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折劍 正文 第七章 金木水火土全在五行中
    仲飛瓊只哼了一聲,沒有再開口,右手抬處,提著的寶劍,刷的一聲,朝右上方挑起,劍身斜指,左足跟著向前跨出半步,左手化掌,同時向外劃出,纖纖五指往上微翹,亮開了門戶,這一式是「飛鳳展翼」!

    仲飛瓊手下四個使女,都有一身極好的絕技,以她的武功,根本用不著亮什麼門戶。她亮出門戶來,倒不是不敢小覷對方,而是想瞧瞧這其貌狠瑣的金鐵口是不是也會亮出門戶來?

    從劍式上,也許可以看他究竟是何來歷?

    站在她對面的金鐵口,果然也動了!

    他手中木劍掂了掂,不慌不忙,緩緩吸氣,同樣右手一抬,木劍朝右上方劃起,但他劃的時候,可沒有「刷」的那一聲。

    同時左腳也前跨了半步,只是上身搖晃,連腳步都站不穩,等到站穩之後,左手跟著化掌,朝外推出,五指上翹,這一式亮出來的門戶,竟和仲飛瓊一樣,也是「飛鳳展翼」。

    原來他一雙鬥雞眼,緊盯著仲姑娘,你如何使,我也如何使,完全是看人學樣,但學的大概只有七分光景,身法,步法,全走了樣,只是架勢差不多有些像而已!

    岳少俊看得暗暗攢眉,忖道:「這不是把自己的性命當兒戲?」

    他正想出聲阻止。

    金鐵口忽然回過頭來,朝他裂嘴一笑!

    仲飛瓊看他和自己一樣。亮出來的是「飛風劍法,,的起手式,一個人還在搖搖幌幌、心頭又好氣,又好笑。暗暗罵了聲:「該死的東西!」一面冷聲道:「你準備好了?」

    金鐵口連連點頭陪笑道:「粗淺得很,見笑,見笑,姑娘你請吧!」

    這話聽得仲飛瓊心頭大怒,他亮的是自己的起手式、還說「粗淺得很」,這不是說自己的「飛鳳劍法,,粗淺麼?」

    哼「飛鳳劍法」,天下無敵,你敢小覷了我!

    仲飛瓊臉色一寒,冷喝道:「你小心了!」

    喝聲甫出,右腳倏然欺進,左足隨著跟進,身如飛鳳離地,長劍「嘶」的一聲,由下而上,轉劍挽花,背面過堂,劃起一道圓輪般的劍光,直劈過去。

    這是「飛鳳劍法」中的「飛鳳追風。」

    金鐵口兩顆鬥雞眼,一霎不霎的盯注著仲姑娘,對方連跨兩步,他也慌忙跟著跨進。右手術劍,照著樣子由下而上,由後向前,劃了一個大圓輪,學著「飛鳳追風」。

    兩人同樣朝前逼進,同樣揮劍直劈,面對面的迎過來,那自然是先發劍的人佔了便宜。

    何況仲姑娘手上又是一柄寒光閃閃的鋒利寶劍,這一劍足可把金鐵口從頭到腳,劈成兩片。

    那知劍勢劈到金鐵口面前之際,不知怎的,劍尖忽然會向左一偏,劈到了金鐵口的左首。

    金鐵口只是依樣畫葫蘆,學著仲姑娘的劍招,但他腳步浮動,跨出去就沒個準頭,人家明明是側身欺進,他身子這一側,就走不直,朝仲姑娘右首擦身而過。

    這一招,兩個人就像操兵一般,你走你的,我走我的,誰也沒碰到誰。

    仲姑娘一劍落空,立即一個飛旋,轉過身去。

    金鐵口卻一直往前,走出去了三四步之多,才回頭看來,一眼看到仲姑娘已經轉過身來,也慌忙站住,急急轉了過來,朝岳少俊笑嘻嘻的道:「公證人,已經有一招了。」

    仲飛瓊氣得柳眉挑動,冷哼一聲道:「好!」

    突然雙足一點,雙手一開一展,人影翩然飛起,長劍凌空連劈三劍,化作品字形三道劍光,直射過來。

    金鐵口也學著她雙足一點,雙手划動,木劍向空連劈了三劍。

    劍術講究火候,發劍純熟自如,那就要勤辛苦練,像他這樣臨時學人家的招式,當然不會純熟。

    人家雙足一點,就會翩然飛起,他雙足一點,只不過是足跟離地而已。人家凌空劈劍,就有三道光,排空而來,他向空連劈三劍,只是木劍晃了三晃。

    何況他是看了人家發劍的姿勢,才學著出手的,自然比人家落後了一步。

    不,仲飛瓊翩然如飛風,來勢奇快,金鐵口落後了何止一步?

    這回仲飛瓊飛撲過來,三道劍光已到臨頭,金鐵口的木劍,才手忙腳亂的向空連劈。

    岳少俊看得心頭一急,暗叫一聲:「要糟!」

    任何一個在場觀戰的人,到了此時,都會替金鐵口擔心。但金鐵口學她的劍招,出手雖然慢了許多,卻也有慢的好處,他木劍向空連點,正好和仲飛瓊飛射過來的三道劍光,點個正著,只聽「叮、叮、叮」三聲輕響,寶劍劍尖和木劍的劍尖交接,居然被他一齊接了下來。

    仲飛瓊翩然而來,就在「叮」「叮」聲中,嬌軀一個盤旋,又飛了回去。

    岳少俊這下看得神采飛揚,已知金鐵口果然是一位奇人,劍術之奇,令人不可思診。

    別的不說。光是他手中一柄木劍,居然和仲飛瓊百煉精鋼的寶劍,連接三劍,沒被削斷,這分功力,就非同小可!

    要知一個練劍的人,要把內力貫注在木劍上,還不算太難,但要用木劍和人家鋒利的寶劍硬砸,絲毫不損,那就得以貫注在木劍上的內家真氣,來保護木劍,這就不是一般內功所能奏功了!

    岳少俊正在思忖之際。只聽金鐵口尖沙的聲音叫道:「喂,公證人,你看清楚,現在已經是第二招了。」

    仲飛瓊臉若寒冰,一雙鳳目射出兩道冷酷的光芒,殺機隱現,冷冷的道:「好,你就接我第三招吧!」

    金鐵口橫著木劍,尖聲道:「咱們說好點到為止,姑娘劍勢可得輕一點,這把木劍,是區區的吃飯傢伙,削斷了我就不能給人家去做法事了。」

    仲飛瓊突然冷笑一聲,身如綵鳳,又翩然飛起。

    這回可不是離地數寸,平飛過來,而是一飛沖天,掠起三丈多高,身在半空中一個盤旋,振腕發劍。連人帶劍化作一道青芒,朝金鐵口當頭罩落。

    這一下金鐵口看傻了眼,他沒有辦法再依樣葫蘆,學她的樣了,只是仰起頭望著仲飛瓊發楞!

    仲飛瓊凌空撲落,來勢何等快速,人還未到,一道劍光突然間分散開來,像纓絡下垂,初看時不過四五道劍光,但落到金鐵口頭上三尺光景,已經參差不齊,變成了七八道劍光!

    金鐵口口中「啊喲」一聲,叫道:「乖乖,不得了啦!」

    趕緊一縮頭,身子往下蹲去,手中木劍朝上亂劃一通。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仲飛瓊電掣雷奔的七八道劍光,參差下落,恰好被金鐵口蹲春身子在頭上亂揮亂劃的木劍,每一道劍光都被他擋了一下,劍劍相接,發出一陣連珠般的「搭」「搭」之聲!

    七八道劍光,全數被他接了下來,仲飛瓊一個人也隨著落到地上,就在此時,她突然看到一柄劍影,緩緩的遞到她面前。

    這柄劍影,正是桃木削成的木劍,而且來勢極緩,她明明看到了,就是躲閃不開,一下被他劍尖拍在右肩肩頭「巨骨穴」上,半邊身子突然一麻。右手五指一鬆,長劍「噹」的一聲,跌落地上。

    金鐵口已經瞪著兩顆眼珠,笑嘻嘻的站在她面前,拱拱手,尖聲說道:「承讓、承讓,區區早就說過,咱們點到為止,區區總算幸不辱命。」

    「幸不辱命」,就是說他答應了仲飛瓊「點到為止」,如今果然「點」到了也。

    仲飛瓊氣得是粉臉通紅,但她被金鐵口點到了穴道,口不能言,身不能動,索性連眼睛都閉上了。

    岳少俊拱手道:「恭喜老丈,勝得太神奇了。」

    金鐵口道:「喂,公證人,你快把她抱進去。」

    岳少俊道:「這做什麼?」

    金鐵口道:「去救人哪!」

    岳少俊道:「她能救我妹子麼?」

    金鐵口揮揮手道:「你不用多問,快把她抱進去就是。」

    岳少俊只得伸手抱起仲姑娘嬌軀,往裡走去。

    金鐵口走到噴霧豹膝仰高身邊,伸手拍拍他肩膀,低聲道:「你替咱們守在這裡,什麼人都不准進廟門一步,知道麼?你穴道雖解,功力己復,區區卻制住了你兩處奇經,天亮之前,沒有區區替你活開,你就見不了日出。」

    說完,自顧自往裡行去。

    岳少俊抱著仲飛瓊進入大殿。金鐵口也跟著走入,說道:「時光不早,你去點她七處穴道。」

    岳少俊問道:「老丈要在下點她那七處穴道?」

    金鐵口道:「長強、秉風、天門、肩膠,脅門、乳根、日月七處。」

    岳少俊聽他說出七處穴道,不禁躊躇起來!

    要知「長強」屬督脈,在骶骨之端,(在臀部之中)。「秉風」屬手太陽經,在背上,「天門」屬手陽明經,在頸上,「肩膠」屬手少陽經,在肩頭,「脅門」屬足太陽經。在腰,「乳根」屬足陽明經,在乳下,「日月」屬足少陽經,在乳旁。

    這些穴道,怎好對女子出手?江湖上雖然沒有明白規定,男人不准點女子某些穴道,但黑白兩道中人,都視為忌諱之處。

    岳少俊道:「老丈為什麼要在下點她這七處穴道呢?」

    金鐵口道:「你不是要救你妹子麼?」

    岳少俊道:「這和救我妹子有關?」

    「大大有關!」金鐵口道:「方纔區區不是告訴你救星來了麼?她就是你妹子的唯一救星。」

    岳少俊道:「在下這就不懂了,老丈已把仲姑娘制住。她身上如有解藥,可以逼她交出來……」

    金鐵口沒待他說下去,連連搖手道:「區區說過『青煞掌』沒有解藥。」

    岳少俊道:「那點仲姑娘七處穴道,又有何用?」

    金鐵口道:「我的相公,這是區區在沒辦法中想出來的急辦法,你聽區區的,就沒有錯,唉,告訴你,天底下,也只有她可以救得了你妹子的傷,要救你妹子,非點她七處穴道不可。」

    岳少俊聽得半信半疑,沉吟道:「這個……」

    金鐵口道:「這有什麼要緊,人命關天,事貴從權,你不肯點她穴道,令妹一條小命,就保不住,區區心意總算盡到了。」

    岳少俊看他說得如此認真,又怕他撤手不管,想到竺秋蘭既非仲姑娘不救,那也說不得只好點她穴道了,一面抬目問道:「老丈能否再說得明白些,在下點了仲姑娘這七處穴道,她如何能救妹子性命呢?」

    金鐵口直是搖頭;說道:「區區說過,你點了她穴道,自會知道。」

    岳少俊又問道:「那麼在下再問一句,不知在下,點了仲姑娘七處穴道之後,仲姑娘又會如何呢?」

    金鐵口道:「這不是問題,等她救好令妹的傷,那時她受制的穴道,早已逐一解開了矣。」

    岳少俊道:「好,在下是否現在就要出手?」

    「慢點!」金鐵口隨著活聲,蹩了過來,說道:「你得聽我口令行事,區區叫你點,你就快出手,絲毫遲疑不得。」

    岳少俊點頭道:「在下記住了。」

    金鐵口突然右手一伸,緊緊抓住了岳少俊左肩,左手一探,擄起岳少俊衣袖,一把握住手肘關節。

    岳少俊吃驚道:「老丈,你這做什麼?」

    金鐵口道:「你莫要掙動,區區左手要把真氣過給你,才能點她穴道,區區抓住你肩膀,是不讓過給你的真氣,沿臂上行,你急什麼?」

    岳少俊心中暗暗奇怪,不知他要過給自己什麼真氣,才能去點仲姑娘的穴道?

    心念方動,突覺金鐵口左掌心傳來一股炙勢氣流,竟然像沸水一般,奇燙無比,幾乎使人無法忍受!耳中只聽金鐵口叫道:「快些握拳,單伸食指,準備點穴。」

    岳少俊依言握住拳頭,單伸食指,但覺勢流迅快湧向伸直的食指,低頭一看,不由猛然一驚。

    原來良己伸直的食指,轉眼之間,變得赤紅如火,不知這是什麼功夫?

    就在此時,只聽金鐵口叫道:「快點。」

    岳少俊只得依言點了仲飛瓊骰骨「長強」穴,再轉到前面,連著點了她秉風、天門、肩膠,脅門,乳根,日月等六處穴道。

    仲姑娘穴遭受制,口不能言,身不能動,但岳少俊手指點落在她什麼穴道上,她自然知道。女孩兒家千金之軀,被人家點在這等隱私之處,心頭又羞又急,嬌軀發顫,緊閉著眼睛,連睜都不敢睜一下。

    金鐵口喝了聲:「鬆開拳頭。」

    左手一鬆,抓著他肩膀的右手,跟著往下掄落。

    說也奇怪,隨著他手掌掄過,岳少俊只覺一陣清涼,火紅的手指,立時恢復了原狀,但就是如此,身上已經熱得汗流夾背!。

    不、連他俊臉也通紅如火!

    這當然是半條手臂像被火炙一般,全身自然跟著發熱,但另一半,是他從小沒碰過姑娘家的身子,這回點的穴道,全在仲姑娘嬌軀上,男人不該碰的地方,教他如何不心跳耳熱,面皮發燒?

    岳少俊呼了口氣,紅著臉問道:「老丈這是什麼……」

    他想問:「老丈這是什麼功夫?」

    但話可到一半,金鐵口伸手一攔,不讓他問下去,一面摸著酒糟鼻,說道:「咱們辦正經事兒要緊,現在可以和這位姑娘談談條件了。」

    隨著手掌在仲飛瓊肩上一拂,解開方才用木劍點住她的穴道,笑嘻嘻的道,「仲姑娘,區區這位小兄弟,有件事兒想求你相助,不知肯不肯幫這個忙?」

    仲飛瓊滿臉通紅,俱是怒容,凜然謹,「你嗾使岳少俊以『火靈指」制我經穴,還有何說?」

    岳少俊暗道:「原來金鐵口注入自己手腕的真氣,是『火靈指』!」

    金鐵口聳著肩,尖笑道:「這就是條件,姑娘只要點個頭,救人就是救己,包管你兩不吃虧。」

    仲飛瓊方才穴道受制,任由岳少俊點她穴道,她平日縱然一片冷峻,但女孩兒家總是女孩兒家。

    羞澀之心,人皆有之,直到此時,她依然不敢回頭朝岳少俊看上一眼,只是低著頭道:

    「你要我救誰?」

    「嘻嘻,仲姑娘這是答應了!」

    金鐵口三個指頭摸摸酒糟鼻,說道:「這也不是別人,就是岳相公的妹子,負了重傷,只有你仲姑娘的『金形掌』可救……」

    岳少俊突然想起中午金鐵口說過金克木的話,不由暗暗稱奇,莫非他真有未卜先知之能?同時心中暗哦了一聲,原來他說的金克木,敢情就是要以「金形掌」來治「青煞手」的傷了。

    仲飛瓊臉上飛過驚奇之色,問道:「你怎知我會『金形掌』?」

    金鐵口聳聳肩,右手五指掐動,低笑道:「區區算了幾十年的命,金木水人士,全在五行中,怎麼逃得出區區手掌心。」

    仲飛瓊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金鐵口道:「姑娘如是同意了,那就可以開始了。」

    仲飛瓊冷冷問道:「岳少俊妹子受了什麼傷?」

    岳少俊還沒開口,金鐵口搶著答道:「是被『青煞手』所傷,東方甲乙木,其色青,必須有西方庚辛金氣,才能克制,所以要借重姑娘。」

    仲飛瓊轉臉望了岳少俊一眼,冷聲道:「她是你妹子?」

    她口氣說得很冷,但這一眼,看到岳少俊英俊的人品,她心頭小鹿,忍不住一陣跳動,臉頰驀地紅了起來。

    岳少俊也臉上一紅,忙道:「她是在下義妹,若蒙仲姑娘賜救,在下感激不盡。」

    仲飛瓊沒有理他,卻朝金鐵口道:」你要我如何施救?」

    她顯然已經首肯。

    金鐵口道:「金形掌終南奇學,乃是玄門劍的初步功夫,也是天下掌功中,最厲害的功夫了,擊中人身,有如利刃摧毀內腑,、就得當場氣絕而死,姑娘年紀不大,大約最多也只有三成火候,、就是三成火候,已經不得了啦,要克制『青煞手』之傷,消除體內乙木之氣,大概只需姑娘使出五分之一的力道,就足夠了。」

    仲飛瓊道:「你說的不錯,『金形掌』我只是初學乍練,能發不能收,你要我只使五分之一的功力,我並無把握。」

    「對了!」

    金鐵口拍了下手,聳聳肩,笑道:「區區早就算準姑娘你難以控制得準。所以我要岳相公先點了你六處陽脈經穴,治傷之時,只須放開一處陽脈穴道,你再出手,不就是只有五分之一的金氣了麼?」

    岳少俊聽到這裡,才算明白過來,暗忖:「他要自己點她六處穴道,」果然是早就算準了的!」

    仲飛瓊心中暗道:「這老賊計算如此之精,我如不答應療傷,只怕不肯放我的了。」心念一動,這就冷聲道:「好,我答應你。」

    金鐵口笑了笑道:「多謝仲姑娘,給了區區這一個面子,區區日後一定會報答你的。」

    仲飛瓊沉哼道:「你要如何報答我?」

    金鐵口一手摸著酒糟鼻,嘻嘻笑道:「這個就難說了……」一面卻以「傳音入密」朝仲飛瓊道:「姑娘不用多問,今晚之事,諸多委屈,區區日後定當一力促成。」

    仲飛瓊寒著臉,沒有作聲。

    金鐵口趁機道:「時間勿促,那就請姑娘動手。」

    仲飛瓊道,「你要我如何動手?」

    金鐵口朝竺秋蘭身邊一指,說道:「仲姑娘請在此盤膝坐下,閉目勿動。」

    仲飛瓊眼看事已至此,只得依言在竺秋蘭身旁,席地坐下,緩緩閉上雙目。

    金鐵口又朝岳少俊招招手,命他坐到仲飛瓊身邊,說道:「你也盤膝坐下,閉上雙目,區區自會指點於你。」

    岳少俊依言傍著仲飛瓊坐下。

    金鐵口站在岳少俊背後伸出左手,五指抓緊岳少俊右肩,右手擄起他衣袖,一把握住手肘,又把一股滾熱的氣流,注入他手腕,口中喝道:「岳相公五指伸直,掌按仲姑娘任脈『關元』穴。」

    他不待岳少俊開口,接著道:「仲姑娘,區區以少陽之火,助你火生土,土生盆,你現在準備以金克木,點竺姑娘任脈『關元』穴。」

    要知任脈「關元」穴在臍下三寸處。要仲姑娘點竺姑娘「關元」穴,同是女兒之身,那倒並不要緊;但要岳少俊以掌去按仲姑娘的「關元穴」上,這可是不大方便之事,但此時金鐵口已把「少陽真氣」傳了過來,岳少俊的掌炙熱如火,這叫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發,他只好咬著牙把手掌朝仲姑娘小腹上按了過去。

    說也奇怪,岳少俊手掌按上仲飛瓊「關元穴」,仲飛瓊但覺一股熱流由任而督,先前被「火靈指」點閉的,,長強」穴,立時像水到渠成,迎刃而解,當下不敢怠慢,運起「金形掌」,中指朝竺秋蘭任脈「關元穴」上點去。

    金鐵口立時叫道:「岳相公掌移足厥陰『陰廉』穴,仲姑娘以指點竺姑娘『陰廉』穴。」

    岳少俊把手掌移到仲姑娘右大腿,『陰廉」穴,仲飛瓊也以中指點了竺秋蘭「陰廉」

    穴。

    金鐵口接著叫道:「岳相公掌移足少陰『肓俞』穴。仲姑娘點竺姑娘『盲俞」穴。」

    岳少俊又把手掌移到仲姑娘胸口『肓俞』,仲飛瓊也點了竺秋蘭「肓俞」穴。

    金鐵口又叫道:「岳相公掌移足太陰『巽門』穴,仲姑娘點竺姑娘『巽門穴」。」

    岳少俊又把手掌移到」巽門」,仲飛瓊也點了竺秋蘭「巽門」穴。

    接著金鐵口要岳少俊手掌依次按仲姑娘的手厥陰「天池」,手少陰「極泉」,手太陰「雲門」穴。

    仲飛瓊也依次點了竺秋蘭「天池、極泉、雲門」三穴。

    金鐵口鬆開雙手,說道:「好了,二位可以起來了。」

    岳少俊依言站趁問道:「老丈,這樣就好了麼?」

    仲飛瓊點完竺秋蘭七處穴道,她身上方才被「火靈指」所制的穴道,也已悉數解開。只覺一股羞意,襲上心頭,站起身,一語不發,頓頓腳,長身掠起,去勢如箭,朝廟外激射而去。

    金鐵口望著她身形,聳聳肩,咧嘴一笑道:「仲姑娘慢走。」一面回頭低笑道:「你別看她面冷,心倒挺熱的。」

    岳少俊想起方纔的情景,也不禁臉頰發熱,急忙拿話岔開,說道:「老丈,我妹子她……」

    「別急!」

    金鐵口拉著他坐下,說道:「你妹子只是傷在『青煞手』,現在由仲姑娘以庚金真氣替她打通手足六條陰脈,已可無慮,是區區點了她睡穴,明天早上一覺醒來,保管她傷痛若失,完全好了。」

    岳少俊感激的連連拱手道:「多謝老丈,今晚若非……」

    金鐵口一擺手,攔著他話頭,說道:「咱們不用說感激的話,說了反而俗氣,再說,老哥哥我也只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

    岳少俊奇道:「老丈奉誰的命?」

    金鐵口聳聳肩道:「除了師傅,天底下還有誰能命令我?」

    岳少俊肅然道:「不知老丈尊師,是那一位前輩高人?」

    金鐵口嘻的笑道:「小兄弟,你別口口聲聲的叫我老丈好不?再叫下去,可真把我老哥哥給越叫越老了。」

    他三個指頭,又摸摸酒糟鼻,不知怎的一來,酒糟鼻忽然掉了下來,口中咦了一聲道:

    「糟了,我的鼻子掉了!」

    岳少俊先前倒也沒去注意,因為廟內天太黑了,但經他一嚷,凝目望去,原來他的瘤糟鼻是偽裝的。

    酒糟鼻掉了下來,裡面是一根筆挺的隆鼻,但金鐵口很快在地上找到了酒糟鼻,又很快的裝了上去。

    岳少俊恍然道:「原來老丈易了容,只……」

    金鐵口「噓」了一聲,低低的道:「外面還有一個人,我先去打發他走了,再談不遲。」

    說罷,起身往外行去。

    岳少俊心中暗道:「這位金鐵口,舉止奇特,不知他究竟是什麼人?」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間,金鐵口已走了進來,說道:「方纔我要噴霧豹替咱們看著廟門,現在已經打發他走了。」

    岳少俊道:「老丈……」

    金鐵口沒待他說下去,攔著笑道:「又叫我老丈了,你頂多叫我一聲老哥哥,也就夠了。」

    岳少俊道:「恭敬不如從命,在下那就叫你老哥哥金鐵口得意的笑了笑道:「這才差不多。」

    岳少俊問道:「老哥哥方纔曾說奉命行事,就是救我妹子來的了?」

    金鐵口嘻的笑道:「救你妹子,只算是撞上的事兒,老哥哥是找你來的。」

    「找我?」岳少俊奇道:「老哥哥找我有什麼事嗎?」

    金鐵口道:「小兄弟,你從前認識我麼?」

    岳少俊道:「不認識。」

    金鐵口又道:「那麼老哥哥從前認識你麼?」。

    岳少俊道:「你自然不認識我了。」

    「這不就結了?」

    金鐵口兩手一攤說道:「你從前既不認識老哥哥;老哥哥從前也不認識你,那找你幹嘛?」

    岳少俊道:「不是老哥哥找我,那是什麼人在找在下呢?」

    金鐵口聳聳肩,笑道:「當然是我師傅,老哥哥不是告訴過你,奉命來的。」

    岳少俊道:「老哥哥的令師到底是誰?」

    「這你不用管,反正我師傅認識你就是了。」

    金鐵口裂嘴一笑,說道:「你知道我師傅要我找你,有什麼事麼?」

    岳少俊道:「在下不知道。」

    金鐵口湊過頭來,低聲說道:「師傅要老哥哥我代他老人家傳你一招劍法。」

    這話大出岳少俊意外,他師傅要傳自己一招劍法,為什麼要傳自己一招劍法呢?

    心中覺得奇怪,正待發問。

    金鐵口好像早就料到他要問什麼,沒待他出口,接著低笑道:「小兄弟不是要想給你師傅了卻一件心願麼?」

    岳少俊愕然道:「老哥哥怎麼知道的?」

    金鐵口笑道:「自然是老哥哥的師傅說的了。」

    岳少俊突然想到自己拜別師傅,在雲台山麓遇到的一位老人,自己到武進找宋鎮山來,也是他指點的,心念一動,忍不住問道:「老哥哥的師傅,可是一位看去約莫七十左右,白髮披肩,顏如童子,額下有一把小小白髯,身穿一件古銅長袍,手持竹節的老人家?」

    「對,對,對極了!」

    金鐵口聳聳肩,說道:「我說你小兄弟一定熟悉,現在不是想起來了麼?」

    岳少俊微微搖頭道:「在下和這位老人家見過一面。並不熟悉。」

    金鐵口嘻嘻一笑道:「你和我區區,從前不是也不認識麼,這叫做一回生,兩回熟。」

    岳少俊道:「令師為什麼要傳我一招劍法呢?」

    「嗨!」金鐵口道:「要了你師傅的心願,只要宋鎮山一句話,要宋鎮山替你說話,就得贏他一招劍法,對不?」

    岳少俊點點頭。

    金鐵口笑道:「這不就結了麼?我師傅要我來代傳你一招劍法,你學會了,保管你可以贏得了他。」

    岳少俊微微搖頭道:「沒用,宋老爺子如今中了毒金鐵口道:「那是小事情,老哥哥身邊就有解毒藥丸……」

    岳少俊依然搖搖頭道:「普通解毒藥沒用,宋老爺子中的是散功奇毒。」

    金鐵口霎著兩顆鬥雞眼,說道:「老哥哥身邊就是專解散功奇毒的解藥。」

    岳少俊聽得心中一喜,說道:「老哥哥,你真的有散功奇毒的解藥?」

    金鐵口肩一聳,笑道:「區區跑了半輩子江湖。給人拆字看相,.那是完全騙人的玩意,但你是區區的小兄弟,你想,做老哥哥的,怎麼會騙小兄弟?」

    說著,伸手從懷寧摸出一個精巧的小瓷瓶,說道:「你看,這不是散功奇毒的解藥麼?」

    岳少俊喜道:「老哥哥真有解藥!」

    「不是老哥哥的。」

    金鐵口低笑道:「告訴你也不要緊,是老哥哥摸來的」

    岳少俊奇道:「摸來的?」

    金鐵口嘻嘻一笑道:「這本是仲姑娘的,老哥哥方才從她革囊中偷偷摸未的,你現在明白了吧?」

    岳少俊笑道:「這就是了,在下就在想,老哥哥不會使毒,那來的解藥?」

    金鐵口把瓷瓶遞到岳少俊手中,說道:「小兄弟,你只要把解藥送去,替宋鎮山解了身受之毒,再和他比劍,只要贏他一招、你師傅的心願,不就可以了麼?」

    岳少俊接過瓷瓶,感激的道:「多謝老哥哥。」一面把瓷瓶收入懷中。

    金鐵口道:「來,現在老哥哥就把這一招劍法教給你。」

    隨著話聲,站起身,一手拿著木劍,朝岳少俊道:「你看清楚了,就是這樣了。」

    他手中木劍直指前方,劍尖忽然一斜,作了個曲折之狀,緩緩刺出,就收了劍。

    岳少俊道:「就這麼簡單麼?」

    金鐵口睜大兩顆鬥雞眼,說道:「這還簡單麼?你倒來使使看?」

    說罷,把手中木劍,握了過來。

    岳少俊有些不信,接劍在手,依著金鐵口方才比劃的模樣,作了個曲折之狀,朝前點出,一面問道:「是不是這樣?」

    「金鐵口聳聳肩嘻嘻直笑道:「差得遠,差得太遠了!」

    岳少俊道:「不知在下那裡不對了?」

    金鐵口道:「依樣畫葫蘆,就沒有一點生氣,劍法也是一樣,你不明訣要,不知其精微之處,只是依樣使劍,沒有這一招的精神,也沒有這一招的藏鋒不露,蘊而有餘的變化,那就沒奧秘可言了。」

    岳少俊聽得大為驚異,連忙棄劍拱手道:「老哥哥說得極是,在下膚淺,還望老哥哥指教。」

    金鐵口朝他咧嘴一笑,點點頭道:「孺子可教,來,方纔你已經看過劍式了,而且也學得很像,現在咱們可以坐下來說了。」

    一手拉著岳少俊,席地坐下,然後湊著頭,用極低的聲音,給他解說這一招如何出手,如何運劍,如何曲折,如何變化,詳細講解了一遍、岳少俊跟師傅練了十年劍,對各派劍法,都能純熟應用,自然是絕頂聰明的人,領悟能力極強。

    但聽了金鐵口的述說,才發覺這一招動作十分簡單的招式,竟然奇奧無比,變化多端。

    自己學了許多各大門派的招式,已是劍術中的精華,但沒有一招有如此神妙無方之處。

    自知縱然記下了訣要,也絕非短期內能夠練得純熟,心頭革份震驚,自不待言,因此也就專心一志的聆聽,把金鐵口講解完畢,道:「小兄弟,你記住了麼?」

    岳少俊道:「在下記住了。」

    金鐵口又道:「你都能領悟了麼?」

    岳少俊道:「在下不敢說領悟,可以說老哥哥講解的。在下還聽得懂。」

    「那很好。」

    金鐵口打了個呵欠,說道:「小兄弟既然都記下了,那就自己去練吧,老哥哥有些困了,想先休息了。」

    他把木劍往地上一放,自顧自抱著頭,縮做一團、打起盹來。

    岳少俊站起身,俯身取起木劍,走出大殿,一個人在天井中演練起來,他雖然把金鐵口講解的訣要,牢牢記住。

    而且在出劍之前,心中先默默的想了一遍,再依照口訣施為,但任你心中如何默誦著口訣,出劍之時,不是劍勢稍偏,就是變化用老,總覺無法做到恰到好處。

    尤其在自己出手劍勢,稍有不對,劍尖就會震動,每次都好像有一粒極細的石砂,擊在劍尖之上。

    震動之力,極為微弱,大概只有使劍的人,有些感應罷了!

    回頭看去,金鐵口還是依然雙手抱頭,睡得很好?不像是他出的手,岳少俊心知他故意裝睡,讓自己練劍,其實這石砂不是他彈出來,還會是誰?

    當下也不說破,只是專心一志,默誦口訣,用心揣摩劍勢,緩緩出手。果然只要你劍勢中式,劍尖就不會震動,但如果稍不留意,略有走樣之處,又有石砂飛來,震動劍尖了。

    岳少俊試出果然是金鐵口暗中指點,心頭極為感動,更加用心練劍。

    這樣直練了一個更次,才算稍稍摸出一點頭緒,從出手發劍,和中途幾個簡單的變化,也都能漸漸中式,劍尖也不再震動了;但這只是說僅僅中式而已,至於如何領悟這一劍的精奧之處,如何純熟變化,那還差得遠呢!

    岳少俊愈練愈覺驚異,他真沒想到單是一式劍法,竟會有這麼難練,若要把它練到變化純熟,得心應手,不知要下多少苦功。

    就在此時,只聽金鐵口呵呵一笑道:「小兄弟,夠了,夠了,時光不早,可以休息啦!」

    岳少俊收起木劍,拱手道:「多蒙老哥哥指點,在下慚愧礙很,練了一個多更次,連一招劍法都沒練熟。」

    拿鐵口雙手抱著膝蓋,嘿的笑道:「小兄弟,老哥哥正要說師傅眼光不錯呢,這招劍法,你居然在短短一個更次,就學會了,想當年師傅教老哥哥的時候,老哥哥就是足足練了三天,被師傅罵得狗血淋頭。差點不要老哥哥練了,你只花了一個多更次就練會了,已經算是難能可貴了,來,快些坐下,來休息吧!」

    岳少俊確也感到有些累了,這就依言坐下,調息起來。***

    一宵易過,翌日清晨,岳少俊耳中聽到竺秋蘭輕聲咦道:「我怎麼會睡在這裡的呢?」

    岳少俊睜開雙目,天色已經大亮,竺秋蘭就站在自己面前!

    黑裡帶俏的一張臉上,紅馥馥的,還帶著惺忪,睜大裡白分明的眼睛,流露出驚異的詢問神色道:「岳相公,這是什麼地方?」

    岳少俊站起身,問道:「竺姑娘,你傷勢已經好了麼?」

    竺秋蘭奇道:「我負了傷?我很好呀!」

    岳少俊道:「你好了就好。」

    這一回頭,不見了金鐵口,不覺咦道:「老哥哥呢,他到哪裡去了呢?」

    正待舉步朝殿外走去。

    竺秋蘭手中拿著他的長衫,(昨晚岳少俊替她蓋在身上的)遞了過來,說道:「快穿上了,早晨天氣寒冷,時招了涼。」

    岳少俊接過長衫,披到身上,匆匆走出大殿,舉目四顧,那裡還有金鐵口的蹤影,自言自語的道:「他果然走了」

    竺秋蘭跟在他身後,問道,「岳相公說的是誰?」

    岳少俊道:「你還記不記得,昨天中午給我們測字的賽管輅金鐵口?」

    竺秋蘭道:「自然記得,你提他則甚?」

    岳少俊道:「昨晚差幸有他在這裡,截住了仲姑娘,強迫著她替你療傷,不然,就糟了。」

    「哦!」竺秋蘭道:「我想起來了,昨晚我和塗金標動手,中了他的『青煞手』,後來……後來。我就不記得了」

    岳少俊道:「當時你己昏迷不醒,雙目緊閉,臉色青得怕人,我抱著你離開那裡,心裡也沒有了主張……」

    竺秋蘭聽他說出「我抱著你」四個字,臉上一陣臊熱,螓首不自覺的低了下去。

    岳少俊續道:「後來我想起中午金鐵口說過,如果遇上危難,可朝西走,我那時真是束手無策之際,就依著他的話,一路朝西奔來……」

    竺秋蘭嫣然一笑道:「後來呢?」

    岳少俊接下去就把昨晚如何遇上金鐵口,如何逼著仲飛瓊療傷。詳細說了一遍。

    只是把金鐵口將「火靈指」度入自己手臂,點了仲飛瓊六處經脈,以及後來金鐵口又以「少陽真氣」度給自己,由自己手掌按在仲飛瓊穴道上,再由仲飛瓊以「金形掌」替竺秋蘭打通穴道之事,輕輕略過。

    只說金鐵口點了她穴道,逼她以「金形掌」替竺秋蘭打通六處陰脈,才行放她離去。

    竺秋蘭深信不疑,偏著頭道:「這麼說,金鐵口的武功高不可測,是一位遊戲風塵的異人,真可惜,他這悄悄一走,我們失之交臂了。」

    岳少俊道:「他是奉他師傅之命,找我來的。」

    竺秋蘭道:「他師傅是誰,找你什麼事呢?」

    岳少俊道:「不知道。」

    當下就把自己從雲台由下山之時,遇見一位手持竹節的老者,指點自己去找武林大老宋鎮山,金鐵口就是這位老人家的門下。

    他是奉乃師之命,傳自己一招劍法來的,這一段話,也一字不漏的告訴竺秋蘭。

    竺秋蘭喜得挑了挑眉毛,問道:「你已經把那一招劍法學會了麼?」

    岳少俊點點頭道:「只能說是剛學會,還生疏得很。」

    竺秋蘭問道:「你可知道那位老人家是誰麼?」

    岳少俊道:「不知道。」

    竺秋蘭道:「那麼金鐵口呢,賽輅金鐵口,自然是他隨便取的化名罷了,你有沒有問他真姓名是誰?」

    岳少俊被他問得一呆,說道:「我沒有問他。」

    竺秋蘭嬌嗔的白了他一眼,嗤的笑道,「瞧你還叫人家老哥哥呢、竟然連人家姓甚名誰都不知道,際說你糊塗不糊塗?」

    岳少俊頓頓足,失笑道:「唉,我真糊塗,不是你說,我還一直把金鐵口當他的名字哩,真是糊塗透頂了!」

    竺秋蘭道:「還不快去洗把臉,我們也該走了,你已經得到了解藥,及早送去才是。」

    岳少俊道:「只是在下那招劍法,還沒練熟呢!」

    竺秋蘭道:「你要多少時間,才能練熟?」

    岳少俊道:「這很難說,也許一天,也許三天。」

    竺秋蘭道:「半天行不行?那際趕快練吧,我出去看看,這裡附近,總有農家,我去跟他們買些吃的東西。」

    岳少俊道:「你……」

    竺秋蘭掠掠鬢髮,回頭笑道:「不要緊,我去去就來。」

    岳少俊道:「你可得小心。」

    竺秋蘭嫣然一笑道:「我跟娘從小就走南闖北,還怕丟了?」

    俏生生朝廟外行去。

    岳少俊找到殿後,那裡有一口上井,打水洗了把臉,取出軟劍,就在天井中一心一意練那一招劍法。

    他人本聰明,昨晚已經學會,今天只是重覆溫習而已,但練過幾遍之後,漸漸又有了新的發現,再練過幾遍,又有新的發現,似乎意有未盡,又有了新的變化。

    總之,這一招劍法,竟然含蘊著無盡變化,只要你依照口訣,專心練劍,一個人就像深入其中,劍招變化,就會在不知不覺中出現。

    好像這招劍法,使你有永遠練不熟的感覺,因為它隨時會把你引入新的境界。

    岳少俊越練越有意思;漸漸進入了忘我之境。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忽然感到汗流滿面,用手試了把汗,停下劍來,才看到竺秋蘭一手挽著一隻竹籃,站在門口看自己練劍,不覺笑了笑道:「竺姑娘,你這麼快就回來了。」

    竺秋蘭輕柔一笑,遞過一塊羅帕,說道:「快把汗擦一擦、也該休息了。」

    岳少俊用羅帕擦乾臉上汗水,鼻中聞到一縷淡淡的幽香,不覺歉然道:「在下一臉臭汗,污了姑娘的羅帕,真不好意思,在下給你去洗洗乾淨。」

    竺秋蘭一把奪了過去,輕啐道:「誰要你洗,日頭都已偏啦,飯菜早就冷了,快坐下來吃吧!」

    「日頭偏了?」

    岳少俊驚奇的望望天色,誰說不是,敢情午牌已經過了一會,不覺奇道:「日頭直過了,我還以為是早晨呢。」

    竺秋蘭抿抿嘴,笑道:「我到三里外,才找到一家農家,跟他們買了雞,又借他們的鍋子做飯,回到這裡,已經快午時了,我看你練劍練得入神,不敢驚動,一直站在門口,足足又等了半個時辰,你說什麼時候了?」

    岳少俊道:「你怎不叫我一聲呢?」

    竺秋蘭柔順的道:「我雖然劍術不精,但我看得出來,你方才全神貫注,練得正是得心應手的時候,我怕擾亂了你的劍路,再說,解藥已經到手,應該快些送給宋老爺子去,到了天華山莊,你總不能再練了,所以你練劍的時光不多,自然愈熟練愈好了。」

    口中說著,從竹籃中取出兩付碗筷,一隻肥雞,十來個雞蛋,和一鍋白飯,先替岳少俊裝好了一碗飯,遞了過來。

    岳少俊道:「竺姑娘,真謝謝你了。」

    竺秋蘭自己也裝了一碗,甜笑道:「我不是也要吃嗎?這也要謝我?快些吃吧!」

    岳少俊肚子早就餓了,當下兩人匆匆吃畢,竺秋蘭收過碗筷,放入竹籃之中。

    岳少俊道:「你還要送還給農家嗎?」

    竺秋蘭道:「不用啦,我給他們五錢銀子,買來的,你如果劍法還沒熟練,留下來,足夠晚上吃了。」

    岳少俊道,「你真想得周到,這招劍法,大概再有半天,也就差不多了。」

    竺秋蘭道:「那也不在一時,宋老爺子劍術之精,八大門派,無出其右,你要接住他一招劍法,談何容易?這是你師傅數十年來的一樁心願,你豈可掉已輕心,就是練熟了,也該多揣摩,多體會,才不致辜負了傳你劍法的那位老人家一番心意,我看今天就再留一天,明天再走不遲。」

    岳少俊肅然拱手道:「竺姑娘說得極是,你真是在下生平知己。」

    竺秋蘭臉上一紅,幽幽的道:「我真的是你的知己?你幹嘛還一直叫著姑娘,在下的?」

    岳少俊聽得一愕,說道,「在下那叫姑娘什麼?」

    竺秋蘭道:「那金鐵口和你認識只有一個晚上,你就叫他老哥哥對不?」

    岳少俊道:「是啊,金鐵口不要我叫他老丈,在下只好叫他老哥哥了。」

    竺秋蘭幽怨的看了他一眼,說道:「我們行走江湖,你口中一直叫著姑娘,在下,讓人家聽了多彆扭?孤男寡女,你……不會說我們是……兄妹……」

    岳少俊道:「在下昨晚告訴金鐵口,就說你是我的妹子,其實,我應該叫你姊姊。」

    竺秋蘭臉上更紅,低低的道:「不,我比你小……」

    岳少俊望著她,心中暗道:「你看去已經有二十三四了,足足大我三四歲,怎麼說比我小了?」一面遲疑的道:「你……」

    他底下的話,還沒說出口,竺秋蘭抿抿嘴,低笑道:「告訴你,我臉上易了容,這是我娘說的,行走江湖,年紀要大一些,人家才不會欺侮你,我今年十九歲,不是小你一歲麼?

    岳少俊哦了一聲,問道:「原來這不是你的本來面目,那你的本來面目呢?」

    竺秋蘭嗔道:「誰說不是我本來面目,易容藥物,就和女人擦粉一樣,只是在臉上塗了一層藥物而已,又不是戴的面具,才會掩去本來面目,變成另一個樣子。」

    岳少俊好奇的道:「那麼塗了易容藥物,會如何呢?」

    竺秋蘭道:「易容藥丸是用藥物煉製的臘丸,有不同的顏色,藉以加深臉上的色澤,可以使人年輕,也可以使人顯得蒼老,普通洗臉,不易把它洗去罷了。」

    岳少俊望著她臉上,問道:「但在下怎會一點也看不出來?」

    竺秋蘭靦腆的道:「不來啦,我本來就生得很醜。」接著又道:「好了,我都告訴你了,你到底要不要我這個妹子?」

    岳少俊道:「我沒有兄弟姊妹,有你竺姑娘這麼一個妹子,在下求之不得,怎會不要?」

    竺秋蘭目中閃過一絲喜色,嬌聲道:「那我就叫你大哥,你叫我秋蘭好了。」

    岳少俊伸手抓住她的纖手,低聲道:「我叫你蘭妹好不?」

    竺秋蘭任由他握著手,兩片紅雲從臉頰一直飛上了耳朵,輕嗯道:「隨便你。」

    兩人忽然間沉默下來,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她才輕輕抽回手去,說道:「你該去練劍了。」

    下午,岳少俊整整練了半天的劍,這一招劍法終於漸漸的熟練起來。

    兩人胡亂吃過晚餐,岳少俊因自己劍法有了進步,更加勤練不懈,竺秋蘭一直坐在石階上,陪著他練劍,她心裡一直甜甜的,絲毫不覺得疲倦。

    直到快近二更,岳少俊已覺得收發由心,十分熟練,才行收劍。

    大殿上早已由竺秋蘭打掃乾淨,兩人各自在角落上靠壁坐下,閉目運動。

    第二天,他們就離開土地堂,朝太湖趕去,趕到天華山莊,已是傍晚時光。

    今天,天華山莊情形和往昔有些不同!

    那是兩扇黑漆大門敞開著,門口還站了兩名青色長衫的莊丁,好像是接待賓客一般!

    天華山莊是武林大老宋老爺子隱居之地,平日很少有客人上門,因為大家都知道宋老爺子晚年好靜,不見外客,天華山莊當然也很少接待賓客。

    像今天這樣大門敞開,門口還站著兩名莊丁,專司接待,實在是少有之事。

    岳少俊、竺秋蘭剛走到門前,左首一名莊丁立即迎了,上來,躬身說道:「二位是那一門派的人,小的好進去稟報。」

    岳少俊聽得不由一愕,說道:「在下不是那一門派的人,是晉謁宋老爺子來的,煩請管家通報一聲。」

    那莊丁看了二人一眼,說道:「二位不是八大門派中人,老莊主不見外客。」

    岳少俊笑了笑道:「在下知道,管家只要進去稟報少莊主或霍總管一聲,就說岳少俊求見,他們自會知道。」

    那莊丁聽岳少俊的口氣,似乎和少莊主,霍總管都很熟,一時不敢怠慢,連忙拱手道:

    「既然如此,二位就請稍待、小的這就進去稟報。」

    說完,急忙往裡行去。

    不多一回,只見金甲神霍萬清跟著迎了出來,看到岳少俊,老遠就拱手道:「岳相公久候了,老朽迎迓來遲,多多恕罪。」

    岳少俊連忙還禮道:「霍總管好說,迎迓二字,在下如何敢當?」

    霍萬清連連抬手肅客,口中連說「請」,引著二人進入大門,一面問道:「岳相公今日趕來,不知有何見教?」

    岳少俊道:「在下數日前,曾在宋老爺子面前說過,誓必取到解藥,庶可表明在下心跡,今日是特地給老爺子送解藥來的。」

    霍萬清驚喜的道:「岳相公得到了散功奇毒的解藥麼?」

    岳少俊道:「不錯,在下總算弄到了。」

    霍萬清喜出望外,說道:「如此就好,謝謝老天爺,老莊主這兩天毒性發作,幾乎已是臥床不起,體力日虛,岳相公弄到了解藥,這真是太好了。」

    不待岳少俊答話,接著問道:「只不知岳相公這解藥是從哪裡弄來的?」

    岳少俊道:「在下是從仲姑娘那裡弄來的。」

    說話之時,已經進入二門,霍萬清引著二人折人長廊,一直進入後進,掀簾肅客。

    這是一間佈置精雅的客室,此時天色未黑,客室四角,已經點燃起四盞紗燈,愈顯得燈光柔和,掩映著四壁書畫,古趣盎然!

    客室中,已經先有三個客人在座,看到霍萬清引著岳少俊,竺秋蘭二人進入,一齊站了起來。

    岳少俊連忙還禮,細看這三人,一個是年在五旬以上的老道,臉頰情瘦,飄著稀疏黑鬚,身穿一件灰布道袍,肩負長劍。

    第二個也有五十左右,中等身材,禿頂,狹長臉,笑時滿臉俱是皺紋,腰間也佩著一柄長劍。

    第三個約莫四十出頭,白臉無須,身穿藍布長衫,同樣佩著一柄長劍。

    岳少俊心中暗暗忖道:「這三人都是武林中人,不知是何來歷?」

    霍萬清陪笑拱拱手道:「岳相公二位請坐,公子可就出來了,請恕老朽告退。」

    岳少俊忙道:「霍總管請便。」

    霍萬清很炔退了出去。

    岳少俊、竺秋蘭就在三人下首落坐,一名莊丁送上兩盞茗茶。

    那狹長臉老者回過身,含笑道,「二位大概也是八大門派中人了,還未請教二位貴姓大名,如何稱呼?」

    岳少俊欠身道:「在下岳少俊,這是義妹竺秋蘭,並非八大門派中人,請教老丈是……」

    狹長臉老者聽說二人不是八大門派門下,似乎微感意外,含笑道:「老朽替二位介紹。」

    他指著灰袍道人和白臉漢子說道:「這位是八卦門甘玄通甘道長,這位是武當派史傅鼎史大俠,老朽孟達仁是六合門下。」

    岳少俊聽說這三人都是八大門派中人,不覺肅然起敬,連說「久仰」。

    他從未在江湖行走,只不過聽說他們是八大門派中人而已,但竺秋蘭可聽得暗暗一怔!

    因為這三人都是八大門派中的翹楚人物。

    那甘元通是八卦門掌門人邵玄風的師弟,一手「八卦劍法」,施展開來,顛倒八門,瞬息千變。

    據說他曾以一柄長劍,困住過淆山八怪,在江湖上盛名久著,黑道中人,遇上他時,縱然人手較多,也不敢和他正面衝突。

    孟達仁,外號禿頂神雕,是六合門掌門人莊存敬的師弟,莊存敬早歲慕道,一向不問塵事。

    名義上雖是六合門掌門人,實際卻全由禿頂神雕負責。

    至於那位史傅鼎,是武當二子的師弟,年紀雖輕,在武當輩份極尊,因為他昔年入門不久,老掌門人仙逝,一身武功,是由大師兄玉真子代師傳藝,出道江湖,就博得游龍劍客的雅號。

    這三人連袂來到天華山莊,豈會是偶然之事?

    這時,門簾掀處,霍總管一手掀簾,一手肅客,謙恭的說道:「大師請進。」

    接著,舉步跨進來的是一個身材高大,長眉善目,手待擯鐵禪杖的青衲老僧。

    室中甘玄通、禿頂神雕孟達仁,游龍劍客史傅鼎三人,同時站了起來,岳少俊、竺秋蘭也跟著站起。

    青衲老僧懷抱禪杖,雙手合十,低喧一聲佛號,連連躬身道:「阿彌陀佛,諸位道兄倒是先到了,快快請坐。」

    他目光落到岳少俊,竺秋蘭二人身上,合十道:「這二位施主,是……」

    岳少俊還沒有開口,禿頂神雕含笑道:「這二位是岳相公、竺姑娘。」一面回頭道:

    「岳相公大概不認識吧,這位是少林寺羅漢堂住持無住大師。」

    岳少俊聽說來的是少林寺羅漢堂住持,連忙拱手道:「在下久聞老師傅佛高僧門,今日得睹法相,真是福緣不淺。」

    其實他久聞少林寺之名,無住大師他可沒聽說過。

    無住大師連連欠身道:「岳施主好說,貧憎愧不敢當,大家請坐。」

    禿頂神雕把無住大師讓到上首,無住大師再三謙讓,才行落坐,早有莊了送上茶來。

    甘玄通道:「大師一別五載,不但絲毫不變,反而紅光滿面,足見修持功深,佛法無邊了。」

    無住大師笑道:「道兄也是一樣,有如閒雲野鶴,道氣盎然,貧衲從小當和尚起,就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如今撞老了,就成了老和尚,還是在撞鐘,怎能和道兄相比呢?」

    說罷,呵呵大笑起來。

    岳少俊心中暗道:「這老和尚倒是風趣得很!」

    正說之間,只見宋文俊匆匆走人,朝無住大師、甘玄通,孟達仁,史傅鼎四人,作了長揖,恭敬的道:「晚輩不知大師、道長諸位連袂降臨,家父偶染微恙,不克親迎,諸多失禮之處,還望諸位前輩多多包涵。」

    無住大師等人一齊還禮,同聲道:「少莊主好說。」

    無住大師關切的道:「盟主貴體違和,是否痊好了?」

    宋老爺子昔年擔任過武林盟主,因此大家還是以「盟主」相稱,其實現在已經沒有武林盟主了。

    宋文俊道:「多謝大師垂詢,家父只是一時受了些風寒,並不礙事。」

    岳少俊方才聽霍總管說過,宋老爺子近日毒性發作。幾乎臥床不起,他本待說出自己取到解藥之事;但因宋文俊跟他們說宋老爺子只是受了風寒,一時就不便開口。

    甘玄通打了個稽首道:「少莊主可知盟主柬邀貧道等人前來,不知有何指示?」

    岳少俊暗道:「原來這些人,是宋老爺子約來的!」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際,宋文俊似乎楞得一楞,說道:「甘道長是說諸位前輩,遠蒞敝莊,乃是家父奉邀而來?」

    禿頂神毆孟達仁道:「正是,盟主還在手札上指定兄弟等人,必須事今日日落之前,趕到天華山莊,兄弟認為盟主見召,必有事故,故而連夜趕來。」

    宋文俊道:「這就奇了!」

    要知在座諸人,都是老江湖,宋文俊這句「這就奇了」,自然立時引起他們的注意。

    「這就奇了」,豈不表示天華山的少莊主,並不知情!

    游龍劍客史傳鼎道:「不知盟主何時可以召見?」

    少床主既然不知函邀他們之事,足見他少不更事,宋老爺子什麼事都沒告訴他了,那麼只有見到盟主,才會知道了。

    宋文俊遲疑了下,才抬目問道:「不知家父奉邀的手札,諸位前輩可曾帶在身上麼?」

    無住大師已然聽出宋文俊的口氣有異,頷首道:「盟主大函,是貴莊派人送達敝寺,由敝師兄交下,貧衲奉命前來,就在貧衲身上,還請少施主過目。」

    隨即從大袖中取了一封信來,遞到宋文俊手上。宋文俊雙手接過,只見信封上寫著「專呈無畏方丈親啟」,這幾個字,寫的筆勢勁健,確然是自己父親的筆跡。

    下角印的是「天華山莊宋緘」,也確是父親專用的信封,心中更覺動疑。(無畏大師是少林寺方丈)

    伸手抽出信箋,上面寫道,「書奉無畏方丈大師道席:法言久暌,每為神馳不已,茲以有要事奉聞,擬恭請蓮駕撥冗蒞止,藉敘獎闊,倘抵座無暇,務冀派請無住大師能幹月之十八日在臨寒莊,毋任企禱之至,宋鎮山沐手拜上。」

    父親的筆跡,兒子自然最熟悉了!

    這封信,一點不假,果然是爹的親筆;但爹幾時去約了少林方丈!

    同時,武當派史傅鼎、八卦門甘玄通、六合門孟達仁,這幾位自然也是爹邀約來的了,這件事,自己怎會一無所聞?

    宋文俊一張俊臉,流露出迷惑之色,徐徐說道:「果然是家父親筆。」

    他手中拿著書信,回頭朝室外叫道:「宋興,快請霍總管。」

    簾外伺立的一名莊丁答應一聲,過了沒多久,金甲神霍萬清掀簾而入,躬身道:「公子傳喚老朽?」

    宋文俊問道:「霍總管,近日爹可曾派人送信刻各大門派去麼?」

    霍萬清道:「沒有,老爺子自從隱居太湖,已有多年不曾向各大門派問好了。」

    宋文俊道:「也沒有送信給少林寺方丈麼?」

    霍萬清陪笑道:「老爺子不問塵事,已有多年,就是有書信,也都由公子代筆,公子不知道,那就沒有了。」

    宋文俊把手中書信遞了過去,說道:「你看看這封信可是咱們這裡派人送出去的?」

    霍萬清接過信箋,只看了一眼,不覺臉色微變,抬起臉來,奇道:「這封信看來好像是莊主的親筆!」

    宋文俊道:「是的。」

    霍萬清道:「但這封信,據老朽看來,不可能是老莊主寫的,也絕不是咱們莊上的人送去的。」

    宋文俊凜然道:「你是說有人假冒爹的筆跡了?」

    霍萬清道:「老朽擔任本莊總管,已有二十年了,這二十年來,老朽很少看到老莊主動過筆,再說咱們莊上,人手不多,大小事情,都得經過老朽。最近大家都在莊上,一個不缺,這封信,自然不是咱們派人送出去的了,既非咱們莊上送出去的,它就不可能會是老莊主的親筆,於理甚明瞭。」

    甘玄通、孟達仁、史傅鼎三人聽說盟主親筆函是人假冒的,不覺也同時取出一封信柬,說道:「這麼說,送到敝派的盟主親筆,也是假的了!」

    無住大師低喧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此人假冒盟主名義,把貧袖幾人騙來貴莊,目的又何在呢?」

    霍萬清沉吟道:「依老朽之見,今日之事,來得奇突,公子該請大師等諸位,一同入內,稟明莊主為宜。」

    宋文俊望望他,遲疑的道:「但他老人家……」

    霍萬清道:「八大門派,誼若一家,老莊主中毒之事,那也用不著隱瞞大師幾位了。」

    無住大師聽得身軀陡然一震,合十道:「霍老施主,你說什麼?盟主中了毒?」

    禿頂神雕孟達仁、甘玄通,史傅鼎三人,也全都神色愕然,一齊朝霍萬清看來。

    宋文俊點頭道:「霍總管說的極是,你就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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