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門空海之大唐鬼宴 卷之二 咒俑 第二十一章 督魯治咒師
    【一】狗在狂吠。

    微弱悲鳴般的遠吠聲,飄升天際,卡在遮蔽月亮的烏雲附近久久不散。

    深夜——四下還無人起床。惟有槐樹枝椏隨風沙沙作響。

    此處是屋傾簷斜的道觀。

    阿倫·拉希德與周明德,坐在道觀屋簷下的石階。

    蘭陵坊兩邊盡頭的朱雀大街,就在前方防火牆另一端。

    「尊師當真吩咐我在這兒等他?」阿倫·拉希德的聲音惴惴不安。

    「是。」周明德回應。

    前天夜晚,周明德輾轉反側,半夜醒來。

    他感覺胸口沉甸甸的,睜開雙眼一望,被褥上坐著那只黑貓。

    帶點青藍磷火的眼眸,正直直俯視著周明德。

    「喀」一聲,黑貓張開赤口,以沙啞聲音問道:「是你叫我嗎?」「是、是的。」身體微微顫抖,周明德點了點頭。

    「找我幹什麼?」「您還記得賣地毯的阿倫·拉希德嗎?」「記得。」「那男人說想見您一面。」「他又要我詛咒誰死嗎——」「不,似乎不是。」「是什麼?」「詳情我不清楚,聽說,有名倭國和尚去找他,打聽督魯洽尊師大人的行蹤。

    阿倫·拉希德說,為了此事,有話想告訴您——」周明德說完,黑貓噤不作聲,似乎要試探他的真意,兩眼凝視周明德眼眸。

    「知道了——」黑貓回應,「後天晚上,我會抽時間去。若他能來,在老地方綁黃布條——」語畢,黑貓指定了蘭陵坊這裡為見面地點。

    「哎,那貓當時在胸膛直盯著我瞧,簡直嚇死我了。」周明德向阿倫·拉希德說。

    此時,不知何處又有狗朝空狂吠。

    一隻狗發出吠聲,受那吠聲引誘,其他狗也相繼吠個不停。

    宛如有不祥動物趁著夜色穿過街上,狗吠聲正在循序追逐。

    「可是,尊師沒有來呀。」阿倫·拉希德焦急地說。

    「督魯治尊師吩咐,見面時伺是半夜。時辰還沒到。」「我總覺得周先生似乎很害怕。」「沒錯。我說過,如果可以撈一筆錢,要算上我一份,可是,如果你蒙騙督魯治尊師的話——」「不是蒙騙,是幫忙。幫他忙,再向他索取理所當然的禮金——」「可是——」周明德心有掛礙的模樣。

    「你放心吧。」「我愈來愈沒勁了。」「再說,我多少知道點督魯治咒師的秘密。」「秘密?」「是的。」「你知道什麼秘密?」「比方說,周先生您目前寄住的地方——那兒的主人,聽說是王叔文先生的小妾。」「這事,附近消息靈通者都知情。」「那,周先生為什麼可以寄住在王先生的別宅呢?」「——」「你看,說不上話來了。」「我才沒有。」「那為什麼周先生會在那宅子?」阿倫·拉希德追問,周明德支支吾吾。

    「督魯冶咒師叮囑我,先在那裡躲一陣子。他說,現在這兒最安全。如果有事,他會再找我替他幹活。」「我是問你,為什麼安全的地方,是王先生的小妾家裡?」「不,不知道。」「不過,多少心裡有數吧。」「——」「讓我替你說好了。因為督魯治尊師跟王叔文先生相識,是吧?尊師跟王先生兩人,是不是正一起幹著什麼勾當?」「——」「最近傳言,朱雀大街出現奇怪的陶俑妖物,您可曾聽過?」「嗯、嗯。」「不知為什麼,俑妖在朱雀大街各處樹立佈告牌。」夜晚燈火下,周明德臉色驟變。

    「聽說,『德宗駕崩,後即李誦』——佈告牌是這樣寫的。」「——」「不知跟朱雀大街引起騷動的俑妖是否同一尊?不過,某天,我到周先生宅邸拜訪時,偶然瞄見內室也有一尊大陶俑。」黑暗中,阿倫·拉希德似乎正在窺看周明德神色。

    「快別說了——」周明德聲音僵硬。

    阿倫·拉希德的唇角浮現一抹微笑,說:「我總覺得,督魯治尊師跟王叔文先生,好像有什麼企圖——」周明德的喉嚨上下抽動。

    他像是要吞嚥口水,喉嚨卻乾巴巴的。

    「看樣子,我猜中了——」「你憑、憑什麼這樣說?」「我憑的是想像。為什麼周先生會寄居在王先生小妾家一一仔細想一想這個問題時,自然就得出這種結論了——」「你聽好,有關這事,在下一無所知,也不想知道。」「不過,你曾想像過王叔文跟督魯治尊師之間的關係吧——」「不知道。」阿倫·拉希德發出低沉笑聲。那笑聲令人心裡發毛。

    「完了。被你慫恿,利慾熏心想插一腳,真是大錯特錯——」「怎麼,您後悔了?」「沒錯。我不該來這種地方。現在退出還不遲。趁督魯治尊師還沒到,我要先走了——」「真是懦弱——」「——」「你放心。我們今晚的目的,是來向督魯治尊師報告,關於那個到處探聽尊師去處的倭國和尚的消息。我根本沒打算拿王叔文或俑像的事,敲詐尊師。」「別說了。」周明德舉起雙手,將整張臉埋進袖口。

    「你今晚的目的,是想判斷,到底出賣尊師給和尚,跟站在尊師這邊,究竟哪方可以賺到錢吧?」臉埋袖口的周明德說。

    「你說得這麼露骨,教我如何是好?」「話說回來,剛剛你腦海裡浮現的想法,你曾對誰透露過嗎?」「腦海裡浮現的想法?」「你剛剛不是說,王先生跟督魯治尊師有什麼企圖嗎——」不知是不是多心,周明德臉孔朝下的姿勢不變,聲音卻有些許轉變。

    奇怪——阿倫·拉希德覺得有些蹊蹺,卻還是回答說:「這事,我還沒對任何人提起。」「是嗎?那就好。」周明德乾脆地回應。

    那聲音完全不像周明德本來的樣子。

    沙啞且低沉。

    「周先生——」阿倫·拉希德喚出聲時,此刻,天上浮雲裂開,青藍月光自天際斜斜照進道觀屋簷下。

    「原來如此,你還沒對其他人說啊?」周明德齒間因大量空氣冒出而發出咻咻聲。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月光下,周明德自袖口抬起頭,望向阿倫·拉希德。

    一看到那張臉,阿倫·拉希德不禁放聲哀叫:「哇啊——」自袖口中抬起的周明德的臉,已變成黑貓的臉了。

    【二】發現阿倫·拉希德屍體的,是一位老婦。每天一大早,她便來打掃那座形同廢墟的道觀。

    一如往常,她手持掃帚徒步至道觀,卻見一道黑漆人影,倒臥屋簷下。

    她知道偶爾會有醉漢或流浪者露宿此地,遂不疑有他,繼續前進,然而,這倒影卻讓人覺得模樣古怪。

    如果是露宿,不僅睡覺地方怪異,那仰臥模樣也頗為奇特。

    老婦挨近一看,躺臥者是來自外國的胡人。

    老婦僵立在原地,發出哀嚎聲。

    因那胡人喉頭皮肉,被野狗之類的獸物啃蝕得一點不剩,隱約可見筋脈、白骨。

    自喉頭汩汩流出的鮮血,在地面渲染成一大塊黑漬,附近瀰漫著一股濃烈血腥味。

    或許驚恐萬分,胡人眼珠極力外睜,彷彿就快滾落一般,張大的唇間露出死白的牙齒。

    老婦急忙找來衙門吏役。

    到底是露宿者熟睡之際,慘遭野狗攻擊,被咬喉致死?或是先死於其他原因,才被野狗咬破喉嚨?話又說回來,的確有許多人證言,昨晚附近野狗騷動許久。

    因死者是胡人,有數人被傳喚至此,檢視死屍。

    其中一人說:「這不是賣地毯的阿倫·拉希德嗎?」死屍身份終告確認。

    最早將這事告訴空海的,既非逸勢也非大猴,而是馬哈緬都。

    死屍被發現的隔天中午,馬哈緬都直接來到兩明寺找上空海。

    在空海房裡,面對著空海、逸勢。

    「老實說——」馬哈緬都開口道,「您或許已經聽到傳言,賣地毯的的阿倫·拉希德死了。」「啊」一聲,逸勢驚叫了出來。

    「你是說,死了?」「是的。」「為什麼?」「不知道。」馬哈緬都徐徐搖頭說:「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阿倫·拉希德是被殺死的。」【三】「事情既然發展成這樣,我反倒擔心起周明德了。」送馬哈緬都至大門,空海返回房裡後,如此說道。

    「要不要我現在去看看狀況?」大猴從空海身後出聲。

    「那就拜託你了。」「我馬上就去。」巨大身軀後方捲起一陣風,大猴跨步揚長而去。

    逸勢望著消失於門外的大猴背影,暗自發出「呵」一聲,嘴角浮現出微笑。

    「怎麼了?」「什麼怎麼了?」「罕見你這樣笑。」「我在笑嗎——」「嗯——」「那又為什麼罕見呢?」逸勢已恢復一貫神情,唇角內宛如含著某種愁苦。即使顯現笑容,逸勢神情也彷彿殘留著莫名的愁苦。

    空海方才說罕見,是指逸勢臉上浮現不帶愁苦的笑容。

    「逸勢,別生氣。我只是在想,你也有這樣笑的時候。」「所以我問你,我到底怎樣笑嘛?」「別要我說明。我只是喜歡你剛剛的表情而已。」「這有什麼好大涼小怪的?」逸勢撅著嘴。

    「我也喜歡你生氣時的表情。」空海唇角浮現微笑。

    「不玩了。」逸勢沒勁頭地說:「跟你抬槓,真吃虧。」「吃什麼虧?」「不太清楚,就是因為不清楚才會吃虧吧——」「你吃虧了嗎?」「吃虧了。」「結果,剛才那是什麼意思?」「我為什麼笑嗎?」「正是。」「也沒什麼大不了。只是瞧見大猴,突然靈機一動。」「你想起了什麼?」「哎,空海啊,我總覺得,大猴這傢伙為你辦事時,似乎快樂到不行。如果我剛剛笑了,只是因為這緣故。」逸勢話未說畢,便聽到慌亂腳步聲,後面傳來呼喚:「空海先生——」空海與逸勢回過頭去,只見方才應該已經出門的大猴立在那兒。

    「怎麼了?大猴。」「也沒怎樣,空海先生。不過就是我一出門,就碰到某人了。」「碰到誰?」「前不久來這兒迎接空海先生到柳先生那兒的——」「韓愈?」「是的。韓愈乘馬車駕到,跟我碰個正著,他讓我傳話。」「什麼話?」「好像是柳先生派他去辦急事。他說,可以的話,請空海先生馬上過去一趟——」「馬上去一趟?」「韓愈先生是這麼說的。」大猴眼光往後面瞧。

    隨著大猴視線一看,西明寺山門下,果然站著一名男子正朝著這邊望。

    「韓愈……」逸勢視線移至那男人身上,喃喃念著對方名字。

    察覺兩人投來的視線,韓愈恭敬地行了個禮。

    【四】空海、逸勢圍著木桌,與柳宗元相對而坐。

    此處正是前不久雙方碰面時,柳宗元友人那棟宅邸。一如上回情景,馬車東繞西轉,好不容易才來到這棟宅邸。

    迎面而坐的柳宗元,滿臉沉重表情。雙頰陷落,眼眶發黑。

    惟有眼神不變,宛如在揣測對方份量。

    「發生了什麼事?」招呼打完,先開口的是空海。

    柳宗元頷首,以沉重聲音說道:「確實出事了……」「什麼事?」「很嚴重的事。可是在宮裡,我卻找不到可以商量事情的人。」「——」「我們想做的,是政治改革。希望有一天,可以開創新局,不讓宦官及五坊小兒再欺負無辜百姓。所以才擁護王叔文先生。該做的事堆積如山,我們卻做不到百分之一。宮裡大半以上的人,對我們的改革很不高興,樹敵很多。萬一不小心找錯商量對象,光這點,就會毀掉我們的計劃了。」「您找王叔文先生談過了嗎?」「沒有。」柳宗元搖搖頭。

    「為什麼?」「可以說,我目前所面臨的困擾,王先生本人也牽扯在內。」柳宗元呼吸困難般地答道:「我找你這位外國人商量這樣的事,或許有些奇怪。

    可是,空海先生,我見過您替商販解圍,親眼目睹您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目前我可以商量的對象,就只有您了,空海先生……」「只有我?」「是的。我要商量的事跟您有關,跟楊玉環也有牽扯。」「總之,您可以把事情說出來嗎?」「是。當然請您務必保密——話雖如此,或許附近的人早已察覺,空海先生也知道了。王叔文先生身邊有位女人,很早以前,他就暗中照料她的生活起居。」「是住在平康坊,名叫李香蘭那位嗎?」「喔,您都知道了嗎?」柳宗元驚呼說道,「既然您已經知道,那我就直接說了。老實說,有名男子寄住在李香蘭家中,是王先生關照進去的,雖說男女同居不大好,但因還有好幾個下人,又是王先生所安排,所以我們對這事並未關切太多。」「嗯。」「不過,寄住的那位男子,似乎是空海先生搜尋的某道士。」「是周明德吧。」「真令人吃驚。您說得沒錯。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不,這事待會兒再聽您高見,現在先讓我說說我的事吧——」如此,柳宗元開始述說事情來龍去脈。

    【五】據說,周明德回到那宅邸,時辰已過大半夜。

    入門後,周明德便直驅李香蘭房間,叫醒她說:「喂,那信匣呢?」「信匣?」李香蘭一邊揉著惺忪睡眼,一邊點燈火問道。

    「對。」周明德挨近李香蘭。

    搖曳的燈盤燭火,映照著周明德的臉孔。

    李香蘭見狀,「啊」一聲發出驚叫。

    原來,周明德滿臉是血,那血一直流淌至胸部,甚至衣襟、衣袖也都被鮮血濡濕了。

    「喂,信匣呢?」對著幾近半癱軟的李香蘭,明明寄人籬下,周明德卻以主人般的口吻追問。

    「信匣?」李香蘭猛然想起一件事。

    這信匣,正是前不久王叔文來時,吩咐說道:「這東西寄放在這兒一陣子。」而後擱置下來的東西。

    信匣表面描繪著螺鈿圖案,模樣十分精美。

    不過,為什麼周明德知道王叔文寄放的信匣呢?「那、那信匣——」臥室牆邊有個壁櫥,就放在那裡面。

    李香蘭話尚未說出,周明德便已找到那壁櫥了。

    打開壁櫥後,周明德一邊將裡面的東西一件件取出,一邊說道:「哎呀,可不就在這兒嗎?」沾滿血跡的瞼,笑得十分得意地伸手取出那信匣。

    他打開信匣盒蓋。

    「怎麼,是空的?」裡面空無一物。

    「喂,你——」手拿空信匣,周明德神色駭人地看著李香蘭。

    「這信匣裡面的東西,到底怎麼回事?」「我不、不知道。從沒見過裡面的東西。」李香蘭用雙手撐著自己說道。

    「嗯哼。」周明德像在思考什麼,又彷彿理解了某事一般,最後點了點頭。

    「難道被誰拿走了?」周明德以可怕的眼光,再度瞪視李香蘭。

    李香蘭嚇得魂不附體。

    「哎,既然不見了,那也沒辦法。不過——」說畢,周明德不客氣地挨近李香蘭,一把抓住她纖細的手腕說道:「那就來佔佔你的便宜了。」那張沾滿血跡的臉孔不斷逼近,血腥味直往李香蘭臉上衝來。

    她嚇得連發出哀叫的力氣全無。

    如此,周明德凌辱了李香蘭兩次。

    「真是痛快!」周明德站起身,裸著身子在宅邸內踱步,還大聲使喚下人們:「喂,起來,起來!」就在李香蘭的注視下,他對起床的下人們說道:「你,到院子裡拿木柴。」「你,去準備大鍋。」「你,備水。」下人們各個睡眼惺忪。

    雖說周明德裸身吆喝他們,因平素便是熟臉常客,他們也就準備柴火,取出大鍋、水。

    宅邸宴客時,有時得準備百人以上的料理,所以備有大鍋。

    遵照周明德的叮囑,下人們在院子堆柴、架鍋、盛水入鍋。

    「點火!」周明德說。

    不一會兒,薪柴起火,大鍋底下開始冒出橙黃色火焰。

    此時,李香蘭也整好裝束,到院裡來。

    不久——鍋水咕嚕咕嚕地發出聲音,開始沸騰起來。熱水滾沸得大鍋搖搖晃晃。

    「好了,應該可以了。」周明德說道,「接下來,讓大家看看好玩的事。」說畢,周明德便徒手抓住大鍋邊緣。「滋——」一聲,令人厭惡的烤肉焦臭味四溢。

    就這樣,周明德抬高光溜溜的身子,投身沸水之中。

    連制止的時間都來不及。

    如果人站在大鍋中,肚臍以上會露出水面,不過,周明德是全身下沉投入滾燙沸水中的,沒多久,滾水上浮現他那張煮得透紅的熟臉。

    不知是否在沸水中未曾合眼,周明德的眼珠被煮得白濁不堪。

    「真是舒服啊——」周明德用雙手擦拭自己紅通通的臉孔。

    結果,臉皮整張脫落,隱約可見黃中帶白的脂肪組織。下一瞬間,整個身體沉入沸水底部,周明德死了。

    他竟然將自己下鍋煮沸而死。

    【六】「總之,空海,因為這事,今早李香蘭請我到她宅邸去。」柳宗元束手無措地說。

    「為什麼請你到她府上?」「因為她想找人商量,所以才想起與王叔文最親近的我吧。」「換言之,李香蘭會這麼做,另一層含意是,因周明德凌辱了她的緣故。」「是的。這事到底該老實告訴王叔文說,還是隱瞞不說的好,李香蘭現在驚慌失措得無法判斷了。」「原來如此。不過,柳先生為什麼這麼急忙找我去呢?李香蘭被凌辱的事,不是愈少人知道愈好嗎——」「問題正在這裡,空海先生。今天我講這番話的目的,其實在後面。剛剛那些話,都是為了說明後面的事,實在不該隱瞞空海先生。」「還有其他事?」「我到李香蘭宅邸時,在那兒見到某樣東西。」「某樣東西?」「就是我剛才提過的信匣。」「信匣?」「是的。那正是我收藏晁衡大人信件的信匣。」「這真是、真是——」連空海也驚叫起來。

    柳宗元沉默了下來。

    他默不作聲地以袖口擦拭額頭上的汗珠。

    「您剛剛說,那是王叔文先生寄放在李香蘭的信匣吧?」「是的。」「那信匣,真的跟柳先生被偷走的信匣一樣嗎?真的是裝有晁衡大人信件的那個信匣?」「錯不了。不僅圖案,連信匣外表的小瑕疵,都跟我的記憶一模一樣。」「這麼說來,偷走信匣的是王叔文先生——」「我不得不這麼想。所以才進退兩難。空海先生,能不能給些高見?」「那信匣是從柳先生宅邸偷走的,這事告訴李香蘭了嗎——」「不,還沒。」「只要沒說,或許還可設法解決。」空海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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