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盤 第4章 私募新手 (1)
    1 心都碎了

    江彬獨自驅車去了位於玲珠區的世家公館別墅區,蕭美倫就住那兒。到了蕭美倫家門口,江彬將車停好,從車裡拿出她愛吃的台灣點心鳳梨酥和太陽餅,隨口叫了一聲:「美倫,我是阿彬……」

    從屋裡走出來的是管家秦媽,她從江彬手中接過點心,然後無奈地說:「小姐剛出去了。」

    「喔,她有事嗎?」

    秦媽搖了搖頭:「剛才我看她無精打采的樣子,應該又是去喝酒了。」

    江彬心猛地一沉,沒有多想,即刻上車向濱江西路開去。

    天鵝大廈二樓的夜韻星特色酒廊,緊鄰林江,如果是晚上的話,坐在酒廊的二樓,林江美景盡收眼底。那兒是蕭美倫常去的地方,她喜歡一個人去那裡喝酒,她和酒廊老闆很熟,幾乎每次都能訂到包間。這次也不例外,江彬在一個離人群較遠的包間找到了她,此時,她正在哭。為了不讓外面的人察覺,蕭美倫特意放了一段柴科夫斯基的《第一鋼琴協奏曲》,一陣雄壯有力的號聲將狹小的空間撕割得七零八落。哭聲夾雜這首曲子,烘托出了一股暢快的悲情,江彬受了觸動,心都碎了。

    見是江彬,蕭美倫用手胡亂擦了下臉,勉強擠出一絲笑意:「沒事,就是突然覺得心裡憋悶、孤獨。」

    江彬緩緩坐到她的身邊,默默注視著她,蕭美倫也沒再說話,靜靜凝望著他。江彬和蕭美倫早已習慣了這種共處的方式,代表快樂的大多是眼淚,沉默成了最和諧的溝通。

    說來也是蹊蹺,江彬和蕭美倫最初就是在類似的情景中相識的。

    五年前的那天晚上,江彬喝了很多酒,從一個酒吧到另一個酒吧,沿著海深市海上世界地下酒吧一條街一路喝過去。當時江彬剛從主持崗位下來,一時無所適從,無聊,寂寞,空虛。無意間江彬喝到了這條街的終點,在子夜兩點多時,他跌跌撞撞又進了一個叫「菊貴坊」的酒吧裡。據說那是一個高端商務人士去的地方,不過這個地界並不怎麼高端。裡面放的都是一些軟色的音樂,什麼游鴻明的《下沙》,張愛嘉的《愛的代價》,羽泉的《冷酷到底》等等。進去後才發現,其間坐著一幫三十多歲西裝領帶的男人和他們帶來的雛兒們;也有一些來自亞非拉第三世界國家的老外在那裡插科打諢;還有三四個老外圍著一個戴著白色胸罩的妖嬈女子跳著鋼管舞。那姑娘可能是high大了,黑色的緊身皮褲包裹得曲線玲瓏,而白色胸罩則好像沒穿似的,在搖來晃去的諸多射燈下長髮甩來甩去,力道之大簡直不像是在甩頭,倒像是舊時的紡織機械,馬達一響,無休無止。

    整個場面鬧哄哄的,唯獨角落裡坐著一個女人還算消停,就一個勁喝著悶酒。酒吧的人越來越多,有些男人的眼光有意無意地向她那邊望去。江彬下意識地坐過去,他進來只是想喝酒解悶,並不想摻和那些男男女女的破事。江彬覺得也許她跟他想法差不多,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正好可以一起「對酒當歌,人生幾何」。

    「先生喝點什麼?」服務生很熱情地走過來。

    「傑克丹尼。」江彬很自然地說出這一種酒,因為傑克丹尼是他的最愛。

    起初蕭美倫根本沒正眼看江彬,以為眼前這人不懷好意來套近乎,可一聽到「傑克丹尼」,她就來了興趣,冷冷地說:「小子,品位還可以嘛!」

    江彬調皮地打趣:「阿姨,彼此彼此。」此刻他已注意到了,她喝的酒也是傑克丹尼。

    傑克丹尼是世界十大名酒之一,美國牌子,屬於威士忌那一類的酒。傑克丹尼酒的釀造很費工夫,挑選最上等的玉米、黑麥及麥芽等全天然穀物,配合高山泉水釀製。採用獨特的楓木過濾方法,用新燒製的美國白橡木桶儲存,讓酒質散發天然獨特的馥郁芬芳。傑克丹尼很烈,但又清新自然,正好符合兩人既求解脫又不想落入俗套的品位。

    蕭美倫不悅地說:「我說你這什麼意思?你這麼大個人,叫我『阿姨』,我很老嗎?故意調侃我是不是?」

    「呵!你還知道呀?我這麼大個人,你叫『小子』,我以為你很大歲數了呢。」

    「詭辯!」沉吟片刻,蕭美倫笑了笑:「好,剛才算我失言,我賠罪,我敬你一杯。」

    江彬連連擺手:「不行了,不行了,我已經喝很多了。」

    「沒關係。你要醉死了,我抬你回去。」

    那晚兩人喝了一夜的酒,全是傑克丹尼。最後都進入了幻境,江彬和蕭美倫相互扶持,衝著走廊上來往的人群大喊:「還有誰喝傑克丹尼,還有誰喝傑克丹尼……」

    事後蕭美倫告訴他,她深愛的人即將回到他妻子身邊,臨別前以一杯傑克丹尼作為留念。因此她當時想,要是有誰能陪她品傑克丹尼,她就跟誰走。

    不過當時沒人在意他們在喊什麼,人們看到的是兩個口齒含糊、神態癡狂的人,一男一女,勾肩搭背,笑比哭還難看。

    蕭美倫不知道的是,此前江彬已經以幾近絕望的態度消耗掉了大量酒精,所以最後他先醉倒下了。

    蕭美倫從江彬隨身的證件中弄清楚了他的住址,然後開車將他送了回去。進了江彬家門,見他清醒了點,蕭美倫驚奇地說:「先前酒吧燈光有點暗,現在到了亮處,我怎麼看你長得那麼像一個人……」

    江彬不清不楚地說:「像竹野內豐對不對?嘿嘿!別人都說我和他一樣酷,不,我比他酷。嘿嘿嘿嘿!」

    蕭美倫若有所思說:「那日本人我不認識,我就覺得你長得特像原先那個財經節目主持人江彬。」

    此話一出,江彬腦中彷彿閃過一道電光,意識立刻清醒大半,心中懷有不小驚喜:「你還記得江彬?那我說我就是江彬,你會信嗎?」

    「信。」

    「真的?」

    「江彬那麼慫一個人,冒充他有什麼好處?」

    聽了這樣的話,江彬突然想笑,大笑:「聰明,太聰明了。判斷非常準確。」

    2 合作契機

    在江彬和蕭美倫第二次見面之前,兩人通了一周的電話。每晚八點是他們的通話時間,前三天是他打電話給她,但從第四天起,她開始主動找上他了,通話時間也從最初的三五分鐘延長到半個小時甚至更長。

    兩個人聊了很多彼此的東西。蕭美倫告訴他她仍愛著那個男人,講了很多她和那個男人之間的事,於是他知道了她在午夜三點穿著拖鞋去找那個男人回家,而那個男人在國外時則乘車十多個小時去另外一個城市給她寄信,理由僅僅是那樣會讓她收信的日期提前三天。江彬也和蕭美倫說自己還是個童子雞,基本沒什麼類似的情感故事與她分享,眼下還得忙著找工作餬口。他們像朋友一樣交流,任時光悄然流逝。她說話的時候,他常走神,因為他不太確定她是否存在。畢竟那個相遇的夜晚想起來不太真實,更多像是一種情緒,而不是像可以觸摸得到的某個鮮活的人。

    那時江彬和蘇震清已經很熟了,每次看到江彬抱著電話作誠懇狀時,蘇震清通常會搖頭歎息。蘇震清說這樣的姑娘很平常,很多地方可以找到,她們在白天的人群中或許還能有些呼吸的力氣,但當夜幕降臨,她們內心蠢蠢欲動的慾望就按捺不住了,她們喬裝打扮,她們放浪形骸。江彬不滿蘇震清把蕭美倫理解成那種不安分的女人,他極力替她辯解,可當他提到「蕭美倫」三個字時,蘇震清愣住了。他說:「廣濱市富誠信託的老總也叫蕭美倫,是一個很有才幹的女人,唯一不好就是酗酒。前幾天來海深市辦事,莫非,你碰到的是她?」

    「怎會有這麼巧的事?」

    正疑慮間,廣濱市那邊來了電話,說富誠信託要江彬盡快趕去應聘。此時蘇震清恰好也高昇了,出任廣濱市海波證券主管新股發行事宜的副總,正好可以陪江彬一起去廣濱市。

    蕭美倫決定聘用江彬與她的一項決策有關,她打算在富誠信託旗下設立一家私募基金,就是後來由江彬掌舵的陽明投資。

    蕭美倫出任富誠投資信託公司總經理時,只有三十出頭。她雄心勃勃,一心要成為金融界出類拔萃之輩。國內關於投資信託公司的性質,一直模糊不清。它通常由地方政府的財政部門出資組成,也有的是銀行下屬機構,先天就有點四不像。有人說,信託投資公司的業務應該是受人之托,代人理財;也有人說,信託投資公司是金融「百貨商店」,什麼都敢幹。後者較前者在觀念上更前衛、更新銳。蕭美倫完全接受後一種觀點,決心將富誠信託投資公司辦成廣濱市的「金融百貨公司」。她四面出擊,涉足股票、期貨、房地產、礦產投資、資金拆借……沒過多久,蕭美倫就迅速打開了局面,取得赫赫戰績。富誠信託投資公司由小變大,成為珠三角地區舉足重輕的機構大戶。

    2000年大陸股市又有了點戲,蕭美倫打算與時俱進,成立一個國內流行的私募基金,並將其命名為「陽明基金」。後因某些國情方面的緣由,陽明投資的資金絕大部分要靠自主募集,富誠信託轉換成了合夥人的角色。

    其實,成立一家私募公司並非易事,起碼需要滿足六個條件:

    一、在某個投資領域(如股票、期貨、外匯、黃金等)有非常豐富的經驗,最好長時間穩定盈利過;

    二、制定包含資金的募集、投向、分成、風險控制等內容的說明書;

    三、有一批傾心相挺的富人,適時提供相當規模的資金;

    四、有完整的投研團隊,密切跟蹤市場的變化,及時制定交易計劃和策略;

    五、有一套精密嚴格的系統,使計劃能真正執行下去;

    六、因私募尚處於灰色地帶,必須有能力化解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煩。

    很顯然,江彬那時並不完全具備這些條件。而蕭美倫找江彬來主持相關工作,看中的只是他當初做主持人時的超高人氣,因為草創初期,陽明投資最需要關心的不是績效,而是金主們的資金注入。

    當時在江彬腦子裡就只想著一個任務,這個任務不是為客戶賺錢,而是找到新的投資者,挖掘大客戶。每天,江彬得給他不認識而他們也不想和他說話的人打上50個電話。人們總是把電話掛斷,江彬必須不停地打,才能找到願接電話的人。他不斷地尋找打電話的合適對象,那些到處捐錢而又不是公司客戶的企業家最有可能接到他的電話。

    多數時候他們總會讓秘書擋電話,如果江彬知道了秘書的名字,那麼差不多算是接通了要找的人。因為多數做金融投資的老闆對他們的秘書很差,只要能表現出任何一點兒毫無心計的善意,就能產生很好的效果。一旦成功地和他們見面,江彬就會抓住機會,批評他們的投資組合如何如何不妥,敦促他們買他建倉了的股票。離開時他手裡總會多一份理財委託書,一般很少落空。

    會面過後,江彬還會跑到大廈頂層,然後層層往下,挨個敲門,看有誰想和他聊聊股票。任何標有「權益」、「資產」或者「證券」的房間都是他的捕獵對象,除非有人知道如何阻止他進入辦公室。儘管江彬從樓上到樓下的命中率不高,不過如果他去過那些辦公室的話,至少不用再打那麼多冰冷的電話。很快,金融街被他搜遍了。要有時間,江彬還會租一輛車到圖書館,看報紙上關於當地首屈一指的人物的報道。他會抄下好幾十個名字,用隨身帶的零錢一個接一個地打電話,直到約好一次會面為止。

    富誠信託的聲望,江彬的知名度,加上自始至終執著不懈,募資工作總算有了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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