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七夕中短篇作品 正文 愛你,是我孤單的心事
    澤塵,某天的深夜我獨自一人走在斑馬線上,一輛急速行駛的貨車無視紅燈迎面衝來,我躲閃不及,驚慌地閉上了眼睛,那一刻,我以為此生都要結束了。在我愣怔間,有一股強勁的風席捲而來,緊接著,一聲刺耳的剎車聲,我應聲倒地,睜開眼,車在離我一掌間的距離停了下來。

    司機慌慌張張地跑下車問我有沒有事,我只是搖了搖頭,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澤塵,我竟然一點都不怪那個司機,我甚至感謝他。因為是他賜給我這生死一線間的跌宕,讓我明白,即使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我也會想你。想那個曾為相遇穿過茫茫人河,結果卻是擦肩而過的你。

    【一】

    KTV的包廂裡,光怪陸離,妖孽橫行。

    我躲在角落裡把帽子壓下頭,昏昏沉沉地打瞌睡。我是個有怪癖的人,清冷時會突然像個小麻雀般恬噪,熱鬧時卻不發一語,彷彿這一切凡俗煙火都不屬於我。

    壽星羅羅已經有點醉意,端著酒杯跑到我身邊搖著我的肩膀喊道,寧嵐寧嵐……你要再送我個生日禮物。

    我抬起帽沿,半搭著眼皮斜睨她,小姐,對我這樣的窮人說出這句話,你不覺得天理難容嗎?

    羅羅笑嘻嘻湊上來說,就知道你會這樣,放心啦,我只是想讓你唱個歌送我,讓這群沒文化的見識見識你無與倫比的歌喉。

    那時我已有點微醺,又逢羅羅的阿諛奉承,本是低迷的心境突然豪情萬丈,一拍手,就站起身去點歌,並牛氣沖天的對著話筒喊,都靜靜,我現在要獻歌一首,給我們的壽星羅羅。王菲的《棋子》,大家——鼓掌歡迎!

    羅羅唯恐天下不亂地帶頭鼓掌,倚在她男朋友的身邊大喊道,寧嵐最棒,寧嵐最完美,寧嵐就是小王菲。聽到這句話,我自信心爆棚,裝得跟個偶像似的特得意地齜著牙沖粉絲羅羅笑。

    但事實卻證明,我們兩個是騙子。王菲天籟般的聲音我怎麼能比,一首清逸的歌被我不太靈光的嗓子唱得百轉千回,一群人鬧著哄笑起來,其中有個穿白色襯衫的男孩笑得最歡,他拿著酒杯前仰後合,一邊敲擊桌子一邊喊,這哪是王菲,明明是韓紅嘛!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顧澤塵,他囂張快樂的模樣像一道猛烈的光,直衝我的眼眸,刺得我閉上眼睛,都覺得一陣生疼。我假裝不屑的扔下話筒給別人,然後直直的朝他走去,我站在他面前痛心疾首的說,同學,麻煩睜大你的眼睛看看,我哪點像韓紅!韓紅有我這麼身輕如燕嗎?韓紅有我這麼完美漂亮嗎?最最重要的是!韓紅有我這麼年輕嗎?!

    說完上面的話,我從他手裡躲過酒杯,仰頭把杯子裡的酒喝的一乾二淨,然後斜眼看著他。顧澤塵卻只是鎮定地揚起嘴角輕笑,他說,所以,小韓紅,我們來合唱一首吧。

    顧澤塵的這個小韓紅的稱呼簡直讓我抓了狂,但是所有人已經不管不顧的起哄起來,羅羅也已經處於癲狂狀態,她拉著一群人拍著手喊,來情侶對唱,對唱!

    不得不說,顧澤塵唱歌真是好聽,他一開口,我便相形見絀,但是他卻一直配合著我唱。《廣島之戀》裡的悲傷被我們唱得歡聲雷動,顧澤塵邊唱還邊朝羅羅擠眉弄眼,羅羅的男友就故意衝他伸伸拳頭。羅羅在邊上咯咯的笑。

    那天晚上是顧澤塵送我回的家,以至於我一整晚的夢,都是開滿薔薇花的街道,他眉眼開朗,我靜靜微笑。

    【二】

    第二天,我便跟羅羅旁敲側擊的問顧澤塵,羅羅嬉笑的挑著眼睛看了看我,我被看得有些心虛,只得妥協,好了好了,我承認我是喜歡他了。

    聽到我的話羅羅沒有像往常一樣揶揄我,反而收起了嬉笑的臉,正色說道,寧嵐,你喜歡誰都可以,唯獨他顧澤塵不行,更何況,他的女朋友是C中有名的林嘉靜。如果說顧澤塵是一座碉堡,那麼林嘉靜就是另一座碉堡,而你,撐死不過一個爆發力微弱的小炸彈而已。

    羅羅喜歡用碉堡形容那些很優秀的人。記得很早前,我們學校有一個帥哥受到所有女生的垂涎,但是不管那些女生用什麼招式對帥哥表白,帥哥連眼都不眨一下,那時羅羅就感慨倒,這個帥哥就是矗立在暴風雨中的碉堡。我當時問她為什麼要矗立在暴風雨裡。她就說,只有暴風雨才更能顯示環境的艱辛,這樣,就襯托出這座碉堡的無堅不摧了。

    直到很久後帥哥轉學,都沒和一個女生交往過,帥哥走後,羅羅感歎道,這樣久攻不下屹立不倒的碉堡才是強人啊。事實證明確實如此,不久後,就傳來帥哥直接被某重點大學挖走跳級的消息。

    但是我此刻生氣的是羅羅不但沒有用碉堡形容我,反而直接忽視了我炸彈的威力。所以我不理她繼續朝餐廳走。

    在餐廳吃飯時,我問旁邊的楚奇,你認識顧澤塵嗎?

    正在對面喝湯的羅羅瞬間抬起頭不可思議地望著我,我面無表情地白了她一眼,我當然知道她的驚訝,當著自己男朋友的面問起別的男生,恐怕她是第一次看到。

    正在吃飯的楚奇沒在意我的話,連頭都沒抬直接回答道,認識啊。

    那你有他電話嗎?

    有啊。楚奇說完就毫無猶疑地把電話遞過來說,你自己翻吧。

    我不理會羅羅的驚訝和鄙視,從楚奇的手機裡找出來號碼存在自己的手機,然後把電話遞回給正在吃飯的楚奇,漫不經心地解釋,我們班有個女生喜歡他,讓我幫忙打聽他的電話。

    楚奇含糊地「唔」了一聲,直到吃完飯,才後知後覺地說,啊。澤塵和嘉靜關係很好的,你們班那個女生肯定沒戲。我不理會他的話,催促他先回教室,我一會兒和羅羅一起回去。

    楚奇剛走,羅羅就氣憤地放下筷子質問我,許寧嵐,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平靜地看著她,認真地說,羅羅,我確定,顧澤塵就是我這輩子要找的那個人。真的。

    羅羅冷笑地看著我,你喜歡顧澤塵?那楚奇又算什麼呢?第一次發現你這樣可怕,這樣不擇手段,難道你和楚奇幾百個時日的相處,都抵不上你對顧澤塵一分鐘的熱情嗎?

    我不再說話,淡淡的站起身。

    我知道此時不管告訴誰,我要和楚奇分手,都會得到鄙視和唾棄。就像我十三歲那年初次遇到楚奇一樣的境況。

    彼時我是一個放棄自己的小太妹,每天在街角和一群男孩子一起惹是生非,甚至是偷盜,那群男孩對我並不好,但是我不知道除了他們,我還能依靠誰,至少每次有了錢,他們都會分我一點,讓我有飯吃。

    那次是我第一次出手,因為之前經常替他們把風,所以等自己出手時,難免有些膽戰心驚,所以就連被人抓住時都是呈呆愣的表情。那個中年女人狠狠的掐住我的手腕大聲喊道,哎喲,現在的小賊哦,可真是不得了,老娘的錢也敢偷。

    周圍瞬間湧滿了人群,鄙夷和唾棄的眼神也如潮水般將我淹沒,那是我第一次體會到無地自容的感覺。我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而那群男孩早已散的無影無蹤,正在這時,有個人卻突然拉住了我的手,緊接著,我就聽到了頭頂一個乾淨的聲音說道,阿姨,對不起,我妹妹不是故意的,她是跟我賭氣才這樣,她不是小偷。

    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楚奇,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他是一個好人。

    因為那天,是他將我拖出了風暴,後來,也是他告訴我,不管在怎樣糟糕的情況下,都不要放棄自己。他教會我的,都是關於堅強,溫暖,美好的信念。摒棄了我之前的所有陰暗,暴躁,和乖戾。

    除了楚奇,誰都不知道我那段無法言及的過去。別人看到的,只有楚奇對我的好,對我的愛,而我,也順理成章的接受。因為我以為,兩個人互相關懷,便是愛。

    可是,我卻不是占卜者。我算不到日後會遇到顧澤塵,也算不到他在我心上掀起的驚濤駭浪。羅羅不明白,這是我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接近愛情。

    【三】

    我開始出入顧澤塵周圍的地方製造巧合,每次他看到我都會調侃的叫道,好巧哦,小韓紅,又碰到你了。

    搞得每次我都想生吞活剝了他,但是我並不說話,只是瞪他一眼。然後假裝不在意的與他擦肩而過。我知主動,但也明白在必要的時候要選擇被動,因為我不想讓顧澤塵覺得我是個輕浮的女生。

    直到某天深夜,我偷偷的尾隨顧澤塵走進了一家遊戲廳,看到他一個人拿著遊戲幣鬱悶地玩遊戲,想了想,終於撥通了那個早已熟記於心的號碼。

    我在暗處看到顧澤塵接起手機,壓了壓嗓子,對著手機說,顧澤塵,我是許寧嵐。

    顧澤塵顯然愣了一下,緊接著笑道,小韓紅啊~

    我忽略顧澤塵對我的稱呼說,是啊,我現在心情不好,也不知道打給誰,就撥了你的號碼。

    顧澤塵問,你在哪裡?

    市中心的精英遊戲廳。

    說完這句話,我立刻轉頭看眼前的遊戲機,漫不經心地拍打著,不出一分鐘,就有人從後面拍住了我的肩膀。我心生驚喜,回頭假裝驚奇地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顧澤塵笑道,碰巧經過這裡,陪你這個失落的人打遊戲咯。我點頭。

    那天從遊戲廳出來時,已是凌晨。

    顧澤塵在路邊買了罐啤酒,幫我買了瓶飲料。他仰頭喝了幾口啤酒,說,其實,我不是碰巧路過,我也是心情不好,剛好也在精英遊戲廳。

    我笑道,我知道啊。

    顧澤塵轉頭疑惑地望著我,我說,我知道你和女朋友爭吵,知道她離去後,你在路燈下站了半個小時,抽了五支煙。在酒吧裡泡了半個小時,喝了三瓶酒。還在天橋上坐了一個小時,想念她。最後才走進遊戲廳,買了一百枚遊戲幣。

    顧澤塵定定的看著我,原來你是故意打電話給我的。

    是啊,因為看到你心情不好,想著可能有個人陪著,你就不會想不開心的事了。我微笑地看著他。

    是嗎?顧澤塵把手裡的空罐子扔進了垃圾桶裡。

    恩。

    直到很久之後,我都對那個夜晚記憶清晰,那夜星光璀璨,路邊不知名的花朵開得一片爛漫。顧澤塵轉過頭輕輕的吻了吻我的臉,他,謝謝你。

    即使這個吻出現突然,來路不明,也許只是帶感激的成分,可是當時的我並不懂得。我以為,那一刻,顧澤塵也對我動了心,所以暗暗竊喜。現在回想,如果那時,讓我再長大一點點遇到顧澤塵該多好,那我一定會懂得那個吻的含義,並不帶愛情,就像當初包廂的情侶對唱一樣,只不過是在一個特定的環境裡,人容易對虛幻的美好產生氾濫的感情而已。

    可是,就算回到當日,我想,我也依舊會執迷不悔。執迷不悔地跟著顧澤塵,走過一條又一條的街,去迎接那個吻的到來。

    【四】

    楚奇說,寧嵐,你最近在忙什麼?

    我報了一個日語補習班。

    他微笑的摸了摸我的頭,那你要好好努力。

    我點頭。有時候,我覺得我和楚奇並不是戀人,不然我看到他時,心裡怎麼會掀不起一點波瀾。而看到顧澤塵時,心裡就猶如小鹿亂撞。

    顧澤塵打來電話時,我正在和楚奇吃飯。我邊擦嘴邊對對面安靜的楚奇說,朋友約我去買日語資料,我吃飽了,先走了。

    在上次的精英遊戲廳,顧澤塵一個人百無聊賴地坐在那裡玩遊戲,我走過去拍他的肩膀,他轉頭微笑,站起身說,小韓紅,陪我去走走吧。

    我們在沿江大道走了一遍又一遍,顧澤塵從他與林嘉靜的相遇開始說起,直到現在的爭吵。從黃昏,到沿江大道兩邊的路燈都亮起來。終於,顧澤塵停了下來,站在我面前說,小韓紅,謝謝你聽我說了這麼多。我踮起腳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沒什麼啦,其實,兩個人相愛並非最難,相處才是最大的挑戰。

    顧澤塵趴在欄杆上望著遠處的萬家燈火說,小韓紅,上次我們玩遊戲的事,嘉靜知道了,其實我們這次爭吵是因為你。我驚愕地轉過頭看他。

    雖然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麼,但是我也不想以後和嘉靜再有爭吵,你也說了,相處是兩個人最大的挑戰,我只能努力的去維持我們的關係,即使是需要放棄一些東西。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一個大大咧咧開朗的女孩,所以,原諒我,以後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那一刻,我突然呆愣在了原地,像一個木偶似的動也不會動,被人牽引著思想,點頭。我突然明白了顧澤塵找我的原因,也明白他為什麼要說他和林嘉靜的感情,一切都是為了這句話——以後,我們不要再見面了。悲傷突然鋪天蓋地的襲來。

    顧澤塵轉過身抱了抱我,在我耳邊說,小韓紅,真的對不起,但是——謝謝你。

    看著他的身影從我眼前一點一點的消失掉,我終於無力地蹲下身。沿江大道上的風吹得又急又冷,只是,顧澤塵,不管怎樣的大風,都敵不上你賜我的這場薄涼。

    我對楚奇說,我們分手吧。

    楚奇聽到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愣怔,問道,為什麼?

    我遇到了喜歡的人。

    楚奇淡淡的笑,說,恩。

    楚奇走後,羅羅從身後蹦了出來,她氣急敗壞的說,許寧嵐,你簡直瘋了頭。

    我笑道,是啊,我也覺得我瘋了頭,可是羅羅,我就是想跟顧澤塵在一起。

    她說,寧嵐,你就是因為得不到,所以才這麼固執。

    是的,顧澤塵,我想到我十歲那年,在一個商場裡看到了一隻無比可愛的小熊,可是卑微的我明白,那只昂貴的玩具熊與我隔著遙不可及的世界,它是富人的玩具。我沒錢買它,所以我每天都去商場的櫃檯前看它,渴望擁有它,後來就連櫃檯的小姐都跟我熟了。而有次我又去看那只熊,卻發現那只熊面前站了個和我相仿年齡的女孩,她想買下那只熊。謝天謝地,那天她沒帶夠錢。

    她離去後我就下定決心去偷盜,趕緊把這只喜歡的玩具熊抱回家。當時的我並沒有考慮過為了買下它去偷盜被發現怎麼辦,我只知道我喜歡它,我願意為它鋌而走險。

    就像我如今遇到的你,我知道我與楚奇分手會得到所有人的鄙視,也知道羅羅或許不會和我再做朋友,可是,我願意像十三歲那年一樣,為心裡喜歡的,鋌而走險。

    【五】

    學校裡每個年級都在瘋傳,模範情侶許寧嵐和楚奇分手。許寧嵐移情別戀,愛上了高三的顧澤塵。

    所以,在放學路口被拖到一條小胡同看到林嘉靜時,我並不意外。她瞇著眼靠近,揚起頭問,許寧嵐?

    我點頭。還未來得及反應,周圍便突然圍上來幾個女生,對著我一陣拳打腳踢的猛打。

    直到我滿身是傷的縮在牆邊,林嘉靜才拍拍手微笑道,愛澤塵?你還不夠資格。

    我抬起頭望著她嘴角挑釁的笑,冷漠地看著她,動了動唇,沒再吭聲。在林嘉靜帶著那群女孩走到轉角時,我看到有個熟悉的身影在胡同口晃了一下,特別是他拉起林嘉靜的手轉身走的那一瞬間,我的全身冰涼,不懂動彈,心開始不可停歇的顫抖,顧澤塵,我就在這裡,你回一下頭就可以看到我。或者,顧澤塵,你起初就什麼都明白,不願意回頭?

    我靠在牆壁上,全身像散了架一樣,疼痛蔓延週身。艱難地從包裡翻出電話,看了看顧澤塵的名字,還是撥通了羅羅的號碼。

    再次醒來,已在醫院。

    羅羅守在床邊,看到我睜開眼,體貼地問道要不要喝水。

    我沖羅羅笑,可是一笑牽扯到嘴角的傷口,痛的我差點掉眼淚。羅羅說,得了吧,你現在齜牙咧嘴笑起來的樣子可真猙獰。

    我瞪她了一眼,歪著頭靠在枕頭上喝她遞過來的水。喝完水後,抬頭看到羅羅欲言又止的表情已明白她想問什麼。我說,羅羅,這件事不要再追究了,是我應得的報應。

    羅羅抓住我的手,寧嵐,告訴我,是不是林嘉靜?

    我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苦笑道,羅羅,你是不是覺得我自作自受,有好好的楚奇不要,偏去招惹顧澤塵,居心不良地接近他,甚至想搶走他對林嘉靜的寵愛。

    羅羅不說話,良久才站起身說,誰讓我們是朋友呢。

    我沒想到羅羅會打電話給顧澤塵。顧澤塵到的時候我正在邊聽歌邊望著窗外出神。

    顧澤塵輕輕地進入病房走到我身邊,摘下我的耳機,我回過頭,就跌進了他漆黑色的眼瞳。心裡微歎,顧澤塵,即使發生了那麼多事,可是我還是喜歡你,這該怎麼辦,怎麼辦。

    不自覺的,我竟然把「怎麼辦」這句話問出了口。我立刻摀住了嘴巴。顧澤塵愣了一下,眼神暗了暗,低下頭,我聽寧若說你在這裡。

    6樓

    我不吭聲,淡淡的看著他。他拉起我的手放在胸口,寧嵐,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我轉過頭,眼淚瞬間就瀰漫了眼眶。顧澤塵,你知道嗎,你說不聯繫時我沒有哭,堵在胡同裡被人打的時候也沒有哭。可是你的一句對不起卻讓我突然翻天覆地的難過了。

    那一瞬間,彷彿多日擠壓的辛苦都齊齊湧上心頭。眼淚不停息的往下掉。正在這時,一雙溫熱的手覆蓋上了我的眼,顧澤塵歎了口氣坐下身,寧嵐不要哭,不要哭了,真的對不起,如果那天我知道你在小胡同裡,我一定不會轉身走掉。一定不會的……

    我緊閉了眼,心猶如在海上顛簸搖晃的船,無處著陸。可是顧澤塵,你知道我有多傻,有你這句話我就滿足了。

    過了良久,我定了定心神,若無其事地拉下了顧澤塵蒙在我眼上的手,衝他眨眨眼睛笑道,你要彌補我,所以,晚上我們去打遊戲。

    顧澤塵看了看我還包紮的手有點為難,我揚了揚手動給他看,你看,都是皮外傷。

    顧澤塵終於點了點頭。

    【六】

    顧澤塵不知道從哪裡弄出一輛寶藍色的摩托車,看起來無比拉風。

    他扔給我一個淺黃色的小頭盔拍拍後座說,上來。

    我聽話地帶上頭盔,坐在後座上。顧澤塵帶著我在郊外的柏油路上奔跑。夜晚的風涼涼的,我伸手從後面抱了住顧澤塵,我感覺到了他的身體明顯的僵了一下。然後他拉了拉我的手朝他的口袋放得更深了點。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那一瞬間,我覺得整個世界的燈光都亮了。

    我和顧澤塵不知道在郊外隨著風奔馳了多久,直到顧澤塵在一家藥房前停下來我才回過神。

    他捂著一隻眼睛開玩笑的說,只這一次想耍帥不帶頭盔,眼睛就進了沙子。

    看著他紅腫的眼睛,我焦急的跑進藥房買了眼藥水出來。

    我來幫你滴。我拿著藥水心急火燎。

    顧澤塵點了點頭,坐在摩托車上仰起頭,我掀開他的眼睛,小心翼翼的滴藥水進去。

    顧澤塵不時的嘶吼幾聲,小韓紅,你慢點。你挺秀氣一人,怎麼粗手粗腳的。

    我邊鄙視他邊堅持不懈的吹眼睛。他被滴過藥水的眼依舊紅腫。

    我說你眨眨眼睛,讓沙子隨眼淚水流出來。

    他翻了翻白眼說,你很白癡啊。

    我拍打他的肩膀,你快點眨啊,不然又要痛得鬼叫。

    顧澤塵開始聽話的眨眼睛,看著他的眼睛像探照燈般一明一滅,我捂著肚子在旁邊笑。

    顧澤塵斜了我一眼,停下說,不眨了。

    之後無論我怎麼說,顧澤塵都置之不理,一副拽拽的樣子,不時發出幾聲鬼叫。

    我在旁邊像熱鍋的螞蟻團團轉,他跟個大爺一樣抱著手臂靠在摩托車上不時的念叨,眼睛好痛。

    我終於敗給了他,無奈的說道,好了好了,你說到底要怎樣你才會眨眼睛吧。

    顧澤塵賊笑的看著我,那——你陪我一起眨。

    於是那天晚上經過藥房的人都可以看到,門口站著一對男女像傻子一樣面對著對方不停的眨眼睛。

    我問顧澤塵我們這樣會不會被別人當成神經病。

    顧澤塵搖頭說,不會,因為我不是,只有你是。

    我揚起手假裝要打他,他哈哈大笑的抓住我的手。那一瞬間我笑著愣在了原地,顧澤塵也愣住了,過了良久,他輕輕的抱住了我,說,寧嵐,跟你在一起真快樂。

    他和林嘉靜的事,他不說,我也不再問。

    只聽學校沸沸揚揚的傳,林嘉靜因為我大發雷霆,與顧澤塵開始冷戰。

    與此同時的是,高考的來臨。那天晚上,坐在軌道邊沿的顧澤塵問我,寧嵐,你想去哪裡?

    我想了想,指著軌道的南邊說,顧澤塵,我想去南方。沒有看他的臉,我繼續說道,小時候,每年冬天,就會看到所有的鳥往南方飛,媽媽說是因為南方一年四季如春,它們要去那裡過冬。所以,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我就想去南方,因為那裡永遠都不會有冰冷,也就不會有傷害和絕望。

    顧澤塵沒有說話,我回過頭望他,他正看著我,他說,你一定會去的,你一定要好好生活。

    【七】

    高考前的一天下課,顧澤塵來班上找我,瞬間班裡就沸騰了起來,所有人都八卦的看著我們。

    顧澤塵遞給我一個小蛋糕說,生日快樂。我接過,微笑。

    這時,林嘉靜走了過來,她上前挽住顧澤塵的手臂,微笑道,寧嵐學妹,上次的事對不起,我特意讓澤塵陪我一起來道歉,希望你原諒。

    我僵硬的抬起頭,望著她笑,沒關係。

    她說,聽澤塵說你今天生日,這個蛋糕是我和澤塵的一點心意。祝你生日快樂!

    我點頭。林嘉靜揚起頭,對愣在那裡的顧澤塵說,走吧。顧澤塵不再說話,衝我點了點頭,拉著林嘉靜走了。周圍的眼光充滿了不懷好意,人群中有人不時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的指著我。我愣在原地,手足無措。

    這時,突然有個人影從背後衝了出來,從我手裡搶過蛋糕,朝顧澤塵和林嘉靜走的方向用力的摔了過去,顧澤塵和林嘉靜還未走遠,聽到聲響驚訝的回了頭,然後就看到羅羅一臉憤怒的站在那裡,她說,顧澤塵,你少在這裡裝模作樣,你儘管好好走,只要你以後想起許寧嵐這個人,覺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覺得快樂就好。

    那一瞬間,我看到顧澤塵眼裡好像有些模糊的東西在晃,心立刻微微的疼了起來,像有針在刺。我拉住羅羅的手,這時,我的另只手卻被人拉起,一個溫暖的懷抱圈住了我。

    像十三歲那年我第一次想買玩具熊而去偷錢被抓一樣,楚奇勇敢的抱住我,淡淡的對周圍所有人說,寧嵐不是第三者,她只是和我賭氣而已。說完,他就帶我走出了人群。

    在學校的天台上,羅羅說,寧嵐,你這個傻瓜。

    楚奇不說話,他只是不停的拍著我的肩膀,然後我就張大嘴哭了起來。像十三歲那年得不到喜愛至極的玩具熊一樣又傷心又難過。不同的是,這次不僅僅的是得不到,還夾雜著傷害和絕望。而顧澤塵,他也不是玩具熊,再也不能使我輕易忘懷。

    是的,羅羅罵我傻瓜沒有罵錯。所有事情從頭到尾,她都知道。

    包括那天,我不小心偷聽到顧澤塵和林嘉靜的談話。

    是在學校附近的一家餐廳,我和羅羅進去隨便選了個包廂,卻不想會那樣巧,旁邊的包廂裡,坐的是顧澤塵和林嘉靜。隔著不算厚的牆壁,聽到林嘉靜平靜的說,父母希望我們高考完去澳洲。

    然後那邊一片沉寂,過了好大一會兒,那邊好像有抽泣聲,緊接著就聽到林嘉靜說,澤塵,對不起……我知道上次的事讓你心有芥蒂,但我當時也是被別人煽動氣昏了頭。現在我也很後悔。現在,我也知道錯了,所以,我也不糾纏,如果,你真的要選擇許寧嵐,那我就自己去澳洲。

    又是一陣難解的沉默,中間夾雜著林嘉靜的抽泣聲。終於,顧澤塵開口了,他說,嘉靜,你不要亂想,我和許寧嵐沒有什麼,你以後不要亂發脾氣,我和你一起去澳洲。

    悲傷像一場巨大的海嘯,覆蓋了我的口耳鼻,全世界,我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聽不到,聽不到。

    高考過後,我便沒有再收到顧澤塵的任何消息,偶爾我經過高三的教室會駐足觀看,想當初的顧澤塵坐在裡面的樣子。你們看到我現在的模樣一定會偷笑吧,偷笑我對待感情三心二意,不懂得珍惜楚奇,反而獨獨的選了已有女朋友的顧澤塵。

    可是,沒關係。如果現在時光倒回,讓我重走當初的路,我依舊會堅持初衷不改。

    因為,那真的是,我第一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接近愛情。

    而即使楚奇現在也願意回頭給我關愛,可是我放棄了,我不後悔。因為,在遇到了顧澤塵之後,我懂了愛情,我再也不想做三心二意的小孩,我怕上天再次讓我失去最愛的人,就像如今失去顧澤塵一樣。

    顧澤塵,我記得很久前,羅羅就告訴過我一句話,她說,寧嵐,不管唱怎樣的情侶歌,如果對方當時沒看你一眼,那麼,就證明他心裡沒有你。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原來,從一開始,你就不在那個局裡,只有我一個人入戲太深罷了。

    你臨去澳洲前給我發了條短信說,寧嵐,對不起。

    顧澤塵,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一句話就是對不起。因為它代表著失敗和絕望。代表著我們不能一起長相思守。

    可是,顧澤塵,我還是俗套的告訴你沒關係,沒關係。只要你過得好,什麼都沒關係。

    所有人都好奇的問我和你的關係,可是關於你的那心事,我沒有再提一句,我不想告訴任何人,我只想找個最安全的地方,將它小心存放,經年之後,或許還會散發沁人的芳香。而那個安全的地方,我想就是我的左心房。

    這個世界上很大也很小,可是要找一個喜歡的人,卻很難,不是他已娶,她已嫁,就是他身邊已有人,不管再怎麼相愛,都是遲來的春天。

    我想你以後一定會有似錦前途,而我,只希望你在想起我時,嘴角能有一抹笑,我便心滿意足。如若有生之年我們還會再相遇,那我希望彼時我們都是獨自一人。那樣,不管那時我們有多老,頭髮有多花白,牙齒掉了多少顆,我都會有勇氣輕輕牽起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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