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紫電 正文 第三章 連蓮姑娘心如磐 龍潛師徒恐有隙
    顏鳳妮受傷,使唐耕心吃驚,因為其兄為平安鏢局而死,也可以說是為他而死,他曾發誓要盡一切力量保護她的。

    但聽到李天佐傷得更重,更是吃驚。顏鳳妮居然能和李天佐兩敗俱傷,而且傷得比李輕得多。

    當然,事實上並非如此。經菊嫂陳述一切,唐耕心道:「鳳妹,雖然有天孫甲在身,須知凡是馬甲,都只能遮掩上身一小部分,萬一襲擊你的其它部位就不堪設想了。」

    李天佐道:「唐大俠說的不錯,另外還有個危機,尚幸沒有發生,我以為以了塵的人格和品行,如他知道在下與顏姑娘決戰的確實時間,他不會放過施襲的機會。」

    這說法大家都信,所以唐耕心不能不抱怨她的魯莽。而且還責備她把他迷昏,睡了半夜。

    但他立刻對李天佐道:「李大俠,令弟大空臨終徹悟,再加上你成全他的遺志,在下十分欽佩。古人說:朝聞道,夕死可矣!對於你們二人的頓悟,決定不究既往。」

    李天佐道:「謝謝唐大俠的容人之量,在下這就為唐大俠治脾經及三焦經的滯凝不暢。」

    眾人一怔,顏鳳妮道:「原來唐大哥的經脈不暢,是由於令弟李天祐的『輪迴刺』之故。」

    「是的,刺上有毒,只是這種毒與一般的使毒家不同,只能使內功真氣有某種程度的不暢,而不會死人,現在找就先為唐大俠……」

    「不!」唐耕心道:「李兄傷勢重且流血甚多,不宜拖延,還是先行冶療要緊。李兄指揮,我們代勞。」

    「『指揮』二字豈敢!」李天佐道:「既然如此,在下口述治療方法,就偏勞唐大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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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南星回報師門,「鎮八荒、踏雪無痕」、「大羅散人」龍潛只重重地哼了一聲,沒有說什麼。

    「恩師,『花心如來』大空和尚在徒兒與唐耕心對決時施襲,使唐耕心落下陰陽壁,這人也太卑鄙了!」

    「唐耕心死了?」

    「師父,吉人天相,真是一點不錯,他也許沒有死!因為徒兒下去看過了,沒有找到他的遺體。」

    「沒有找到遺體就表示他沒有死?」

    「師父,唐耕心俠義可風,且出身名門!」

    「他是何人門下?」

    「『白衣紫電』嚴如霜的得意弟子。」

    龍潛忽然聳肩輕笑了一下,卻冷冷地道:「希望你別忘了你師弟那只斷手!」

    「師父,這件事如果追根究底,師弟龍三理屈在先。」辛南星道:「他不該夥同『花心如來』大空劫人家的鏢銀在先,更不該殺唐耕心的好友顏學古在後,恩師,這件事依徒兒愚見,實不直再擴大,以免同道物議!」

    龍潛這等身份,們不免犯有一般凡夫俗子的通病——護犢。他回頭望著辛南星,道:

    「你是在開導師父,還是在教訓為師的?」

    「徒兒不敢!」

    「為師的卻以為你的翅膀硬了!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自己是誰了!」

    「恩師……弟子只是為師父的盛名著想。」

    龍潛狂笑而去,在這「潛龍堡」中住了近三十年,他辛南星從未有此刻的孤獨無依的感受,當然,也從未發現師父為了護犢,連英名也置諸腦後了。

    「大概是我離開潛龍堡的時候了……」這時忽然有一隻手輕輕地放在他的右肩上,在「潛龍堡」,除了他的師父和龍不忘二人,還找不出一個人能在不知不覺之中接近他,而把手放在他的肩上。

    龍不忘昔年是東海的水賊,專門打劫來往船隻,後被水師擊潰重傷落海,而被龍潛所救。

    龍不忘本名徐飛,因感念龍潛的救命之恩而改名龍不忘,如今已五十出頭了。

    「龍大叔……」辛南星沒有動。

    「南星,你身為首徒,老爺子的心情你還不懂!」

    「大叔,找只知道該做的就去做,不該做的就不做!」

    「什麼是該做的?什麼是不該做的?你以為你真懂?」

    「大叔,我已經是三十八歲的人了。如果連這一點都不知道……」

    「算了吧!有很多事你還不懂。就以目前的武林來說,分為兩大勢力,也可以說是兩大派,其中一派以『白衣紫電,嚴如霜為首,包括少林、武當等幾個名門正派在內。另一派卻以龍老爺子為首,唐耕心等於老爺子的對頭門下,你居然會替他說好話,你真是越混越回去了!」

    「大叔,公道自在人心!以師弟的行為來說,我們能昧著良心說他是對的嗎?」

    龍不忘一生未娶,樣子比實際年齡蒼老,已是一頭灰髮了。他喟然道:「你老了以後,如果也只有一個兒子的話……快別衝動了,有些事看不慣,不以為然,可以不管,為人處世,聰明最重要!比喻說,武林中有些大人物,他們就很聰明。」

    「是誰?大叔?」

    「金羅漢算一個,另外還有個『八步追魂』石擎天。」龍不忘道:「此人有個徒弟李天佐,頗有醫名。」

    「大叔說他們二人很聰明是什麼意思?」

    龍不忘道:「以金羅漢和石擎天來說,他們都是頂尖高手,且獨霸一方,論技藝,即使略遜於老爺子,估計相差也極微,但他們也都站在老爺子這邊,以老爺子的馬首是瞻!」

    辛南星暗暗歎口氣,無話可說,龍不忘拍拍他的肩胛,道:「老爺子派你下山去印證這件事情。」

    「什麼事?」

    「唐耕心死了沒有?」龍不忘道:「如果死了,這筆債一筆勾銷,如果沒有死,連本帶利收回來,去吧!」

    辛南星怔怔地望著龍不忘,直到他的身影在迴廊角落處消失。他不知道,何去何從?尊師重道是對的,但一味盲從對不對?尊敬和遵從是要分清楚的。

    於是他離開了伏牛山潛龍堡。

    他過去也隱隱知道一些有關師門和「白衣紫電」嚴如霜之間的恩怨,但詳情不知。由龍三的手被唐耕心切去一事看來,兩家的仇恨很深。

    數日後辛南星又來到陰陽壁下的石筍、峙巖之中,真奇怪,師父越是希望唐耕心已死,他就越希望奇跡出現,他還活著。

    可是這種念頭很快就被現實景況所擊潰,仰頭上望,以大麻石為主的石壁,平整如削,寸草不生。任何高手,已經負傷,又中了「輪迴刺」而墜落下來,是絕對活不成的。

    想到這兒又不禁心頭一涼,希望是一回事,事實又是一回事。他在壁下石筍中徘徊著,又看到了這輛破碎的篷車。

    「如果唐耕心正好落在這篷車頂上,把車篷砸破,車底板也震裂,他就有可能逃得一命……」但立刻又覺得這太天真了。

    這時正是黃昏,在殘照耀眼的西方來了一個人。

    這人看來不疾不徐,十分悠閒,但每邁一步就一兩丈之遠,不久已站在辛南星身後,原來走過了頭才停下來的。

    似乎此人本來不想停下,卻仍然停了下來,道:「你是什麼人?」

    辛南星目前是站在西方向東看,而這個五旬左右,極有氣派的人,站在東方迎著黃昏殘照。此人儀表不俗,衣著卻十分潦倒。

    辛南星道:「我叫辛南星。」

    「你是何人門下?」

    「家師『鎮八荒』……」

    「不必問,龍三就是你的師弟了?」

    「正是,請問前輩是……」

    「一瓢浪客』顏君山!」

    顏君山就是「一瓢山莊」前莊主,但是成年累月在外浪游,幾乎過著苦行僧的生活,所以有人說他放著偌大家財不受用,是天生窮命。

    辛南星暗驚,道:「原來是顏前輩!」

    「我子喪於龍三之手,本要去找龍潛理論,居然在此遇上你。」顏君山道:「你既是龍潛首徒,估計能接老夫多少招?」

    辛南星長揖道:「晚輩不敢……」

    顏君山道:「不必客氣,龍三能殺死找那沒出息的兒子,你身為首徒,身手自更不凡。」

    辛卒南星仍然抱拳道:「前輩過譽!」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你出手吧!」

    辛南星所知道的顏君山,為人正直剛烈,且風評極佳,他怎麼會逼一個晚輩出手?事已至此,也只好接著,道:「顏前輩,晚輩是勉為其難,若能接下前輩十招,務請前輩高抬貴手!」

    「好,就以十招為限!」

    兩人同時亮劍,辛南星攻出「仙人指路」,立被化解,接著都是龍潛的劍法精粹,他施展開來,和龍三及「一段香」連蓮猶自不同,真能保其神髓發揮威力。但是三四招過去,顏君山雖不搶攻,卻守得十分輕鬆。

    辛南星不信二人有如此大的差距。如果十招都接不下來,此人的身手應和師父龍潛差不多,但他估計,顏君山比他師父要弱一籌有餘才對。

    辛南星較上了勁,還有三四招,無論如何,他必須搪過十招。十招!聽起來是多麼令人傷心的數字!

    就在第十招的上半招,辛南星全力以赴攻過雲,自是他認為精英中的精英,然而對方似乎仍是守勢,辛南星暗暗吁口氣,只要敗在十招以外,也就不會太丟人了。

    哪知上半招才完,對方突然變守為攻,似乎只是一滑,已貼了上來,這表示辛南星那凌厲的一劍已經刺空。就在二人交臂而過時,「啪啪」兩聲,辛南星的背上連中兩掌,栽出三四步。

    血自他的口角處滲出來,卻冷漠地道:「在下果然未能接下尊駕十招,似乎尊駕預知全有此結果的。」

    顏君山還劍入鞘,道:「潛龍山莊的武學名震武林,卻比顏某預估的要低得多!回去告訴你師父,顏某在『一瓢山莊』隨時候教!」說完就走,有如行雲流水,不久消失於暮色中。

    顏君山都有此身手,武林兩大集團,也可以說兩大股勢力,他師父這邊,實力並不雄厚。

    聞名不如見面,顏君山的技藝不凡,俠名卻有溢美之嫌,辛南星一試之下,內傷極重,立刻僱車兼程回山,他本可自療,只是這件事他必須上稟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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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潛聽了辛南星的陳述,一聲不響就走了。此刻龍不忘還在,辛南星道:「大叔,師父是不是不信我的話?」

    龍不忘搖搖頭道:「不會,但老爺子在想什麼我也不知道!」

    這工夫龍潛又折了回來,說道:「南星,你再把此人的身材、外貌、招術以及方言等等說一遍!」

    辛南星說了,龍潛想了一會,又搖著頭,板著一張橘皮大馬臉走了,龍不忘道:「南星,老爺子似乎懷疑那人的身份。」

    「大叔是說師父以為那人不是顏君山?」

    「也許。先不要想這些,我來為你運功療傷。」

    大約三個時辰之後,已是晚炊時到,龍不忘離去不久,辛南星再次自行調息,卻聽到師妹連蓮的聲音,似在與人爭吵。

    辛南星也很喜歡小師妹,但他的年紀不許可,況且他也知道師弟喜歡她,而且師父也有意撮合。

    就因為這件婚姻,師父常常傳些秘學給連蓮,也算是討好她。但小師妹的表現卻十分冷淡,儘管很久以前連蓮親口答應過這門親事。

    也許龍潛也知道,連蓮答應時才十四歲,不能算數,才再次緊迫盯人,也正因為如此,連蓮常常離堡下山,旨在迴避。

    這工夫腳步聲傳來,他一聽就知道是師妹連蓮,而連蓮插進一腳見他正在調息,正要退出,他睜開眼,道:「師妹……」

    「大師兄,聽說你受了傷?」

    「還好,已經快復元了。」

    「誰有這麼大的本領能擊傷師兄?」

    「『一瓢浪客』顏君山!」

    「他?他為什麼找大師兄?又不是大師兄殺了他的兒子。」

    「先不談這個。」辛南星道:「師妹似乎哭過,剛才在和誰爭吵?」

    「龍不忘大叔。」

    「為什麼?」他是明知故問。

    「還不是作說客,要我在半年內和龍三成親。」

    辛南星不能說什麼,不論幫哪一邊都不妥。連蓮道:「大師兄,如果你是我,你能嫁他嗎?」

    「那你當初為什麼口頭上答應下他?」他當然不能這麼問,連蓮卻知道他正在想著這句話,道:「一個十四歲的小女孩的話何必認真?何況那時師兄龍三還不太壞。」

    這話都對,只是辛南星找不到適當的話來安慰她,當然,他也不忍心慫恿她馬馬虎虎嫁給龍三算了。

    停了一會,連蓮道:「大師兄,談談你近來的遭遇好嗎?」

    辛南星歎口氣道:「我可能做了一件使我遺恨終生的事。」

    「有那麼嚴重嗎?大師兄。」

    「有!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到底是怎麼回事?」

    「奉師命出堡收一筆債,你可知道『白衣紫電』嚴如霜的愛徒唐耕心斷了龍三一隻手的事?」

    「知道,正因為如此,龍大叔剛才還脫我是嫌他殘廢,而想毀約。」

    辛南星道:「我奉命下山,找到了唐耕心,就在陰陽壁上對決……」

    「怎麼樣?大師兄,結果如何?」她內心的焦灼不是辛南星所能體會的。

    辛南星忽然悔恨地歎了口氣,連蓮心頭一沉,吶吶道:「莫非大……大師兄殺了他?」

    「不,奉師命下山,也並非要他的命而是卸他一臂或一條腿,但是絕對沒有想到,在我們拚到最緊要的關頭,『花心如來』大空突然出現……」

    「他……他是哪一邊的人?」

    「由於他的師父金羅漢是師父的舊識,我和他有數面之識,他居然以『輪迴刺』施襲,事出突然,唐耕心中刺,右臂突然不靈,又中了我一掌而……」

    「怎麼哩?」連蓮已近似虛脫。但辛南星陷入悔恨中,仍未注意連蓮的震懾。

    「他退後兩三步,翻落陰陽壁下……」其實這句話還沒說完,連蓮已經搖搖欲倒,此刻正要倒地,辛南星一躍下地,接住了她的身子。

    辛南星木然站了一會,他已恍然大悟,雖然沒有唐耕心,師妹也許仍不願嫁給龍三,但毫無疑問,師妹這次下山,必然結識了唐耕心而一見鍾情。除了唐耕心,辛南星實在想不出另外一個年輕人能配上他的師妹。

    連蓮醒來時立刻淚流滿面,道:「大師兄……他真的已經……已經……」

    「師妹,我曾下絕壁兩次,都沒有看到自上面掉下的血肉狼藉的遺體,甚至任何跡象。

    雖然師兄不以為任何人掉下去會不死,但是,吉人天相,也不是說絕對不可能倖存。」

    連蓮不出聲,一直在流淚。辛南星搓著手道:「師妹……是我惹下的渦……」

    「大師兄,這不能怪你。」

    「師妹,你們是如何認識的?」

    她大致說了,又道:「六、七年前在黃山他救過我一命,所以這次我協助他把鏢銀安全送到地頭,師兄……我該怎麼辦?」

    辛南星輕輕地揮揮手道:「下山散散心,順便打聽一下,師兄總以為他也許還活著。」

    他不斷地輕揮著手,示意叫她立刻就走。

    所謂「下山散散心」,是暗示地暫時不必回來,甚至如能找到唐耕心,就和他結合。

    顏鳳妮手提了很多東西,有一塊板油、五斤牛肉、三條大魚、一罐醬油、三斤海參、三斤魚翅、三斤燕窩等等。

    「耕心哥愛吃的我都買了,到底還有沒有遺漏什麼?」坐在小橋邊柳蔭下抹抹汗,然後一樣一樣地查點著。

    在小溪對岸樹蔭下也坐著一位女郎,眉黛深鎖,美眸無神,她沒精打采地撿著小石向溪中丟著,喃喃地道:「要是我能連續三次,每次都能打十七個水漂,就證明耕心還活在世上。」

    她撿的都是扁平的石頭,第一塊打了十七個水漂,第二次打了十六個,第三次又是十七個。

    這算不算?其中有一次是十六個。

    但是,第三個水漂正好打在顏鳳妮的小腿上,她大聲道:「什麼人丟石頭打人?」

    原來顏鳳妮這邊垂柳如絲,大多觸到水面,加之滿腦子都在想耕心哥最愛吃什麼東西?

    參要如何泡?魚翅要如何蒸等等,她根本沒有看到小溪對岸有個人。

    她這麼一罵,對岸的姑娘自惆悵中振作醒悟過來,道:「是我丟石頭不小心打著這位姊姊了?」說著順著一座用毛竹編成的便橋走了過來。

    兩人相距七八步,四目相接,都被對方吸引住。

    顏鳳妮不以為對方比她美,她以為這不是對自己的高估。

    但至少她以為對方有一種高貴氣質,大家閨秀的風範?這一點她無法否定。

    這位姑娘當然就是連蓮,大師兄辛南星的暗示,叫她離開潛龍堡,甚至若能遇上唐耕心,嫁他算了。

    儘管她根本不敢那麼天真,以為唐耕心自陰陽壁上落下,萬分之一的活命機會也沒有,卻仍然十分感激大師兄。

    連蓮打量顏鳳妮,她很坦誠,以為自己沒有這位姑娘美,只是有點稚氣。

    少女的稚氣,也許正是男人所喜歡的特質。

    連蓮道:「很抱歉!打得重嗎?」

    「不重,不重!姊姊,你好美!」

    「就算我大膽承認自己美的話,也沒有妹妹你美。」

    「姊姊,你好會奉承人!」

    「妹子,這不是奉承,如我不說你美,就是昧著良心說假話了!」

    「姊姊,你好高貴,我以為你不屬於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

    「妹子,你也不像是自幼在此長大的人。」

    連蓮道:「妹子,剛才我隱隱聽到你喃喃自語,這些美味是買給你的什麼哥吃的?」

    顏鳳妮玉頰微紅,但心頭一動,她剛才也好像聽到這位姊姊在對岸自語著,好像這位姊姊自語說打多少水漂,她的什麼人會仍然活著。

    這二人年紀不大,卻都很聰明。顏鳳妮道:「噢!我是說我表哥勤信,他有病剛有起色。」

    連蓮道:「不知貴表哥是什麼病?」

    「傷……傷寒……。」

    連蓮又是一陣失望,自離開潛龍堡,不知失望過多少次,夜晚夢見唐耕心,醒來也會失望。

    顏鳳妮道:「姊姊打水漂打多少就證明一個人還活在世上,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和姊姊是什麼關係?」

    連蓮的江湖經驗比顏鳳妮更深,自唐耕心的事發生後,江湖上有些糾紛和迴響。

    例如:李天祐及李天佐兄弟風傳也捲入其中,傳言顏學古的妹妹正為其兄尋仇;至於辛南呈大師兄被顏君山打傷的事,就更不在話下了。

    連蓮苦笑道:「堂兄五年前就患了失心瘋走失,我外出找他已有好幾年了。」

    「原來如此!」顏鳳妮道:「姊姊貴姓?」

    「我叫李艷!妹子的芳名是……」

    「我叫燕妮,燕子的燕,女字旁加個尼字的妮。」

    二人都不知道對方說了謊,顏鳳妮很喜歡連蓮,但她的耕心哥不容其他年輕女人接近,所以不想邀她前去。

    連蓮也很喜歡顏鳳妮,由於她不想把自己的傷心事告訴別人,也不想深談。

    二人依依道別。人類的際會就是這樣,像這遇合,幾乎等於失之交臂,令人扼腕。

    顏鳳妮返鄉間小屋,這兒五間正屋,三間廂房,唐耕心一人住三間廂房,燕妮主僕住有大灶的五間正屋。

    顏鳳妮一邊和菊嫂處理剛買回來的魚肉等,一邊興致勃勃地講敘在小溪邊遇上的李艷。

    「小姐,你買菜也累了!快去歇息一下,要不,和唐少俠聊聊去!」

    顏鳳妮走出門外又折回來,低聲道:「菊嫂……」

    「啥事?小姐?」

    「剛才我在路上遇見李艷姑娘的事,可不要告訴唐大哥。」

    「為什麼?小姐?」

    「不必多問,反正不要說就是了!」

    「是的,小姐,你說啥就是啥。」

    顏鳳妮還沒跨進廂房的大門就道:「哥,你猜猜看,我今天都買了些什麼菜……」顏鳳妮陡然一楞,唐拼心居然不在屋中。

    她現在可沒有想到其他,只以為唐耕心去了後院茅廁。但在後院沒有找到,她以為唐耕心又去了屋後的池塘去看鵝鴨在水中浮沉。

    天色已暮,農家的鵝鴨都己趕回家去。

    顏鳳妮站在塘邊,望著微風吹著水面上的鵝毛打轉,她忽然品嚐到失落感。這可以說是她有生笫一次有這種感覺。

    「他去了何處?不告而別?」當然,她絕對沒有想到唐耕心內心想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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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唐耕心站在小溪的對岸,腦中映現著顏鳳妮對菊嫂述說的情況,他相信那個小鳳妮所說的有氣質,但雙眉愁鎖的女郎八成是連蓮,她打水漂卜卦的動機和對象是為了他。

    唐耕心大叫著:「連姑娘……連蓮……蓮姑娘……」只有他的喊聲的重複,沒有回應。

    唐耕心深深地歎口氣,也許和她無緣吧!

    閉目回想以前的事,那次他斬去了龍三的手,在追逐的途中正好遇上連蓮的轎子。龍三就在她的轎中,因為那時他還不知龍三和連蓮是同門。現在他已知道,他們非但是同門,龍三還是連蓮授藝之師的獨子。

    唐耕心知道自己紕漏有多大,龍三畢竟是「鎮八荒、踏雪無痕」龍潛的獨子,斷了其子的右手,就和斷了他的一切希望一樣。

    這些,想開了以後,他都不在乎。他想連蓮,他也能體會到連蓮的處境,這就是為什麼連蓮失約未去華山會晤的原因了吧?

    「連姑娘……連蓮……連姑娘……」暮色四合,垂柳飛舞著,山野中起了風。但是,「連姑娘,連蓮」每一個字都刺戳著另一個人的心。她本要出現,但她顧及到耕心的自尊,倔強的她含淚悄悄返回。

    唐耕心盡可能使自己和平常一樣,卻發現顏鳳妮臉上似有淚痕,道:「鳳妮,你怎麼哩?」

    「我沒有什麼!」

    「騙人,你臉上有淚。」

    「是有淚。」

    「鳳妮,你剛剛出去過?」

    「是啊!我們小姐剛剛出去找過你……」

    顏鳳妮半側身子急忙向菊嫂連使眼色,又道:「我是出去過,本以為你在池塘看鵝,沒找到你就回來了!」

    唐耕心顯然不信,道:「沒找到我就回來了?」

    「是啊!因為平常你不會走遠。我以為八成我們走到岔路上了,走池塘不是有兩條路嗎?」

    「原來你就是為這個哭呀!」

    「是啊!要出去也不說一聲,我回來仍未看到你的人,正要再出去找,你就回來了。」

    「我只不過是由池塘往西南走,信步兜了個大圈子而已,真抱歉!」

    鳳妮為她的謊言而發燒,也心生警惕,既然他和連蓮的事怕人知道,必有文章。

    唐耕心卻不知對方已知他的秘密,但也心生警惕,天長地久,這份情感無法處理。

    傷害小鳳妮既對不起她,更對不起她死去的哥哥。而此刻更不解的卻是茫然的菊嫂,她自後院明明看到小姐去了池塘,然後又以小溪尋個方向去找,小姐卻說在池塘處未找到他就回來了。小姐為啥要說謊?

    陰陽壁依舊,只是山澗中因下雨水略漲了些,一輛破車還在,有人在張望。

    無獨有偶,舊地重遊的還大有人在,這二人居然是赫赫有名的人物龍潛和辛南星。二人一邊往這邊走,一邊談著,因壁下石筍、峙巖林立,所以二人還沒有看到先來的另一個人。

    「南星,你以為人自上面受傷墜落,會有活命的機會?」

    辛南星道:「師父,萬分之一的機會都沒有。」

    「如果那時豪雨,澗水氾濫,他下落時再提氣而落在水中的話……。」

    辛南星道:「師父,機會也只有萬分之一。」

    「你是說還有機會?」

    「是的,師父,只有萬分之一。」

    龍潛目光一凝,低聲道:「那不是『一瓢浪客』顏君山嗎?這可真是冤家路窄了!」

    「是……是的,師父,真是太巧了!」

    顏君山所以被稱為「一瓢浪客」,是因他成年累月浪跡天涯,很少回「一瓤山莊」,家道富有,卻總是一副落拓潦倒的樣子,誰也不知原因。他的頭髮似乎從來不梳,一年四季總是那一襲古銅色衣衫,兩肘都已磨破,但儀表不俗。

    顏君山並未注意有人來此,仍然負手仰望絕壁,再看看壁下,及那輛車。

    龍潛也打量絕壁很久,道:「南星,可不可能落在這輛車上呢?」

    「師父,這機會也是萬分之一!」

    「萬分之一,總是有機會……。」

    辛南星總以為師父對唐耕心的死與未死十分關心,如果唐耕心果真未死,對師父真是一件不可想像的事。

    也許是顏君山精神專注壁上壁下,尚未發現龍潛,他似乎有點不悅,道:「是顏君山顏大俠嗎?」

    既然武林中不可能有兩個顏君山,龍潛前面那句「顏君山」就屬多餘,也可以說是不敬。

    顏君山這才側頭望過來,立刻抱拳道;「原來是龍堡主,怎麼?龍堡主也來了?」

    龍潛道:「怎麼?龍某不能來?」

    顏君山道:「能來,當然能來!」

    龍潛道:「顏大俠上次在此把劣徒辛南星打傷,可有此事?」

    顏君山茫然道:「什麼?在下把辛南星打傷?這……這位就是令高足辛南星嗎?」

    龍潛冷笑道:「怎麼?傷了人又不敢承認?」

    顏君山淡然一笑,道:「顏某可有好幾年沒有傷人了!不是十惡不赦之徒,顏某絕不傷人。」

    「哈……」龍潛狂笑一陣,道:「耳聞真是不如眼見,傷了人居然不敢承認!」

    顏君山道:「龍堡主,會不會是令高足記錯了人,顏某傷了人絕不會矢口否認!」

    龍潛自然以為顏君山瞪著眼說謊,道:「你既敢說謊,就敢接找一掌……」才不過七成內力,挾著呼嘯之聲拍向顏君山。

    顏君山當然知道厲害,出掌迎上。「卜嗤」一聲,罡勁四溢,地上砂石捲射而起。

    龍潛一搖而止,顏君山退了一步。

    猜想顏君山所用的內力不會在七成以下。

    顏君山道:「龍堡主果然非比等閒!」

    龍潛的本意,希望這一掌把他震退三步,龍潛道:「顏君山,你還不承認傷過劣徒辛南星的事?」

    顏君山仍是淡然一笑,道:「顏某以前未見過令高足辛南星,這是第一次!」

    龍潛道:「南星,他居然說此前未見過你,真是可笑。」

    站在他身後的辛南星居然未出聲,龍潛回頭一看,辛南星正在目不轉睛地望著顏君山。

    龍潛大聲道:「南星!」

    辛南星這才憬悟,道:「師父,您說什麼?恕徒兒未能聽清。」

    龍潛道:「他居然說此前未見過你,這是第一次謀面。」

    辛南星吶吶道:「師父,徒兒也以為此人不太像上次傷我的顏君山。」

    「混帳!難道有兩個顏君山不成?」

    辛南星道:「過去聽您說過,顏大俠的頭髮從未梳過,不分四季總是那一襲古銅色大衫是不是?」

    龍潛道:「師父是說過,他本是如此的。」

    「師父,不對呀!徒兒的記憶力不差,況且時間也不久,徒兒記得上次傷徒兒的那個顏大俠頗倨傲,沒有這位謙虛,重要的是,上次那位的頭髮有點亂,可絕不是從未梳過的樣子,最多三兩天未梳過。更重要的是,他那襲古銅色長衫,至少有八成新,而這位的肘部已經破了。」

    龍潛吶吶道:「這……這怎麼可能!」

    辛南星道:「師父,最最重要的是,上次那一個固然有點像這一位。但上次那個的身材略高些,儀表也差些。」

    龍潛微微搖頭道:「不可能……不可能!」

    辛南星道:「師父,徒兒不敢說十成十如此,卻以為前後不像一個人。」

    龍潛道:「為什麼會有這種事?」

    辛南星道:「徒兒不敢說……」

    龍潛道:「說!師父不會怪你!」

    辛南星低聲道:「師弟殺了顏學古,雙方已有仇恨,可能有人唯恐天下不亂,要挑起雙方更大的仇恨!」

    龍潛微微一怔,這當然極有可能,道:「會是誰?」

    「這個徒兒就不知道了!」辛南星道:「只不過徒兒有個看法……」

    「說……」

    「徒兒以為,如果確實有人冒充顏大俠傷徒兒,想桃起兩家之仇恨,這個人雖然易了容,但此人仍然必須有點像顏大俠才行。」

    龍潛還是微微搖頭,以為不可能。但龍三殺了顏學古,已經理屈,顏君山未找他算帳已經不錯了,他還能怎樣?

    不過他最最不信的是,這一個若是真的,為何不為獨子報仇?

    龍潛道:「如果此人是真的,獨子死亡,他會像沒事一樣?」

    顏君山漠然道:「我子已死,不能復生,你子斷手,和死了也差不多,如今最重要的卻是未死的人。」

    龍潛道:「未死之人你是指誰?」

    「我希望唐耕心未死!」

    龍潛冷冷地道:「你的希望正好和我相反!」

    辛南星忽然覺得師父很可怕,一意孤行。正是:反己者,觸事皆成藥石,尤人者,動念即是干戈。

    龍潛又道:「你的兒子已死了,卻希望唐耕心未死,原因何在?」

    顏君山道:「在下喜歡他,就把他當自己的兒子一樣看待!」

    「只怕你的希望要落空!」龍潛道:「南星,我們走!」

    顏君山道:「殺子之仇,由你承提如何?」

    龍潛道:「當然!」

    顏君山道:「有一天我去找你!」

    龍潛「哈哈」狂笑而去,辛南星知道師父為何發笑,八成以為顏君山的「有一天我會找你」這句話只是下台階而已。

    辛南星回頭望去,這個人的確很怪,在喪子之痛下,怎會如此平和?也難怪師父懷疑他了,因為他又在負手打量絕壁上下及那輛破車——

    xmwjw掃瞄一兆OCR,舊雨樓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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