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俠 正文 第五回
    時近晌午,驕陽耀目。

    唐門大廳內,聚集著幾乎所有的唐門弟子,他們正在觀看一場並不緊張激烈的對弈。

    對弈的雙方,一個是唐竹老人,另一個則是半個上午都未露面的衛紫衣。他二人正在下圍棋,而在他們的身後,分別站著面孔冰冷的唐胡盧和面帶微笑的唐情。

    此刻,唐竹老人正捏著一粒黑色棋子,思慮良久,遲遲未落。

    衛紫衣一抬頭,笑道:「唐老前輩,你好像有點心不在焉,莫非有心事?」

    唐竹老人終於落下了棋子,搖頭道:「沒有。」

    衛紫衣笑道:「別瞞我了,你要是沒有心事,是絕不會走出這步棋的。」

    唐竹老人定睛往棋盤上仔細一看,也笑了。原來他方才走的那步棋是連初學圍棋的人都不會下出的臭棋。

    但唐竹老人不答卻反問道:「難道你就沒有心事?」

    衛紫衣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道:「我的心事和你是一樣的。」

    唐竹老人不相信地道:「不見得吧。」

    衛紫衣道:「那我們不妨都在手心寫上各自所想之事,看看是否相同。」

    唐竹老人當即表示同意道:「嗯,這倒是一個好辦法、。」

    未待他吩咐,一名唐門弟子已送來了兩支浸了墨汁的毛筆,分別遞給了唐竹老人與衛紫衣。

    二人很快地都在手心裡寫了幾個字,各自將手心展開放在對方的眼前,當他們看清對方手心中寫的字時,互相對望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泛起一絲苦笑。

    因為,唐竹老人與衛紫衣都分別各自在手心中寫上「秦寶寶」三個字,原來他倆的心事果真是一樣的,他二人都在想秦寶寶。

    苦笑有的時候並不是真的很苦,相反,卻是很甜。因為秦寶寶是一個天生幸運而又獨一無二的女孩,無論什麼人想到她,都會很開心,甚至包括她的敵人。

    唐竹老人與衛紫衣現在就是這樣心情,其實他們之所以苦笑,只是覺得世上只有秦寶寶才能使他們心神不定,連下棋都沒有心思。

    可秦寶寶天生就討人喜歡,他們也不得不如此。

    衛紫衣看了看大廳門口,問道:「派去喊寶寶的人應該到仙客居了吧?」

    唐竹老人道:「按道理他們早就應該回來了,怎麼到現在還沒看到人呢?」

    唐情在旁插嘴道:「不會出什麼事吧?要不要我去看看?」

    唐胡盧一邊冷聲道:「大哥多慮了,像寶少爺這樣機靈的人,又怎麼會出事?」

    唐竹老人想了想,一時還拿不定主意。

    就在這時,一個人的聲音由大廳外傳了進來,聲音很大,近似於嘶吼。

    唐竹老人並沒有因這人的聲音打擾了自己的思緒而感到有絲毫不快。

    相反,他與衛紫衣倒同時笑了起來,他二人覺得這頗為尖厲刺耳的聲音很美妙、很動聽,天下沒有一種聲音能比得上它。

    大廳內的唐門弟子,在聽到這個聲音後,也都露出了久未展現的笑容,開心地笑了。

    但是,有一個人的嘴角卻泛起了苦笑,真正的苦笑,這個人就是唐胡盧。

    因為,他聽到了這個聲音是有人在喊:「寶少爺回來了!」他覺得這個消息是自己最不願聽到的。

    眾人目光觸處,就看到隨著話音,由大廳外急匆匆地走進一個人來,正是那名被唐竹老人派往仙客居的唐門弟子。

    唐竹老人與衛紫衣不再下棋,他二人都站起身來,他們先前根本就無心下棋,下棋只是為了等秦寶寶而在消磨時間。

    現在,秦寶寶終於回來了,他倆哪還有心思再看棋盤一眼?

    可令人奇怪的是,在那名唐門弟子的身後並沒有秦寶寶的身影,這是怎麼回事?

    衛紫衣愣了愣,剛要發問,卻見大廳外,一前一後走進了兩頭毛驢!

    他頓時笑了,笑得好開心,目不轉睛地看著。

    衛紫衣知道,秦寶寶肯定躲在其中一頭毛驢的肚子裡,她又在玩毛驢藏人的遊戲了,衛紫衣是這個遊戲的首位受害者,這回他倒要看看又是誰在倒霉了。

    唐竹老人等卻皆瞪大了雙眼,他們並不知道這是秦寶寶玩的花樣,都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因為他們看到的是兩頭驢子,而不是秦寶寶!

    眾人正在納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之時,卻見兩頭毛驢已一搖一擺地走到了大廳的中央,得得的蹄聲在安靜的大廳裡聽起來格外的清脆、響亮。並且,其中一頭毛驢還搖搖晃晃地走到唐竹老人的跟前,一下倒在了地上。

    唐竹老人見狀,不由得心中微怒。他正欲質問那名傳信的唐門弟子,見衛紫衣等人在場又不得不忍耐了下來。

    因為,他看到從自己面前這頭毛驢的肚子中竟然爬出了一個人,這個人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

    唐竹老人的眼睛頓時睜得老大,他看到的這個人並不是秦寶寶,竟然是自己的孫子唐傑!

    而且,唐傑剛剛站起身來,又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唐傑喝了兩罈酒喝得已經過量了,但他本來應該是能支持得住,不至於連站都站不穩。

    可是由於他躲在毛驢的肚中悶了半天,又是趴在地上走著路,酒勁不住地往上湧,他好不容易堅持到了唐門大廳,可已經爛醉如泥了。

    衛紫衣苦笑著搖了搖頭,他知道這一定又是秦寶寶的傑作。看著唐傑的慘狀,他雖表示同情卻又無可奈何。

    唐竹老人並沒有對唐傑發火,相反的,倒是有點關切之心。

    他揮了揮,命兩名唐門弟子將唐傑抬下去休息。

    可唐傑卻硬是賴著不走,唐竹老人並沒有責怪唐傑,他自己是哭笑不得,一個勁地苦笑。

    是的,若不是他命唐傑陪著秦寶寶去吃早茶,唐傑也不會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常老人覺得這一切自己應該負全部責任,並不能怪罪唐傑,更不能遷怒於秦寶寶。

    包括唐竹老人在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第二頭毛驢的身上。

    他們相信,這頭毛驢的肚中一定藏著秦寶寶。

    事實證明他們的猜測是正確的,果然,在眾目睽睽之下,秦寶寶不慌不忙地由毛驢肚中鑽了出來,而且她還搖晃著腦袋,一副很得意的樣子。

    衛紫衣上前兩步,故意—板臉,道:「寶寶,你怎麼能開這種玩笑?」

    秦寶寶一噘嘴,不樂意地道:「大哥,你可不要冤枉了寶寶。」

    衛紫衣又好氣又好笑,一指唐傑道:「這又是怎麼回事?」

    秦室寶滿不在乎地道:「是他自己願意的,又不是我逼他的。」

    真是天曉得,若不是她逼著唐傑裝扮驢子,唐傑又怎會自討苦吃,受這份洋罪?可是,秦寶寶臉上那不容置疑的表情,卻又不得不讓人信她說的全是真話。

    衛紫衣當然不相信,他是最瞭解秦寶寶的,可還未等他再問,唐傑卻已嘴裡哼哼著道:

    「不怪寶少爺,是我自己要鑽驢肚的。」

    他的話剛說完,立即又從椅子上跌坐到了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

    這回呀,他不想被人抬下去也不行了。

    大廳裡,頓時爆發出了一陣笑聲,眾人都開心地笑了起來,笑聲之中不乏包含著對秦寶寶的敬佩之意。

    因為,能讓人做了不願做的事,而自己又不敢有半句怨言,硬要說是自己要干的。有這樣能力的人,恐怕非秦寶寶莫屬,只有她才能夠辦得到。

    就見秦寶寶一頭撲到了衛紫衣的懷中,撒嬌道:「大哥錯怪寶寶,寶寶要罰大哥。」

    衛紫衣此番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只好賠笑道:「好,是大哥錯了,大哥認罰。」

    接著他又問道:「寶寶是想讓大哥給你當馬騎,還是學貓叫?」

    秦寶寶把頭乖巧地一偏,眨著機靈的眼晴,道:「大哥又錯了。」

    衛紫衣一愣,不解地道:「我怎麼又錯了?」他心裡實在搞不懂,按照老規矩,自己是不會錯的。

    秦寶寶作出一副很累的樣子,道:「寶寶罰大哥給我捶腰,我扮毛驢走了這麼長時間,都要累壞了。」

    衛紫衣面有難色地左右望了望,小聲地道:「大哥待會替你捶腰行不行?」

    秦寶寶以為衛紫衣怕在眾人面前丟了面子,便也很機靈地悄聲道:「大哥,你是不是嫌這裡的人太多了?」

    衛紫衣搖搖頭,小聲道:「大哥是想等辦了正事再說。」

    他一提到「正事」這兩個字,秦寶寶才想起自己和唐傑趕回來是幹什麼的,她悄聲問道:

    「大哥,你知不知道義父要宣佈什麼事?」

    衛紫衣搖了搖頭,小聲道:「不太清楚,唐老前輩非要等你們回來之後再宣佈。」

    秦寶寶面色立刻嚴肅了起來,她不再想玩耍下去了,她也想知道唐竹老人為了什麼重要的事而要如此地興師動眾。

    在秦寶寶與衛紫衣說悄悄話的時候,所有的人都默不作聲地看著他倆,沒有人忍心打破他倆這對準小夫妻的甜蜜氣氛。

    在衛紫衣的眼神示意下,唐竹老人知道他與秦寶寶的悄悄話已說完了,下面該輪到自己說正事了。

    頃刻之間,唐竹老人臉上的微笑已不復存在,重又換上了一副威嚴的面孔。

    他清了清嗓子,緩緩說道:「大家都注意了,現在寶寶已回來了,人也就算到齊了,我現在就向你們宣佈一件重要的事。」

    秦寶寶忍不住插嘴道:「義父,到底是什麼事?」

    看著秦寶寶,唐竹老人的眼光柔和了許多,他說道:「是關於掌門人的事情。」

    秦寶寶道:「義父莫非想另選一人做掌門人?」

    唐竹老人點頭道:「也可以這麼說。」

    秦寶寶一聽,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沒有再繼續問下去,而是用——種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唐竹老人身後的唐胡盧。

    她的用意非常明顯,因為她覺得這個人選可能就是唐胡盧,可是她從唐胡盧那冷漠的面孔上,卻找不到自己所要的答案。

    而且,秦寶寶發現唐胡盧也正在冷眼看著自己,好像是在對她說:「你看我有什麼用?

    我又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秦寶寶不免有點失望地將目光移向了別處。她也覺得自己可能是多慮了,無奈,她只得靜立一旁,等待唐竹老人宣佈結果。

    當大廳內的眾人聽到唐竹老人的話後,都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聚在了衛紫衣身後的唐情身上,他們都認為這個人選非唐情莫屬,而唐情也是面帶著微笑,好似一副很自信的樣子。

    頓了頓,唐竹老人又不無感傷地道:「大家都知道,雷兒的傷勢一天兩天恐怕是好不了的,我現在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

    眾人聞言,不禁都點了點頭,覺得唐竹老人的話不無道理。因為以唐雷目前的傷勢,確實已不能再履行一個掌門人的職責,另選一個掌門人也是應該且必要的。

    況且,唐竹老人也不只就唐雷這一個兒子,他還有唐情、唐諒、唐光等可以選擇,當然,唐情理所當然是最佳的人選。

    但見衛紫衣插言道:「不知唐老前輩準備讓何人當新的掌門人?」

    衛紫衣之所以要這樣問,因為他的想法與眾人有所不同,他認為唐竹老人未必會選唐情。

    一來,唐情生性多情善感,做事也不如唐雷勇猛果斷,並不適合於做唐門這樣一個大門派的掌門人;二來,就算唐竹老人選唐情,唐情可能也不會接受,要知道唐情若想當掌門的話,也不會等到今日,唐雷的掌門之位本就是他讓出的。

    衛紫衣不愧是金龍社的大當家,遇事一向冷靜異常,分析得面面俱到,他的想法果斷是正確的。

    就見唐竹老人沉聲說道:「我準備讓一個年紀輕點的人當此重任。」

    他這句話,顯然就是已將唐情排出了候選人之列。然而唐情一點都未感到意外,他原本就對做掌門人不太感興趣,相反的,他仍是微笑著,一副很輕鬆的樣子。如果唐竹老人選的是他,他倒覺得會很為難。

    眾人聞言之後,心情並未由此而悲觀,他們又將目光移向了唐諒和唐光的身上,因為他二人的年紀剛好符合唐竹老人的要求。不論他倆誰能當選,唐門的弟子也都比較滿意,他倆的為人是有目共睹的。

    但不幸的是,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眾人怎麼也沒想到,唐竹老人並沒有選唐諒和唐光,而是選了一個所有的人連想都未想的年輕人!

    只見唐竹老人頓了頓,以不容改變的口吻又道;「我準備讓盧兒代理掌門人之位。」

    「啊?」大廳內所有的唐門弟子都驚得目瞪口呆,這是他們未想到也最不願聽到的結果。

    可是,唐竹老人在唐門內有至高無上的權威,他永遠都是說一不二的,誰又敢有半分的反駁之意?唐門弟子們唯一可做的,就是都悻悻然低著頭,表示無聲的抗議。

    但有一個人卻坐不住地跳將起來,這個人當然是秦寶寶,只有她才敢在唐竹老人的面前持有異議。

    秦寶寶最不願看到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她面帶怒容,略顯激動地道:「義父,寶寶認為唐胡盧並不適合做唐門掌門人。」

    唐竹老人並沒有因有人反對他的意思而感到不高興,換作其他的人,他也許可能早已大發雷霆,可對待秦寶寶他一直都是一種表情——那就是微笑。

    唐竹老人不怒反笑地道:「寶寶為何有此想法?說出來聽聽。」

    秦寶寶當然不會說自己是討厭唐胡盧,而且覺得唐胡盧不是個好人,才反對唐胡盧做掌門人的。那樣的話,她的道理根本就站不住腳。

    但秦寶寶天生聰穎過人,她自有別的理由來證明自己的觀點。

    秦寶寶道:「唐胡盧初來乍到,並不瞭解唐門的事務,讓他做掌門人顯然弊大於利,而且也難以服眾。」

    唐竹老人笑道:「寶寶多慮了,我只是讓盧兒暫時代理掌門人的職位,待雷兒身體一康復,仍由雷兒來做掌門人。」

    秦寶寶仍不服氣地道:「那你為何不選唐情大哥他們,而非要選唐胡盧呢?」唐竹老人道:「寶寶不是說盧兒不熟悉唐門的事務嗎?我此舉的目的也是從這個方面著想的。」

    生薑畢竟還是老的辣,唐竹老人的這番話既沒有得罪秦寶寶,又讓秦寶寶不能再說什麼,堵得秦寶寶一時間竟啞口無言了。

    秦寶寶好不懊悔,她暗罵自己不應該講出那樣一個簡單的理由,而沒能阻止唐胡盧那壞小子「黃袍加身」,唐胡盧此刻肯定在得意忘形呢。

    秦寶寶將眼睛瞪向唐胡盧,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唐胡盧並沒有露出得意的神色,而且他還走到了秦寶寶的身邊,說道:「寶少爺請放心,我只是暫時代理掌門人之位,一旦唐雷二哥身體復原,我立即還位與他。在這代理期間,還望寶少爺多加指教。」

    不但秦寶寶一個人感到意外,大廳內所有的唐門弟子也都怔住了。他們何時聽到唐胡盧說過如此謙虛的話?是真心?是假意?不得而知。

    秦寶寶愣愣地看著唐胡盧出神,唐胡盧此舉使她有些措手不及。本來,寶寶以為唐胡盧會與自己針鋒相對地展開一番辯論,自己也好藉機大鬧一番。可是現在看來,她不僅要放棄這個念頭,而且還得贊成唐胡盧做代掌門人。

    秦寶寶這次是完完全全地輸了一回。

    「唐胡盧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她似乎一直想不通這個問題。

    ※※※※※※

    當「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之時,秦寶寶仍在獨自一人睡大覺,根本沒有要起來的意思。

    她其實根本就未睡著,只是閉著雙眼躺在床上,整個下午她就是這樣過來的。

    秦寶寶每當遇到不開心的事時,她就會一個人靜靜地獨處,閉目思過,現在她就正想著上午在大廳內發生的事,已經想了整整一個下午,而且還要繼續想下去。

    看來今天是她到唐門以來最不開心的一天,唐胡盧確實是個令秦寶寶頭痛的人物。

    忽地,秦寶寶感到有一滴冰冷的水珠落在了自己美麗嬌嫩的面頰之上,緊跟著水珠又順著她的下巴滑到了她的脖頸之上。

    秦寶寶激靈靈打了個寒噤,睜開了雙眼。

    她很惱火,她準備把這個敢於向自己滴水珠而打擾了自己思緒的人臭罵一頓,甚至她還想動手打這個人一頓。

    然而,她很快就失望了,因為她的目光所及之處,並沒有看到人站在自己的屋子裡,就連一個鬼影子也沒有。

    秦寶寶悻悻然拭去了脖頸上的水跡,抬頭奇怪地看了看屋頂,喃喃自語道,「奇怪,好好的屋頂怎麼會滴水呢,天又沒有下雨。」

    嘟囔著,秦寶寶又睡到了床上,重新又去考慮她的問題了,這滴水珠並未能真正地打攪她。

    不過,秦寶寶的雙睛只閉上了片刻,便又立即睜了開來,把這個人嚇了一跳!

    這個人竟然是俠盜方自如,方自如正站在床前準備將第二滴水珠滴在秦寶寶的臉上,卻沒想到秦寶寶會突然睜開眼睛,令他受驚不小。

    方自如原認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啊哈,不想還是被秦寶寶識破了。

    秦寶寶果然厲害,她並沒有被嚇著,因為她早已知道屋內有人,卻未想到這個人是方自如。

    寶寶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她從床上一躍而起,喜道;「方自如,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方自如定了定神,也笑道:「屬下剛來不久,而且沒有被人看到。」

    秦寶寶嗔怒道:「你怎麼老是偷偷摸摸的,怕見不得人呀?」

    頓了頓,她又面色一變地道:「快老實交待!為什麼用水珠滴在我的臉上?」

    方自如趕緊道:「我是想讓你驚喜一下,還望寶少爺諒解。」

    他的話也不無道理,秦寶寶確是很驚喜。

    只見寶寶道:「好了,看你的動機尚此,這次暫且饒過。不過,你得說出為什麼來這裡的原因。」

    方自如立即又笑道:「聽說您要做新娘子,特趕來道喜。」

    秦寶寶臉微紅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方自如道:「這件事江湖上都傳遍了,我又怎麼不知?」

    秦寶寶故意一沉臉;道:「江湖傳言也可全信麼?」

    方自如神秘地道:「江湖傳言不可信,可有一個人的話卻不得不信。」

    秦寶寶急道:「是誰?快說!」

    方自如道:「君子自當為他人守口如瓶,保守秘密,我又豈能洩之。」

    秦寶寶火了,怒道:「你要是不說,我就讓你好看!」

    方自如知道秦寶寶在嚇唬自己,遂笑著道;「我長得這麼醜,寧願好看一回。」

    秦寶寶又好氣又好笑,她見激將法不靈,眼珠轉了轉,又生一計。

    秦寶寶柔聲道:「那我問你,你在外辦完事後有沒有回到過子午嶺?」

    方自如答道:「我正是從嶺上趕到這裡來的。」

    秦寶寶好像突然想通了,大聲道:「肯定是席領主告訴你的,肯定是他對不對?」

    方自如先是一愣,而後哈哈笑了起來,未置可否。

    這一來,秦寶寶終於逮著機會了,她道:「好呀,等我回子午嶺,非找他算帳不可。」

    方自如笑道:「你準備如何處罰他?」

    秦寶寶不加思索地道:「哼!我只要將他交給席夫人就足夠他受的了,還用得著我來親自動手?」

    寶寶這一招可真是想絕了,誰都知道,席如秀是最怕他的夫人的,他寧願給秦寶寶作弄一番,也不願讓自己的夫人來教訓。

    方自如笑道:「你就開開恩吧,席領主要知道你回去,還不早就嚇得躲起來了。」

    秦寶寶得意她一昂頭,道:「誰叫他洩露他人機密,活該!」

    方自如又道:「話雖這麼說,但你回去之後不一定能找得到他。」

    秦寶寶問道:「怎麼?席領主又找到新的藏身之處了?」

    方自如搖頭道:「不是的,因為他已經很快就要來唐門了。」

    秦寶寶一愣,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方自如道:「我是與他們一道下山來唐門的。」

    秦寶寶問道:「他們?他們是誰?還有誰和席領主在一起?」

    方自如道:「還有沈沉魚同席領主在一道。本來,七雙手兄妹也要結伴而來的,但他們有事被耽誤,故而推遲一天下山。

    案寶寶朝方自如的身後看了看,問道:「那怎麼沒看到席領主與沈沉魚他們二人呢?」

    方自如道:「席領主恐怕要到明日晌午方能到達,而沈沉魚可能很快就要來了。」

    秦寶寶奇怪地問道:「你們三人一道下的山,怎麼卻沒有一同到這裡來呢?」

    方自如道:「我有事要找你幫忙,心裡急,走得就快一些。

    席領主身寬體胖不願走那麼快,故而就落在了我的後面。」

    秦寶寶問道「「那麼沈沉魚呢?」

    方自如道:「沈沉魚他非要追我,所以過不了一會兒就要來了。」

    秦寶寶一愣,道:「沈沉魚追你做什麼?」

    方自如無奈地道:「他可能是要跟我比試輕功吧,我也沒有辦法。」

    秦寶寶點頭笑了笑,道:「嗯,沈沉魚還是老樣子,遇事總事特別好勝。」

    接著,她又問道:「哦,對了,你要我幫你什麼忙?」

    方自如吞吞吐吐地道:「這個……」他欲言又止,一副很難啟齒的樣子。

    秦寶寶看著方自如,也不禁有些奇怪。

    平日裡都是方自如幫她的忙,為何今日卻反過來了,而且好像還是一件很難辦的事情,莫非……

    很快的,秦寶寶就想通了,她笑嘻嘻地道:「你是不是又偷了別人的東西,不好收場了?」

    方自如臉一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秦寶寶見自己猜得果然很對,便傲慢地一仰頭,又道;「要知道請我幫忙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方自如忙道:「這個我自然曉得,我已準備好了一樣東西。」

    秦寶寶眼睛一亮,心中暗喜,她知道方自如送給自己的絕不會是一件普通的東西。

    但她卻還故作拿蹺地道:「那要看你給我的東西值不值得我替你幫忙。」

    方自如自信地道:「我送給你這件東西你一定喜歡,肯定會幫我忙的。」

    寶寶「哦」了一聲,她知道方自如還不敢欺騙自己,便有點等不及地道:「那你還不趕快拿出來讓我瞧瞧?」

    方自如聞言,由懷中掏出了一樣東西,一樣很小的東西。

    但在秦寶寶看來,再大的東西也比不上這件小東西,她看見,立即就喜歡上了。

    但秦寶寶卻並沒有顯得喜形於色,而是一副淡而處之的樣子,彷彿這個東西對她一點吸引力都沒有,根本不值一提。

    方自如見狀當下焦急不已,生怕秦寶寶不喜歡而不幫自己的忙了。

    於是他又上前一步,將手中的小東西幾乎遞到了秦寶寶的眼皮底下,急道:「你再仔細看看。」

    只見方自如的手中原來是一個淑女造型的小掛件。雖然只是一個掛件,但無論任何人看到它,都不免會讚歎不止。

    因為,這個淑女型的掛件打造得非常之精細,雕刻得玲瓏剔透,而且由於是用白玉打造的,使得淑女的形象更加栩栩如生,楚楚動人,的確算是一件寶貝。

    若是單憑這些,秦寶寶是不會將這個掛件放在眼裡的,她見過的寶物多得很,這個掛件對她來說也不足為奇。

    但它巧妙之處就在於,掛件的背後竟然有一個凸出來的「寶」字,而且看上去並不像是人工雕刻出來的,而是玉的本身自然形成的,這樣一個絕妙的造型,秦寶寶又怎會不喜歡?

    其實秦寶寶早巳想好了這個掛件的用途,她發現在掛件的頂部,也就是淑女頭部挽起的髮髻,恰恰形成了一個圓形掛鉤。她覺得如果將這個掛在自己的金匕首上,會如同天造地設一般相配,有說不出的美妙感覺。

    漸漸地,秦寶寶的眼中已露出了興奮的光芒,她實在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了,恨不得馬上就要將掛件占為已有。

    方自如是個老江湖,又號稱俠盜,察顏觀色是他的拿手好戲,又怎會看不出秦寶寶的心思?但他卻不能說出來,免得會引起適得其反的效果。

    方自如一臉誠懇的樣子,將掛件塞到了秦寶寶的手中,口中道:「我知道這個小小的掛件對寶少爺來說算不了什麼,但這卻是我的一片心意,還望寶少爺笑納。」

    秦寶寶也未再做推辭,她也不想再推辭,而是照單全收了。

    秦寶寶將掛件揣入了懷中,未再故作姿態,而是面帶喜色地道:「好吧,看你一片誠心,我就幫你這個忙。」

    方自如喜出望外,可是他仍不放心地問道:「真的?」方自如平日裡吃秦寶寶的苦頭太多,他害怕秦寶寶這次又是捉弄自己。如果真是那樣,他也沒有辦法。

    就見秦寶寶略顯不高興地道:「怎麼,難道我秦寶寶會騙你不成?」

    方自如連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秦寶寶愈發顯得不耐煩了,她催促道:「那你有話還不快說,我可是過時不候的。」

    方自如急道:「我說,我說。」

    他的臉上如同開了一朵花,一副喜不自禁的樣子。因為他知道只要秦寶寶願意做的事,就一定能夠辦好,況且他要秦寶寶幫的忙,對寶寶來說簡直可以說是易如反掌。

    方自如笑瞇瞇地又從懷裡掏出了一樣東西。秦寶寶一看到這個東西,眼睛頓時瞪得溜圓,因為她曾經看到過這樣東西,而且還蠻喜歡的。

    原來,這個東西竟然是沈沉魚視為生命的腰牌!

    秦寶寶怎麼也沒想到,這塊腰牌居然會在方自如這裡。要知道,沈沉魚對這塊腰牌可是愛不釋手、形影不離的,這怎不叫她感到驚奇?

    秦寶寶飛快地開動著她的智慧,很快地,她又猜出了幾分,這世上恐怕還沒有她解不開的謎。

    秦寶寶忽地笑了起來,她大聲笑著,笑得前仰後合。

    這一來,倒把方自如給愣住了,他不禁低頭打量了自己一番,卻並沒看到自己有什麼可笑之處,他不明白秦寶寶為何突發大笑?

    方自如好奇地問道:「寶少爺,你笑什麼?」

    秦寶寶捂著肚子,好不容易止住了笑。

    她指著腰牌道:「怪不得沈沉魚要追你,你怎麼把他的腰牌給偷了?」

    方自如一愣道:「你怎麼知道這腰牌是沈沉魚的?」

    秦寶寶答道:「你的記性怎這樣不好,沈沉魚給我看他這塊腰牌時,你不是也在場嗎?」

    方自如一拍腦袋,恍然大悟,他苦笑著搖了搖頭,沒想到自己竟被秦寶寶鬧得糊塗了。

    秦寶寶又問道:「你什麼東西不好偷,怎麼偏偏偷沈沉魚的腰牌?這可是他的心肝寶貝呀。」

    方自如不無懊悔地道:「都怪我一時衝動,沒有考慮後果。」

    秦寶寶頗為不解地道:「我不相信,你不會蠢到去偷沈沉魚的腰牌,肯定另有原因。」

    方自如點頭道:「是的。」

    秦寶寶追問道:「那究竟是什麼原因?」方自如道:「我和別人打了賭。」

    秦寶寶道:「和你打賭的人又是誰?」

    方自如囁嚅地道:「是席三領主。」

    秦寶寶眉頭微皺了皺,道:「怎麼又是他?可你們倆為什麼要打賭呢?」

    方自如這才道:「老席非說我的妙手空空術只是二、三流水平,我當然不服氣,所以……」

    秦寶寶打斷他的話,道:「所以你就和他打賭偷沈沉魚的腰牌,對不對?」方自如點頭道:「不錯。」

    秦寶寶心裡有些納悶,平時方自如不是那種好勝之人,又怎會為一兩句言語所激呢?

    秦寶寶疑問道:「這就是你偷腰牌的原因?」

    方自如搖了搖頭道:「僅憑老席的一兩句話,我才不會去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只不過老席出的賭注實在是太誘人了,我才會去偷腰脾的。」

    秦寶寶急著要知道一切,遂追問道:「席領主出了多少兩銀子?」她對這件事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致,越來越覺得很有趣。

    方自如道:「寶寶你錯了,我方自如從不為了銀子而做自己不願做的事。」

    經他如此一說,秦寶寶的胃口立刻被吊了起來,她急道:「那你快說席領主出的到底是什麼?」

    方自如笑了笑,道:「剛才我送你的掛件就是其中的一份。」

    秦寶寶一聽,當下全都明白了,她這才知道方自如為何要去冒偷沈沉魚腰牌的風險。換作是她自己,面對如此誘人的寶物,也一樣會這樣去做的。故而,她並未因此而怪責方自如,反倒有了同情他的心理了。

    俗話說,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秦寶寶雖未拿方自如一分銀兩,卻收了一樣比銀子更寶貴的白玉掛件,所以她十分爽快地道:「說,要我怎麼幫你的忙。」

    方自如見事情已有了眉目,當下激動地道:「寶少爺,你真的願意幫我的忙?」

    秦寶寶道:「那是當然。」

    方自如徹底地相信了,他從秦寶寶的眼神中看出,寶寶這一次並沒有騙自己。

    方自如連忙道:「其實我只是想讓你將腰牌還給沈沉魚就行了。」

    秦寶寶不解地道:「就這麼簡單了你自己還給他不是更好一些嗎?」

    方自如苦著臉道:「寶寶你不知道,這兩天我一直在躲著沈沉魚,他要是見到我,非把我殺了不可。」

    方自如的話一點都不錯,沈沉魚是在到處找他,而且是滿腔怒火,心急如焚。

    作為一名捕快,腰牌不僅是身份的標誌,而且還是—種榮耀。

    對他們來說,腰牌就如同自己的生命一般。更何況沈沉魚還是一個有名的捕快,那份丟失腰牌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秦寶寶聽到方自如的話卻笑了,她不禁有些佩服席如秀的打賭方法。

    因為照這樣的賭法,席如秀不但不會贏,而是肯定想輸。

    他輸了之後,只不過是給方自如幾樣他眾多寶貝中的一小部分,對他幾乎是絲毫無損。

    而方自如可就不同了,不管他輸贏與否,都會被沈沉魚追得東躲西藏,狼狽不堪。席如秀不愧有「銀狐」的美稱,他要的正是這樣的效果。

    秦寶寶故意逗方自如道:「那我可就幫不了你了。沈沉魚正在氣頭上,誰能說服得了他?」

    方自如急了,連聲道:「寶寶千萬別這麼說,你可是最合適的人眩只要你勸—勸沈沉魚,他就一定會善罷甘休,不再找我的麻煩,求求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

    秦寶寶笑了笑,她明知方自如在奉承自己,給自己戴高帽子,目的是為了讓自己幫他的忙,但她心裡還是樂滋滋的非常受用。

    人,都有一個共同的弱點,他們都希望得到重視,得到誇獎,甚至想得到一切……秦寶寶也是人,當然不可避免有這樣的弱點。

    就見她用手拍了拍胸脯,滿口應允道:「好了,好了,我答應幫你就是。」

    方自如如釋重負地長吁了一口氣,抬手拭了拭額上汗珠,』他懸起的心總算有了著落。

    可是方自如並沒有因此而有多大的興奮,而是慌張得連謝秦寶寶一聲都忘了,他望了望窗外,道:「寶少爺,既然你已答應,我就告辭了。」

    秦寶寶問道:「你為何走得這麼急?」

    方自如道:「我要是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沈沉魚就要追到了。」

    說完,他一轉身就閃出了屋門,連一聲招呼也未打,就已經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秦寶寶並沒有阻攔方自如的離去,她也不想讓他撞到沈沉魚而難堪。她只是默默地看著方自如的背影,覺得這件事十分的好笑,而且她簡直想大笑,特笑。

    因為方自如一貫是追蹤別人的,現在反倒成了被追蹤的對象,這豈能不令她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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