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疙瘩】:在這快樂的人群中,惟獨忽略了他。他是不快樂的。身體扭曲,摧殘,分裂。以一種殘酷而骯髒的姿態出場,然後消失。這就叫落英。這是一場巨大的舞會。陽光與花朵緊緊相握著跳舞。他和她卻以決絕的姿態出現,相隔咫尺,毫不相關。白花花的陽光和脆紫色的花瓣"撲撲"地落在他的身上,悄無聲息。她的面容如她窗口粉嫩的花朵一樣柔淡,泛著青澀的香氣。Finally,youleftme——疙瘩的日記
格曼拿著一迭質量檢測報告走進辦公室,放在他桌子上,嗨、生日快樂。今天一定安排了不少節目吧。
他拿起報告,看格曼在上面的批示,然後抬起頭笑,謝謝,我和女朋友過。
哦,上帝,我從來不知道你有女朋友。格曼大驚小怪地回頭叫四月,四月,他說的是你嗎?
四月的臉一下就紅了,她根本沒有看他,只是對著格曼笑了笑,不是,他的確有女朋友,我見過。
你見過?而你卻不管?四月,你太令我吃驚了。格曼走到她身邊,微笑著歪歪腦袋,四月,這樣可不行。
四月臉越發地紅了,她張張嘴,不知說什麼好似地突然又笑了,氣急敗壞地說,格曼先生,這關我什麼事?
格曼回頭又看他,嗨,你對她那麼好,她竟然說你的事不關她的事。他聳聳肩,瞇著眼睛若有所思地盯著他,好吧,這情況,已經超越了我的智力。
你去安息吧。疙瘩不自然地看看四月,又看格曼,有些氣格曼的多嘴,把什麼都講出來了。這本是他自己的事。難道他三十五歲的人了,自己還不會跟女人講話嗎?
女人,女人,有關女人的事都顯得那麼莫名其妙。
格曼呵呵笑了,衝他擠擠眼睛,走開了。他又轉臉看四月,綻開了一個他以為最為燦爛的笑容,嗯?怎麼?
四月的臉色已經恢復了正常,面無表情地看看他,語氣中也毫無感情色彩,什麼怎麼?說完,她又低下頭翻手上的資料,手指間飛快地把玩著一支鋼筆。
她連再衝他笑笑的興趣都沒有了。他站起來,朝她走過去。
這個週末打算怎麼過?他拍拍她的肩,沒話找話說。
她漠然抬起頭,然後客氣地笑笑,又是那種從眼角渲開,一直渲到酒渦裡的笑容。他怔怔地望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的注視惹得她有些尷尬,不自然地將目光收了回去,在公寓裡看小說,我剛買了幾本小說。
唉呀,別看小說了,你應該跟朋友出去玩玩,你實在太缺少陽光了。他開始恢復了自然,淡淡地微笑。
自從維羅出現在他們之間,這一個星期,他們之間的關係一直微妙,彷彿喪失了以前的那種默契。相互總是無言。幾乎也從不對視。目光相遇後她總是立刻收回目光。而他也彷彿有什麼壓在胸腔,折騰得他怒火總在燃燒,動不動就想對她吼上幾句,越吼她的目光就越冷淡。對他的暴躁,她總是冷漠處之。他就像一拳砸在棉花上,欲罷不能,但要打下去,卻也是一點反應也看不見。
他想。那場幾乎是刻意安排的相遇影響了他們之間的默契,正如他所料。而他,卻不如想像中那麼安心接受。維羅在他身邊時,他卻總是心不在焉,連那些原本擁有的歡喜都無法一心一意地享受。做愛後,他看著沉沉入睡的菀,盯著牆上的鐘,聽著黑暗中嘀嗒嘀嗒的秒錶敲打聲,每一聲彷彿都是敲打在他的心尖上,輕柔而又尖銳,把他震得疼痛不已。他盯著空洞的黑暗,彷彿自己被巨大的蒼穹包圍了,伸手卻觸不到任何東西,只是一片茫然的空虛。空虛是黑色的。他每到這時便這麼想。他會用力將自己包裹在被子中,敲打腦袋,想讓腦袋裡的一切都停止運行,這樣他就可以安靜地入睡。
什麼都不去想。那便是幸福了。
他在她身上卻看不到任何的影響,她笑面如花,客氣地與他保持並不冷淡,卻也不親密的距離,雖然從不主動說話。她似乎已經完全不記得某個深夜在花園裡的擁抱。他分明感覺到自己對他們之間關係的微妙倒退而沮喪,而他,原以為自己能夠表現得更好一些。
他原以為,他可以藉著維羅的出現,徹底地將她遺忘。而現在,他越發懷疑自己是否做了一連串錯誤的決定。錯誤地將她帶入公司,然後再錯誤地將維羅也帶到公司裡。
她打斷了他的思路,還有事嗎?已經到下班時間了。你可以開著車去過你的生日,我已經替你在希爾頓訂了個商務套間,當然,按標準間價格簽單。公司統一付賬。你可以帶著女朋友到那裡,歡度生日。拜拜。
她拎起包往外走,走到門口時回頭笑了一下,笑容甜得幾乎讓他心痛,她輕快地說,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