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鼓歌 正文 第一章 南嶽疑雲
    衡山七十二峰,起於衡陽迴雁峰,迄於長沙岳麓山;其中最著名的有祝融、紫蓋、芙蓉,石凜,天柱五峰。

    祝融峰為南嶽主峰,峰頂有一座小廟,叫做青玉坊,旁有望日台,望月台,和祝融墓等勝跡。

    從祝融峰俯視其他諸峰,簡直如同一堆小丘!

    這是一個深秋的傍晚,金黃色的陽光,漸漸從群山山頭移開,只有祝融峰,還在一抹斜陽之中,蒼然獨秀!

    此時南天門上,忽然飛起一朵藍雲,冉冉向峰頂上升!

    這朵藍雲,飛得極快,一會工夫,己升上峰頂!

    那不是一朵藍雲,是一個身穿天藍長袍,兩須花白的老人。

    「師傅,你回來了!」

    藍袍老人堪堪登上峰頂,從望日台上,飛也似跳下一個青衫少年,滿懷欣喜的迎著上來。

    「翰飛,你隨為師來。」

    藍袍老人低沉的說了一句,便大踏步往小廟後進走去!

    青衫少年好不容易盼望著師傅回來,心頭懷著一腔高興,迎上前去,哪知轉眼之間,瞥見師傅臉色蒼白,似乎還有點喘息,往裡走去。

    不由大吃一驚,憑師傅的功力,就是十個祝融峰,也決不會累得氣喘,難道他老人家突然病了?心中一急,慌忙跟著師傅進入後院靜室。

    藍袍老人在椅上坐定,便自閉目養神。

    青衫少年返身從室外倒了一碗熱茶,放到師傅身前,輕聲道:「師傅,你老人家怎麼了?」

    藍袍老人睜開雙目,搖了搖頭,道:「沒什麼,為師在山下和人對了一掌,真氣略微受震……」

    青衫少年聽得大吃一驚,師傅在武林中和少林方丈靈山大師,北嶽恆山司空老人,合稱五嶽三奇,江湖上人稱簡大先生而聞名,武功之高,當今之世,已是寥寥無幾,還有什麼人,敢和師傅對掌?

    心中想著,不由好奇的道:「師傅,那是什麼人?敢和你老人家對掌?」

    簡大先生微微搖頭道:「為師也沒弄清楚,那人使的是無形掌一類功夫,出手無聲無息,等為師發覺,差不多快印上後心!」

    陸翰飛失驚道:「啊?師傅,你被他印上了?」

    簡大先生微笑道:「為師不是說差不多快印上嗎?差不多,終究還是差了一點,就被為師發覺,左袖拂出一記『流雲袖』,才把掌勢化解,唉,此人武功,真還不在為師之下,唔,若論輕功,簡直還在為師之上,等為師回頭瞧去,也只看到一條淡淡黑影,在林間一閃而沒!」

    陸翰飛不服氣的道:「師傅,這人武功,比你老人家還高,這又是誰?」

    簡大先生喡然歎道:「孩子,你總該知道武功一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為師這點功力,算得什麼?哈哈,咱們不談這些,唔,孩子,為師這次遠去嵩山,總算不虛此行!」

    陸翰飛張目道:「師傅,你說的可是石鼓山那四句歌謠?」

    簡大先生探手從大袖中取出一張墨拓黑底白字的紙卷,笑道:「當然,為師始終懷疑石鼓山石鼓上的這四句歌,和武功有關,所以趁這次咱們五嶽三奇十年會期,為師就用墨拓了一張,帶在身邊,好讓大家瞧瞧,也許可以研究出一點頭緒來。」

    陸翰飛喜道:「師傅,那四句歌,果真和武功有關?」

    簡大先生點點頭,又搖頭道:「這個目前還無法確定,要等為師明日再去一趟石鼓山,仔細瞧瞧,因為據靈山大師說。這四句歌,可能和兩百年前一雙武林奇人……」

    話聲未落,突然抬頭喝道:「窗外何人?」

    「嗆」!陸翰飛沒等師傅吩咐,松紋劍一抖,縱身往窗外電射而出!

    他從師八年,手上七十二招「丙靈劍法」和十三支亮銀袖劍,已得簡大先生真傳,此時掠出屋外,身形飄落,雙腳一觸地面,立即騰身飛起,躍上屋面。向四外一瞥,蒼茫夜色之中,除了凜烈山風,吹得落葉蕭蕭,呼嘯有聲,根本沒有半個人影!

    心中不由暗自嘀咕,憑師傅的內功修為,耳目之靈,平常十丈以內,飛花落葉.金針墮地,都瞞不過他老人家的耳朵,自然不會聽錯,那麼來人敢情聽到師傅的喝聲,就逃走了?

    自己方才應聲飛出,也並不慢到哪裡,這人能在這電光石火之間,走得無影無蹤,身法當真快得出奇!

    忽然,他想起師傅方才上山之時,遭人暗襲,那人輕功之高,可能還在師傅之上,難道在窗前偷聽的就是此人?一念及此,立即飄落地面,回身往靜室走去!

    這一陣工夫,房中業已點上燈火,簡大先生滿面怒容,凜然而立,臉色顯得異常陰沉!

    離窗前不遠,撲倒著一個身穿藍袍的人,面部朝地下,背心插若一柄三寸來長的亮銀小劍,劍柄上還綴著三顆銀鈴,正是師傅從不輕易使用的成名暗器——亮銀袖劍!

    陸翰飛瞧得一怔,還沒說話!

    簡大先生目如寒電,已沉聲喝道:「徒兒,今晚來人,可能不止一個,你替為師仔細搜上一遍,可有潛伏羽黨?」

    陸翰飛只覺師傅臉色不善,聲音也和平時有異,敢情正在盛怒之下。

    自己從沒見過師傅如此大怒,一時連頭都不敢再抬,口中唯唯應是,返身退出靜室,立即毫不停留地在後院前殿,仔細搜索了一周,依然不見有什麼人影?

    陸翰飛是因師傅正在盛怒之際,哪敢大意,一手仗劍,迅速掠出圍牆,在青玉坊附近四周巡視了一遍,看看實在沒有絲毫可疑之處,只好回轉靜室覆命。

    當他提心吊膽的跨進靜室,師傅業已不在,只有仆倒地上的藍衣人,背上插著一炳閃閃生光的亮銀小劍,一動不動!

    陸翰飛不知師傅在這瞬息之間,去了哪裡?不由對地上僕著的藍衣人,多瞧了一眼!

    方纔他因師傅正當盛怒之下,吩咐著自己,匆匆一瞥,自然不敢多看,此時這一打量,不由機伶憐的打了一個寒噤,心頭立即升起一絲不祥之感!因為這個仆倒地上的人,無論衣著身形,都極像自己恩師簡大先生!

    陸翰飛再也無暇多想,立時一個箭步,竄到藍衣人身邊,身子還沒俯下,已經感到一陣心顫肉跳,這人實在太像自己恩師了!

    他極為鎮定,迅速蹲下身子,伸手扳住那人肩頭,緩緩轉了過來,他只覺摸到對方冰冷的身子,雙手竟然抖得厲害!

    這剎那之間,目光剛一瞧到這人臉上,陸翰飛只覺腦門上轟的一下,幾乎驚叫出聲!

    這人不是自己恩帥簡大先生,還有誰來?他老人家閉著雙目,平日慈祥的臉上,色若死灰,牙關緊咬,嘴角上還在流血!

    他雙腿一軟,撲的跪倒地上,兩行熱淚,忍不住順腮直流!

    這是一件離奇可怕的變故!

    發生得如此意外,如此突然!

    他抱著師傅遺體,急痛攻心,雙目簡直要冒出火來!

    但他知道這一變故,決非尋常仇殺,如果不能沉著應付,必將陷在迷亂之中!他極力抑制著內心悲痛,抱起師傅遺體,放到榻上,然後起下亮銀劍,替師傅閉上眼皮,淒惶地禱告道:「師傅,你……你老人家安息吧,弟……弟子誓必踏遍天涯,追查兇手,替你老人家報……仇。」

    邊說邊用衣袖拭了下眼淚,拿起亮銀小劍,反覆細瞧,自己從師八年,雖不曾見師傅用過亮銀袖劍,但這是師傅之物,絲毫不會有錯!

    他迅速轉身,在師傅袖中,取出一個鯊皮革囊,打開一瞧,師傅仗以成名,劍不離袖的一排十三支亮銀小劍,赫然少了三支!再回眼一瞧,方才師傅從袖中取出,放在几上的那張從石鼓山石鼓上拓來的紙卷,也已不翼而飛!

    他想到師傅之死,也許和這張墨拓石鼓有關,但他弄不懂這四句歌詞,攜在石鼓山的大石鼓上,絲毫沒有秘密可言,任何人都可以去拓,為了這張墨拓紙卷,何用殺害師傅?

    他又想起師傅在上山之初,那個輕功奇高,使用無形掌偷襲師傅的人,可能就是兇手,他喬裝師傅,把自己支使出去,可能是為了尋找師傅的遺物。

    他心頭雖然感到極度混亂,茫茫天涯,從何處去查究殺害師傅的賊人?譬如亮銀劍,是師傅自己的暗器,譬如失去的石鼓拓本,那是人人都可以去拓的東西。

    再如殺害師傅的賊人,雖曾當著自己說話,那時勿匆一面,他又扮做自己師傅,沒法瞧清楚他的面目,可能連口音也故意掩飾摹仿著師傅的聲音!

    那麼唯一可以追查的線索,只有武林中會「無形掌」的人!

    這一點已經夠了,武林中會「無形掌」的人,自己雖沒聽師傅說過,相信不會太多,何況武功勝過師傅,能夠殺害師傅的人,更少之又少。

    自己師傅和少林靈山大師,北嶽司空老人,號稱五嶽三奇,交情深厚,自己料理好師傅後事,只要去一趟少林,也許靈山大師可以指示出一點端倪!

    他腦中不停轉動,人卻怔怔地立在桌前發呆,淚水像斷線珍珠,一點一點滴落前襟!

    驟地,他聽到極輕微的聲息,好像有人飄落院前!陸翰飛暗暗切齒,一手提起長劍,雙足一蹬,身子穿窗而出,落在地上,只見階前天井中,果然站著兩條人影!

    不!就在自己現身躍出的同時,又有四條灰影,毫無聲息的從牆頭飛落,站在先前兩人身後。

    陸翰飛凝目瞧去,約略可以看清為首兩人,是兩個灰衲芒鞋的老僧,手上各自拄著一支鑌鐵禪杖,卓然而立,四道目光,黑夜之中,宛如四點寒星,燿燿有光!

    站在兩個老僧身後的,也是四個僧人,年齡均在四旬以上,也各自手持禪杖,像泥塑木雕,一動不動。

    陸翰飛瞧得心頭一怔,這幾個和尚,是幹什麼來的?他還沒開口,只聽左邊一個老僧,單掌打個問訊,口中低喧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小施主可是簡老檀樾的高弟?」

    陸翰飛左手緊握長劍,冷冷的道:「不錯,在下正是南嶽門下,大師們連夜上青玉坊來,不知有何貴幹?」

    左邊老僧微微頷首,道:「老衲靈巖,這是師弟靈峰,從少林寺趕來,有事求見尊師,不知簡老檀樾可曾歸來?」

    陸翰飛不期一怔,自己曾聽恩師說過,少林寺靈字輩的高僧,除了方丈靈山大師,只有兩位,一位是達摩院住持靈巖大師,一位是羅漢堂住持靈峰大師,這兩位高僧,武功僅次於方丈,平日極少下山,今晚怎會連袂前來?心念轉動,立即返劍入鞘,躬身道:「原來是兩位大順,晚輩失敬之至,家師……」說到師傅,不禁心頭一酸,勉強說道:「家師才回山不久,兩位大師請到廳上稍坐……」

    站在右首的靈峰大師,不待他說完,搖手道:「不必了,小施主請尊師出來就是!」

    陸翰飛似乎覺得他語氣不善,怔得一怔,劍眉微皺道:「大師究有何事?可否賜示?」

    靈峰大師不耐道:「老納所為何來,尊師自然清楚,他因何避而不見?」

    陸翰飛師傅新喪,心頭正憋著一股仇怒之火,聞言不禁臉色一沉,怒聲道:「在下尊敬兩位是有道高憎,才以晚輩之禮相見,請教遠蒞衡山之意,出是待客之道,不想大師出言競爾如此草率,在下尚有要事待辦,大師愛說則說,不愛說就算,在下恕不奉陪。」

    說完,轉身就走,不再理會他們。

    靈峰大師被他頂撞得長眉軒動,喝道:「站住,簡子真究在何處,你還不叫他出來?」

    陸翰飛嗆的一聲,重新掣出長劍,猛然轉身道:「家師不見外客,你待怎的?」

    他說到最後一句,忍不住流下淚來!

    靈巖大師炯炯目光,盯在陸翰飛臉上,低喝一聲:「師弟!」

    靈峰大師連忙合十道:「師兄有何吩咐?」

    靈巖大師微微擺首,一面向陸翰飛打訊道:「小施主暫請息怒,老衲師兄弟,實有要事和尊師面談,不知尊師究竟可在山上?」

    陸翰飛含著滿眶淚水,抬頭迢:「家師……大師如有要事,和在下直說,也是一樣。」

    靈巖大師瞧得心頭大疑,頷首道「好,小施主既然如此說法,老衲不妨直言相告。」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左手緩緩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臉色凝重,遞了過來,道:「小施主瞧瞧包中之物,是否認識?」

    陸翰飛見他說得如此鄭重,依然返劍入鞘,伸手接過,迅速打開布包,只見裡面赫然是一支三寸來長的亮銀小劊!劍柄上綴著三顆銀鈴,那不是師傅的「亮銀袖劍」,還是什麼?

    啊!劍尖上還凝有殷紅血跡,這……

    陸翰飛瞧得渾身一震,失聲道:「這是家師遺物中,失去三支亮銀劍的第二支了!」

    靈巖大師陡然一驚,他從陸翰飛口中的「遺物」兩字,和方纔那種悲苦神色,滿眶眼淚,合在一起,便意識到事情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他灰衲飄動,驟地跨前一步,急急問道:

    「小施主,簡老檀樾怎麼了?」

    陸翰飛方纔已經忍耐不住,這會再經靈巖大師一問,兩行熱淚.不由滾滾直落,咽聲道:「家師剛一回轉,便遭賊人毒手,凶器就是他老人家自己的『亮銀袖劍』!」

    靈巖大師臉色大變,凜駭的道:「有這等事?小施主,尊師遺體,現在哪裡,可否讓老鈉瞧瞧?」

    靈峰大師也一臉凝重,現出無比憤怒。

    陸翰飛拭淚道:「兩位大師,請隨在下來。」

    靈巖大師左手向後一擺,意思是要身後四人,停在原處,一面從陸翰飛手中,取過布包,依然小心翼翼的包好,揣人懷中。

    陸翰飛領著兩位高僧,走入師俯靜室,靈巖大師一眼瞧到簡大先生直挺挺的躺在榻上」

    不由雙手合十,口中連誦佛號。

    靈峰大師走近榻前,仔細審視過簡大先生的傷勢,身軀微震,猛然抬頭,切齒的道:

    「師兄,簡老檀樾也是劍穿左胛骨骨縫,肺腑受創致死……」

    陸翰飛站在一旁,只是垂淚!

    靈巖大師一臉悲憤。微微頷首道:「我方纔已經瞧到。」一面回頭道:「小施主可否把尊師被害經過見告?」

    陸翰飛就把當時情形,詳細說了一遍。

    靈巖大師長眉微躇,只是低頭不語。

    靈峰大師忍不住追問道:「據小施主說來,尊師一十三支亮銀袖劍,失去了三支,如今還有一支,恐怕……」

    「師弟!」靈巖大師低叫了一聲。

    靈峰大師倏然住口。

    靈巖大師沉吟了一下,道:「此事,依老衲看來,其中恐怕另有隱秘,小施主新遭大故,急須料理尊師後事,老衲師兄弟,未便多有打擾,」小施主此間事了,務望駕臨少室,到時再作詳談。」

    陸翰飛聽說兩人要走,忽然想起方才靈巖大師出示用布包著的那支帶血亮銀劍,不知少林寺發生了什麼事故?瞧他們來意,當然是為追問此劍下落而來,這就抬頭道:「大師方才出示先師『亮銀袖劍』,不知究有何事?」

    靈巖大師臉色一黯,搖頭道:「此事原是誤會,多說無益,小施主駕臨少室,到時自會明白,老衲就此告辭。」

    說罷,打了個問訊,便飄然往屋外走去。

    跨出靜室,又回身叮囑道:「小施主此間事了,勿忘到少林寺一行。」陸翰飛躬身道:

    「晚輩自當謹記。」

    靈巖大師道:「小施主善自珍重,請留步吧!」

    說話聲中,袍袖一揮,騰空飛起,靈峰大師和四個僧人,也立即跟蹤掠出。

    陸翰飛目送兩位少林高僧去後,心頭更是疑雲叢生,師傅身邊,缺少的三支亮銀袖劍,已經發現兩支,而目這一支,居然在少林寺發現。

    從靈巖大師和靈峰大師連袂趕來,而且還小心翼翼的用布包著,可見受創的人,極非等閒之輩,莫非會是少林方丈靈山大師?

    他和自己師傅,以及北嶽司空老人,合稱五嶽三奇!

    不錯,這次師傅遠從衡山趕去,就是他們三位老人家的十年一會之期,難不成靈山大師,也遭了賊人毒手?喪在亮銀劍之下?

    心中想著,急急奔回靜室,他替師傅換了一件乾淨藍袍,然後在望日台左側挖了個坑,把師傅遺體收好,又將師傅平日隨身不離的那口長劍,和十支亮銀袖劍,一併放入,要待掩土!

    他望著師傅慈祥的臉,這是最後一面了,從此音容頓渺,哇的一聲,伏在坑邊,不由的放聲大哭!

    正當地盡情一哭,聲嘶淚竭之際,忽聽有人在身邊喊道:「陸兄弟,陸兄弟,你快別哭了!」

    陸翰飛驟地一驚,立即拭淚瞧去,只見朦朧月色之下,自己身邊,站著一個身穿青色勁裝,背插長劍,年約二十四五英姿勃勃的青年。

    在青年身後,還站著一個十六八歲的青衣少女,青絹包頭。睜著一雙亮晶晶的大眼,正盯著自己直瞧!

    不,她一張粉臉,凜若冰霜,手上還橫著一支寒光閃閃的長劍,對自己敵意甚濃!

    陸翰飛看清來人,不由心頭一震,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北嶽恆山司空老人的入室弟子杜志遠。

    三年前,曾隨司空老人,在祝融峰盤桓了幾天,和自己談得極投機,他此時連夜趕來,難道……他不敢再想,慌忙拱手道:「原來是杜兄,司空老前輩可好?」

    杜志遠臉色一黯,反問道:「陸兄弟,簡老前輩好端端的怎會歸道山?」

    陸翰飛流淚道:「先師是中人暗算死的?」

    杜志遠瞧了青衣少女一眼,急急問道:「陸兄弟,簡老前輩是中了什麼人暗算?」

    陸翰飛搖搖頭,道:「不知道,小弟發覺之時,他老人家後心已經插了一支『亮銀袖劍』……」

    青衣少女聽得驚叫出聲,杜志遠臉色突然大變,顫聲道:「『亮銀袖劍』不是簡老前輩自己的成名暗器嗎?」

    陸翰飛點頭道:「杜兄說得不錯,但小弟後來檢視先師遺物,發覺其中少了三支。」

    「三支!」杜志遠渾身顫動了一下,道:「陸兄弟,我們先把簡老前輩遺體埋了,再說!」

    陸翰飛含淚點頭,當下和杜志遠兩人把士蓋上。青衣少女只是一聲不作的站在邊上。

    兩人填滿了土坑,又堆起了一個墳尖,陸翰飛找了一塊石碑,用劍尖刻上:「先師簡大先生簡子真之墓」、「受業弟子陸翰飛敬立」。

    然後又在墳前拜了幾拜,杜志遠拍拍衣上泥砂,向青衣少女招手道:「楚師妹,愚兄早就料到另有緣故,現在你相信了吧?來,快見過這位陸兄弟。」

    一面又向陸翰飛道:「陸兄弟,這是我師妹楚湘雲,你們還是第一次見面。」

    陸翰飛連忙拱手道:「在下以前曾聽司空老前輩說過,幸會得很!」

    楚姑娘見他提到師傅,不由眼圈一紅,盈盈欲涕,只向陸翰飛略為福了一福。

    陸翰飛把兩人讓進客室,忍不住問道:「杜兄兩位連夜趕來,究竟有什麼急事?」

    杜志遠淒然的道:「不瞞陸兄弟您說,我和楚師妹因為久慕少林之名,正好今年重九,是三位老人家的十年一會之期,因此,特隨同恩師前來,不想恩師和簡老前輩前天離開嵩山。分手之後,當晚就被人暗算……」

    陸翰飛心頭一震,暗想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一面急急問道:「司空老前輩可是中了先師慣用的『亮銀袖劍』,傷在左胛『人洞』穴,劍穿肺腑……」

    他話聲未落,楚湘雲倏地右腕一翻,很迅速地拔出長劍,劍尖一顫,指著陸翰飛,柳眉倒豎,切齒道:「你如何知道?」

    杜志遠慌忙搖手道:「楚師妹不可造次,其中必有緣故,你讓陸兄弟說下去才好。」

    陸翰飛淒然點頭,把當時情形,以及少林寺靈巖,靈峰兩位大師尋來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杜志遠臉色凝重,切齒道:「如此說來,恐怕靈山大師也已遭了毒手,哦,陸兄弟,這廝扮做簡老前輩,把你支使出去,可能另有目的,你可曾檢點過簡老前輩遺物,少了什麼東西沒有?」

    陸翰飛道:「先師遺物,我也不大清楚,除了十三支亮銀袖劍,失去三支之外.只有一張墨拓的石鼓歌,同時不翼而飛。」

    楚姑娘不知陸翰飛口中那個墨拓的石鼓歌是什麼東西,要想訊問,又因方才自己魯莽出劍此時不好意思出口。

    杜志遠道,「陸兄弟,你現在作何打算?」

    陸翰飛想了一想道:「小榮因靈巖大師臨走之時,一再叮囑,此間事了,務必要小弟上一趟少林寺,目前司空老前輩也喪在先師『亮銀袖劍』下,靈山大師十之八九也已被害,小弟意欲先上少林一行,也許可以從他們口中得到仇人線索。」

    杜志遠抬頭瞧著楚湘雲沉思有頃,才道:「不論靈山大師是否遇害,確有去一趟少林寺的必要,楚帥妹,你最好和陸兄弟同去少林一行,愚兄還要護送恩師骨灰回山,遲則半月,定可趕回,到時咱們再共商報仇之道。」

    楚湘雲滿臉徘紅,偷偷瞧了陸翰飛一眼,扭頭道:「不,我也要恭送師傅歸山。」

    杜志遠臉色一正道:「楚師妹,此去北嶽,往返費時,你要恭送師傅歸山,固然是一片孝心,但事有緩急輕重,目前咱們除了簡老前輩的一支『亮銀袖劍』,可說連半點線索也沒有。少林之行,自然極其重要,你不可執拗才好。」

    他儼然一派師兄口氣,說得楚姑娘俯首垂淚,點頭道:「小妹敬遵大師兄吩咐。」

    說話之間,天色已是大亮,杜志遠起身道:「來不宜遲,我們也該分頭上路了,陸兄弟,楚師妹就拜託照顧,我要走了。」一面又回頭逍:「楚師妹,你和陸兄弟同去少室,遇事謹慎,行走江湖,可任性不得!」

    說到這裡,背起貯放司空老人骨灰的小木箱,大踏步往門外走去。

    楚湘雲急急叫道:「大師兄,半月之後,我們在哪裡等你?」

    她說出「我們」兩字,臉上驀地一熱!

    杜志遠業已跨出數丈之外,回頭道:「我會找你們的。」

    他只說了一句」你們」,人已飛一般去得老遠。

    楚姑娘先前上山之初,一直把簡大先生當作殺師仇人,對他門下自然也存有敵意,如今不到一個更次,自己卻要和他結伴同行。

    這真是一個奇妙的轉變,瞧他和自己差不多年齡,又生得那麼英俊,自己和地同行,陌生生的該是多麼不便……

    她羞澀、侷促、心頭小鹿,不住的亂撞,大師兄一走,她顯得坐也不是,立也不是!

    陸翰飛送走杜志遠,屋中多了一位姑娘,也感到不知所措,吶吶的道:「楚姑娘請稍坐,容在下進去收拾一下。」

    楚姑娘只是點點頭,陸翰飛迅速走入靜室,把沾著師傅血跡的那支亮銀劍,也用布包了,然後收拾自己衣物,打成一個包裹,背在背上,佩好長劍,便匆匆走出。

    楚湘雲這一陣工夫,波動的心情,也已平靜下來,落落大方的道:「陸少俠已經收拾好了嗎?」

    陸翰飛拭著汗珠,道:「有勞姑娘久候,我們走吧!」

    楚湘雲聽到「我們」,這兩個字敢情有點刺耳,粉臉又不禁一紅……

    陸翰飛讓姑娘先走,鎖上門戶,又到師傅墳前叩了幾個頭,默默禱告一番,才雙雙上道。陸翰飛年屆弱冠,還是第一次和姑娘家接近,面皮較嫩,不敢和她多說話。

    楚姑娘雖喜歡說話,但和陌生男人同行,也是破題兒第一遭,何況少女們都有一份矜持。

    是以兩人下了祝融峰,大家只是沿著小徑一路往北趕路,誰也沒和誰說話,傍晚時分,業已趕到岳麓山腳下!

    突然烏雲壓天,刮起一陣大風,吹得滿山黃葉,翩翩飛舞!

    陸翰飛叫道:「不好,楚姑娘,有大雨來了,我們快走!」

    說著腳步加緊,往前奔去!

    楚湘雲哪肯落後,也立即跟著掠起!但他們還沒跑出幾步,接著電閃雷鳴,黃豆大的雨點,已密集而來!

    兩人展開輕功,向前急奔,總算轉過山腳,前面有一座小廟,就在路邊不遠,兩扇山門,只是虛掩著,兩人冒著大雨,直竄進去。

    原來這是一所無人住持,荒廢已久的破廟。

    兩人閃進山門,跨上大殿,只見大殿右角落,已有一個躲雨的人,半蹲半坐的猴在拜台上,瞧著自己兩人,歪過頭來,嘻嘻直笑!

    楚湘雲只顧拍著身上雨水,並沒注意。

    陸翰飛舉目瞧去,正好和那人目光相對,只覺那是一個五十多歲的鄉下老頭,一身土布衫褲,頭上盤著一條小辮,生得獐頭鼠目,縮著腦袋,笑起來露出一口黃牙,滿臉皺紋,都會牽動,行動透著古怪滑稽!

    當下也並不在意,抖了抖身上雨水,仰望天空,大雨像傾盆般直瀉!

    「咳,好大的雨!」

    那小老頭蹲在拜台上,用手摸摸脖子,尖聲尖氣的嚷著。

    他敢情蹲得寂寞,有意和陸翰飛兜搭,但陸翰飛只是初入江湖的雛兒,處處都顯得臉嫩,自然不會搭腔。

    那小老頭待了一會,還不見兩人說話,似乎忍不往,聳聳肩,自盲目語的道:「對了,人家小兩口兒,敢情剛才還鬧著蹩扭呢,要是沒有我這小老兒夾在中間,只要男的陪個不是。也早就好了。」。

    陸翰飛,楚湘雲兩人,自從進入破廟,始終沒有說話,那是因為大家都感到沒有什麼好說的。如今給這小老頭這麼一嚷,陸翰飛一張玉面,登時脹得通紅,他怕唐突了楚姑娘,一時極感尷尬。

    楚湘雲也粉臉飛紅,挑著柳眉,隱現怒容,惡狠狠瞪了小老頭一眼。

    那小老頭真也不大識相,看他兩人還是沒有開口,就向陸翰飛眨眨眼睛,扮了一個鬼臉,笑瞇瞇的問道:「喂,小哥兒,她是你的小媳婦兒吧?」

    這下可糟了,陸翰飛心下一急,還沒來得及開口,楚姑娘又差又怒,滿臉通紅的道:

    「陸少俠我們走!」

    陸翰飛望望天空,雨仍然沒有停,急道:「楚姑娘,雨還他後面的話,還沒說出!

    楚湘雲頓腳道:「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她話聲一落,轉身向廟外奔去!

    陸翰飛無可奈何,只好冒雨跟在她身後,追了出去。

    只聽身後那小老頭尖聲叫道:「喂,小姑娘,不是就不是咯,用不著生這麼大的氣,天快黑啦,前面可沒有宿頭!」

    所幸這時雨小了下來,楚姑娘只是負氣急走,陸翰飛跟在她後面,他絲毫沒有經驗,對一個發了脾氣的大姑娘,不知如何說話才好?

    兩人一前一後沿著山路,差不多奔出二十來里,陸翰飛才結結巴巴的道:「楚姑娘,你……你沒生氣了吧?」

    楚湘雲停住腳步,回過頭來,嫣然笑道:「我幾時生過氣來?只是那小老頭太可惡了。」

    她提起小老頭,不由想起方才小老頭的話,粉臉不禁又一紅。

    陸翰飛和她從昨晚相識以來,從沒和她正眼相對,這會楚姑娘回頭一笑,臉上登時浮起兩個酒窩,恍如百合乍放,頓覺眼前一亮,不禁瞧得出神!

    楚湘雲見他怔怔的望著自己,臉上更紅,羞笑道:「你也不是好人!」

    她這句話,聲音說得不大,敢情陸翰飛並沒聽到,口中囁懦的道:「只要楚姑娘不生氣就好!」

    楚湘雲不由嗤的笑出聲來,她轉動著黑白分明的眼睛,似乎顯得比先前活潑了許多!

    這時瞧瞧天色,四外業已昏黑下來,尤其這一陣山路,跑得她微感累意,這就輕聲道:

    「陸少俠,我們在在這裡休息一下好嗎?」

    話聲溫婉已極,而且含有向陸翰飛徵求意見的口氣。

    陸翰飛拍了一下自己腦袋,歉然的道:「是該休息一下了,在下……竟然沒有想到,沒有想到,楚姑娘,你大概累了,快坐下來休息咯!」

    楚湘雲隨手掠了掠鬢髮,在一塊大石上坐下,輕笑道。「還好,我並不太累,噫,陸少俠,你站著幹麼?也坐下來休息咯!」

    她嬌軀向右移動了一下,讓出大半塊石頭。這塊大石,原是過路的人經常坐的,石面平整,可以坐兩個人,還有得多。

    陸翰飛直覺心中怦怦跳動,人家已經讓出一半來了,自己要是不坐下來,豈非顯得小氣?這就鼓著勇氣,拘謹的在石上坐下。

    楚湘雲扭頭瞧了他一下,抿抿嘴,叫道:「陸少俠,簡老前輩為什麼要在小劍上按上三個響鈴兒?」

    陸翰飛道:「先師已有十年沒有用過袖劍了,這是他老人家以前的暗器,因為他老人家覺得使用暗器,不夠光明,所以要按上三個響鈴,使對方好聞聲警覺!」

    楚湘雲偏臉笑道:「那還不如不用,這樣打得到誰?」

    陸翰飛道:「那也不然,據先師說,使用暗器,原本是一種藝術,他老人家幾十年來,從不輕易使用,但一經發出,也從沒有一個人能夠逃得出劍下。」

    楚湘雲極感興趣的道:「你一定已得簡老前輩真傳?」

    陸翰飛赧然道:「在下學不到先師十分之一,他老人家可以憑本身精純內功,在拂出『流雲袖中』發劍,在下卻只能運用腕力丟擲。」

    楚湘雲又道:「那未你的劍上,用不用響鈴?」

    陸翰飛點點頭道:「在下只按一枚,但從現在起,我要把它摘下來了。」

    楚湘雲好奇的道:「那又為什麼?」

    陸翰飛切齒道:「在下立誓踏遍天涯,找尋仇人,也要用這小劍,刺他三個窟窿,哪能按上響鈴,給他便宜?」

    楚湘雲拍手道:「對啊,我也要用手上長劍,刺他一個大窟窿。」

    兩人沉默了-陣,楚湘雲忽然叫道:「陸少俠!」

    「唔!」陸翰飛答應一聲,回過頭去,只見楚姑娘一張臉上嬌紅欲滴,好像有什麼話要說摸佯?四目相對,心頭不由怦然跳動,忙道:「楚姑娘有什麼事嗎?」

    楚湘雲玉臉泛紅,羞澀的低下了頭去,纖手只管扭著衣角,過了半晌,才道:「方纔那個小老頭的話,你說氣不氣人?」

    陸翰飛連忙順著她道:「是,是,那小老頭口沒遮攔,胡說八道的,真是該死!」

    楚湘雲雙頰更紅,搖搖頭低聲道:「不,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絕不是這個意思,因為……所以……我想……」

    陸翰飛聽得心頭狂跳,不敢作聲!

    不!他玉面通紅,連正眼也不敢瞧她一下,但兩隻耳朵,卻靜靜地傾聽著她。

    楚姑娘聲音說得更細,細得幾乎只有他可以聽到:「因為我要和你一同上少林寺去,一路上,難免被人家……誤會……所以我想……你……」她連說了兩個「你」,還你不出來,陸翰飛的一頓心,卻快要從口腔裡跳出來了!

    尤其輕微的山風,把一陣陣少女特有的幽香,往他毋孔中直送!

    「你以後就對人家說,我們是……是兄妹好了。」

    陸翰飛舒了口氣,如釋重負,連連點頭道:「是,是,姑娘說得不錯,在下以後就說我們是……是兄妹好了。」

    楚湘雲輕笑道:「不光是對人家說,我們自己也要改口才對!」說到這裡,忽然幽幽的道:「找以後就叫你大哥好了。」

    陸翰飛道:「楚姑娘這般稱呼,在下如何敢當?」

    楚湘雲白了他一眼,道:「我不叫你大哥,人家怎會相信我們是兄妹?」

    陸翰飛愣愣的道:「是!是!楚姑娘說得有理!」

    楚湘雲扭頭道:「那麼你也要改口才行。」

    陸翰飛哦了一聲,忙道:「我是應該改口,我以後就叫……就叫姑娘……妹……妹子……」

    「嗯……」楚湘雲半羞半喜的剛「嗯」了一聲:「呵……哈……」驟地在兩人頭頂,有人大聲打了一個呵欠,好像剛從睡夢中醒來似的,含含糊糊的逍:「底下是誰?嘰嘰咕咕的吵得我席不安枕?」

    陸翰飛、楚湘雲聽得大吃一驚,他們做夢也想不到身後大樹上,還躲得有人?雙雙縱身跳起,向前掠出八尺,抬頭瞧去!

    原來身後那珠大樹,樹身粗逾合抱,枝葉茂密,就是在自己兩人坐處頭頂一丈七八的那枝橫幹上,果然有一條黑影,側身而臥!

    不!正在蠕蠕而動,雙手上叉,伸著懶腰,因天色昏黑。距離較遠,又有枝葉阻擋視線,看不真切。但他說話的聲音。尖聲尖氣,極像在破廟中遇上的那個尖頭尖腮的小老頭!

    陸翰飛早已大聲喝道:「樹上是什麼人?」

    那人尖聲應道:「是我,就是口沒遮攔的小老頭!」

    不!這聲音已經從兩人身後傳來!

    陸翰飛,楚湘雲同時一驚,倏地轉身過去!

    一點沒錯,他正是在破廟裡躲雨的那個小老頭,獐頭鼠目,頦下一小把山羊鬍子,不是他還有誰來?只是憑自己兩人耳目,而且在戒備註意,連他什麼時候從樹上下來,閃到自己身後都不知道。」

    那小老頭縮著脖子,鼠目轉動衝著兩人咧嘴笑道:「啊,原來又是你們小兩口子,嘻嘻,這才叫人生何處不相逢!」

    楚姑娘因為自己兩人的話,全給人家偷聽了去,正感又羞又氣,這一瞧清偷聽自己說話的是破廟裡那個小老頭,不由氣往上衝,叱道:「原來偷聽的是你!」

    她扭腰點腳,身發如風,雙掌同揚,一招「雙燕掠波」,掌到人到,往小老頭身前劈去!

    哪知楚姑娘堪堪撲到,雙掌竟然拍了個空,明明就在不遠的小老頭,倏忽失去了所在!

    心下一怔,急忙向左右一瞧,原來他正站在邊上,雙手亂搖,尖叫道:「沒有,沒有,小老兒根本沒有聽到,你們小兩口兒是兄妹……兄……妹!」

    楚姑娘粉臉通紅,急得跺腳道:「你明明偷聽了,還說沒有?好,姑娘今天饒你不得!」

    她越說越氣,不,該說她羞急交迸!話聲未落,身形倏然欺去,右掌直切,左手纖纖玉指,中指一屈一彈,一縷指風,「嘶」的一聲,直奔小老頭眉心!

    這回瞧得清楚,直切右掌,不過是她的虛招,擾亂對方注意,左手指風,覷定部位而發,出手奇快,對方決難再躲!

    哪知她直切右掌遞出之時,小老頭還是好好的站著,等左手指風彈到,不見他身形閃動,又己不見!

    「乖乖,不得了,『穿雲指』,是北嶽的『穿雲指』!」

    楚姑娘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目向四面一瞧,只見小老頭躲在陸翰飛身後,只探出半個腦袋,咧啪而笑!

    楚湘雲瞧地那副模樣,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望著陸翰飛恨聲道,「大哥,你也不幫我攔住他?」

    陸翰飛向左右亂找,問道:「他在哪裡?」

    小老頭在他身後應道:「嘻嘻,小老兒就在這裡!」

    陸翰飛心中一驚,急忙轉過身去!

    楚湘雲喊道:「大哥,他一直跟著我們,決不是什麼好人!」

    陸翰飛因這小老頭行動奇特,心知有異,低聲說道:「妹子,你不可魯莽,我來問問他。」

    楚湘雲給他這聲「妹子」叫得心裡怪舒服的,氣就消了大半,站在他身邊,點了點頭。

    陸翰飛臉色一正,向小老頭拱手道:「老丈和在下兄妹。素昧平生,一路跟蹤而來,隱身樹上,偷聽隱私,不知是何居心?」

    小老頭蹲在地上,忽然鼠目一瞪,理直氣壯的尖聲叫道:「你們小兩口兒,可以在樹下坐,難道我小老兒不能在樹上睡?你們哥哥妹妹的吵醒我瞌睡,還問我是何居心外他這句「哥哥妹妹」說得兩人同時臉上一熱,楚湘雲不依道:「大哥,你瞧他,他還膽敢說沒有跟蹤,沒偷聽我們講話?」

    小老頭搖搖頭,壓低聲音道:「小姑娘,你們小兩口兒的事,就是讓小老兒聽到了,也用不著害臊,其實我跟著你們行來,全是一片好心。」。

    楚湘雲被他一口一聲的小兩口兒,聽來刺耳,其實她心裡倒也並不覺得討厭。尤其多聽了幾句,反而感到另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滋味,也就不再生氣,聞言櫻唇一撇,哼道:「你有什麼好心,你倒說說看!」

    小老頭精神一振,堆起滿臉皺紋,笑道:「說實在的,方才一見面,我就瞧出你們小兩口兒資質極好,又頗對小老兒胃口,不禁使我想起不久就要西去找死,萬一真個死了,我小老兒兩種天下無雙的絕世武學,豈不從此失傳?人死事小,兩種絕世武功,如果因我失傳,我怎對得起歷代先人?所以才急急跟著追來。「,楚湘雲聽他說什麼就要西去找死,又說他還有兩種天下無雙的絕世武功,不由覺得好笑,故意抿了抿嘴,哦道:「瞧不出你還是有大本領的人!」

    小老頭聽得大是高興,捻著山羊鬍子,連連點頭道:「當然!當然!我小老兒的武功,普天之下,可說獨一無二!」

    他說到這裡,似乎還怕兩人不信,接著「唔」了一聲,又道:「你們總聽人說過,武林中有五位傑出高手?大家把它編成四句轍兒,叫做……」

    楚湘雲搶著道:「紫雲東仙,白帝西毒,中州一劍,南北雙岳!」

    小老頭拍手笑逍:「對!對!就是這四句!」

    楚湘雲眨著眼睛,失笑道:「那麼你是這四句中的哪一位呀?」

    小老頭聽得一怔,接著搖搖頭,咄了一聲,道:「我小老頭就是因為這四句話,才把我引出山來,立志要會會這五個人,同時也要叫江湖的朋友在那四句轍兒上,再加上我小老兒一句」。

    楚湘雲好奇的道:「你那句是什麼?」

    小老頭口沫橫飛,搖頭晃腦的道:「那是『追風無形,天下第一』。「楚湘雲噗哧笑道:「這不是有兩句了?」

    小老頭怔得一怔,口中默默吟了一遍,點頭笑道:「不錯,是有兩句,那就加兩句好了。」

    楚湘雲直笑得打跌,道:「可惜,大家都沒聽見過。」

    小老頭突然臉色一沉,不高興的道:「所以江湖上都是些孤寡陋聞之人!」

    楚湘雲掩著口,道:「你說錯了,應該是孤陋寡聞。」

    小老頭鼠目一瞪,道:「孤陋寡聞,不是一佯四個字?咱們別考究這些。」

    楚湘雲忍著笑道:「像你這樣的有大本領的人,你的名字一定很響,不知如何稱呼?」

    小老頭給她一捧,喜得直抓脖子,笑道:「我方纔已經說過一半了,唔,唔,我小老頭就是人稱追風無形東方矮朔公羊叔公。」

    楚湘雲秀眉一挑,道:「哪有這麼長的名字?」

    小老頭嘻的笑道:「怎麼沒有?我告訴你,比告訴他,只多了一個字,我本來叫公羊叔,因為你女孩兒家,將來做了人家小媳婦,他叫叔叔,你就要叫叔公,我先加了豈不是好?」

    楚湘雲臉上一紅,佯怒道:「老不羞,我不利你說了。」

    公羊叔作慌道:「啊!啊!我還沒說完,你再聽下去,我說正經!說正經!楚湘雲道:

    「說就說咯!哦,你還是說有兩種了不得的本領?」

    公羊叔嚥了一口口水,笑道:「對了,我不是說過『追風無形』?追風就是『八步追風』,小姑娘你想想,八步就可以追上了風,難道天下還會有第二個人?」

    楚湘雲雖然不相信他,但還是點了點頭。

    公羊叔又道:「第二種就是』無形神掌』,掌出無形……」

    「無形神掌」這四個字,聽到陸翰飛耳中,無異焦雷,身子陡然一震,星目放光,大聲問道:「你會『無形神掌』?」

    楚湘雲昨晚也聽陸翰飛說過,簡大先生上山時,曾被一個會「無形掌?」的人偷襲。她心念一轉,連忙朝陸翰飛眨眨眼睛,嬌笑退:「大哥,你快別插嘴呀,讓公羊叔說下去呢!」

    陸翰飛不知她向自己眨眨眼睛,有何用意?心中一楞,只聽楚姑娘嬌聲說道:「公羊叔公,你方才不是說要會會那四句活的五個人嗎?不知和他們較量過了沒有?」

    陸翰飛聽得暗暗點頭,由衷的佩服楚姑娘隨機應變,心思敏捷!

    公羊叔被小姑娘這一聲「叔公」,叫得大樂,聳著雙肩,一陣呵呵大笑,授著說道:

    「這五個人,我小老頭還只會過三個!」

    陸翰飛心頭又是一震,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劍柄!

    楚湘雲又道:「不知是哪三個?」

    公羊叔得意的道:「那是中州一劍,南北雙岳。」

    楚湘雲嬌軀微微一顫,急著問道:「你勝了他們?」

    公羊叔搖搖頭道:「大家誰也沒有贏誰。」

    楚湘雲道:「你說得清楚點咯!」

    公羊叔道:「那是四天以前,我聽到他們十年一會,在嵩山聚首……」

    陸翰飛,楚湘雲全部感到心裡緊張,誰也沒有作聲。

    只聽公羊叔續道:「那天我巴巴的趕上嵩山,他們三人都在方丈室裡密談,我在窗外站了一會,心想坐在正面,穿黃袍的老僧,定是中州一僧靈山大師,我一時技癢,就隔著窗戶,用『無形神掌』打了他一下。」

    楚湘雲道:「後來呢?」

    公羊叔道:「這老和尚果然有點門道,其實我也只用了五成力道,掌風透窗而入,打在他身上,生似打上山石,我小老兒五成掌力,就是砸上山石,也得砸個稀爛,他居然還像沒事一般,抬起頭來,我才知道咱們功力相差無幾,就趁他抬頭往窗外瞧來,我已出了少林寺啦。」

    楚湘雲道:「還有呢?」

    公羊叔續道:「我當然不肯走遠,還要試試南北雙岳,第二天,他們都下山來了,簡大先生獨個兒先走。咐,小姑娘你就是司空老兒的徒弟!」

    楚湘雲依然一驚,道:「是又怎樣?」

    公羊叔笑道:「沒什麼,那天,我就打你身邊擦過,你一點也沒有察覺,你師傅倒真還厲害,回頭往我瞧來,我順手就給他一掌……」

    楚湘雲陡地柳眉一豎,長劍嗆然出鞘,叱道:「你這惡賊!」

    公羊叔吃驚道:「你這幹什麼?快聽我說下去,你師傅出手好快,我一掌出手,他『穿雲指』也同時點出,等到雙方掌指乍接,我已經飛出十丈之外了。」

    楚湘雲緊握長劍,笑道:「你一定輸了!」

    公羊叔猴急退:「沒有,沒有,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我試出你師傅武功,不在我小老兒之下,所以走了。」

    楚湘雲聽得將信將疑,陸翰飛忍不住道:「還有呢?」

    公羊叔道:「自然還有,我要追上簡大先生試試!』』「啊!」陸翰飛極力忍耐,啊了一聲。

    公羊叔道:「我從嵩山一直踉到衡山,始終沒有機會。」

    楚湘雲道:「那又為了什麼?」

    公羊叔道:「因為先前兩次都是暗中出手,實在太不夠意思,但如果要我出面和他們較藝,古人有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我小老頭敗不得,他們出了名的人,更敗不得,這就是我只好在暗中出手試試他們的道理。但這會我想改變主意,和簡大先生說明來意,不論勝負,一掌為限,是以我跟在他身後,幾次都想叫住他。哪知簡大先生好像有什麼急事,一路兼程,跑得好快,後來,我跟得不耐煩了,又改了主意,也準備和先前兩次一樣,偷偷的試他一試……」

    楚湘雲道:「那你為什麼不試?…

    公羊叔聳聳肩道:「武林中人動手較藝,講究點到為止,簡大先生的『亮銀袖劍』,十丈這內,發必傷人,我不敢挨近,所以一直踉到祝融峰,趁他上山之際,才偷偷發了一掌,結果,哈哈,小哥兒,我也挨了你師傅一記『流雲飛袖』!」

    陸翰飛想不到公羊叔早已知道自己兩人身份,心中又驚又怒,右腕一振,反手掣出長劍,雙目含煞,仰天厲笑道:「公羊叔,你知道小爺來歷就好!」

    喝聲驟落,長劍「舉火燒天」,往公羊叔劈去!

    楚湘雲哪還怠慢,身形欺進,玉腕搖處,一招「花雨繽紛」,同時攻出!

    公羊叔臉露驚愕,急急叫道:「你們這是為什麼?」

    楚湘雲切齒道:「惡賊,你自己都招供出來了,還問什麼?」

    一支長劍.像潑風般源源攻出!

    陸翰飛更奮起全力,一劍緊過一劍,口中大聲喝道:「公羊老賊,你毋須躲躲閃閃,有本領只管施展,今晚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展開七十二招「丙靈劍法」,一面暗暗把十三支亮銀劍,也蓄勢待發!

    他們是仇人對面,拼了命!

    但他們沒有仔細想想,簡大先生和司空老人何等武力,尚且喪在人家手下,憑他們兩人,又何濟於事?

    兩道劍光盤空匝地,漫天飛舞,煞是凌厲,但誰也莫想沾得公羊叔半點衣角,他急得兩顆鼠眼,炯炯發光,用手抓著脖子,頓腳道:「你們兩小口兒快快住手,哪有這麼嚴重的事?」

    陸翰飛雙目通紅,怒吼道:「老賊,殺人償命,師仇不共戴天。」

    公羊叔聽得渾身一震,張目道:「師仇?找小老兒不過和南北雙岳試了一招,這算哪門子不共戴天之仇?」

    「嘶!」他說話聲中,冷不防楚姑娘纖指起處,「穿雲指」往地面門點到!

    公羊叔一顆尖頭尖腮的胸袋往下一縮,喝道:「你們給我說說清楚好不?」

    「老賊,你拿命來吧!」

    陸翰飛趁這一絲空隙,突然左手連揚,一十三支亮銀劍,宛若一篷劍雨,罩定公羊叔射到!但就在此時,公羊叔身形一矮,人影頓渺,十三支銀劍,全落了空,紛紛墜地。

    陸翰飛,楚湘雲立即收劍,四處一瞧,哪裡還有公羊叔的影子?

    陸翰飛頓足道:「給這老賊逃了!」

    楚湘雲道:「我們快追!」

    陸翰飛從地上拾起亮銀劍,切齒道:「這老賊武功極高,就是追上了也是枉然。」

    楚湘雲垂淚道:「我們難道就此罷了不成?」

    陸翰飛道:「我們只好趕到少林,見過靈巖大師再說,現在既然知道就是這老賊下的毒手,天涯海角,哪怕他逃上天去廣

    話聲才落,只聽公羊叔的聲音,在大樹頂上說道:「到底我小老頭兒和你們有什麼深仇大恨,連天涯海角,都不肯放過?」

    兩人急急抬頭瞧去,只見公羊叔一個身子,蹲在大樹是高枝上探頭下望。

    陸翰飛瞧得目眺欲裂,暗想:師傅說他輕功還在師傅之上,當真一點不假!口中大聲喝道:「老賊,你殺害我們兩位恩師,此仇不共戴天,你給小爺下來!」

    「小哥兒,你說什麼?」

    微風颯然,公羊叔早已飛落身前,一把抓住陸翰飛胳膊,急急問道:「你們師傅怎麼了?」

    陸翰飛連人影也沒有瞧清,執劍右手,已被公羊叔抓住,心中一急,左掌奮起全力,直向公羊叔當胸劈去!

    楚湘雲睹狀大驚,手中長劍一挺,疾往公羊叔後心刺到!

    公羊叔氣得直是跳腳,上身輕輕一挪,楚湘雲一柄長劍,從腋下刺入,一下被他夾住,再也抽不出來!

    楚姑娘心中一急,左手玉指運足功力,一下點上他右胛,「入洞」穴!

    「啪」!陸翰飛左掌,也同時打上他左胸!

    公羊叔右手一鬆,放開陸翰飛胳膊,嘻嘻笑道:「你們還沒有南北雙岳兩成功力,總算我小老兒還頂得住,好啦,這回可以說說清楚了吧?」

    陸翰飛,楚湘雲一掌一指,結結實實擊中人家要害,好像擊在鐵石上一佯,反而日得自己手腕微微發麻,心頭大感懍駭,雙雙後退了一步。

    陸翰飛聽他這般說法,更是滿腹疑雲,瞧他剛才情形,始終不肯還手,還一再追問,似乎不假,難道殺害師傅的仇人,當真不是地?他怔怔的望著眼前這個古怪老頭,說:「你是真的不知?還是故意如此?」

    公羊叔臉色一沉,生氣的道:「我追風無影東方矮朔公羊老兒豈會在你們兩個娃兒面前撒謊?我因為已經會過中州一僧,南北雙岳,現在就要入川去會會西毒。一個人武功再高。

    也不能避毒,我是立志要去,在破廟瞧到你們資質極好,很想把我兩種絕世武功,傳給你們。後來聽到你們還是簡老大門下,我把兩種絕學,傳給南北雙岳的弟子,當然不會有所托非人之慮,這才現身和你們相見,你們兩位師傅,好好的怎會被人害死?快說給我聽聽!」

    陸翰飛瞧他說話時詞色極為真摯,不類有假,這就含淚把自己師傅及司空老人遇害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公羊叔聽得大是震駭,抓著脖子,沉吟道:「這麼說來,中州一僧,也是靠不住了,憑五嶽三奇的功力,天下還有誰能在一招之間,致之死命?」

    他說到這裡,忽然好像想起一件什麼事來,用手一拍脖子,抬頭道:「小哥兒.你方才不是說尊師那張墨拓的石鼓歌,也丟了嗎?」

    陸翰飛點點頭道:「先師認為石鼓山石鼓上刻著的那四句歌,可能和武功有關,但先師也始終想不出所以然來。這次正好是三位老人家的十年會期,就用墨拓了一張帶去,一給靈山大師和司空老前輩瞧瞧。不過據在下想來,那張拓本,似乎並不重要,因為任何人隨時都可以去拓的。」

    公羊叔用力搔著脖子,搖頭道:「我到少林寺去的那天,尊師等三人,就在討論這一問題,可惜我當時並沒注意!」說到這裡,忽然眼珠轉動,肯定的道:「唔,兩位尊師之死,定然和石鼓拓本有關!」

    陸翰飛喜道:「老前輩定有所見。」

    公羊叔點頭道:「小哥兒說得不錯,那天我記得在方丈室窗外,依稀看到一條藍影,後來一路從嵩山跟在簡老大身後,也幾次看到一個身穿藍飽的人……」

    陸翰飛陡覺眼前一亮,急急問道:「那人生得如何模樣,老前輩可否記得?」

    公羊叔搖搖頭道:「當時我只道是普通行路之人,哪會注意?只有我和簡老大對掌那天晚上,我就住在山腳下的南嶽廟,那是最後一次,我就瞧到一個身材高大的藍袍人影,從南天門下來……」.

    「啊!」陸翰飛神色顯得緊張,兩眼緊盯著公羊叔,連眨都不眨!

    公羊叔續道:「他所以會引起我注意的緣故,就是他驟看之下,極像尊師……」

    「啊!」陸翰飛點點頭,他想起這人能夠在自己面前,喬裝師傅,騙過自己,當然他的身材,和師傅極像。

    公羊叔逍:「後來他打我身邊擦過,依稀聽到他口中好像說著石鼓山。」

    陸翰飛經他一說,也突然想起師傅果然說過「總算此行不虛」之言,難道問題真還出在這張拓本之上?

    楚湘雲奇道:「大哥,這石鼓,到底是什麼東西?」

    陸翰飛笑道:「所謂石鼓,其實只是山上一塊大石罷了,石面光滑,像一面大鼓,傳說鼓鳴,主有兵事,這石鼓上不知什麼人題了四句詩歌……」

    話沒說完,公羊叔大聲叫道:「小哥兒,石鼓山離此不遠,你快帶我去瞧瞧,也許可以找出一點端倪來。」

    楚湘雲忙道:「大哥,我們不是要趕上少林奪去嗎?」

    陸翰飛毅然道:「我們先到石鼓山去。」

    公羊叔瞧著天色,直抓脖子,扭頭道:「這時已是戌亥之交,我小老兒一個人,不是吹牛,最多子末丑初,就可趕到,咳,就是子時趕到,恐怕也已經遲了!」

    楚湘雲道:「老人家,那麼我們快走咯!」

    「嘻嘻!」公羊叔瞧著兩人,咧嘴笑道:「你們小兩口兒,口可改得真快,這會不再叫我老賊了罷?」

    楚湘雲臉上一紅,急著道:「方纔人家不知道咯,你不是說已經遲了,還不快走?」

    公羊叔雙手一攤,搖頭道:「再趕怕也沒有用了,唔,不過,咱們去瞧瞧山好!」

    他說走就走,跨開大步,往山徑上走去!

    陵翰飛心中一直想不透師傅墨拓的那張石鼓歌,究竟藏著什麼秘密,以致師傅自己和司空老人同時被人謀害?還有靈山大師怕也遭了不測,那麼五嶽三奇,竟然全是因這張石鼓拓本而喪生的。

    啊!那天……他突然想起師傅剛說到兩百年前一雙武林奇人,就發現窗外有人……

    「大哥,你在想什麼?我們快走啊!」

    楚湘雲的聲音,鑽進陸翰飛耳朵,抬頭一瞧,公羊叔已經掉頭走了!當下急忙縱身上去,問道:「老人家,你可聽說過兩百年前,有一雙武林奇人?」

    公羊叔漫不經意的跨著大步,陸翰飛,楚湘雲就得施展輕功,才勉強跟上。聞言猛然停步,睜著一雙鼠目,精光四射。問道:「你是說白衣劍侶金玉雙奇?」

    陸翰飛搖搖頭道:「在下不知道,只是聽先師從少林寺回來時提過。」

    公羊叔搔搔脖子,疑惑的道:「難道石鼓山這四句話當真和這一對奇人有關?唔,小哥兒,咱們確實需要快走!」

    他說話之時,腳步無形加快,陸翰飛、楚湘雲山不再多說,只是提氣縱掠,往前急奔,但還是比公羊叔落後得多。公羊叔只是直抓脖子,走一段路就得停下來等著他們。

    石鼓山在衡陽以北,湘水之濱,原是衡山支脈,山勢並不算太高,卻峰巒峻秀,岩石峰奇!

    唐李寬曾建石鼓書院於此,朱熹還有一篇石鼓書院記,石鼓山也因此出了名。

    從岳麓山到石鼓山,等於是從衡山尾部,趕到衡山頭部。山徑迂迴,少說也有兩百多里。

    東方矮朔公羊叔和陸翰飛。楚湘雲三人,一路疾奔,趕到石鼓山下,天色已是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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