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辟邪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文如春看著她們得意一笑,還沒開口,只聽一個蒼老的婦人聲音傳了過來:「文施主把老婆子六個小徒怎麼了?」

    隨著話聲,從階上出現了一個白髮如銀,手持一支拂塵的老婆婆。

    就在白髮婆婆話聲剛落,西首廊房間也響起一聲老婦人的聲音說道:「庵主門下是聞了這小子的迷香。」

    話聲中,一前一後走出一老一少兩個人來!

    這兩人丁天仁極為熟悉,那正是九寡十八迷溫九姑和她的徒兒紅兒。

    溫九姑一雙水泡眼盯著文如春冷冷的喝道:「小子,你是何人門下,使迷藥使到老婆子面前來了?」

    右手拄杖,左手朝外輕輕揚起。

    她這話說得一點也不托大,天下之大,使迷手法要算嶺南溫家第一了,嶺南溫家祖傳「迷經」早已落入她溫九姑手裡,目前雖然仍留在溫家,可是最重要的一頁,經她動了手腳,改寫過來的。真正秘方,只有她一人知道,她不是天下第一,還有誰來?在溫九姑面前使迷,豈非魯班門前弄斧?她左手輕輕揚起,正是替六個青衣少女解迷,·那知左手揚過,六個青衣少女應該立即清醒過來;但卻依然一動不動,一點反應也沒有。

    這下直把溫九姑看得不期一楞,天下迷藥,竟有自己不能解的?她怎知身上迷藥和解藥全給石破衣掉了包。

    文如春看到溫九姑走出,迅速從身邊取出一支兩尺來長的黝黑鐵尺,豎立當胸,冷冷一曬,說道:「在下何人門下,並不重要,不過今晚文某倒確是找你溫九姑來的。」

    溫九姑道:「你找我何事?」

    文如春道:「什麼事你不用多問,只要跟我走就好。」溫九姑聽得大怒,兩腮鼓動,呷呷笑道:「小子,好狂的口氣!」

    文如春右手鐵尺豎胸,冷然道:「溫九姑,我勸你少費力氣了,你仔細瞧瞧可知我手中這柄鐵尺的來歷嗎?」

    溫九姑豈會這般好說話?江湖上稱她九寡十八迷者?就是說溫九姑身上至少有十八種迷藥,可以使你在不知不覺中著了她的道也。

    溫九姑方才左手輕揚,雖然沒有解去六個少女的迷藥;但她在說話之時,少說也已經使了三種極厲害的迷藥,眼看姓文的小子依然神色自若。絲毫沒有中迷,心中更是驚疑不止。

    此時忽聽對方問起他手中鐵尺的來歷,止不住心頭一凜,急急問道:「你這柄鐵尺是何來歷?」

    文如春冷森一笑,神秘的道:「大概你心裡已經想到了,對嗎?」

    溫九姑白髮飛揚,桀桀笑道:「你給我老婆子瞧瞧!」她早已存心出手,是以話未說完,人卻一下離地平飛過去,右手鴆頭杖朝文如春當頭擊落,左手五指如爪朝他鐵尺上抓去。

    溫九姑一身武功原本十分了得,使迷既已無效,自然要出手一搏,這一下當真快疾如風,令人連想躲閃都嫌不及。

    文如春並沒躲閃,他早就料到溫九姑使迷無功,而且既已知道自己手中鐵尺來歷,非出手搶奪不可,因此也早有準備,沒待溫九姑欺近,左腳斜退半步,右手鐵尺朝上架起,左手一指迅若流星朝溫九姑抓來左手掌心點去。

    但聽「噹」的一聲大響,溫九姑直劈而下的鴆頭杖被鐵尺架住,左手掌心也同時被對方指風擊中,一下如同觸電,禁不住打了一個冷嘩,登時感到全身奇冷無比,口中「啊」

    了一聲,登登的後退了數步之多,幾乎站立不住。

    紅幾睹狀大驚,急忙奔了上去,一手扶住師傅,口中急急問道:「師傅,你老人家怎麼了?」

    溫九姑一手以杖拄地,冷得全身不住的顫抖,說道:「這小子……練的……透骨……陰指……為……師……好冷……」

    丁天仁聽得暗暗忖道:她說文如春練的是「透骨陰指」,莫非會是雪山門下?只見站在階上的白髮婆婆這時徐徐走下,目注文如春緩緩的道:「文施主莫非是雪山門下,那麼應該知道老婆子是什麼人了?」

    「桂花庵從不介入江湖糾紛,和雪山三傑總算是舊識,文施主夜闖桂花庵,以迷藥製住我六個小徒,再以『透骨陰指』傷了溫老施主,老婆子不管你們有何恩怨,希望文施主交出『一陽丹』,和迷藥解藥,速即退出去為宜。」

    文如春深沉一笑,抱抱拳道:「桂花庵主名動江湖,在下久仰得很,不僅在下,連敝教主也久聞大名,頗思一晤,他老人家得知溫九姑正好在寶庵作客,所以要在下奉邀庵主,移玉敝教一晤。」

    丁天仁心中暗道:「他說的教主不知是什麼人?」

    只聽桂花庵主問道:「貴教是什麼教?貴教主又如何稱呼?」

    文如春微微一笑道:「敝教是大道教,敝教主就是大道教主了。」

    桂花庵主心想,聽他口氣,分明是邪魔外道了。一面問道:「沒有姓名?」

    文如春大笑道:「這裡叫做桂花庵,你是一庵之主,所以叫桂花庵主,大家都以桂花庵相稱,何嘗問過庵主的姓名?」

    桂花庵主沉哼一聲道:「文施主是否交出解藥?」

    文如春臉露陰笑,反問道,「庵主是否肯移玉敝教一行?」

    桂花庵主微曬道:「文施主覆上貴教主,老婆子皈依我佛,除了誦經課徒之外,不入紅塵已久,文施主交出解藥,可以走了。」

    文如春雙眉微微一攏,為難的道:「這就叫在下為難了,在下臨行之時,教主曾有交代……」

    他故意拖長語氣,沒有說下去。

    桂花庵主問道:「他如何交代你的?」

    文如春支吾了下,才道:「敝教主言道:桂花庵主昔年望重武林,對本教十分重要,不論用什麼手法,務必把她請來。」

    桂花庵主哼道:「你想用溫老施主和小徒脅迫老婆子?」文如春道:「那倒不是。」

    桂花庵主又道:「那你想用什麼方法?」

    文如春微微一笑道:「要請庵主,其實也簡單得很。」桂花庵主怒聲道:「那你試試看」?文如春忽然大笑一聲道:「庵主馬上就可以試到了。」他笑聲甫起,疾風颯然,只見五道人影迅若飛隼從兩棵高大的桂花樹上飛起,往下瀉落。

    桂花庵主為了要瞧瞧文如春究竟有什麼花樣?自然岸立不動,那知這五道人影在快要落到地面上之時,手臂輕輕一抖,天空間登時張開一面巨網,隨著他們落地,往下罩落!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等到桂花庵主發現不對,已是不及,巨網從頭而下,把她罩在網中。

    這張巨網要把桂花庵主罩住,自非普通漁網,每根網絲都用牛筋和油浸細麻編成,最惡毒的是每個網眼處還綴以細小的鋼鉤,只要你稍作掙扎,小鋼鉤就會鉤住你衣衫,而且越鉤越緊!

    這五道人影正是崆峒五矮,另外兩個女矮人此時也從桂樹上翩然飛落。五矮落到地上,成五角形圍住桂花庵主,再一抖手,扣緊繩索,巨網網口就隨著收緊。

    桂花庵主連手中拂塵都未揚起,就被巨網罩住,她依然凜立網中,並未掙扎,沉聲道:

    「文施主要把老婆子怎樣?」

    文如春含笑道:「在下只是奉命邀請庵主在架一行,並無絲毫惡意。」

    他不待桂花庵主再說,跨上一步,右手抬處,兩尺長的鐵尺朝桂花庵主身上虛空連點了幾點,才回頭朝崆峒五矮笑了笑道:「孔兄五位辛苦了,現在可以鬆手了。」

    五人手上一鬆,然後走上前,解開巨網,由孔老五收好。

    原來這張巨網,號稱「崆峒天錦網」,乃是崆峒五矮昔年從一處盜窟中得來的,當時五矮已有兩人被擒,最後合三人之力,破去盜窟,因此網不受刀劍,五矮從不使用兵刃,就利用這張網擒敵,號稱「崆峒天錦網。」

    文如春早就聽說崆峒五矮有一張刀劍砍不斷的天錦網,才有意收伏五矮,收為己用,不料正好遇上五矮和梁山的兩個女矮結盟,成為崆峒七矮,意外又多了兩個幫手。

    丁天仁眼看溫九姑、桂花庵主先後被擒,心中一直在考慮自己要不要出手?繼而一想:

    文如春曾說奉教主之命來請桂花庵主的,莫非和擎天手金贊臣等人失蹤有關?自己何不跟蹤下去,看看他們把人送往何處?再作道理。

    一念及此,也就忍了下來。

    這時文如春要崆峒七矮守在階前,自己提著溫九姑,朝裡走去。

    七矮聽他說過和溫九姑有仇,往裡行去,自然是去處置溫九姑了,備幫各派處置叛幫的人,各有規矩,他們自是不便看到。

    丁天仁側身隱匿在第一進大殿後面的幃護神龕左側,第二進天井上發生的事,只隔了一道門戶,自可看得清楚,此刻文如春提著溫九姑朝第二進中間走去,階下又有崆峒七矮守著,自己無法走近,只好悄悄退出大殿,越過圍牆,一路往北繞去。

    計算大概已在第二進後面,再越牆而入,掩近後窗,不聞絲毫人聲,丁天仁藝高膽大,輕輕撥開窗戶,弓身躍入,凝目看去,原來南首一間才是第二進,中間一問佛堂,文如春的話聲,就是從前面傳來。

    這就悄悄掩近板壁,找了一處板縫,湊著眼睛瞧去。文如春就坐在佛堂右首一把椅子上,溫九姑身子僵直就站在他面前三尺遠處,眨著眼睛,一臉俱是怒容。

    只聽文如春笑嘻嘻的道:「九姑,你想不到會落到我手上吧?我已經餵你服了半粒『一陽丹』,半個時辰不用擔心寒毒入骨。」

    他手中把玩著兩尺長的鐵尺,偏頭說話,語氣之中含有仇恨、得意和輕蔑之意!

    溫九姑目露怨毒,厲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文如春微曬道:「我當然不會真的姓文……」

    他慢條斯理的舉起手來,從面頰兩側輕輕揭下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續道:「其實你早就知道我的來歷了。」

    溫九姑臉色獰厲,沉哼道:「你是嶺南溫家的人,你是什麼人的兒子?」

    文如春笑了笑,又舉手戴上面具,才道:「九姑猜對了,我是長房大公子,在嶺南大家都叫我溫大公子。」

    溫九姑道:「你是大哥的兒子,是他叫你來找我的?」文如春舉了下手中鐵尺,笑道:

    「幾十年來,我爹無時無刻不在想念著九姑,但沒有尋獲這柄通天犀迷天尺之前,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來找九姑。」

    他口中說的通天犀「迷天尺」,就是他手中這柄兩尺來長的鐵尺,鐵尺是百練精鋼鑄制,中間接置有溫家極厲害的「迷天香」只要輕輕一按,即可噴出一縷極細的香氣,可以傳送到兩丈來遠,人畜只要聞上少許,就會昏迷過去,這「迷天香」的秘方不載在「迷經」之上。

    迷天尺的另一頭,裝有一塊通天犀角,專解各種迷毒,是溫家祖宗為子孫預留的一步,萬一「迷經」遺失,也有迷天尺可制。

    溫九姑問道:「你們怎麼找到的?」

    文如春陰笑道:「溫家不幸出了你這個九姑,竟然欺祖滅宗,塗去『迷經』上最重要的兩張秘方,但溫家祖宗有靈,咱們終於在夾牆之內,得到了此尺……」

    溫九姑急急問道:「還有什麼?」

    文如春陰森的道:「當然還有……嘿嘿,譬如可以讓你終身笑口常開的『安樂散』……」

    溫九姑尖聲道:「你既是大哥的兒子,我就是你姑姑,你還不解開我穴道?」

    文如春森笑道:「不錯,你是我姑姑,我也應該解開你穴道,不過……」

    溫九姑道:「你要和我講條件?」

    「不錯!」文如春點頭道:「但也不能算是條件,否則……嘿嘿,別說寒毒入骨,會終身殘廢,我爹的意思,還要我餵你服下『安樂散』呢!」

    丁天仁心想:他說「安樂散」可以使人笑口常開,那是什麼藥呢?溫九姑聽得臉色劇變,尖聲道:「不要,不要!」

    文如春笑道:「九姑,你自然不想變成笑口常開的白癡了,那就該把塗去的幾味主藥說出來才行。」

    丁天仁聽到這。裡,不禁暗暗失笑,服了會使人變成白癡,居然叫安樂散。

    溫九姑道:「那幾味主藥,老婆子一時記不清,最主要的這幾味主藥,各有君臣佐使的配合,份量更是絲毫不能有誤,老婆子都記在本子裡,那會帶在身上?」

    文如春問道:「那本子你放在哪裡?」

    溫九姑道:「老婆子經年在外走動,當然也不會放在老家……」

    文如春道:「那你放在那裡?」

    溫九姑尖聲道:「老婆子最放心的地方,就是桂花庵,當然把本子留在這裡了」。

    桂花庵主名動武林,她把重要的記事本子留在這裡,自然萬無一失。

    文如春當然深信不疑,說道:「那很好,只要你交出本子,我自會替九姑解開穴道,也可以把半粒『一陽丹』一併給你。」

    溫九姑微微搖頭道:「不,你必須先解開我的穴道,我才能領你去取。」

    文如春豁然一笑道:「好,在溫大公子面前,諒你也逃不出去。」

    話聲一落,果然揮手在溫九姑身上連拍了三下。

    丁天仁心想:「此人口氣不小,似乎絲毫沒把溫九姑放在眼裡。」

    溫九姑頓覺全身一鬆,手腳也活動了,她也是心機極深的人,同時口中說了聲:「好,你隨老婆子來。」

    舉步朝外行去。

    文如春收起鐵尺,從容舉步,跟著溫九姑走了出去。

    丁天仁慌忙退出後院,縱身上屋,隱住身形,朝下看去,只見溫九姑領著文如春已從走廊析入西首一條小徑,他因階前有崆峒七矮守著,只好循著屋脊悄悄過去,到了盡頭,再躍落地面。

    原來這第二進右首,另有幾間房舍,圍成一個小院落,溫九姑、文如春二人朝坐西朝東的三間房舍中間一間推門走入。

    丁天仁立即跟了上去。掩到左首石欞窗下,往裡瞧去。這是一間小客堂、左右各有一道門戶,掛著藍白花布棉簾,敢情是兩間臥室。小客堂中間掛一幅觀音大士畫像,還供著一盤水果,桌上有一個鼎形的古鍋香爐,足有一尺多高,爐中還插了一大把香棒,顯然每天都有人上香。

    溫九姑跨入客堂,就在左上首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冷聲道:「現在你可以把半粒『一陽丹』給我了。」

    文如春問道:「小本子呢?我拿到了自會給你。」

    溫九姑沉哼一聲道:「小本子用紙包著,就放在香爐裡,你自己去取好了。」

    文如春道,「不,你去取出來之後,只要不騙我,半粒『一陽丹』就在這裡。」

    他果然從袖中取出半粒藥丸放在几上。

    溫九姑看他取出來的半粒「一陽丹」和方才給自己的半粒形狀色澤一般無二,口中哼道:「你是怕老婆子在香爐中使了手腳?嘿嘿,就算怕老婆子身上有十八種迷藥,遇上迷天尺上的通天犀也毫不管用了。」

    她果然走上前去,伸手先把爐中一把香棒拔下,然後雙手捧著香爐,把一爐香灰倒到地上,香灰堆中果然有一個紙包,她伸手取出紙包,一面說道:「你大概要老婆子把紙包也打開吧?」

    口中說著,果然把紙包打了開來,裡面是上一本招疊著薄薄的小冊子,她又把招疊的冊子打開,也只有手掌大小,看去不過四五頁光景。

    溫九姑隨手把小冊子抖了抖,才遞過去,說道:「不信你仔細瞧瞧,上面記著兩張秘方的藥名和份量,老婆子是不是騙你?」

    文如春看她說得不像有假,伸手接過、紙張已經發黃,果然是手抄本,翻開一瞧,第一二頁上記載的幾種迷藥,居然是「迷經」上所沒有記載的。第三頁就是「溫氏清靈丹」。

    第四頁是「聞風散」,都比「迷經」多了一兩味,第五頁是「迷信丹」,和解藥,正是「迷經」上被她塗去的兩味主藥,藥名下面,也都注有用量,看來不會錯了,這就雙手合一,正待往懷中放去。

    就在此時,突然發覺雙手已是麻木不仁,小本子隨著跌落地上!不,這一瞬間他看到自己雙手逐漸變成藍色,由淡而濃,色如靛青,心頭又驚又怒,疾退半步,厲聲道:」

    你……」

    溫九姑站在不遠,雙目如刀,緊緊的盯著他,直到此時,才呷呷笑道:「不要緊,你手上不過沾了些『天藍粉』,老婆子替你把迷天尺拿出來,有通天犀角,還怕什麼雲南藍家的獨門劇毒?」

    口中說著,人已快疾如風,雙手箕張,朝文如春當胸抓來,她要搶的就是插在他腰中的迷天尺!

    文如春冷笑一聲,身如陀螺,在飛一般的急劇旋轉之中,一連踢出七腿,這七腿連環如風,不但快速凌厲,而且森寒逼人,逼得溫九姑連連後退了兩步,文如春身不著地已如一陣旋風,朝門外飛衝出去。

    溫九姑呆得一呆,自言自語的道:「會是掃雪腿!」

    她沒搶到迷天尺,自然知道崆峒七矮就在第二進天井上,自己人單勢孤,不宜久留,急忙俯身拾起小冊子揣入懷中,一手從幾上取過半粒「一陽丹」,納入口中,朝右首房中閃去。

    丁天仁自然也想到文如春這一衝出去,崆峒七矮一定會隨著趕來,也急忙縱身躍起,跟在文如春身後,一連幾個起落,掠上屋頂,立即在屋脊陰暗處伏下身來。

    這時文如春已經匆匆進入中間一間佛堂,過沒多久,就見崆峒五矮同時走出,雙腳點處,化作五道流星,朝西投去。

    丁天仁目光一動,看到階上天井中,還有七個少女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那是桂花庵主門下六個弟子,和溫九姑門下弟子紅兒,她們全是被文如春迷藥所制。

    心中暗道:照目前情形看來,文如脊會使「透骨陰指」和「掃雪腿」,分明是雪山門下。但他卻說奉教主之命來邀請桂花庵主的,由此推想,這個出身嶺南溫家,又是雪山門下的文如春,很可能又投到某一個教主手下。

    他仗著會使迷藥,專門替教主擄人,從他對桂花庵主的手到擒來,不費什麼力氣,那麼擎天手金贊臣等人,在江湖上名頭都很響亮,自然也是他們教主邀請的人了。

    自己只要跟蹤住他,就不難發現他們巢穴所在。

    那麼今晚當然不能出手去救桂花庵主和她門下六弟子,但紅兒她,溫九姑已經逃走,自己遇上了就不能讓她再被文如春帶走了。

    他眼看五矮朝西飛去,兩個女矮可能正在佛堂中助文如春療毒,這是救人的好機會,心意一決,立即提吸一口真氣,施展輕功,人如一縷輕煙,朝下撲落,腳尖才點地,雙手已經抱起紅兒,騰身而起,飛越出東省圍牆。

    這一下,他拿捏得極準,眨眼之間,就順利把人救出,一時那敢停留,一路飛掠,奔行了十幾里光景,對對巴紅兒放下,從身邊取出「溫氏清靈丹」,餵她服下。

    不到盞茶工夫,紅兒忽然睜開服來,口中輕咦了一聲,眨動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望著丁天仁,說道:「你……是王公子?我……怎麼會在這裡的?」

    丁天仁道:「紅兒姑娘,你先檢查一下,有沒有什麼不適之處?」

    紅兒眼中有著懷疑神色,點點頭,略為活動了下,也深深吸了口氣,就道:「我沒什麼?我師傅呢?」

    丁天仁道:「姑娘請坐下來,在下自當奉告。」

    紅兒雖然有著一分戒心,還是怯生生的坐了下來,仍然和丁天仁保持了相當距離。

    丁天仁就把自己在酒樓上因文如春行跡可疑,夜探桂花庵,一直說到溫九姑逃走,崆峒五矮相繼追出,自己如何把紅兒救出,扼要說了一遍。

    紅兒問道:「你說文如春是師傅的侄兒,他怎麼又會是雪山門下,怎麼又要劫持桂花庵主的呢?」

    丁天仁道:「這個在下一十寸也弄不清楚,須要慢慢的查。」

    紅兒站起身,檢衽一禮道:「多蒙公子相救,我要去找師傅,就此別過。」

    丁天仁急忙跟著站起,說道:「姑娘且慢。」

    紅兒道:「公子還有什麼事嗎?」

    丁天仁道:「姑娘並不知道令師去了那裡,一時之間又到那裡去找?再說文如春也必然會在附近搜索令師下落,他有崆峒七矮相助,人多勢眾,連令師都不是他的對手,姑娘萬一遇上了豈不危險?」

    紅兒聽得心頭大急,說道:「那……怎麼辦呢?」

    丁天仁沉吟道:「在下之意……在下覺得……」

    紅兒眨著眼眼,問道:「你覺得如何呢?」

    丁天仁道:「不瞞姑娘說,在下就是在查訪江湖上有許多有名人士無故失蹤的一重公案,目前桂花庵主的被擄,正好是一條線索,萬一令師也被他們擄去了,也好設法一起救出來。」

    紅兒點點頭道:「公子的意思,是要……」她粉臉一紅,囁囁的道:「是要……我…一起……走了?」

    丁天仁也心下一陣跳動,說道:「姑娘不用為難,你先到我住處,在下還有個同伴,我可以和同伴住在一起,明日一早,買幾件男人衣衫,暫時改扮男裝,可以掩人耳目,一方面也方便查訪令師下落,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紅兒想了想,說道:「那也只好如此了,只是這樣太打擾公子了。」

    丁天仁忙道:「這也算不了什麼,何況姑娘也幫過在下的忙……」

    活聲出口,突然想到自己現在是王紹三,可不是丁天仁,但已經遲了!

    紅兒何等機靈,一雙星目盯著丁天仁,只覺他在黑夜之中,雙目炯炯發光,這眼神自己好熟好熟,心頭一動,問道:「公子究竟是誰呢?」

    丁天仁忙道:「在下自然是王紹三了。」

    紅兒雖覺他聲音不對,但聲音卻有些相似,一面說道:「小女子雖曾和王公子見過一面,但我沒幫過你什麼忙呀,不知公子指的是那一件事?」

    丁天仁被問得一時答不上話來,說道:「姑娘,時間不早了,我們先回客店去,有些事,明天再說不遲。」

    「不!」紅兒不依的道:「公子不說清楚,小女子不會去的,你先說說你究竟是誰?」

    「唉!」丁天仁唉了,一聲,鄭重的道,「紅兒姑娘,你先告訴我,我今晚和你說的話,你保證不向任何人洩漏一個字,包括令師,你能答應嗎?」

    紅兒點點頭很快道:「可以,我如果洩漏給任何人,就會一劍穿心……」

    「好了。」丁天仁截著道:「在下又沒有叫你立誓。」

    紅兒道:「現在你可以說了,你是誰呢?」

    了天仁一直以改變的聲音跟她說話,直到此時才恢復了原來的聲音,說道:「在下丁天仁。」

    紅兒從他眼神中早就猜他可能是丁大哥了,這句話,是她多麼希望聽的,但她依然矜持著問道,「那你說說看,我幫過你什麼忙呢?」

    丁天仁道:「那次我和兩個義弟前去借宿,令師迷翻了我兩個義弟,要你點我三處穴逍,承你手下留情……」

    紅兒被他說得粉臉驟紅,羞急的道:「不用說了,你果然是丁大哥……」

    「丁大哥」這三個字,在她心裡不知叫了幾百遍,這時忍不住一下叫了出來,不,她一直多麼想念著他,這回好像遇見了親人一般。一時驚喜交集,情不自禁的一下撲入丁大哥懷裡,嬌軀發顫,眼中忍不莊流下淚來。

    丁天仁不防她突然會撲入自己懷裡,也當然不好把她推開,一時鬧了個面紅耳赤,千足無措,只得任由她偎在胸前。

    一面低聲道:「紅兒姑娘,不要難過,令師不會有事的。」

    紅兒只是一時高興,但究竟是小姑娘家,撲在一個大男人懷裡,自然又喜又羞,一顆頭埋在他懷裡,再也不敢抬起頭來,不依的道,「丁大哥……你……你為什麼不早說呢……

    哦,王紹三究竟是什麼人呢,你怎麼會改扮他的?」

    丁天仁低下頭去,柔聲道:「你問的事情,一時間也說不清楚,我慢慢再告訴你好嗎?」

    他這一低下頭去說話,鼻中頓時聞到她秀髮上一股淡淡的幽香!

    要知香氣越是淡淡的,越發具有神秘的誘惑,如果香氣濃了,就會刺鼻,這叫做:「幽香恰好微微處,沉醉郎心不在多。」丁天仁從沒有過軟玉溫香抱滿懷的經驗,鼻中聞到紅兒秀髮上的幽香,心頭下禁一陣蕩漾,雙臂忍不住把她一個嬌軀輕輕環抱住了。

    兩人這樣緊緊偎依了一陣,紅兒幽幽的道:「丁大哥,我們該走了。」

    她十分羞澀的輕輕推著他,直起身子。

    丁天仁霍然驚覺,歉然道:「對不起,在下……」

    紅兒臉上紅馥馥的舉手掠掠鬢髮,低垂著頭,問道:「丁大哥,你住在那裡?」

    了天仁哦道:「還有一里來路,就快到了,哦,紅兒,我那同伴並不知道我的身份,你不可叫我丁大哥,知道嗎?」

    紅兒甜甜一笑道:「那我叫你王大哥好了。」

    丁天仁含笑道:「好吧!」

    紅兒想了想又道:「那我改扮男裝的事,要不要讓他知道呢?」

    丁天仁道:「最好也不要讓他知道。」

    紅兒咬著朱唇,思索道:「這麼說,我也要想個名字才好,對了,我叫丁虹好不?就說是你結義兄弟。」

    丁天仁瞧著她。笑道:「好吧!」

    紅兒給他笑得臉上又是一紅,不依道:「我不來啦,你笑我!」

    丁天仁道:「在下不是笑你,因為你穿了男裝,一舉一動還是姑娘模樣,人家一眼就看得出來。」

    紅兒道:「那怎麼辦?」

    丁天仁道:「明天我給你臉上易了容,再練習改變聲音,才不至露出破綻來,好了,我門快走吧!」

    當下就領著紅兒回轉客店,兩人由窗戶進入房中。紅兒禁不住心頭跳動,紅著臉不敢作聲。

    丁天仁俯身從床下取出鴿子,納入袖中,輕聲道:「紅兒,我出去之後,你就閂上房門,好好睡覺,明天我去買了衣服,你再開門,知道嗎?」

    紅兒點點頭。丁天仁開啟房門走了出去,往隔壁門上輕輕叩了兩下。

    紀效祖從睡夢中驚覺,翻身坐起,問道:「什麼人?」

    丁天仁道:「效祖,是我。」

    紀效祖聽出是丁天仁的聲音,急忙開啟房門。

    丁天仁大步走入,在一張倚子上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

    紀效祖是紅穗堂的香主,經驗老到,半夜三更三公子突然來至自己房中,必然有重要之事,但他迅快掩上房門,走到丁天仁面前,雙手下垂,恭敬的道:「三公子有什麼差遣嗎?」

    丁天仁目光冷峻的看了他一眼,問道:「二更前你可曾放出一隻飛鴿?」

    紀效祖心頭機伶一顫,忙道:「三公子明鑒,今晚初更過後,屬下就已入睡,那會有二更前放飛鴿之事?」

    丁天仁冷哼一聲道:「沒經我同意,諒你也不敢私自和誰通訊,但二更前本座明明聽到鴿子飛起時的撲撲之聲,是從你房間的後窗飛起的。」

    紀效祖背脊已經冒著涼氣,一面笑道:「也許是夜鳥打屬下後窗飛過,三公子聽錯了。」

    丁天仁雙目一瞪,沉聲道:「本座就是十丈外的飛花落葉,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你後窗口隔了一堵牆,本座還會聽錯?」

    紀效祖道:「但屬下真的沒放鴿子」。

    丁天仁沉喝道:「紀效祖,」你好大的膽子,本座問你,你還敢狡辯?」

    紀效祖連連躬身道:「三公子,屬下真的沒有……」

    「你還不承認?」

    了天仁伸手從袖中取出信鴿往地上一擲,喝道:「這是什麼,你去看清楚了。」

    紀效祖真不敢相信自己看它沖宵飛去的鴿子,還會被人截住,但這頭鴿子腳下扎有號牌,明明就是自己放出去的一隻,絕不會錯,那麼銅管內的字條,三公子自然也看過了,差幸沒有說三公子的壞話,只是報告行蹤而已!

    想到這裡,心頭覺得稍寬,趕忙雙膝一屈,撲的跪了下去,伏到地上,說道:「屬下該死,但不關屬下的事,屬下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丁天仁問道:「你奉誰之命?誰有這麼大膽,敢派你來監視本座?」

    紀效祖忙道:「屬下是奉副總護法之命,但不是監視三公子來的。」

    丁天仁道:「此話怎說?」

    紀效祖看他口氣緩和下來,暗暗吁了口氣,忙道:「副總護法是因……是因……」

    有這點緩衝時間,他早已想好了答同,故意裝作面有難色,說不下去。

    丁天仁問道:「是因什麼?」

    紀效祖道:「屬下不敢說。」

    丁天仁道:「你站起來,只管直說,本座不怪你就是了。」

    「多謝三公子。」紀效祖站起身,垂手說道:「這是臨行的前一晚,副總護法交代屬下,言道:三公子一身功夫老夫信得過他,可以應付任何事情,只是很少在江湖走動,你要隨時以飛鴿傳書,向老夫報告,老夫可以斟酌情形,隨時派人支援,只是不可讓三公子知道了。」

    這一段話,當然有些是他臨時編的,這樣就可表示副總護法不是不信任王紹三,也洗脫了他監視之名。

    丁天仁聽得點點頭,一面哼道:「你說的都是實話?」

    紀效祖神色恭敬的道:「屬下說的句句都是實話,若有半句虛言,三公子可以殺了屬下,屬下絕無半句怨言。」

    「本座不用殺你。」

    丁天仁緩緩從懷中取出一粒綠豆大的藥丸,說道:「你把這粒藥丸吞下去了。」

    紀效祖臉色劇變,望著丁天仁顫聲道:「三公子……」

    「你接過去。」

    丁天仁面情嚴肅,徐徐說道:「這不是毒藥,不會要你的命,也不會變成白癡,一切如常,只要吞下此丸,你就是我的心腹了,再說,本座已經說出口了,你能不服嗎?」

    紀效祖自思無力反抗,這就爽朗的道,「好,屬下吞了。」雙手接過藥丸,一下吞入口中。

    丁天仁笑道:「很好,你現在可以把信鴿上的紙重新寫過,就發出去,此後聽我的好了。」

    接著就把今晚自己在桂花庵看到的情形,詳細說了一遍。

    紀效祖愕然道:「三公子認為這文如春和金贊臣等人失蹤有關嗎?」

    丁天仁道:「極有可能。」接著含笑問道:「你服下藥丸,可有什麼感覺嗎?」

    「沒有。」紀效祖道:「三公子說這不是毒藥,自然不是毒藥了,屬下深以眼藥之後,得到三公子的信任,引以為榮。」

    他服的是『迷信丹』自然衷心悅服,終身不二。

    丁天仁點頭道:「好,你去寫報告,我要在床上運一回功。」

    第二天一早,丁大仁吩咐紀效祖去新招商客店附近,注意文如春一行人的動靜,自己上街去找到一家衣店,給紅兒買了衣衫鞋襪等物,回轉客店,在房門上輕輕叩了兩下。

    紅兒急忙打開門閂,先開了一條門縫,湊著眼睛,看到是丁天仁,低聲道:「大哥快進來。」

    丁天仁手中提著一大包東西,走入房中,含笑道:「衣衫都買齊全了,只不知合不合身,我到隔壁房去,你快換上了。」

    說完,就退出房去,在隔壁房中坐下,過了一會,就聽到有人叩門,開出門去,只見紅兒換了男人衣衫,居然變成了風度翩翩的美少年,只是個子瘦小了些。

    紅兒喜孜孜的叫道:「大哥,你看像不像?」

    她一開口就是又嬌又脆的少女口音。

    丁天仁忙道:「賢弟,你到我房裡去再說。」

    兩人回到房中,丁天仁回身掩上房門。

    紅兒問道:「大哥,你看合不合身?」

    丁天仁點點頭道:「很好。」

    紅兒又道:「我也覺得合身,大哥,你怎麼知道我的身材呢?」

    丁天仁臉上微紅,自己昨晚不是抱過她,但這話不好說,一面笑道:「我告訴夥計是買給兄弟的,那夥計問我兄弟有多高,我故意想了想就比著鼻子這樣高,比我瘦些,就是這樣了。」

    紅兒看他比著鼻子,想起昨晚大哥低下頭來聞著自己的頭髮,一時心中感到又羞又甜,粉臉驀地紅了起來,輕啐道:「大哥,我不來啦!」

    丁天仁道:「賢弟好端端的怎麼了?」

    紅兒道:「沒有啦!」

    丁天仁伸手把椅子拉到自己面前,說道:「好,那你快坐下來。」

    紅兒問道:「你要做什麼?」

    丁天仁從懷中取出一隻黃銅扁盒,放到桌上,一面說道:「文如春他們都認識你,而且你這張臉,生得又美又甜,不像是男孩子,我昨晚不是說過要給你易容嗎?」

    紅兒聽他說自己生得又美又甜,心裡好不高興,但臉上卻脹得通紅,依言在他對面坐下,一面好奇的問道:「大哥,易容要怎麼易法呢?」

    丁天仁和她面對面坐著,看到的是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張宜喜宜嗔的臉孔,更是嬌靨如花,就是柳下惠也會心頭蕩漾,情難自禁,心想,這樣如何還能給她易容,忙道:

    「我那同伴馬上就要回來了,我得趕快給你易容才是,在我易容之時,你要閉上眼睛,不可說話、等我說好了,你才能睜開眼來。」

    紅兒道:「好嘛!」果然閉上了眼睛。

    了天仁打開銅盒,開始給她易容,她雖然閉上了眼睛,但花一般美的嬌靨,不但和他相距極近,香澤微聞,易容時更需用手指在她又嫩又滑的皮膚上塗抹,這分香艷情趣,比起張敞只畫蛾眉猶有過之!

    他縱然竭力忍耐,把她看作兄弟,心頭始終蕩漾不已,好不容易易容完畢,已是汗流俠背,連臉額上都有汗水,吁了口氣道:「好了,你自己看看!」隨手把一面小銅鏡遞了過去。

    紅幾哦了一聲,睜開眼睛,說道:「大哥,這麼快好了?」

    她現在叫習慣了,「大哥」二字就離口不了,看他把一面小巧的銅鏡遞了過來,趕緊伸手接過,朝臉上照著看去。,這一瞧,直把紅兒瞧得目瞪口呆,鏡子裡的自己,竟然變成了一個俊俏的陌生少年,雖然牛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但一看就是男生!

    心頭又驚又喜,啊了聲道:「大哥,你這易容的本領高明極了。連我自己都一點也認不出來了,哦,大哥,你幾時教我好不?」

    丁天仁含笑道:「賢弟要學,還怕大哥不教嗎?」

    紅兒甜甜一笑道:「大哥,你真好。」、「對了!」丁天仁道:「你雖然易了容,但計音依然聽得出來,現在我就教你變音術,你聽仔細了。」

    接著就把如何改變聲音,以及如何摹仿別的聲音,詳細說了一遍。

    紅兒道:「大哥,這變音術好像很難呢!」

    丁天仁笑道:「不是難,是要多加練習,才能應用,現在只好臨時抱佛腳,在房裡多練幾遍,也將就可用了。」

    紅兒聽他這麼說了,自然要加緊練習了。

    過了一會,只聽門上起了剝啄之聲,丁天仁起身開門,見是紀效祖回來了,這就迎著出去,隨手掩上門,說道:「有活到你房裡去說。」

    兩人來至隔壁房中,丁天仁在椅上落坐。

    紀效祖掩上房門,走到丁天仁前面,說道:「回三公子,文如春和崆峒五矮一清早就離開新招商客店,趕到南城桂花庵去了。」

    丁天仁聽得一急,問道:「你有沒有要人跟下去?」

    紀效祖道:「屬下給了客店小廝一兩銀子,要他在那裡附近盯著,如果他們出來了,看清往那個方向去的,趕來這裡通報,我會再給他一兩銀子。」

    「很好!」丁天仁點著頭,接著又道:「對了,你這時就去騾馬市場,挑一匹馬回來。」

    紀效祖答應一聲,立即走出房去。

    丁天仁就又到自己房中。

    紅兒學習變音術極為勤奮,她本是冰雪聰明的人,經過一陣功夫,一個人在房中練習,居然進步得相當快速,這時看到大哥回來,就學著男人聲音叫道,「大哥,剛才店伙送來茶水,你要不要喝?」

    這幾句話,一聽就是二十來歲小伙子的聲音,雖然還帶著些少女嬌脆的音腔,但如果不知道她是姑娘家,就不容易發覺了。

    丁天仁稱讚道:「賢弟,你進步得很快,已經聽不出你原來的口音了。」

    紅兒聽大哥稱讚自己,芳心更是欣喜,甜甜一笑道:「那是大哥教得好咯!」

    她一高興,又露出嬌滴滴的少女音來!

    丁天仁道,「你這句就不對了,在練變音術的時候,就要忘記自己,不可一會這樣說,一會那樣說。」

    紅兒道,「大哥說得極是。」口中說著,倒了一盅茶放到桌上,說道:「大哥請用茶。」

    丁天仁說了聲「謝謝」,剛坐下來,喝了口茶,只聽房門又起了剝啄之聲,就抬頭道:

    「進來。」

    房門啟處,紀效祖匆匆走入,口中叫了聲:「三公子……」

    一眼看到房中有人,就沒有再說下去。

    丁天仁含笑道:「他是我義弟方虹。」一面朝紅兒道:「他是紀香主,名效祖,是紀堂主的兄弟,你就叫他紀兄好了。」

    紀效祖連忙拱手道:「這樣稱呼,屬下如何敢當?方公子叫我名字就好。」

    紅兒拱手道:「紀兄不用客氣。」

    丁天仁又道:「友賢弟不是外人,你有什麼事,只管說好了。」

    紀效祖應了聲是,才道:「方纔據報,文如春和崆峒五矮已經離開桂花庵,另外還有一輛馬車,車中可能是桂花庵主和梁山二矮了。」

    丁天仁問道:「他們往那裡去的?」

    紀效祖道,「出西門去的。」

    丁天仁又道:「你馬匹買來了嗎?」

    紀效祖道:「已經買回來了。」

    丁天仁道:「好,我們馬上就走,你去結了店賬,在門口等候。」

    紀效祖答應一聲,就往外行去。

    紅兒臉有不悅之色,低低的道:「大哥,我和你說好了的,我叫丁虹,因為大哥姓丁,比較好記,你怎麼說我方虹呢?」

    丁天仁笑了笑道:「所以你不高興了?」

    接著壓低聲音說道:「那是剛才我想了想覺得不妥,因為昨晚我發現這紀效祖是歐陽副總護法派來監視我的,我的一舉一動,他都以飛鴿呈報上去,歐陽生既然對我起了懷疑,你再叫丁虹,極可能會從了字上發現是我,所以臨時把你說成姓方了。」

    虹兒道:「原來是這樣,那是小弟多怪你了。」接著哦道:「他們已經懷疑你了,那你……」

    丁天仁拍拍她肩膀,含笑道:「你不用替我擔心,歐陽生也只是懷疑而已,不會有事的,這紀效祖,我已經處理了,現在他完全可以信任了。」

    紅兒奇道:「大哥怎麼處理他的呢?」

    丁天仁低低的道:「我給他服了『迷信丹』。」

    紅兒愈聽愈奇,問道:」大哥怎麼會有『迷信丹』的呢?」

    丁天仁含笑道:「說起來話就長得很,等有空再慢慢的告訴你,現在我們該出去了。」

    中午時分,三匹馬趕到石橋,這裡只是一個小鎮甸,大路邊上,一片雜樹林前,有一家專為過往旅客歇腳的酒食店,三間用竹子蓋的房屋,門前還有一片空地,可以停放車馬,裡面地方相當寬敞,放了十幾張板桌,可見生意相當不錯。

    這時候正是晌午時光,食客差不多已有八成光景。丁天仁三人在屋外拴好馬匹,找了一張空桌坐下。

    夥計送上三盅茶,問了要些什麼酒菜,便自退去。

    丁天仁拿起茶盅,喝了一口,目光朝四周看去,但覺所有食客,幾乎都是些商賈行旅,瞥見右首第四桌上坐著三個身穿長袍的中年文士,目光堪堪一注,只見坐在中間的紫袍人朝自己微微頷首。

    心中覺得奇怪,這人自己並不認識他,他怎麼會朝自己頷首的呢?哦,對了,莫非會是金瀾、易雲英、葉青青三人不成?不對,如果是她們三人,早就走過來了,那麼這三人可能是金少泉、白少雲、王紹三無疑。

    紅兒看他坐下來之後,一直沒有作聲,低聲叫道:「大哥,你在想什麼?」

    丁天仁道:「沒有。」

    店伙送上飯菜,三人正在低頭吃喝之際,三個中年文士已經站起身往店外走去,就在那紫袍人經過自己桌旁之際,丁天仁突然感到有一縷勁風朝自己腰問襲來,伸干一抄,握到手中的像是一個紙團,這就不動形色,納入袖中,依舊低頭吃著飯菜。

    飯後,紀效祖要店伙沖了一壺茶,給丁天仁、紅兒面前斟了一盅,也給自己倒了。

    丁天仁裝作要解溲的模樣,來到屋後,從袖中取出紙團,打了開來,那是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今晚觀音閣見」六個小字。

    金少泉他們約自己今晚到觀音閣去見面,可能有什麼事,當下雙手一搓,把紙條搓成粉未,回到前面,紀效祖已經付過賬了,三人喝了口茶,就相繼出門,翻身上馬。

    丁天仁回頭朝紀效祖道:「你對這一帶十分熟悉,不知觀音閣在那裡?」

    紀效祖馬鞭朝前一指,說道:「就在前面,高大竹很近,我們就是要從觀音閻前面經過,三公子有什麼事嗎?」

    丁天仁道:「沒有,我們就在大竹打尖嗎?」

    紀效祖道:「一般行旅就在大竹打尖,其實趕到大竹,時間還早得很,稍為加緊腳程,就可以到渠縣打尖了。」

    丁天仁因字條上約自己到觀音閣見面,這就說道:「我們就在大竹好了。」

    紀效祖應了聲「是」。

    紅兒跟在後面問道:「大哥,你是不是要去觀音閣?」

    丁天仁忙道:「沒有,我只是隨便問問而已。」

    紅兒心想:哼,你這話誰會相信?方才問了觀音閣,才說到大竹打尖的,如果沒有事,你會問觀音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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