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裂雲之章 正文 第六章
    沿著山道一溜煙地跑到最高處,布卡站下來伸手扶住身邊的巖壁。巨大的石山竟然是中空的,一個球形的,不知是天然、還是人工開鑿的谷從腳底深深地陷下去。巖壁上一道道排列整齊的階梯從眼前向看不清楚的遠方延伸,在石山另一端的裂口處斷開,露出蔚藍的海。趙三興奮地沿著石階向下跑,邊回過頭招手:「快呀!快呀!」「喔。」布卡來不及仔細欣賞便小跑著跟下去,兩個人一前一後,兔子一般地竄進嘈雜的人群。一個帶草帽的一把揪住趙三的衣領:「守擂!肯定會守擂!」他腥紅色的眼死命地盯在趙三的臉上,「一比一百!老子要發了!!!」趙三的臉騰地脹成紫紅色,他拚命地掰開看客的手:「***的別耽誤大爺贏錢!」他邊說著話邊向下面擠,布卡的心中也升起一股莫名的衝動,跟著他向笑臉爺的方向猛衝。笑臉爺是一尊斜臥在石階上的雕像,趙三靠過去的時候已經有好些人攀爬在石像上或坐或站地抻頭瞪眼看擂台。

    趙三伸手抱住石像的左胳膊,緊張地問坐在肩膀上的那個看客:「三擂開打了麼?」「沒。」那人直耿著脖子向下看。趙三長長地鬆了口氣,把手中的柳條箱放下來問布卡:「謝姑娘跟上來了麼?」布卡向四周望望,周圍是一片黑壓壓的腦袋:「丟了吧?」正說著話,謝小雨的腦袋從人群中鑽出來,橫眉立眼地對他倆叉起腰:「一輩子沒贏過錢?火燒屁股似的。」「開始了!」坐在石像頭上的看客突然站起身來指著廣場中央大聲地叫,「三擂開始了!」謝小雨蹭地蹦到石像上面去,看客們被她嚇了一跳,便勉強挪動開為她讓出一塊來。小雨坐下去,把兩隻玲瓏的腳垂在外面蕩漾。布卡哼了一聲:「這世道,還是女人吃香啊。」小雨用手拄著下巴對他瞇起眼來做一個極其親切的微笑,布卡翻翻白眼轉過身去:「我個子高,看得到,你不用氣我。」六塊能站百人的巨大花崗岩平鋪在最底部的圓形廣場中央,一個穿著黑色長袍的人走上正中央的擂台上向四周揮手請大家肅靜:「鄉親們!」嗃喨的嗓音高亢地響起,將上千人的嘈雜壓下去。「今天,一位年輕的英雄為我們帶來了希望的曙光!」「吼!」觀眾們瞬息間沸騰起來,他們高高地舉起手臂激烈的吼叫起來,「守擂!守擂!」「一!」黑袍人向空中伸出一根手指聲嘶力竭地叫,「比一百!」「一比一百!一比一百!」小雨咂了咂舌頭,低頭對趙三喊:「你們這裡的賭場跟別的地方不一樣啊,生怕你們不贏似的。」「只有怕沒人賭的,沒有怕輸錢的。」布卡擺出老遊方的面孔來,「只要有人賭,輸多少都能賺回來。所有高明的賭場都善於製造傳奇。」「請准許我,帶給大家,即將守擂的英雄,琳嘉!」一個穿著白色武生衣的少年從休息區走出來,兩步跨上擂台。觀眾們興奮地吼叫起來:「吼!」「吼吼!」「吼!」歡呼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將擂台淹沒。

    謝小雨舉起拳頭在布卡的頭上乒乒地敲:「你又曉得什麼,跟著起哄?」布卡憤怒地將她的手撥開:「不要隨便打別人的頭,暴力巫婆。」「你這種笨蛋敲兩下才會清醒。」「哈,是看人家臉龐白白、皮膚嫩嫩嫉妒吧?」「我嫉妒什麼?」小雨瞪起眼來,「我是天下第一大美女!」「這輩子沒見過美女呀你?」「那是別人說的!」「說的人一定是八十多歲沒見過女人的老處男!」「哇!這已經是你第二次這樣侮辱我了,我就上去讓你看看是她美還是我美。」小雨雙腿用力,一朵紅雲般地飄起來向擂台飛去。布卡蹭地跳起來攔腰將她抱住:「上去就是打擂呀你這個笨女人!我的金幣!」「布卡。」尼海龍指向西方,「和一個女人在一起。」「噢。」幾個誇父跟著轉頭去看。正在這時,一個人蹭地跳上擂台去,觀眾們轟然吼叫起來。

    挑戰者將擂牌丟在檯子上,雙腳叉開站住。他的個子很高,魁梧的身形矗立在擂台的一角,似乎連遠天夕陽的光也一併遮住了。黑衣人將右手伸得筆直指在那人的臉上並拉長了聲音吆喝:「來者通名!」他的聲音中孕育著很強的煽動,觀眾們隨之鼓噪起來:「噗~~~~~~!下去吧!」「看你那笨豬的樣子!」挑戰者並沒有退縮,反向前踏出一步站到擂台的中央,以身高的優勢壓制琳嘉的空間:「郭勁天,九州人士。」他的聲音很響,延著山谷傳開。

    黑衣人怔了怔,但馬上恢復了笑臉:「裂雲城的鄉親們!這位挑戰者,來自萬里之外的九州!這證明我們地宮擂台的名聲,傳遍世界!」觀眾們嘩嘩地鼓掌。

    「九州來的勇士,裂雲城歡迎你!但是你要小心,」黑衣人的嗓音突然低沉下去,用輕浮的語氣繼續說,「擂台之上拳腳不長眼。死!傷!自負!」「吼!」激烈的群眾用聲音將整個山谷淹沒,布卡也跟著叫嚷:「怕死就下去吧!九州人!」謝小雨皺起眉來:「你怎麼這樣?遠來是客,這顯得我們多不友好?」「什麼遠來是客?耽誤我賺錢的都是敵人。」「想守擂自己上去呀,你不是自稱武功天下第一麼?」「有道理呀!」布卡啪地一拍雙手,「等他輸掉了我再上去輸掉,這樣羽人妹妹就可以守擂了。」「遊方也要作弊?」「作弊,人之天性也。」布卡氣憤憤地說,「遊方難道就不是人麼?」「開擂!」黑衣人的聲音突然拔高,壓過了全場的喧嘩。

    「吼!」郭勁天猛然大吼一聲,右拳直直地打向琳嘉。這一拳又重、又穩、又狠,毫無花俏,全部力量集中在一點,是毫無退路的攻擊。站在擂台邊緣的黑衣人倉皇地從檯子上跳下去,台下的觀眾雖看不出門道,但見拳風將擂台上的塵土帶得飛揚起來,便也都跟著驚叫。琳嘉沒料到郭勁天剛交手就會使出如此純粹的攻擊,想也不想便向後躍去,身子忽悠一下便飛出了擂台。觀眾們又發出一聲驚呼,擠在擂台邊緣的看客們甚至緊張地向兩邊躲避。琳嘉在空中發現自己被逼下檯面,忙從腰間抽出一條軟鞭向擂台的邊緣抽去。「啪!」鞭稍抽在花崗岩的擂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一人厚的巨石被她一鞭抽裂到根部,琳嘉的身體也借勢飛躍到空中向擂台撲回去。

    「來得好!」郭勁天看過琳嘉上兩場爭鬥,早在擂台下就已經算好對付她的方法,這時便向前踏出一步,將雙手合抱在懷中,只待她飛落回來。琳嘉在高處看到他雙肩微聳,雙掌抱入的方向將自己可能落下的地點全部籠罩住,知道自己的腳只要一踏上擂台就會被他用威猛絕倫的直拳再次推下。

    她猛吸一口氣憋在胸口,海藍色的眼豁然張得滾圓;纖長的頸向上仰起,清脆的呼喊從胸腹間爆發出來在高高的空中嘹亮地響起。

    克拉爾在遠處見了她吐氣開聲的神態呼地一下跳起來:「天哪!來了!」尼龍海轉過頭去問:「誰來了?」正問之間,琳嘉背上的武生服吱地一聲崩裂,兩隻潔白的羽翼噗嚕嚕地張開,豁地一扇,她便停在空中。

    郭勁天沒見她飛起過,心下一驚退開半步。琳嘉舞動雙翅停在空中,手中長鞭劈頭蓋臉地向郭勁天猛抽過去。郭勁天手中沒有兵器,又沒想到她的翅膀說生便生,不似一般羽人武士那般需要孕育,只被逼得倉皇四躍著閃避。琳嘉雙眼瞪得溜圓,每一鞭落在擂台上都抽一道深深的溝痕出來。

    布卡在台下看了興奮,辟嚦啪啦地鼓掌:「看哪看哪,我就知道會守擂。」謝小雨呸了一聲:「你知道個屁。九州那裡戰亂頻繁,郭勁天肯定跟羽人交過手,緩一下就找得到反擊的方法。」「那有什麼用?」布卡從鼻子裡發出輕蔑的一呲,「那麼重的鞭落下來是沒辦法空手抵擋的。」謝小雨呸地啐了一口,猛一揚手將斜陽擲向擂台。夕陽的光從海的盡頭透過山谷的裂隙照耀在斜陽彎刀上映出一抹亮麗的紅彤刺痛每一個人的眼,琳嘉的雙翅激烈地扇動躲避那一蓬光芒,彎刀發出嚓的一聲輕響斜斜地插在擂台上面。琳嘉微微一怔,立時明白這是有人在幫對手,她來不急細想,手腕發出細微的顫動將軟鞭舞做漂潑的雨絲簌簌地將刀圈在中央。郭勁天雖不知道是誰在幫自己,卻也知道這是自己取勝的唯一機會,他拚命地向前猛撲入鞭雨。密集的鞭鞘辟辟啪啪地抽在他的身上,因為只有手腕的抖動而發不出石破天驚的力氣。郭勁天咬牙忍住疼痛呼地揮起彎刀,觀眾們只見擂台上一片夕陽閃爍,琳嘉的攻勢立即被瓦解掉。

    「太陽魔法?!」琳嘉收住軟鞭居高臨下地凝視著郭勁天手中的彎刀。

    「斜陽。」在遠處觀戰的維克輕聲地說。

    尼龍海點了點頭:「晚霞仙子謝小雨。嘖嘖,布卡怎麼跟那麼高貴的女人湊在一起了?真羨慕他呀。」「我出一百枚金幣,請你們阻止那個女孩子繼續打擂。」克拉爾嚴肅地望著兩個遊方,「無論用什麼方法,絕不能讓她守擂!」維克皺了皺眉:「那個羽人在瞬息間便可以展開雙翼,軟鞭抽在花崗岩上會留下那麼深的痕跡。尤其是剛剛那一手漫天花雨的手法,看起來不是單純的武功,似乎還很有靈性的樣子。大哥你要我們去阻止她,這一百枚金幣可不好賺呢。」「我去。」尼龍海緩緩地解下胸前的皮甲,「布卡肯定又賭博了,而且是守擂。」克拉爾瞇起眼睛向笑臉爺的方向看,布卡正和謝小雨臉紅脖子粗地扭在一起爭吵:「看起來是啊。」「如果那個女孩子輸給了我,他會自己上來守擂吧?」「啊,你還想跟他較量啊?」維克笑著搖搖頭。

    「你不想跟他比一場麼?他武功天下第一呢。」「等你打敗了他,我來打敗你就好了。」夕陽正盛,彎刀藉著漫天燦爛的金光向四周散發出耀眼的輝煌,碩大的山谷、山谷中的雕像、雕像旁的花、草、樹、木、人,都被映得紅紅的。

    台上的武者和台下的觀眾都屏住了呼吸,欣賞著千載難逢的景象。布卡抬著頭仰望飄浮在空中的琳嘉,她潔白的雙翅被下面斜陽的光照成粉紅色,一張一合地舞。「美!真美!」他由衷地讚歎著。謝小雨坐在笑臉爺的肩膀上翻著白眼,不停不住地嘿嘿冷笑,強忍住幾欲爆裂的胸口悶氣沒去痛扁布卡的頭。男人都是沒眼睛的,小雨在心中這樣告訴自己。

    琳嘉猛然收攏雙翅一頭衝下去,軟鞭帶著她的衝勁凌空劈下。郭勁天舉起彎刀迎上去,鞭鞘呼嘯著抽在刀刃上嚓地一聲折成兩節。郭勁天沒想到斜陽是如此的鋒利,但他在九州身經百戰,見到這個機會更是毫不停留地借勢竄上空中,大喝一聲,手中彎刀攔腰斬向琳嘉。

    「你上當了。」琳嘉輕聲地說,「飄浮在大海上的明月,衝破這光芒吧!」一道清冷的白光從天空中筆直地射下來,穿透滿天滿山的夕陽落在琳嘉的手心上。琳嘉向後退卻,光芒便在手中愈積愈多,最終成為一個耀眼的球體。她鬆開手,光球向郭勁天爆裂過去。郭勁天躍在空中的身形嘎然止住,他驚恐地將彎刀樹立在面前試圖阻擋些什麼。琳嘉的眼中閃過一絲溫柔的神情,疾馳在空中向郭勁天飛撞過去的光球也在那瞬間由耀眼變得蓬鬆,被擋在郭勁天面前的斜陽輕巧地劈成兩片。郭勁天落回擂台上,深深地吸一口氣將斜陽用雙手捧住向四周環顧:「多謝朋友相助。」然後他轉過臉來對依舊飄浮在空中的琳嘉抱拳:「多謝手下留情。」「沒出息。」謝小雨呼地站起身來,布卡一步跨上笑臉爺的肩膀攔住她:「不要生氣呀,只是打擂麼。」「你就那麼想贏一百枚金幣?!」謝小雨隔著布卡一招手,斜陽便脫離了郭勁天的雙手飛回來,「如果你肯幫我拿到八寶金冠我就不和你搗亂。」「不是說好了,下一戰由我上麼?」布卡在臉上堆起獻媚的笑容,低聲商量。

    「你們兩個先不要爭了。」趙三打斷他們,「想要打擂,需要到擂台後面的休息室去登記。登記後還要測試,合格了才能上台。」布卡啊地叫了一聲:「天哪,我來不及了!」「每打過一場要休息一個小時呢,你現在去沒問題。」趙三親切地拍了拍布卡的肩膀,「一定要輸啊,全看你了!」「沒問題。」布卡拍著胸脯保證。

    「喂,你要先答應幫我拿到八寶金冠,不然的話我可是要先上的。」小雨瞇起眼睛,「你的武功也許是天下第一的,但我可以駕馭斜陽飛上去,你快得過我麼?」「你這個女人不要擋我財路麼。」布卡瞪起眼來,「我後天就要出港,哪裡有時間幫你搞什麼金冠?」謝小雨也板起臉來:「你是遊方吶,我給你生意你不做,小心我告到遊方工會去。」「我不是跟你說過我要幫別人找一種稀有金屬麼,那個主顧拜託了好多人呢,趕晚了沒得錢拿。」布卡豎起一根手指,「三千枚金幣,三千枚!夠我一輩子用的。」「我給你三千枚金幣,你幫我拿到八寶金冠怎麼樣?」謝小雨認真地望著他的臉。

    布卡的臉便似被人撾了一掌似的扭曲:「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如果給錢便做的話我早就成富翁了。」「噢。」謝小雨低下頭去,「你就這麼討厭我麼?」布卡的臉漲得通紅,過了好久才回答:「你長得很可愛,性感開朗,做事直來直去還有一個好師傅。前途無量。我,從十幾歲開始做遊方,到現在有七年了,漂泊得夠了。只想賺到一大筆錢,開一家小店,每天回家有老婆孩子在等我,開開心心過一輩子就好了。」他抬起頭來自嘲地一笑,「我怕愛上你,所以不想跟你長處。」「騙人吧?」謝小雨瞇著眼盯住他,「你總誇那個羽人漂亮也是想讓我離你遠點?」「嗯。」布卡誠懇地點頭。

    「喂,」謝小雨小聲地說,「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聽別人說這種話呢。我心裡有一種怪怪的感覺,很舒服。拜託你再說一次好不好?」「再說一次你就放過我麼?」「快說快說。」小雨不耐煩地催促。

    「你長得好可愛,我怕處久了會愛上你。」謝小雨瞪起眼來:「說得這樣快,好像撒謊一樣,鬼才會有感覺呀。」「這都是關鍵部分。」「要有醞釀、有鋪墊、有襯托才能昇華麼。你再說一次,再說一次。要先把臉弄紅的那一種。」「噢。」琳嘉收起翅膀落回擂台,觀眾們哄地一聲湧到台邊激動地鼓掌。郭勁天抱拳行禮:「多謝指教。」琳嘉鐵青著臉沒有回答,轉身跳下擂台去。

    郭勁天見的世面廣,並不在意她的無禮,從另一邊翻下擂台向謝小雨擠過去。

    擂台休息室隨著地廳擂台的規模化而一點點的改變。最先的休息室是用帳篷搭建的,然後換成木屋、閣樓,今年年初的時候笛哥終於說服了五名執事,請來能工巧匠鏤空了一塊巨大的山石,安放在六個擂台的正中央。

    石頭上用火硫和泥灰處理過,看上去便如同地廳遺留下來的千年遺跡沒什麼兩樣。小廝們看出琳嘉的臉色不好,低著頭為她拉開大門便退開。琳嘉鐵青著臉穿過大廳,並沒有回一樓的擂主休息室,而是直接上到二樓的執事廳。喬森安見了她氣沖沖的樣子忙伸手拉開大門,免得被她一腳踢飛。

    笛哥從桌子後面站起身,滿臉帶笑:「你打得太輕鬆了,剛聽到那個人來自九州的時候嚇了我一跳、、、、、、。」「住嘴!」琳嘉乒地將雙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為什麼會准許這麼強的對手上台?!」「這不是很好麼?」笛哥拿起桌上的水晶壺為她倒一杯甘泉,「你只用一招就打敗了九州勇士,對自己的實力更加有信心了吧?」「他逼我露出了翅膀,使用了魔法。你知道如果有人識破了我的身份我就不能再來這裡了,」琳嘉把臉湊到笛哥的鼻尖上逼視著他的雙眼,「我不想那樣。這個地廳裡有我的心血,我不會為了你愚蠢的想法而放棄自己的夢想。如果,我真的不能再來,我會毀掉這裡的。親手毀掉。」笛哥勉強笑了笑:「怎麼會?」「那個人的實力並不是很強,你用拳腳足可以打敗他。但那個人來自九州,他的戰鬥經驗都是出生入死換來的,所以一上來便抓到你的弱點。而你之所以會張開雙翅飛到空中,多是因為被對方捉到弱點的恐懼而促使你逃開。而後來施展魔法出來,更是因為害怕跟那個人戰鬥,害怕對方手中的兵器,而想一舉將對方瞭解。幸虧你收了一半的法力,如果你真的傷了他,激出他的火氣,少說也要拼半條命進去。」琳嘉轉過臉,用尖銳的目光盯住說話的那個人。那人的個子很高,身材也很勻稱,全身隱藏在一襲黑色的大氅下,臉上罩著一隻黑黃相間的古銅面具。他並不在意琳嘉冷冰冰的目光,「像你們這樣的花拳繡腿打擂台還好看,真的與那種身經百戰的老手較量還嫩得很。那個人只是想與你比試,所以一看到技不如人便作罷了。」「摘下你的面具。」琳嘉的雙手慢慢地握成拳。

    「摘下來能怎麼樣?」「我不與藏頭縮尾的懦夫講話。」「戴面具是懦夫的行為麼?」那人從喉嚨中發出咯咯的冷笑聲,「怕自己城主千金的身份被揭露而闖到這裡來聲色俱厲甚至理直氣壯地質問他人的你,又是什麼行為呢?我用面具掩住自己的臉,最起碼還算有勇氣告訴別人:我怕被看到臉,我是個陰謀家,我是小人。你這樣裝出一副光明正大的樣子,裝出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裝出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走出去,內心深處卻無時無刻不怕被別人發現真實身份的人,更可悲吧?」「我從來不想隱瞞自己的身份!」琳嘉惡狠狠地逼上一步,「我從來不想在臉上戴一張虛偽的面具!我從來、從來都不想做城主的女兒!那不是我的錯!」那人毫不退縮,反向前踏出一步:「人的命運,是不由自己掌握的。你從出生的那一天就有吃不盡的山珍海味、穿不完的綾羅綢緞、用不光的金銀珠寶。所以你才會有如此矯健的身形,如此快捷的步伐,才有隨時可以生長的雙翅和瞬間就能積累巨大星辰力量的精神通道!多少同你一樣有才華的孩子為了吃一口米在沿街乞討?多少跟你一樣年齡的女子嫁給禿頂老翁?多少年輕的女武士為了一筆賞金去與怪物浴血奮戰,為了無價的寶石而餐風飲露?你幸運。你是城主的女兒。你有權去尋找自我,去尋找個性。窮人家的孩子沒有那個權力,她們要為生活而拚搏。你!有你的母親為你贏來了尊貴的稱號。而另一些人,那些沒有父母的光榮可繼承的人,用她們的一生一世,用她們的鮮血和汗水,甚至是靈魂和肉體去換取榮華!怎麼,你母親的稱號耽誤你尋找快樂了?耽誤你在這裡享受光明正大的人生了?耽誤你在地痞流氓中出人頭地了?那是因為你倒霉!你出生在城主家,你繼承了那個光榮,享受了那份榮華富貴,得到了高人九等的教育,學到了知識、魔法和武功,你就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你要去戰勝你母親的光榮,證明自己的存在,尋找自己的價值而不是母親的庇護。所以,你不得不隱瞞自己的身份,你不得不戴一張虛偽的面具。」琳嘉踉蹌地退開兩步,迷茫地望著古銅面具:「你是誰?」那個人沒有回答她,面具後面的那雙眼冰涼如鐵:「你認為你,琳嘉,自身的才華就可以贏得讚美麼?別做夢了!看到剛剛的那柄彎刀了麼?那是晚霞仙子謝小雨的兵器,她跟你同齡,她是耀明大祭祀的愛徒,她在兩年前就名動全國了。如果你認為自己可以不靠母親的名聲過活的話,去打敗她。打敗她,你就可以不再隱瞞自己的身份反而大聲地喊出你母親的名字;打敗她,你就可以得到全國的尊重而不僅僅是一個痞子成群的地廳;打敗她,你就可以拋下你的面具、拋開你的虛偽、以你的名證你的存在。」「你到底是誰?」「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沒有信心去打敗一個強者。」古銅面具的聲音低下去,語氣也趨於平緩。

    「我會打敗她的!這個世界上可以說話的並不是名聲,而是實力。」「嘿,想到你母親的名望了麼?」那人緩緩地退開兩步,回到黑暗的牆角中,「你不是她的對手,我可以清楚地告訴你。謝小雨為了繼承耀明祭祀的稱號在世界上尋找十二神獸,並搏殺了其中的四隻,那些勝利全都是用性命換來的。」「以性命相搏的血戰,我們這裡每天都會發生。不要小看我們,我們在擂台上一樣賭下了自己的財富、名譽和生命。」「就憑擂台上的那個荷官唱兩句死傷自負麼?」黑暗中的人影哈哈地大笑起來,他的笑聲尖銳,刺痛琳嘉的耳膜,「你還是把那個傳說留給裂雲城裡抓小偷的孩子們吧。」他突然從黑暗中向前踏出一步,一股冰冷的寒氣從他的身體中散發出來瀰漫了整個房間。琳嘉感覺到一股纖細的震顫從心底傳到舌根,她下意識地退開兩步,她身後牆上的火炬忽悠一閃便熄滅了。接著,撲通一聲,躲在桌子後面的笛哥抱住雙肩滾倒下去:「冷,冷,死我了。」淒涼的聲音在牙齒打顫的碰撞聲中模糊地傳來。

    「你做了什麼?」琳嘉聽到自己的聲音在戰抖。

    「我,沒做什麼。只是讓你體驗一下死亡的氣息。」古銅面具又逼近一步。琳嘉哆嗦了一下,身上的肌膚鐵一般的涼。她蜷縮著蹲下去,用雙手死命地抱住臂膀,試圖為冰冷的身軀加一些溫暖:「不要過來!」她嘶叫著。

    「提起你的氣,召喚明月的力量。」那人的聲音很溫柔,更接近教導。

    但琳嘉沒能產生任何的親切感,她撲通一聲坐在冰涼的石地上:「不,不要過來,求求你。不要過來。」「你從沒有感受過恐懼吧?」他退開兩步,屋子裡寒冷的氣息隨著他的退卻而消失。琳嘉勉強用手支撐住自己的身體,大口大口地喘息。「失敗呢?」他接著說下去,「甚至,悲傷?你的生活太完美了,完美得無聊。」「你,殺過人麼?」琳嘉抬起頭望著黑暗中的那個身影,海藍色的眼向外散放著絲線般晶瑩的光芒。古銅面具略微停頓一下,他看不出琳嘉的目光是探索、好奇、恐懼、亦或是渴望。「那是恐懼魔法。」他不打算欺騙她,「與太陽對立的那一顆星,在太陽墜落的時候便升起了,只是你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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