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之輪 第二部 號角狩獵 第五章 石納爾的暗影
    封止。這個詞幾乎像是掛在眼前的空中顫抖著。對於男人,這種扼殺他引導唯一之力的能力,以此防止他發瘋然後破壞周圍一切的封印稱為安撫。但對於艾塞達依,則稱為封止。封止。再也無法從真源引導唯一之力的能量流。仍然可以感覺到真源中雌性力量塞達的存在,卻再也不能接觸它。永遠都記住自己失去了什麼。被封止的艾塞達依實在太稀少,所以每一個初學者都必須記住自從裂世之後每一個被封止的艾塞達依的名字以及她的罪行,然而,每一個人只要想到這個詞,就會發抖。女人對於封止的承受能力比起男人好不了多少。

    茉蕾從一開始就知道其中的風險,也知道冒險是必須的。但這不等於她可以很高興地接受它。她瞇起雙眼,只有其中閃著的光芒透露出她的憤怒和擔憂。蘇安,莉安娜會一直跟隨你的,就算你要去剎幽古的山坡,走進厄運之淵也不例外。你不可以懷疑她的忠誠。我不會,但是,她會認為自己是背叛嗎?背叛一個叛徒能算是背叛嗎?你想過沒有?從來沒有。蘇安,我們所作的一切都是必須做的。我們倆二十年前就已經知道這一點。時間之輪按照自己的意志運行,你和我是被時輪之模選中來做這件事的。我們是預言中的人,預言必須實現。必須!預言必須實現。我們所接受的教導說它們會實現、必須實現,然而這種實現對於我們接受的其他任何教導來說都是叛逆。或者說,對於我們所代表的一切是衝突的。艾梅林搓著胳膊走到狹窄的箭縫前,看著外面樓下的花園,撫摸著窗簾。在這裡的女客樓房間裡,他們用帷帳來令房間顯得柔和,他們培育美麗的花園,但是這個地方沒有一處不是為了戰鬥、死亡和殺戮而建。她用同樣憂心忡忡的語氣繼續說道,自從裂世之後,只有兩任艾梅林玉座曾經被剝奪圍巾和手杖。坦西安,她因為妒忌依莉珊的力量而背叛了曼瑟蘭;還有寶雯,她企圖利用阿圖爾"鷹之翼做傀儡以控制世界,結果幾乎毀滅塔瓦隆。艾梅林仍然打量著花園。她們都來自紅結,都被來自藍結的艾梅林玉座所取代。所以,從寶雯之後,再也沒有紅結被選為艾梅林玉座,也是紅結要利用任何借口推翻來自藍結的艾梅林玉座的緣由,這一切因素在此刻都整齊地湊在了一起。茉蕾,我不願意成為第三個失去圍巾和手杖的艾梅林玉座。對於你,那自然是意味著被封止然後趕出榮耀之牆。比如依萊妲,她就決不會輕易放過我。茉莉注視著朋友的後背。光明啊,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從來都沒有試過這樣。她的力量、火焰到哪裡去了?可是,不會變成那樣的,蘇安。另一個女人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一般:至於我,就沒那麼簡單了。就算被封止了,一個被推翻的艾梅林玉座也不可能隨便離開白塔;她可能會被處死,防止反對者重新聚集在她的旗下。坦西安和寶雯,她們被留在白塔當成傭人,做洗碗女工,被人指指點點,作為當權者也會有如此下場的警告。沒有人會在一個整天擦地板洗鍋碗的女人身邊重新聚集。他們會可憐她,但不會聽從她的召喚。茉蕾的眼中迸著怒火,把拳頭壓在桌上:看著我,蘇安。看著我!過了這麼多年,我們付出了這麼多努力之後,你說你想放棄嗎?放棄,任由世界自生自滅?就只是因為害怕鍋子洗得不夠乾淨會捱鞭子嗎!她在話中聚集起自己所有的嘲笑和蔑視,當她看到朋友猛然轉身看著自己時,鬆了一口氣。她的力量仍然在,雖然疲勞不堪,但是還在。那雙清明的藍色眼睛跟她自己的一樣噴著怒火。

    我還記得,我們倆做初學者時,誰捱鞭子的時候喊得更大聲。你在卡裡安過的生活很舒服,茉蕾,跟在漁船上工作的生活根本不一樣。蘇安突然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不,我沒說要放棄,但是,我也沒打算束起雙手,眼睜睜看著一切脫出我們的控制!我在議會遇到的麻煩多數都是因為你。就連綠結也在猜測為什麼我沒有把你召回白塔教訓一頓。半數跟我一起的姊妹認為應該把你交給紅結,如果那真的發生,你會希望自己能重新做回初學者,那樣最糟不過是捱頓鞭子。光明啊!如果她們中有人想起我們倆在當初學者的時候是好朋友,我會跟你一樣下場。

    我們做好了計劃的,茉蕾!一個計劃!找到那個男孩,把他帶到塔瓦隆,然後我們可以把他藏起來,確保他的安全並且為他指引方向。然而,自從你離開白塔,我只收到過你的兩條消息。只有兩條!我覺得自己就像是企圖坐在龍神的爪子上在漆黑中航行。一條消息說你正在雙河,前往那個村莊,那個艾蒙村。我猜,很快,你就找到了他,你可以控制他了。然後,從卡安琅來的第二條消息說,你們要去石納爾,到法達拉去,而不是塔瓦隆。法達拉,一個幾乎伸手就能碰到滅絕之境的地方。法達拉,半獸人和迷懼靈幾乎天天四出襲擊的地方。我們花了將近二十年來計劃和搜尋,結果你把我們的計劃摔在暗黑魔神的臉上。你瘋了嗎?現在,茉蕾已經成功恢復了另一個女人的生氣,於是她的外表回復了平靜。平靜,但堅決不放棄。時輪之模不會理會人類的計劃,蘇安。我們做了這麼多安排,卻忘記了自己的對手的是誰。是Taveren。依萊妲錯了。阿圖爾"帕恩得拉"坦李爾從來都不是一個如此強大的taveren。不論我們如何計劃,時間之輪將會按照它的意願在這個年輕男子的身邊編織時輪之模。艾梅林臉上的怒火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臉色刷白的震驚:聽起來,你像是在說我們還不如放棄。難道你現在建議我們站到一邊去看著世界焚燒嗎?不是的,蘇安。決不是站到一邊。然而,世界一定會焚燒,蘇安,不論我們做什麼,不論我們是否去做。你就是不能明白這點。但我們現在必須明白,我們的計劃是無法確定的。我們的控制能力比我們自以為的要小。也許,只有一個手指甲那麼點。命運之風在吹拂,蘇安,我們必須乘風而去。艾梅林打了個冷戰,就像是那陣風冰冷地吹在了她的脖子後面。她的手伸向那個金盒子,手指僵硬卻熟練地找出複雜花紋裡的開關。在巧妙地平衡機關下,盒子頂部升起,露出裡面一隻捲曲的金色號角,放在一個專為存放它而做的槽裡。她取出號角,撫摸著號角口上用古語寫的銀色字體。

    墳墓無法阻擋我的召喚。她翻譯道,聲音如此之輕像是在自言自語,瓦勒爾之角,為了從墳墓中召喚出英雄之魂而做。預言說,它只有在最後一戰時才會出現。突然,她把號角塞回盒中,關上盒蓋,像是再也無法忍受看到它。歡迎儀式剛剛結束,阿格瑪就立刻把它塞到我的手裡。他說,有這東西在他的保險庫裡,令他再也不敢進去那地方。誘惑太強,他說,他很想自己吹響號角,然後帶著響應召喚而來的英雄北上,穿越滅絕之境,蕩平剎幽古,消滅暗黑魔神。那種光榮令他備受煎熬,又正是這種煎熬,他說,令他明白吹響號角的人不應該是他,不可以是他。他迫不及待要把它推給我,卻仍然想要擁有它。茉蕾點點頭。阿格瑪對於號角的預言很熟悉;跟暗黑魔神戰鬥的人大都很熟悉那個預言。吹響我的人不為光榮,只為救贖。救贖。艾梅林苦笑道,阿格瑪的眼睛說,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放棄救贖還是在拒絕自己靈魂的譴責。他只知道,他必須在它把自己煎熬至死之前把它送走。他試過隱瞞它的存在,但是堡壘中已經開始流傳關於它的謠言。我並沒有感覺到跟他一樣的誘惑,但是它仍然令我全身都起雞皮疙瘩。他必須把它收回到他的保險庫,直到我離開為止。因為有它在旁,即使是在我隔壁的房間,我也無法入睡。她摸著額頭上的思索紋歎了口氣,它只會在最後一戰時才出現。難道已經如此接近了嗎?我本來以為,我本來希望,我們還有更多時間。卡拉安索輪迴。是的,茉蕾。你不用提醒我。我對龍神的預言跟你一樣瞭解。艾梅林搖搖頭,自從裂世之後,從來沒試過在一代人裡面出現多於一個偽龍神,如今卻同時出現了三個,過去兩年還有另外三個。時輪之模需要龍神,因為它正朝著TarmonGaidon而去。有時候,我的心中充滿了懷疑,茉蕾。她沉思著,像是正在疑惑,用同樣的語氣繼續道,如果羅耿就是真龍怎麼辦?在紅結把他帶到白塔被我們安撫之前,他是可以引導的。薩達亞的那個瑪林"泰姆也可以,如果他是真龍呢?薩達亞已經有我們的姊妹了,現在可能已經抓住了他。如果我們從一開始就錯了怎麼辦?如果轉生的真龍在最後一戰還沒開始之前就已經被安撫了,會發生什麼事?如果預言的主角被殺或者被安撫了,預言也會失效。那麼我們將赤手空拳地面對暗黑魔神。他們兩個都不是真龍,蘇安。時輪之模不需要龍神,它需要真龍。在他出現之前,時輪之模會繼續產生偽龍神,但是,在他出現之後,就再也不會有了。如果羅耿或者另一個人是真龍,那麼,就不會再有其他偽龍神。他的出現就如破曉,世界將因他的降臨而再次粉碎,再次重生。我們要麼赤手空拳地迎接風暴,要麼寄希望於一個會帶來災難的保護者。願光明救助我們所有人。艾梅林抖了抖身子,像是要抖落自己說的話一般。她的臉沒有表情,卻隱藏著風暴。茉蕾,你永遠無法在我面前像對其他人一樣隱瞞你的想法。你的話還沒說完,而且,都不是好事。作為回答,茉蕾從腰帶上取下皮袋,把裡面的東西倒在了桌子上。它看起來似乎只是一堆陶瓷碎片,有黑色和白色,閃閃發光。

    艾梅林好奇地摸了摸其中一片,然後倒吸了一口冷氣。

    是Cuendillar。心靈石,茉蕾確認道。製造cuendillar的方法在裂世之時已經失傳,但是用心靈石製作的物品沒有被災難毀掉而流傳了下來。就算它們被埋在地下或者沉入海中,也完好無損;一定是那樣的。現知的力量中,沒有一種可以破壞已經完成的cuendillar;就連唯一之力,打在它上面的結果也只能是使它變得更堅固。然而,某種力量卻破壞了這一件。

    艾梅林很快就把碎片拼了起來。是一張男人手掌大小的圓盤,中間一條蜿蜒的曲線把它分成兩半,一半比瀝青還黑,另一半比白雪還白,雖然經歷數代,顏色並未黯淡。這是裂世之前,男人和女人一起使用唯一之力的時候,遠古艾塞達依的標誌。如今,它的一半被稱為塔瓦隆之火;另一半被用來刻在人們的門上,稱為龍牙,以控訴屋中人的邪惡。像這樣的圓盤只有七張;白塔中保存有所有以心靈石製造的物品的清單,而這七張圓盤是重中之重。蘇安"珊池瞪著它,就像瞪著枕頭上的一條毒蛇。

    是暗黑魔神牢獄上的封印之一。她終於很不情願地說了一句。艾梅林玉座的職責之一就是守護這七個封印。然而,就算世人會想起這件事,他們也不知道一個秘密,那就是,自從半獸人戰爭之後,從來就沒有艾梅林玉座知道這些封印到底在哪裡。

    我們知道暗黑魔神在蠢蠢欲動,蘇安。我們知道的,他的牢獄不可能永遠牢固。人類建造的東西怎能和創世者相比。我們知道他的黑手已經伸向世界,雖然感謝光明,他還不能直接觸碰世界。可是暗黑之友成倍地出現,不到十年前我們說的邪惡事跟如今每天發生的事相比幾乎只能算是怪事。如果封印已經開始破碎我們可能根本沒有時間了。很少。但是也可能夠了。必須夠。艾梅林摸著封印碎片,聲音變得僵硬,像是在強迫自己說話。我見過那個男孩了,你知道,就在歡迎儀式舉行的那個院子裡。一眼就能看出taveren,那是我的天賦之一。這是如今很罕見、甚至比taveren還罕見的天賦了,當然也沒什麼用處。那是一個個子很高的男孩,一個相當英俊的年輕人。跟鎮子裡可以見到的任何年輕人沒多少區別。她停下來吸了一口氣,茉蕾,他就像太陽一樣耀眼。我這輩子很少感到害怕,但是見到他令我從頭到腳都在害怕。我想退縮,我想嚎哭。我幾乎說不出話來。阿格瑪以為我在生他的氣才會如此寡言少語。那個年輕男子他就是我們這二十年來一直尋找的人。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疑問。茉蕾回答了她。他是的。你肯定嗎?他能不能?他能不能引導唯一之力?她的嘴唇透露著緊張,茉蕾也感覺到了,那是一種內心的糾結,一種攥住她心靈的冰寒。然而她的臉仍然平靜。他能。一個操縱唯一之力的男人。沒有艾塞達依可以毫無畏懼地對待這種男人。全世界都害怕這種男人。而我,將會放任他在世上行走。嵐"艾索爾將會作為轉生的真龍而面對世界。艾梅林打了個冷戰。嵐"艾索爾。這個名字聽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個激發恐懼,讓世界焚燒的人。她又打了個冷戰,用力搓著手臂,但她的雙眼忽然閃起堅定的光芒。如果他就是真龍,那麼我們可能真的還有足夠時間。但是,他在這裡安全嗎?我帶了兩個紅結姊妹,而且,再也無法保證綠結或者黃結會聽從我的指揮。光明滅我,關於這件事,我無法保證任何人肯聽從我的指揮。就連維琳和莎拉菲也會像在幼兒室發現猩紅蝰蛇一樣跳起來對付他。至少現在他是安全的。艾梅林在等她繼續說。可是隨著沉默的延伸,很明顯她是不會再說了。終於,艾梅林開口問道:你說,我們的計劃沒有用。那麼現在你的建議是?我已經故意讓他覺得我對他失去了興趣,以為他可以去他自己想去的任何地方。艾梅林張開口,但茉蕾抬起手阻止,這很必要,蘇安。嵐"艾索爾是在雙河長大的,在那裡,曼瑟蘭倔強的血液在每一條血管裡流動著,而他自己的血跟曼瑟蘭的血比起來就像是泥土旁邊的岩石。我們必須溫和地對待他,不然他會朝著我們想要方向以外的任何方向逃掉的。那麼,我們就像對待新生嬰兒一般對他好了。如果你認為需要,我們還可以用襁褓包起他,逗弄他的腳趾。但是,最直接的用意是什麼?他那兩個朋友,馬徹姆"蔻頓和珀林"艾巴拉,打算在躲回雙河之前先看看世界。如果,他們還可以回去的話;他們也是taveren,只是不及他強大。我會勸誘他們把瓦勒爾之角護送至伊連。她皺起眉頭猶豫著,只是馬特有點問題。他帶著一把從ShadarLogoth來的匕首。ShadarLogoth!光明啊,你怎麼會讓他們接近那個地方。那裡每一塊石頭都粘染邪惡,就算帶走一顆鵝卵石也是危險的。光明助我們,如果魔得接觸到那個男孩艾梅林的語氣就像被扼住了喉嚨,如果真的那樣,世界就注定滅亡了。可是它沒有,蘇安。我們所做的都是必須做的事,當時我們必須那樣做。我已經盡了最大力量,保證馬特不會傳染別人,但是,到我發現的時候,他帶著那把匕首的時間已經太久了,所以,他和匕首之間的連結無法割斷。我曾經以為,我必須把他帶到塔瓦隆去治療,不過現在這裡有那麼多姊妹在,也許在這裡就可以治療了。只需要加上幾個你能信得過不會把他當成暗黑之友的姊妹就可以了。你和我,再加上另外兩個,加上我的安菊爾,就夠。莉安娜可以算一個,我還可以再找一個。艾梅林忽然歪嘴笑了笑,議會想要收回那個安菊爾,茉蕾。我們手上剩下的已經不多,而你此刻被看成是不可靠的。茉蕾微微笑了,但笑意沒有觸及她的眼睛:在我完成之前,她們對我的看法只會更糟糕。馬特一旦聽說有機會成為號角傳奇中一個如此重要的角色,一定會飛撲而來。至於珀林也應該不難說服,他需要有些別的事情來把他的心思從他自己的麻煩上分開一下。而嵐,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至少知道一些,一點點吧而且很自然地對此感到害怕。他想要獨自一人離開躲到某個他不會傷害到其他人的地方去。他說他再也不會使用唯一之力,但是他害怕無法阻止自己。很可能。放棄喝水還容易些。正是。而且,他還想遠離艾塞達依。茉蕾露出一個略略憂鬱的微笑。

    給他一個離開艾塞達依,同時又能跟朋友呆在一起久一些的機會,他應該會跟馬特一樣樂意。但他怎麼能離開艾塞達依?你必須跟他一起去。我們現在不能放任他的,茉蕾。我不能跟他一起走,從法達拉到伊連是一段很長的路,但他已經走過了幾乎相同距離的路。我們必須放他自由一段時間。這是沒有法子的。我已經下令把他們穿過的舊衣服燒掉了。他們那些衣服的碎片有太多機會落到惡人手中了。我會在他們離開之前把他們清潔乾淨;他們甚至可能還不知不覺。這樣一來,就不能用這些方法追蹤到他們,而唯一剩下的另一個威脅現在已經被關在這裡的地牢中。邊聽邊點頭贊同的艾梅林聽到這裡時,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但她沒有停下。我會竭盡全力確保他們旅途的安全,蘇安。當嵐在伊連需要我的時候,我會在那裡的,而且,我會確保由他來把號角呈給九人顧問團和商會。我會安排伊連的一切事情。蘇安,伊連的人民會追隨任何送上瓦勒爾之角的人,不論那是龍神還是巴阿扎門本人,那些為了獵角而聚集的人大部分也會的。真龍將可以在眾多國家採取行動反對他之前就得到一群追隨者。他將從一個能容下他的國家開始,背後有一支軍隊的支持。艾梅林落回自己的座椅中,又立刻前傾身體。她似乎在厭倦和希望之間搖擺著。但是,他會願意宣佈自己的身份嗎?茉蕾,如果他害怕光明知道,他應該害怕,但是那些自稱龍神的男人都渴望權力。如果,他對此沒有興趣不論他願不願意,我都有辦法要他成為龍神。就算我失敗了,時輪之模也會確保他成為龍神,這由不得他。記住,他是一個taveren,蘇安。他對於自己的命運沒有多少掌控,就如同蠟燭芯無法控制燭火一般。艾梅林歎了口氣:這很冒險,茉蕾。冒險。不過,我的父親常說,女孩,如果你不冒險,你永遠連一個銅幣都贏不了。我們得做些計劃。坐下來吧,這得花些時間。我會下令要人送酒和芝士來。茉蕾搖搖頭:我們倆的密談已經太久了。如果有人試圖偷聽然後發現你設了屏障,她們會開始猜測。不值得冒這個險。我們可以明天再討論。此外,我最親愛的朋友,我不能把一切都告訴你,也不能冒險讓你知道我有所隱瞞。

    我想你是對的。不過,這將是明天一早的第一件事。我要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一早。茉蕾同意了。艾梅林站起來,她們再次擁抱,明天早上我會把你需要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茉蕾走進接待室時,莉安娜銳利地掃了她一眼,然後衝進了艾梅林的房間。茉蕾試圖裝出一張苦臉,像是剛剛受了一頓艾梅林最臭名昭著的叱責多數女人,不論她有多麼堅強,遭受一頓那樣的叱責以後都會這樣睜大雙眼,雙腳發軟,可是,這種表情對她來說很陌生。她看起來更像是憤怒,不過,效果應該一樣。她對接待室裡的其他女人沒怎麼注意;只知道從她來了之後,有些人走了,又有另一些人來了,但她幾乎沒看她們。天色漸晚,明天早上之前還有很多要做的事情。很多,在她再和艾梅林談話之前。

    她加快腳步,向堡壘深處走去。

    ***滿月在塔拉邦的夜空中穿行,月色之下,如果有人看,這條發出馬具嘈雜聲音的隊伍本該是一道頗值得看的景色。整整兩千名光明之子,騎在馬上,穿著白色戰袍和斗篷,盔甲磨得閃閃發光,帶著一隊供給馬車、蹄鐵匠、馬伕以及備用馬匹。在這樹木稀疏的郊外散佈著一些村莊,但是他們並沒有沿著路走,也避開任何農夫的田地。他們要去塔拉邦北部邊境附近、阿漠平原邊緣上的一個不起眼的村莊跟某人匯合。

    季佛然"伯哈騎在隊伍的最前面,很想知道這是為了什麼。他清楚地記得他在阿曼都與光明之子的最高統領佩得安"奈爾會面的情景,但是,那一次他沒有得到多少信息。

    這裡只有我們,季佛然,那個白髮男人這麼說道。他的聲音因為年老而顯得單薄而尖細,我記得大約是到現在一定已經是三十六年前了吧你發下的誓言。伯哈挺直腰。我的最高統領大人,請容許我提問,為何如此緊急地把我從卡安琅召回?只需稍微推一推,摩菊絲就會倒台。昂都有不少家族對塔瓦隆的觀點跟我們一樣,而且他們已經準備要爭奪王位。我把伊門"瓦達留在那裡總管一切,但他似乎更想跟蹤王位繼承人到塔瓦隆去。如果他綁架了那個女孩,甚至襲擊了塔瓦隆,我一點也不會感到意外。還有伯哈的兒子丹,他在伯哈被召回之前剛剛到達。丹充滿熱情。有時候,太熱情了。熱情得足以盲目地贊同瓦達提出的任何建議。

    瓦達行走在光明中,季佛然。但你是光明之子中最優秀的戰鬥指揮官。我要你找最好的戰士組成一個團,帶他們進入塔拉邦,避開任何多舌之人的眼睛。如果被不該見到的人看見,就必須使他們沉默。伯哈猶豫了。五十個光明之子,甚至一百個,可以毫無困難地進入任何土地,至少不會引發公開的質疑,可是一整個團要打仗嗎,最高統領大人?街上的人們都在討論,多數是瘋狂的謠言,說阿圖爾"鷹之翼的軍隊要回歸了。老人沒有說話,國王不能指揮光明之子,伯哈統領大人,最高統領一口打斷,我才能。就讓塔拉邦國王坐在他的宮殿裡做他能做的事。沒有別的了。在一個叫做阿苦那的村莊,有人會等你,給你傳達最終的命令。我要求你的軍團在三天之內出發。現在你可以走了,季佛然。有工作在等你。季佛然皺了皺眉。請原諒,我的最高統領大人,可是,等我的人是誰?為什麼我要冒著跟塔拉邦開戰的危險去見那人?到了阿苦那,你就會知道你需要知道的一切。最高統領大人忽然顯得比他實際的年紀還要老。他心不在焉地拉了拉自己的白色束腰外衣,左胸上顯眼地鑲著光明之子光芒四射的金太陽標誌。季佛然,有一些你不知道、連你也無法知道的力量在施加影響。盡快挑選戰士吧。現在走吧。不要再問我了。願光明與你同行。此刻,伯哈在自己的馬鞍上挺起腰,活泛一下背後的鬱結。我老了,他心想。在馬背上走了一天一夜,期間兩次休息讓馬喝水,就讓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頭上的每一根灰髮。僅僅在幾年前,他甚至不會注意到自己頭髮中的灰色。至少,我沒有殺害過無辜的人。他對於暗黑之友的態度跟其他任何向光明宣誓的人一樣嚴厲必須在暗黑之友把世界拉進暗影之前毀滅他們但是他首先要確定他們真的是暗黑之友。帶著這麼多人,就算是在郊外行走,要避開塔拉邦人的眼睛也很困難,但是他辦到了。不需要使任何人沉默。他派出去偵察的人回來了,身後還帶來了更多穿白斗篷的人,其中有些人舉著火把,把隊伍前面已經適應夜視的人的眼睛晃得發花。伯哈低聲咒罵著,一邊下令隊伍停下,一邊打量著新來的人。

    他們的斗篷胸口上鑲著跟他一樣的金太陽,跟所有光明之子一樣,他們的首領甚至在太陽下面還有表示跟伯哈相同級別的金色繩結。不過,他們的金太陽後面有紅色的牧羊人牧杖。審問者。他們用烙鐵、鉗子和水從暗黑之友口中扯出認罪和悔改,但是有人說,他們在開始審問之前就已經給被審問的人定好了罪名。季佛然"伯哈就是其中一個這樣說的人。

    我被派到這裡來見審問者?我們一直在等你,伯哈統領大人,首領的聲音很刺耳。他個子高大,鷹勾鼻,眼中閃著每一個審問者都有的確信的光芒。你本來可以來得早些。我是埃拿"沙仁,是塔拉邦這裡光明之手指揮官積肯"卡拉丁的副手。光明之手他們自稱挖掘真相的手,他們不喜歡審問者這個名字。村裡有一條橋,叫你的人過橋吧。我們在旅店裡再談。那地方出人意料的舒服。最高統領大人親自告訴我要避開眼睛。這個村子已經沉默了。現在,行動吧。從現在開始,我來指揮。如果你有懷疑,我有最高統領大人的密令。伯哈強忍住湧上喉頭的咆哮。沉默。他猜想,屍體是被堆積在村子外面,還是被丟到了河中?這很像審問者的作風,為了保密而如此冷血地殺害整條村莊的人,卻又如此愚蠢地把屍體丟到河中讓它們順流而下,把他們的所作所為從阿苦那直到坦遲庫一路昭示過去。我想知道的是,為什麼我要帶著兩千戰士跑到塔拉邦這裡來,審問者。沙仁的臉繃緊了,但他的語氣仍然刺耳而且高高在上。統領大人,這很簡單。整個阿漠平原有許多鎮子村莊,除了村長或者鎮議會以外無人管轄。他們早就該接受光明的指引了。這些地方會有很多暗黑之友的。伯哈的馬匹跺了跺腳:你的意思是,我帶了一整個團,秘密地穿越了幾乎整個塔拉邦,就是為了到幾個污穢的村子裡抓暗黑之友?你是來執行任務的,伯哈。來執行光明的任務!難道說你開始脫離光明了嗎?沙仁露出扭曲的微笑,如果你追求的是戰鬥,你也許會有機會的。在投門嶺那裡有大批陌生人集結,就算塔拉邦和阿拉"都曼能在足夠長的時間內放下互相之間的爭吵來合作,也不一定敵得過。如果那些陌生人打過來,你將會獲得你想要的所有戰鬥。塔拉邦人聲稱那些陌生人是野獸,是暗黑魔神手下的怪物。有些人說,他們還帶著戰鬥艾塞達依。如果這些陌生人真的是暗黑之友,我們也必須對付他們。但是,得按順序來。好一會兒,伯哈停止了呼吸:這麼說,謠言是真的了。阿圖爾"鷹之翼的軍隊回來了。是陌生人。沙仁冷冷說道,像是後悔提起了這事,不論他們來自何處,他們只是陌生人,也許是暗黑之友。我們知道的就只有這麼多,你需要知道的也只有這麼多。他們現在不用你管。我們在浪費時間。帶著你的人過河,伯哈。我會在村裡給你傳達命令。他掉轉馬頭,朝著來路飛奔離去,給他舉火把的人緊跟在他身後。

    伯哈閉上雙眼以加快恢復夜視。我們就像棋盤上的石子一般被人利用。拜亞!他睜開雙眼,他的副手應聲來到他身邊,在馬鞍上挺直腰桿以示對統領大人的尊敬。這個瘦臉男人眼中的光芒幾乎跟審問者一模一樣,但他同時也是一個好士兵。前面有條橋,把戰士們帶過河去紮營。我會盡快跟你會合。他收起韁繩,朝著審問者離去的方向而去。棋盤上的石子。但是,是誰在移動我們?又是為了什麼?***梨安琳穿過女客樓時,午後的影子已經開始漸漸讓位給黃昏。在箭縫之外,黑暗漸濃,壓迫著走廊裡的燈光。最近,黃昏對於梨安琳來說是一個煩擾的時刻,黎明也是。黎明是新生白天的開始,正如黃昏是夜晚出生的時候,然而,在黎明時,夜晚死去,而黃昏時,白天死去。暗黑魔神的力量來源於死亡;他從死亡身上獲得力量,所以在這些時刻,她覺得自己能感覺到他的力量在騷動。至少,有什麼東西正在那半黑不黑的影子裡翻騰。某種她幾乎相信只要自己轉身轉得足夠快就能抓到的東西,某種她確信只要自己看得足夠仔細就可以看到的東西。

    穿著黑金兩色制服的侍女在她經過時向她行禮,但她毫不理會。她的目光緊盯著前方,根本看不見她們。

    在她要找的那扇門前,她頓了頓,飛快地左右掃了掃走廊。視野之內唯一的女人都是僕人;這裡當然不會有男人。她沒有敲門就把門推開,走了進去。

    阿瑪麗莎女士房間的外間燈火通明,壁爐裡跳動著明亮的火焰以驅趕石納爾夜晚的寒意。阿瑪麗莎和她的貴婦們四散坐著,或在椅子上,或在厚地毯上,她們的其中一個夥伴站著,正在大聲唸書。念的是特文"埃爾文寫的《雄鷹與蜂鳥之舞》,內容是討論男女之間如何相處。梨安琳抿緊了嘴唇;她當然沒有讀過這本書,但是她對它聽說得夠多的了。阿瑪麗莎和貴婦們對書中每一個聲明都報以一陣大笑,互相抱在一起,用腳跟敲著地板,就像一群女孩。

    最早發現梨安琳的是唸書的貴婦。她呆住了,驚訝地睜大雙眼。其他人轉身看看她瞪著什麼,笑聲隨即被沉默代替。除了阿瑪麗莎,所有人都慌忙爬起來,整理頭髮和裙子。

    阿瑪麗莎女士優雅地站起來,臉帶微笑:您能來真是我們的榮幸,梨安琳。這是一個令人高興的意外。我原以為您明天才會來。我以為您在長途旅行之後想要休梨安琳一口打斷她,朝著空氣說道:我要跟阿瑪麗莎女士私下談談。其他人可以走了。現在就走。房間裡一時只有震驚的沉默,然後,其他女人依次跟阿瑪麗莎道別,又向梨安琳行禮。她根本不答理她們,繼續直視前方,盯著空氣,但是她能看到她們,也能聽到她們口中小心翼翼地輕聲說著一些對一個心情不好的艾塞達依的客氣話。她不理會她們,於是她們都低下了眼睛,從她身邊擠過去,彆扭地壓著自己的裙子以便不會碰到她的裙子,朝著門口走去。

    當最後一個人離開,房門關上後,阿瑪麗莎說道:梨安琳,我不明你行走在光明中嗎,女兒?在這裡,沒必要裝傻賣乖地跟她稱姊妹。對方比她年長,但是這裡將遵循古老的禮儀。不論這些禮儀已經被遺忘多久,現在該是時候恢復了。

    然而,梨安琳的問題剛剛出口,就知道自己犯了個錯誤。由艾塞達依口中問出這樣的問題,本來是引起對方疑惑和焦慮的保證,可是,阿瑪麗莎卻挺直了腰,臉上露出了堅定的神情。

    這是污辱,梨安琳塞達依。我是石納爾人,來自貴族,流著戰士的血。我們一族在石納爾誕生之前就已經在與暗影作戰,三千年來,沒有失敗過,也沒有一天軟弱過。梨安琳沒有退讓,但是改變了攻擊點。她大步走過房間,從壁爐架上拿起那本皮革封皮的《雄鷹與蜂鳥之舞》,看也不看就舉起來。女兒,比起其他地方,石納爾的光明尤其珍貴,也更令暗影畏懼。她隨手就把書投進了火中,就像投進了一根多脂的木柴,火焰立刻跳了起來,轟轟響著舔著煙囪。與此同時,房間中的每一盞燈都忽然明亮起來,嘶嘶作響,猛烈地燃燒著,整個房間都是光芒。尤其是這裡,一個如此靠近邪惡的滅絕之境的地方,正是墮落在等待的地方。這裡,就算一個自以為行走在光明之中的人,也有可能被暗影侵蝕。汗珠在阿瑪麗莎的額頭上閃光。她舉起來試圖挽救書本的手緩緩落下。她的表情仍然堅定,但梨安琳看到她吞了吞口水,還看到她的腳在挪動。我不明白,梨安琳塞達依。你指的是那本書?那裡面的都是蠢話。她的聲音中帶有一絲顫音。很好。燈火跳得更高、更熱,把玻璃燈罩烤得啪啪響,照得房間就像沒有遮擋地曝露在正午的陽光下。阿瑪麗莎僵直得像根柱子,臉由於目不斜視而繃得緊巴巴。

    愚蠢的是你,女兒。我對書本一點也不關心。這裡,男人進入滅絕之境,在它的污染之中行走,就在暗影的裡面。你有沒有想過,邪惡也許會悄然入侵他們?不論他們是否自願,它也可能會入侵。你有沒有想過,艾梅林殿下為何親自到來?沒有。這是喘著氣說的。

    我身為紅結,女兒,梨安琳無情地說道,我追獵任何墮落的男人。我不明白。不僅僅是那些試圖使用唯一之力的男人。而是所有墮落的男人。不論他們身份的高低,都是我追獵的對象。我不阿瑪麗莎顫巍巍地舔舔嘴唇,明顯正在費力地支撐著,我不明白,梨安琳塞達依。請尤其是身份高貴之人。不!就像是某種無形的支撐消失了一般,阿瑪麗莎雙膝跪地,低下了頭。

    求求您,梨安琳塞達依,說您指的人不是阿格瑪。不可以是他。在這懷疑和混亂的時刻,梨安琳發動了攻擊。她沒有動,只是用唯一之力向阿瑪麗莎抽打了一下。阿瑪麗莎倒吸了一口氣,猛地跳了一下,像是被一根針刺了一般,梨安琳撅起的嘴唇露出了微笑。

    這是她獨有的孩提花招,是她最早學會的唯一之力技能。初學者總管發現之後,立刻禁止她再用,但是對梨安琳來說,這只不過意味著她要對那些妒忌她的人隱瞞的事情又多了一件而已。

    她走上前,托起阿瑪麗莎的下巴。支持著她的鋼鐵意志還在,只不過,變得軟了一些,只要用力合適就可以改變它。阿瑪麗莎的眼角流下淚水,在她的臉頰上閃閃發光。梨安琳讓房間裡的火都恢復了正常;已經不需要這樣做了。她的話語也柔和下來,但語氣仍然像鐵一般剛硬。

    女兒,沒有人願意看到你和阿格瑪被當成暗黑之友推向人群。我會救你,但你必須幫我。幫-幫你?阿瑪麗莎雙手按著太陽穴,看起來十分迷惑,梨安琳塞達依,我不明白。這一切都如此這一切都這花招並不完美;梨安琳無法用它強迫任何人按照她的意思做事雖然她曾經試過;噢,她曾經多麼努力地嘗試過。但是,她可以把對方的心防打開到足以支撐她觀點的程度,令對方想要相信她,在這世上最想要做的事就是相信她所說的都是對的。

    服從我,女兒。服從,並且誠實地回答我的問題,我保證沒有人會說你和阿格瑪是暗黑之友。你不會被赤身裸體地拖著遊街示眾,不會遭受眾人致命的廝打,不會被驅逐出城。我不會容許這些事情發生。你明白了嗎?是的,梨安琳塞達依,是的。我會照您的吩咐做,並且誠實回答問題。梨安琳直起身,低頭看著另一個女人。阿瑪麗莎留在原處,跪著,她的表情就像孩子般順從,就像一個等待安撫、等著接受更有智慧更強大的人的幫助的孩子。這就是梨安琳想要的。她一直無法理解,為何艾塞達依滿足於一個簡單的鞠躬或者屈膝禮,而國王和女王卻能接受男人女人的跪磕。有哪一個女王的力量能與我相比?她憤怒地扁起嘴,阿瑪麗莎打了個冷戰。

    放鬆,女兒。我是來救你,而不是懲罰你的。只有那些無可挽救的人才需要懲罰。我只需要你對我說真話。我會的,梨安琳塞達依。我會的,我以家族和榮譽發誓。茉蕾帶著一個暗黑之友來到法達拉。阿瑪麗莎太害怕以至於忘記了驚訝。哦,不是,梨安琳塞達依。不是的。那個男人來得遲一些。他現在關在地牢裡。你說,遲一些。但是,她經常跟他說話,是嗎?她經常跟這個暗黑之友在一起?只有兩個人?有-有時候是,梨安琳塞達依。只有幾次。她想要查出他到這裡來的目的。茉蕾塞達依是梨安琳猛地抬起了手,阿瑪麗莎把下面的話都吞回了肚裡。

    陪同茉蕾的有三個年輕男子。這我知道。他們在哪裡?我到過他們的房間,但是找不到他們。我-我不知道,梨安琳塞達依。他們看起來很乖。您當然不會認為他們是暗黑之友吧。不是暗黑之友,不是。更糟糕。到目前為止,比暗黑之友還要危險,女兒。整個世界都因為他們而陷入危機。必須找到他們。你去命令你的僕人搜尋整個堡壘,還有你的那些貴婦,還有你自己,都去。搜查每一條細紋裂縫。你必須親自去監督。親自!而且,不可以對任何人提起,除了那些我同意的人以外,其他人都不可以知道。不可以。這些年輕男子必須被秘密帶離法達拉,秘密送往塔瓦隆。絕對的保密。遵命,梨安琳塞達依。但是,我不明白為何要保密。這裡沒有人會妨礙艾塞達依的。黑結,你聽說過嗎?阿瑪麗莎的眼睛幾乎跳出眼眶,她向後退去,舉起雙手像是要抵擋襲擊。這是荒-荒謬的流言,梨安琳塞達依。荒-荒謬。沒-沒有侍-侍奉暗黑魔神的艾塞達依。我不相信。您必須相信我!我向光明發-發誓我不相信。我用我的榮譽和家族發誓梨安琳冷冷地聽著,看著另一個女人剩下的最後一絲力量因她的沉默而流失。人人都知道,對艾塞達依提到黑結會激怒她們,令她們非常憤怒,更不用說那些敢承認自己相信黑結的隱藏存在的人了。

    在這以後,原本就已經被她那小小的孩提花招削弱了意志的阿瑪麗莎將會像她手中的粘土一般。只需再一次的打擊就夠了。

    黑結是真的,孩子。真的,而且就在法達拉的城牆裡。阿瑪麗莎跪著,張大著嘴。黑結。同時是暗黑之友的艾塞達依。這幾乎跟聽說暗黑魔神親臨法達拉堡壘一樣可怕。可是,梨安琳不會就此罷休。你在走廊裡經過的任何艾塞達依,都可能是一個黑結。我可以發誓。我不能告訴你哪一個是,但是你將會得到我的保護。只要你行走在光明中,並且服從我。我會的。阿瑪麗莎嘶啞地回答,我會的。請您,梨安琳塞達依,請您說您會保護我的哥哥,和我的朋友們我會保護值得保護的人。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女兒。你只需要考慮我剛才命令你做的事。那樣就夠了。世界的命運都在此一舉,女兒。其他的事你必須忘記。是的,梨安琳塞達依。是的。是的。梨安琳轉身走過房間,直到房門之前才回過頭看。阿瑪麗莎仍然跪在地上,仍然緊張地看著她。起來吧,阿瑪麗莎女士。梨安琳裝出高興的語氣,自覺語氣中只有一點嘲弄。居然喊她做姊妹!她如果去做初學者肯定捱不過一天。卻擁有下命令的權力。起來。阿瑪麗莎緩慢機械地站起來,像是手腳已經被捆綁數個小時一般。當她終於站直後,梨安琳說話了,語氣中完全恢復了剛硬。如果你令世界失望,令我失望,那麼你將會妒忌地牢裡的那個暗黑之友。從阿瑪麗莎的表情看來,梨安琳相信失敗決不會是因為她不夠盡力。

    梨安琳把房門在身後拉上,忽然感覺到皮膚上一陣刺麻感。她屏住呼吸,猛地轉身,左右打量燈光昏暗的走廊。空的。箭縫之外,夜幕已經完全降臨。走廊是空的,然而,她很肯定剛才有人在看她。空蕩蕩的走廊裡,牆上燈火之間的暗影在嘲笑她。她不安地聳了聳肩,斷然沿著走廊離開。幻覺而已。沒什麼。

    已經是夜晚了,在黎明之前還有很多事要做。她接受的命令說得很清楚。

    ***無論何時,地牢裡永遠漆黑,除非有人帶來一盞燈。然而,帕丹"菲恩坐在床邊上,臉帶微笑盯著黑暗。他可以聽到另外兩個睡著了的囚犯在惡夢中喃喃自語。帕丹"菲恩在等待著一件事的發生,一件他已經等了很久的事。太久了。但已經不需要再等。

    通往外面守衛室的門打開了,燈光湧進來,襯出門口的黑色身影。

    菲恩站起來。是你!真令我意外。他伸了個懶腰,自己都沒發現自己是多麼隨意。他的血液在血管裡急速流動著;他覺得自己如果願意試一下,完全可以就這樣躍過堡壘的城牆。是一個給所有人的驚喜,呃?好吧,來吧。夜深了,有時候我還是需要睡一下的。當燈光照進牢房,菲恩抬起頭,朝著那黑暗中看不見卻能感覺到就在地牢天花板上面的某樣東西咧嘴笑了。還沒完,他輕聲說道,戰鬥永無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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