在一起的這些日子裡,我都知道,你過的不快樂。現在學校的流言,我也都知道,我會給你一個清白。朵朵,你受苦了。

    他說完的時候,眼淚就流了下來。我從來沒見到一個男生哭的像個小孩。

    我站在旁邊一直拉著白朵的手,她的手不停的抖,她說,聶小寧,再見。

    然後她拉著我朝回走。我回過頭時,看到聶小寧寂寞的身影在夕陽裡格外的憂傷。

    我說,朵,我看得出來,他是為你好。

    白朵點點頭,眼眶紅了,她說,我知道,所以我不難過。北北,我真的不難過。

    那天我和白朵一起去吃了牛肉麵,她放了好多香菜。她說以前她不喜歡吃香菜的,但聶小寧喜歡,所以她也開始逐漸喜歡上香菜。

    她還要了兩瓶啤酒,她說,北北,你不知道,聶小寧喝啤酒的樣子真帥。

    她還說,北北,我現在一無所有了。我媽媽不要我了,聶小寧也不要我了。北北,為什麼我愛的人都會離開我?!北北,這個世上有很多不公平,但為什麼偏偏我遇到的最多。

    最後,我把喝的醉醺醺的她送到了家門口,她衝我笑,她說,北北,你回去吧,我沒事的。

    我要送她上去,她執意自己上樓。於是我看著她自己上了樓,房間的燈亮,才轉身回了家。

    Five。你是我命裡的事。

    我沒想到這是我最後一次與白朵見面。

    第二天我到學校時,就看到學校門口停了好多輛警車。到班時班裡竟然沒有一個同學。

    我拉住一個經過鄰班的學生問,知不知道我們班的同學去哪裡了。

    但是他說的話卻讓我瞬間全身冰涼,他說,快去實驗樓看吧,你們班的許白朵自殺了。從7樓跳下來的,真慘啊。他搖著頭走了。

    我腿一軟就趴倒在了地上,眼裡的眼淚不由自主的全往外流。隨後又迅速站起身朝實驗樓跑去。

    我瘋狂的撥開圍觀的人,然後就看到蒼白的白朵,和觸目驚心的血。她像我初見時,穿桃紅色的裙子,裙角邊緣繡著細細密密的花朵,手腕上帶著大串銀鐲,但是,我再也看不到她清澈倔強的眼神,她緊閉雙目,彷彿不願意再看到這世間的悲傷。

    我終於跪在地上痛苦失聲。沒有人知道我為何這樣悲痛。但是白朵,讓我來告訴你。

    你跟我說你是私生女,你從出生就不知道爸爸是誰,你每次問起媽媽時,她從來都是打你。你說你這17年裡,不知道爸爸這兩個字怎麼念才能妥帖。

    你還記得不記得,我總是說,我們是好姐妹。是的,白朵,我們真的是姐妹。我們是同父異母的親姐妹。我們的爸爸叫許承繼。

    那年,你媽媽是爸爸的初戀,但是帶回家時卻遭到全家反對,爺爺奶奶幫爸爸挑好了人,爸爸也鬧過,但眼看爺爺因為氣憤心臟病都犯了,只能選擇低頭。

    你媽媽不願意看到爸爸為難,於是選擇了沒有告別的遠走。此後都無音訊。爸爸不知道當時你的媽媽已懷有你。

    去年年底,事隔多年的同學聚會,爸爸遇到以前的老同學,才知道了你媽媽的消息,以及你。

    爸爸知道你的媽媽離開他後,並沒有結婚,而是一個人帶著你含辛茹苦。也知道你媽媽因為長期抑鬱而去世,如今你一個人生活。

    爸爸和媽媽商量了好長時間,媽媽是通情達理的人,她也想把你接回家住。

    於是我們搬來了C市,不是為了生意,而是為了你。爸爸愧對你們好多年,我們都想彌補。

    但是爸爸又怕你接受不了這些殘酷的事實,所以就想了個辦法,把我送到你的班,然後等我們玩的好時,讓爸媽認你做乾女兒。

    朵朵,你記不記得你總是問我為什麼我們認識這麼短時間卻會這麼熟悉。因為我們身上流著一樣的血液,我們是姐妹。我們是親姐妹。

    你不是一無所有,你還有爸爸媽媽和我。如果,你晚走一步,你就可以見到爸爸,見到媽媽。

    雖然你不一定會喜歡,但我們都是你最親的人。

    朵朵,別人同父異母的姐妹都彼此討厭,但我卻不討厭你,我喜歡你。我想和你做相親相愛的雙生花。

    所以,朵朵,你,能不能回來。

    7.《請收留奧菲利亞的第4個影子》/夏七夕

    2007年,我是在校內網上又看到當年的聶明飛的。他的臉上已沒了往日的青澀稜角,他的笑容也沒了從前的羞澀,他站在兩個女生的中間,手搭在她們肩膀上,嘴角揚起,笑得玩世不恭,像一個花花公子。

    我看到他的地址是長沙時,眼淚突然抑制不住,噴薄而出,聶明飛,這麼幾年,跋山涉水,我總算找到了你。

    我在主頁上匆匆寫明了自己的聯繫方式,然後又在聶明飛的主頁上留言,我說,我是林綠,真巧,我也在長沙。

    只是幾個字,假裝不經意的撞見而已,卻用盡了我全身的力氣。打完這幾個字,我閉目,1999年的時光,再次如海嘯一樣朝我洶湧而來。我想起奶茶唱的那首歌,愛是天時地利的迷信,原來你也在這裡。

    1、你給的傷痛,我曾以為會銘記一輩子。

    1999年,聶明飛一直坐在我的左手邊,他成績很好,全年級第二。我的右手邊,是全年級第一的尹沐陽。

    你們一定認為我是第三,是,我是第三,卻是倒數第三。因為父親是學校的校長,所以,雖然我從來不循規蹈矩,調皮貪玩得讓各科老師都頭疼,但他們依然在父親的暗示下,在我周圍佈滿了學習好的學生,本想督促我好好學習,但沒想到,我立刻就和他們打成一片。

    上課時,我在桌下看小說,他們就幫我看講台上的老師。下課時,我去聽歌吃零食,他們就幫我寫作業。

    我的作業本錦繡一片,各色字跡,琳琅滿目,終於被老師有所察覺,於是在課堂上旁敲側擊道:我們班有些同學的秘書真是多啊,作業自己從沒寫過一次吧。

    我低著頭玩遊戲機,假裝沒聽見,但這時卻聽到身邊很突兀的一聲,老師,林綠在玩遊戲機。

    全班嘩然,寂靜一片,我抬起頭,就看到聶明飛一張義正辭嚴的臉,跟個烈士似的,他不看我,手還舉在桌子上,堅固得如一座堡壘。

    我恨透了聶明飛,不幫我寫作業也就算了,課堂上還毫不留情地打我的小報告。我的遊戲機被沒收,傳到父親那裡,我很害怕父親,從記憶開始,父親就很嚴厲,但凡作錯事,非打即罵。

    所以下課時我站在校長室,一頓劈頭蓋臉的巴掌,把我打昏了頭,是意料中的事。

    末了父親黑著臉說,這次你考不到全級前十,就給我留級。

    我木然地轉身回班,臉又紅又腫,眼睛亦是如此。聶明飛在座位上低頭看書,並不看我,我平靜地坐下,尹沐陽看到我的臉時嚇了一跳,說,林綠,疼不?

    我木然地搖了搖頭,他站起身,我去超市買個冰塊給你敷一下。

    尹沐陽走後,我轉過頭,冷冷的看著聶明飛,我與你,可有深仇大恨?

    聶明飛抬起頭,看了我的臉,愣了一下,立刻又低下頭寫字,不再理我。

    那天,周圍同學都知道了父親對我的要求,他們都開始幫我,把習題資料借給我看,輪流給我補習,但是這些都不足以拉回我的心,雖然學習比以前用心了些,但依舊吊兒郎當。

    我看聶明飛的時候,總是帶著輕蔑,他或許愧疚,放學時總把筆記本放在我的桌洞裡,可是第二天我都會扔在他面前說,聶明飛,別指望我能原諒你。

    2、耳朵發熱的時候,就是有人在想念你。

    這樣一直到期末考試,雖然我的進步讓所有老師都跌破眼鏡,但仍沒考到前十。看著別的同學都搬著桌子到樓上念初三,我卻只能坐在原來的位置,和學弟學妹繼續初二的課程。

    臨走前,聶明飛淡淡地說,以後好好學習吧。我惡狠狠地回他,你去死吧。

    留級後,面對身邊陌生的面孔,我的牴觸感很強烈,在一周內,就跟兩個學弟打了架,在眾人眼裡,我立刻由一個只是調皮貪玩的女生變成了問題少女。

    雖沒有因此被刷佈告,父親仍狠狠地打我了一頓,他說,林綠,你成女土匪了吧。

    直到現在我都能清晰地回想起當時皮帶落在身上的感覺,疼痛難忍,深入骨髓。可是我卻沒有哭一聲。

    初秋的夜晚,月涼如水,父親罰我跪在院子裡,我穿著單薄的短袖衫,渾身發冷,我打了個噴嚏,眼淚忽然就落了下來。

    我突然想起聶明飛,他一定不知道我現在有多恨他,如果不是因為當時他打小報告,那我就不會被打,也不會讓爸爸訂下要求,更不會留級出狀況。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那一刻,真覺得,他是我所有厄運的來源。

    而這時,卻又聽說他和夏微涼戀愛了。夏微涼是曾坐在我後面的女生,長得很清秀,說話細聲細氣,真的很難想像她會和生性冷淡的聶明飛在一起。

    下課時,我去向夏微涼借書,假裝無意地問,聽說你和聶明飛在一起了?

    她的臉突然紅了,卻搖頭說,你聽誰亂說的。

    一切都明瞭於心。

    我偷偷地用混亂的筆跡寫了一封匿名信,趁沒人時塞在聶明飛班主任的辦公室裡。

    於是第二天,初三年級突然風雲變幻,同學們都在津津樂道地談論聶明飛和夏微涼。這樣的情況在這個小學校是不能容忍的,更何況,聶明飛和夏微涼都是學校重點培養的尖子生。

    此時,卻聽尹沐陽說,聶明飛把這件事全部擔了,他說這是他一個人的事,他喜歡夏微涼,但是夏微涼拒絕了他,要他以學習為重。而他也保證以後好好學習,不再亂想。

    老師看他認錯態度很好,學習又好,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把夏微涼調到了另外一個班。

    聽到這個消息時,我又驚訝又煩躁,本是想報復他,現在卻被他雲淡風輕地化解了。

    只是那天放學在回家必經的胡同口,遇到了聶明飛。他雙手插在口袋,背著包,我不屑地從他身邊經過,在擦肩而過時,被他抓住了胳膊。

    他說,林綠,是你吧。

    我假裝不懂地回頭,什麼?

    琉璃色的夕陽將整個天邊遮蓋,暈黃的光覆蓋在他的臉上,他鼻樑處的細小絨毛閃著微微的光亮。那一刻,心裡好像有一顆異樣的種子破土而出,爆破的聲音將我自己都嚇了一跳。

    匿名信是你寫的吧?

    你胡說什麼,我們不同年級,怎麼會知道你們的事。我甩開他的胳膊,瞪著他。

    他的臉卻突然湊近,瞬間以一種放大的姿勢呈現在我眼前,真的嗎?

    你神經病啊。我猛地推開他。他卻伸出手,朝我的臉撫過來,我打開他的手,慌亂地說,你做什麼?

    他翻白眼,笨蛋,你的耳朵出血了。

    我摸了摸耳朵,真的摸出血來,他在旁邊撇撇嘴說,誰讓你打那麼多耳洞,跟個鬼似的。

    我願意,你這混蛋管得真多。說完就轉身走了,剩下他一個人在後面叫嚷,林綠,你怎麼說話呢。

    我繼續朝前走,直到感覺他也轉身時才回過頭,夕陽灑在地面,他的身影漸漸的,消失在地平面。

    摸了一下耳朵,還在微微出血,但耳朵邊緣卻熱熱的,突然想起心理測試上說,耳朵熱的時候,就是有人在想念你。

    3、你突然那麼遠,我不能觸及。

    初三的功課很忙,學校挑出各班學習好的學生上晚自習,而父親就讓我跟著一起上。

    初二的功課我還糊里糊塗,不要說初三了,所以我去上晚自習都是坐在那裡看課外書,或者是和周圍的同學說話。

    而聶明飛總是坐在第一排,頭也不抬地埋在習題裡,老師很器重他。放學時,我站起身收拾書包,總是朝他那裡望一眼,經常有女生圍著他熱情地請教題目。

    尹沐陽背好書包問我,林綠,你一個人回家嗎?要不要我送你。

    我說不用了,揮揮手轉身跑走,從學校到家裡,十多分鐘的路,從冬天到夏天,從冷風嗖嗖跑到了盛夏炎炎,我習慣拚命奔跑時的感覺,習慣跑回家時緊張的心跳。因為這樣的感覺,很像愛情,我一個人的愛情。

    夏天時,尹沐陽和聶明飛不負學校眾望,考到了市裡的重點高中。而我,也終於可以搬到樓上念初三了。

    我坐在聶明飛曾經的教室,一抬眼,滿教室都是他的影子。直到此時,我才深深明白,我對聶明飛,從原來的恨,到後來的慢慢關注,已變成了現在的喜歡。喜歡一個人,就是只看著他,就有小小的歡喜,而看不到他時,就會若有所失。親愛的聶明飛,你可會明白我的若有所失。

    尹沐陽偶爾會寫信來,給我描述生龍活虎的高中生活,有漂亮的女生,大大的餐廳,獨立乾淨的寢室,友好的新同學,在信的末尾他總是說,林綠林綠,好好學習吧,考到這裡來。

    我給他回信裡,卻不由自主地寫下聶明飛在那邊過得怎樣的話,可是寫完想想,覺得還真是無聊,於是撕碎了扔垃圾桶裡,不知道再怎樣去回。

    過些時日,就會收到尹沐陽的下一封來信,每次開頭他都抱怨我是個懶蟲,從來都不回他的信。即便這樣,他也依舊樂此不疲的寫。

    直到寒假,才又見他,與聶明飛。那時,聶明飛的帥哥氣質已經初露端倪,穿簡單的白襯衫,灰白色的休閒褲,都讓我覺得心突突地跳。可是他一張口就很欠打,他說林綠你怎麼還跟沒發育似的。

    我瞪他,尹沐陽卻反駁他,你以為林綠跟你那個小女友似的,天天喝牛奶啊。

    我的心因為這句話突然沉到了谷底,後來一起去吃飯,從他們打鬧中,得知聶明飛班裡的一個女孩子喜歡他,那個女孩有軟軟的頭髮,乾淨的面孔。

    但是吃完飯的時候,聶明飛突兀地說了一句,我不喜歡她。然後轉頭對我說,林綠,將來你最好考到實驗高中。我疑惑地看著他問,為什麼?他翻了翻白眼,因為……實驗高中的條件好啊,而且,夏微涼在那裡。

    我拿著手裡的書使勁朝他的頭拍了下去,聶明飛,你這頭從外星來的豬,你去死吧。

    4、她收留的第四個影子,名字叫孤獨。

    不過托聶明飛「吉言」,中考的時候我的分數不偏不正,剛好足夠上實驗高中。

    但高中的生活並不像想像中的快樂,夏微涼倒是越來越漂亮,在學校被很多男生追求。她也不似原來的羞澀,反而落落大方。

    週末的時候,尹沐陽和聶明飛就會從市重點跑來看我們,聶明飛總會帶很多零食,我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每次看到他站在那裡跟夏微涼說笑,我就恨得牙癢癢。聶明飛已經長成了英俊少年,與夏微涼站在一起,很是般配。

    尹沐陽看著我笑,說,林綠,你真應該去多認識點男生,像微涼一樣溫柔。雖然我翻著白眼,可是心底卻還是湧起細微的羨慕。

    許柏林出現的時候,我正在微機室和電腦搏鬥,電腦只能開Q,卻打開不了網頁。我隨手拉住了從身後經過的他說,能不能幫我看下電腦。

    許柏林還是有兩下子,不知道調了東西,網頁就可以打開了,他俯身在我的旁邊,看到桌面上的Q名,笑道,第四個影子?是孤獨吧?

    然後自顧自地說道,曾經有個叫奧菲利亞的老小姐,是戲院裡的題詞員,她的一生都獻給了劇院,但有一天她老了,除了她奉獻過的戲劇,什麼也沒有,她在劇院裡覺得很寂寞,直到她遇到第一個影子,劇院裡一個流浪的沒有主人的影子,於是奧菲利亞就收留了它,之後越來越多的沒人要的影子尋找她,請求她收留。她都答應了,他們每天晚上會在奧菲利亞的住所演繹戲劇,奧菲利亞小姐就在旁邊給他們提示台詞,做著她從事一生的工作,而奧菲利亞收留的第四個影子,名字叫孤獨,是嗎?

    你怎麼會知道?

    笨蛋,時下最紅的小說,當然看過了。

    之後許柏林加了我的Q,其實我不喜歡這樣搭訕就熟絡的男生,但想起聶明飛和夏微涼,或許我也到了有一個人在身邊關心的時候了。

    許柏林讀高二,和夏微涼同級,長相英俊,成績優秀,籃球滑板樣樣精通。和聶明飛一樣穿白襯衫,站在那裡就是一道風景線。

    不知道誰先牽了誰的手,但就是走到了一起。許柏林總是問我,林綠林綠,為什麼我在你的眼睛裡看不到我?

    我就輕輕地微笑,因為我把你放在了心裡啊。可其實心裡到底放了誰,我自己也不知道。

    天空下起第一場雪的時候,許柏林給我買了一套圍巾手套,白色的小兔子,可愛異常。可是我剛帶著走出班門,就看到了夏微涼,她也帶著同樣款式的圍巾手套,她也明顯愣了一下,笑道,你和明飛的眼光真像啊。

    心下暗冷,卻笑道,這是許柏林送給我的。

    原來你真的和他談戀愛了啊。

    嗯。

    可是小綠,聽說他不長情,兩個月換一次女朋友的。

    她不知道,我多希望自己像許柏林以前的女朋友一樣,兩個月後被他換掉。因為和他在一起,我的心裡裝不滿他的身影,一大片都是我朝思暮想的聶明飛。

    5、原來你曾跟我走了那麼長的路,只是我的心裡早已有了別人了。

    每週,聶明飛來實驗高中時,眼裡都只有一個夏微涼。我有多麼不甘心,卻也無能為力。

    我跟許柏林一起打籃球,一起抽煙,他不像別的男生那樣討厭女孩抽煙,相反他會說我抽煙的姿勢很漂亮。

    我說許柏林你真的喜歡我嗎?他吐著煙圈點頭,是的,林綠,我曾在開學時注視你,在你立於天台流眼淚時望過你,曾打著學生會的旗號一天去你們班檢查一次,曾把你撞倒但你卻從未記起過我,直到那天我在你身邊來回了七遍,你才終於拉住我讓我幫忙,我才有足夠充分的理由接近你,我早就知道了你的Q名,我查過你Q名的來歷,所以才會流利的說出那個故事。林綠,這些,你都知道嗎?

    我突然就愣住了,眼淚衝出眼眶。我以為,我與許柏林在一起只是彼此寂寞了,需要打發時間。卻從未想過,自己曾被這樣關注過。

    我驚慌失措地擺手說,不好不好,許柏林,我要與你分開。

    為什麼?林綠,你告訴我為什麼,我不夠好嗎?我可以改的啊。許柏林費解地看著我。

    我的心早已丟失了別人那裡。

    許柏林忽然垂下頭,喃喃道,早該想到如此。

    高一結束的時候,我與許柏林分手這個消息傳遍全校,人人驚訝許柏林被甩,爭先恐後地跑到班門口看我,最後都敗興而歸,那個林綠長得也不是很漂亮嘛。

    而最讓我驚訝的是,之後又傳出夏微涼追求許柏林的消息,轟轟烈烈,全校無人不知。

    我曾見過夏微涼站在他們班門口等他,給他遞信送巧克力,他打籃球時站在旁邊為他助威。也曾見過夏微涼穿漂亮的衣服在他面前轉悠,為了學滑板磕破膝蓋。

    可是卻不見許柏林為夏微涼做絲毫事。我攔住夏微涼問她,聶明飛怎麼辦?你不喜歡聶明飛了嗎?

    夏微涼微笑,冷冷地道,林綠,一直喜歡聶明飛的,不是你嗎?

    我突然驚到,原來,她一直都知道的。

    許柏林來找我時,神色疲倦,他說,小綠,你一定要幸福。

    他轉身走時,我看到他的身影淡薄,在微微的風裡,晃花了我的眼。

    之後,便聽到他與夏微涼在一起的消息。所有人的眼睛,都看著我,可是我只是平淡地在校園裡來回。

    這其實就是我想要的結果。他與夏微涼在一起,也減少了我內心的愧疚。

    聶明飛和尹沐陽依舊會來學校看我,他依然帶一大袋零食,不過都塞給了我。他像對著自己養的小寵物一樣,說,吃吧吃吧,夏微涼不要了,就全給你了。

    雖然我翻著白眼說,你去死吧。但依舊緊緊握住那袋零食,提回寢室,我都捨不得吃。

    想起聶明飛臨走前說的話,林綠,你這個粗魯的傢伙,怎麼會被沐陽這樣的好孩子喜歡呢,你的福分啊。

    然後就看到尹沐陽撲上去,和他開打。

    從初中到現在,尹沐陽對我有多好,其實,怎會不明白呢。可是,原諒我心裡早已住下了一個人,雖然他未必懂得。

    左心房太擁擠,再也無法住下第二個人了。

    6、所有的分離,只是青春路上一段必經的疼痛。

    我在這樣平淡的時光中走走停停,想起初中時,我也幻想過轟轟烈烈的高中生活,只是,當自己突然身臨其境的時候,才會發現,你想的,和你要的,始終不是一樣的。但是聶明飛,為了你,我甘願。

    我不知道被夏微涼捨棄的聶明飛會不會難過,因為他總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後來因為高考繁忙,他和尹沐陽也不再常來,偶爾會打個電話來。每當這時,我就把耳朵緊緊湊近聽筒,試圖聽到他更多的呼吸聲。

    而他高考完時,我也升入了高三,因為學習繁忙,暑假一直在市裡補課,並未回家,只有尹沐陽來看過我一次,他說,林綠,我要走了,去大連唸書。明飛考到了長沙。以後我們都不在你身邊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點頭。他轉身走,然後又回頭,他說,林綠,我曾那麼喜歡過你。我再點頭,看著他的身影一點一點從視線消失。

    而許柏林,卻考到了相鄰的城市,他與夏微涼分開了,他說,林綠,我會一直站在不遠處陪伴著你,等你走累了,就回到我身邊。

    聽到許柏林這樣的話,我突然就哭了。不是不知道的,他與夏微涼在一起,只為了成全我和聶明飛。

    夏微涼在和他分手後,曾不甘心地找過我,她說,從不知道你哪裡好,竟然得那麼多人的喜歡,許柏林為了成全你的幸福,聽從我的話,與我在一起。本以為自己可以打動他代替你,到頭來才發現我一直在他的心門外徘徊,而你,卻被他封閉了心裡面。

    我說許柏林,對不起,對不起,謝謝你。

    我的這些青春年少,這些陪伴我度過很多時光的少年,在那一年的夏天,他們同時離開。

    7、再次相見,不如不見

    那些過往排山倒海般向我襲來,從初中到高中,這樣整整五年,別人的五年感情可以輪迴許多次,而我卻始終懷著這段不為人知的依戀,靜靜成長。

    我曾說如果20歲之前,遇不到他,就放棄。而在20歲這年,卻又讓我遇到他。我不知道這是上天的恩寵,還是又一次不懷好意的捉弄。

    在校內網主頁上看到聶明飛回的留言,他說,我電話13XXXXXX。聯繫我。

    我立刻打通他的電話,他的聲音如從前一樣溫潤,他說,你現在哪裡?

    他不問我是誰,而是直接問我在哪裡。我說我在你學校附近住。

    他說,出來喝點東西吧。

    那是聶明飛高中畢業後,我第一次見到他。他自然地拍我的頭,說,想不到小丫頭這幾年變了這麼多。

    他的掌心溫暖,可是卻讓我的眼淚湧到了眼眶。他問,怎麼到長沙來了。

    我張了張口,想說是為了尋你,但卻還是改口道,在這邊工作。

    他說,怎麼這麼快就工作了。彼時他大四,而我應該在念大三。我淡笑道,半途輟學。

    他皺起眉頭問,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沒有,是自己不想了。我呵呵地笑道,可是笑著笑著,眼淚就想流下來。

    聶明飛,我們四年未見了吧,與你分別的此後四年,我的生活,你不知道任何。你和以前的同學都斷了聯繫,包括我,你不知道我找你多辛苦,只有你們畢業時,尹沐陽告訴我的一點信息,他說你在長沙理工。

    於是大一那年輟學的我,在西安做了一年設計後,一往無前地來到長沙,我在理工大旁邊找房子住下。每天按時吃飯上班下班睡覺,到學校裡散步,只是幻想哪天能在校園裡遇見你。可是半年來,無論我怎樣努力,都不曾碰到你。最後還是憑了網絡找到你。

    你的微笑依舊光鮮明亮,你的臉熟悉如常,可是,你的身邊,站著他人。那個女孩身材高挑,美麗漂亮,不是身高1米60的我所能比較的。

    我和你們一起吃飯,看著你小心地幫她夾菜,卻伸手敲我的頭說,丫頭,多吃點,這麼多年了,還是這麼發育不良。

    最後你們送我回家,你對我揮手,說丫頭還常來玩哦。可是我在心裡說,再也不會了,聶明飛,再也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我在之後的一周處理了手上的工作,然後在一個深夜給許柏林打電話,我說,如果我現在回去了,你還會收留我嗎。

    他說,林綠,我一直在等你。聽到這句話時,我淚流滿面,植入骨血的情感也許就是這樣吧。

    他們說這個世界上有一種鳥叫青鳥,它沒有腳,會一直不停歇的飛,直到飛累了,才會落地,而那時,也是它壽終正寢之時。

    我就是如此,我不停地跟著聶明飛飛翔,可是現在我停下了,飛不動了,心死了,也就不能再愛了。親愛的,你知道嗎。

    現在我必須得回去了,追隨了一個人整整八年,身心疲憊。我不想再自己一個人唱歌生活,走路看書了,我想依靠一個肩膀。而在長沙,是永遠得不到了。

    這樣一段無望的暗戀,是該劃下句點的時候了。

    8、我的離開,和你無關

    我買了回程的車票。在上火車時給聶明飛打電話,我說,我辭職了,我要離開長沙了。

    那邊,突然沒了聲音,只有濃重的呼吸聲,過了好久好久,才聽到聶明飛顫抖地問林綠,真的嗎?

    我說嗯。而他的下一句話,卻讓我突然驚呆。他說,林綠,我喜歡你。你不要走好嗎。

    他說林綠,上高中時,我喜歡你,只是那時沐陽先告訴我他對你的喜歡,所以我不能與他爭搶。後來畢業,我未與你們聯繫,可是我都有關注你,你一定不知道吧,我曾在同學錄裡得知你的博客,這些年來,看著你上大學,看著你輟學,看著你在生活中遇到困難糾結,看著你在社會上摸滾打拼,看著你因為辛苦在深夜流眼淚,也看著你來到長沙選擇學校附近的住所。我假裝這些不知道,假裝只是想讓你長大。其實高中時候我去實驗高中看夏微涼,也只是為了看你,因為我必須要給你和沐陽單獨的時間。

    最後他說,可是林綠,這麼多年我玩世不恭,風花雪月,都無法忘記你。我太低估了你在我心裡的份量。林綠,你能留下來嗎?

    從聽到他聲音時的激動,到後來他的敘述中慢慢的轉化為平淡,我突然很想笑。聶明飛,我一直以為你不知道我愛你,所以一直追隨,以為有天你會回頭看到我。可卻從未想過,你一直都是知道的。

    都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可是這場以暗戀為主題的戰爭裡,你對我瞭若指掌,而我卻不懂你絲毫,結果只能輸得一敗塗地。戰輸想回去療傷時,卻聽到你信誓旦旦的諾言。可是,都已經晚了。我答應了許柏林回去和他舉案齊眉。

    你從來都是站在遠處觀望我,而許柏林卻從來是在身邊陪伴我。相較一下,我寧願選擇一個隨時站在身邊可以給我懷抱的人,聶明飛,原諒我想自私一次。

    本以為是與你的再次重逢,卻不想是永遠的失之交臂。本以為我這次天時地利人和地奔赴你,我們一定會殊途同歸,卻不想上天不肯眷顧我,我佔全了這些,卻仍然得不到你的愛,本是殊途,如何同歸。

    我走上火車時,心裡刮起一陣大風,將我與你的記憶全部捲走,從此之後,這個世間,再也不會有這樣一個男子,讓我無枝可依,讓我顛沛奔波,讓我流離失所,我所有的勇敢所有的堅強,滿腔的愛意滿腔的奔赴,都在離別的這一刻耗盡,經年以後,只望現世安穩,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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