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劍 正文 第十四章 藥經之單
    老夫人嘿然道:「劉二弟,你怎麼不說是你想當藥王門的代理掌門人呢?」「啊,不、不!」

    劉二老爺連連搖手道:「大嫂這是誤會小弟了。」

    老夫人道:「我怎麼誤會你了?」

    劉二老爺道:「小弟和三師弟取得協議,在大師兄沒有回來之前,名義上大師兄仍是本門的掌門人,由小弟和三師弟二人暫時代理掌門人職務,直至尋到大師兄為止,小弟豈敢妄存私心?」

    雲飛白心中暗道:「他這話倒是十分公允,本來一個門派的掌門人失蹤了五個月,有許多事情,難免要延擱下來,大師兄不在二師弟和三師弟暫行代理,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了。」老夫人道:「羅三弟,是這樣麼?」

    羅三老爺連連點頭,陪著笑道:「是、是、二師兄約小弟前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大師兄沒有回來以前,由二師兄和小弟二人暫時代理,這樣就算因掌門人不在,也能處理本門的事務了,二師兄就是怕大嫂聽了誤會,不肯同意……」「這是公事。」

    老夫人徐徐說道:「老身怎會反對?」

    劉二老爺臉上閃過一絲喜色,接口道:「大嫂那是同意了。」

    羅三老爺臉上也閃過了一絲喜色,忙道:「小弟早知大嫂深明事理,自然以本門為重。」雲飛自坐在樑上,看得清楚,心中暗道:「暫時代理掌門人,只是為了處理他們門中的事務,又何喜之有?這兩人臉上忽然間流露出喜色,顯然其中另有文章了。」老夫人點頭道:「劉二弟、羅三弟二人共同暫代掌門,這是為了處理本門事務,老身自表同意,只不知有些什麼事,要老身交代的?」「是、是!」劉二老爺連聲應是,陪笑說道:「這次由小弟和三師弟二人暫時代理掌門人職務,原是一時權宜之計,因此小弟認為在名義上,由小弟擔任代理掌門人,但掌門人的印信,和本門符令,則交由三師弟執掌,這樣,在小弟代理的這段時間之內,就不致有專權獨斷之弊,所以請大嫂暫且把大師兄的掌門印信和本門符令,交給羅三弟好了。」這話也是十分公正,他暫攝代理掌門人的名義,由另一人執管印信符令,就不致有濫用職權的流弊。「是、是。」羅三老爺也連聲應「是」,說道:「二師兄深明大義,一切以本門為重,大嫂把本門印信、符令等物,暫交兄弟保管,兄弟自當盡忠職守,一切仍聽大嫂和二師兄的吩咐行事。」他說的也極誠懇,足見全是為藥王門好。

    劉二老爺眼看諸事順利,自然心中歡喜,接著又道:「至於本門歷代相傳的『百草經』,例由掌門人保管,這是本門最機密的寶典,小弟忝為代理掌門人,就請大嫂交與小弟保管,以昭鄭重……」

    「不,不!」他話聲未落,羅三老爺白胖的臉上,神色微變,口中連說了兩個「不」字,才道:「二師兄,你這話就不對了,你既然只在名義上擔任代理掌門人,舉凡印信符令,都有歸小弟保管,這『百草經』自然也該由小弟保管為是。」劉二老爺怫然道:「三師弟,你應該知道,掌門印信,和本門符令,乃是代表本門對外的信物,對本門弟子,有發號施令,一體遵照之權,小兄為了避嫌,既有代理掌門人名義,就由你三師弟執掌符信,就是為了防範濫行職權,有損本門信譽,至於『百草經』,歷代相傳,只有掌門人一人保管,因為它乃是本門寶典,小兄也只是負責保管而已,因此還是由小兄保管為宜。」「這個兄弟不同意。」

    羅三老爺憤然道:「方纔既然三對六面計議決定,由二師兄出面擔任代理掌門人,由兄弟保管印信符令等物,自然也包括『百草經』在內……」劉二老爺叱道:「誰說包括『百草經』在內了?『百草經』由代理掌門人保管,這是天經地義之事。」「哈哈!」羅三老爺大笑一聲道:「二師兄謀求代理掌門人,拉著兄弟同來,原來是志在本門的『百草經』了?」劉二老爺目中隱射怒火,冷笑道:「你非代理掌門人,按本門規定,並無保管『百草經』之權,卻提出要保管『百草經』,又是何居心?」「哈哈!」羅三老爺怒極而笑,大聲道:「你以為你真是代理掌門人了?告訴你,我可以不承認。」「哈哈!」劉二老爺也怒笑著道:「羅五常,劉某也要告訴你一句話,劉某是藥王門的二師兄,大師兄不在,劉某代理掌門人,乃是順理成章,理所當然之事,你承不承認,並不重要。」雲飛白暗哦一聲,忖道:「原來他就是羅五常,江湖上出名的黑手郎中羅無常,那麼這位劉二老爺,大概是劉一帖劉益善了,這兩人果然都不是好人,難怪老夫人對他們存有戒心了。」只見羅五常黃中透黑的臉上,皮肉一陣牽動,厲聲喝道:「劉一帖,你給我聽著,藥王門這一代只有咱們師兄弟三個,大師兄沒在這裡,我就有一半主張,我反對你當代理掌門人,你就當不成代理掌門人。」劉一帖聽得勃然大怒,霍地站起身來,戟指著羅五常,喝道:「姓羅的,你算什麼東西?」

    羅五常也站了起來,喝道:「你呢?你又算什麼東西!」

    「哈哈!」劉一帖大笑道:「大師兄不在,看來只有我教訓教訓你了!」羅五常道:「你配麼?」

    劉一帖道:「我是二師兄,有何不配?」

    「哈哈!」羅五常大笑道:「姓劉的,你忘了四十年一刖你早被師父逐出門牆,大師兄和我只是為了顧全你的面子,才沒當眾說出來罷了,你還……」「你胡說!」

    劉一帖忍無可忍,突然縱身撲了過去,雙手如叉,去叉羅五常的喉嚨。

    羅五常喝了聲:「來得好!」

    雙手向外劃了個圈,把對方叉來的雙手格出,雙掌直豎又回到了胸前,突然一記「雙撻手」,朝前平推而出,擊向對方前胸。雲飛白眼看兩人為了保管一本『百草經』引起爭執,繼而動武,心中暗道:「他們互爭『百草經』各不相讓,莫非這本『百草經』,有什麼隱秘不成?」劉一帖急忙身子一蹲,前半招使「童子拜觀音」,後半招轉「大鵬展翅」,雙掌往外疾分,但聽「拍」「拍」兩聲,四條手臂,交叉格住。劉一帖左足站椿,猛地飛起右腳,踢向羅五常一刖胸。

    羅五常急忙後退一步,左掌疾拍劉一帖踢來右腳,身形半旋,右拳跟著搗向劉一帖右腰。兩人一上手就互使殺著,拳風腿影,呼嘯有聲,雙方恨不得立時把對方置之死地而後快!老夫人坐在上首,眼看兩人捨命相搏,也不出聲勸解,只是不住的冷笑,雲飛白坐在大梁正中,向下探首觀看,時間長了,自然感到有些吃力,不覺伸出右手按在樑上,支撐身體。那知手指按下,忽然覺得自己按下之處,似乎有一塊活動的木板,心下不禁大奇,隨手一摸,就把那塊木板家蓋子一般揭了起來。這下更引起了雲飛白的好奇之心,低頭看去,只見揭開木板之處,約有尺許見方,極像一隻抽屜,(這大梁粗可合抱,中間四下尺訐來深,那塊木板正好是蓋子)裡面端端正正放著一隻小木盒。雲飛白取起木盒,凝目看去,盒上刻著三個古篆,正是『百草經』三宇。劉一帖、羅五常爭的不就是這本『百草經』嗎?

    劉一帖連代理掌門人都寧願放棄,非保管『百草經』不可,到底這本『百草經』有什麼地方,值得他們同門操戈,以性命相搏呢?他輕輕揭開木盒,裡面是兩本已經發黃的手抄本於,隨手翻了幾頁,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小字,每一條都是述說各種藥草的功用。再看下面一本,則是各種治病藥方,正好他翻開之處,寫著『解毒篇』三宇,下面有二十幾條之多,專解各種奇毒,急忙凝神看去,其中赫列有解『散功毒』和解『無形毒』的藥方。雲飛白不由大喜過望,暗道:「那九毒觀音使的『百步聞香』,不就是『無形之毒』麼?連瓊天逸士都無法解毒,不想白己竟會在這裡發現解毒藥方!」他原想把解毒藥方中藥名記住了就好,就知再仔細一看,藥方中所開列的藥名,竟然十分奇特,並非一般藥肆出售的藥名。心中不由暗暗「哦」了一聲,這下冊藥方所用之藥,乃是上冊所記載的草藥,並不是一般藥物了。一時之閒,不禁暗暗為難,「照說自己有此發現,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的奇遇,對付九毒門,正合需要,但這是藥王門的秘典,自己怎好取走?」但繼而一想:「目前九毒老魔重出江湖,江湖武林,只怕有很多人遭受他的荼毒,自己把這本『百草經』攜出,可以拯救許多人性命,萬一落入歹徒之手,豈不可惜?自己只要存心光明,今晚雖是不告而取,他日再行送還就是了。」一念及此,就把兩冊『百草經』收入懷中,放回木盒,又輕輕合上木板。這一陣工夫,下面兩人已由一招一式的拳打腳踢,變成了互相拉扯,扭作一團,你抓我前胸,我抓你臂膀,你打我一拳,我還你一掌,宛如市並之徒打架一般。那羅工常一身都是肥肉,挨上幾拳,倒也並不在乎,只是兩人拉扯了一陣,他身軀肥胖,漸漸感到有些氣喘起來,心頭一急,驀地賣個破綻,雙手一鬆,屏住了氣,任由劉一帖當胸一拳,打在胸口,他雙手突然由下翻起,一下抓住了對方脖子。劉一帖心頭一驚,急忙身向後仰,羅五常趁勢撲上,兩個人立時滾到地上。劉一帖身子較瘦,自然比羅五常靈活,一個翻身,將他壓在身下,但羅五常死命抓住他的脖子不放,雙手用勁,漸漸收緊。劉一帖被他雙手勒住頭頸,滿臉脹成了醬紫,卻用膝蓋猛力壓住他小骯,右手一翻,從靴筒中拔出一柄小刀,狠狠的朝羅五常頭臉紮了下去。只聽一聲輕哼,羅五常已經從側滾出,劉一帖一刀紮下,身子搖了兩搖,就撲倒在地,一動不動。

    這下看得雲飛白暗暗吃驚,心想:「羅五常雙手明明緊勒著劉一帖的脖子,劉一帖怎會踏地不起,難不成是被他勒死的?」。羅五常拍拍雙手,已經站了起來,他似乎對二師兄的跆地不起,覺得十分得意,嘴角間隱隱噙著勝利和殘酷的冷笑。劉一帖撲在地上,一直沒有再爬起來。

    老夫人面情凝重,冷聲道:「翠兒,你去看看,劉二老爺傷在那裡?」

    翠兒答應一聲,俏生生走到劉一帖身邊,蹲下身去,伸手一翻,劉一帖身子早已僵硬,一下翻了過來,只見他臉如土色,眼珠突出,這一翻動,嘴角間緩緩流出黑血!翠兒攢攢眉,抬頭道:「回老夫人,劉二老爺已經嚥了氣,好像是中毒致死!」老夫人道:「中的是什麼毒?」

    翠兒又看了劉一帖屍體一眼,才道:「好像是見血封喉的毒藥暗器。」

    雲飛白聽得又是一怔,適才兩人互相糾纏,羅五常只有兩隻手,緊勒劉一帖脖子,那裡還有第三隻手使得出暗器來?老夫人朝羅五常哼了一聲,冷冷說道:「藥王門歷代祖宗,以行醫濟世,一向嚴禁門人弟子使用毒藥,使用暗器,你居然把祖宗遺訓,忘得一乾二淨了!」這幾句話聽得雲飛白對老夫人肅然起敬,心想:「藥王門弟子,雖是跑江湖的走方郎中,被人視為下五門的人,卻想不到門規之嚴,名門正派也不過如此了。」羅五常站在旁邊,對老夫人說的話,卻似充耳不聞。

    老夫人又道:「你把毒藥暗器給我找出來。」

    翠兒口中應了聲「是」,低著頭在劉一帖身上仔細檢視了一日,終於看到後腦發間似有一點針孔大的血珠,她探手人懷,摸出一塊黑色磁石,放在劉一帖的後腦,緩緩朝上吸引。這樣過了好一回工夫,才從傷口吸出一支比牛毛略粗的鋼針,已經黏在磁石之上。翠兒站起身,把磁石送到老夫人面前,說道:「回老夫人,這支毒針,是小婢從劉二老爺腦後『玉枕穴』起下來的。」老夫哼了一聲,突然目射精芒,朝廳外喝道:「什麼人到西山別業來施放毒針?既已出手,那就不用躲躲閃閃了。」雲飛白心中一動,暗道:「對啊,這支毒針,不可能是羅五常射出的,姜果然是老的辣,自己就應該想到的,卻沒有想到!」就在此時,只聽大廳外有人乾咳一聲,嘿然道:「歐夫人,果然瞞不過你的眼睛,在下那就只好進來了。」

    一個青衣人即隨著話聲,施施然從大廳門前走了進來。

    這人一身青衣,臉色青中透黃,目光灰黯,使人看了有一種說不出的森冷之感!雲飛白心下一怔,暗道:「這人一身青衣,和在插花廟見到的青宇三號開碑手任天壽,青字五號甘祿堂差不多,莫非會是九毒門的人?」老夫人目光緊盯著他,冷冷的道:「朋友是那一條線上的?」

    青衣人冷冷的道:「在下在那一條線上,都無關重要。」

    老夫人目光一凝,問道:「聽你口氣,好像有重要的話要說了?」

    這句話,說得簡單,但拿捏得極準!

    雲飛白聽得暗暗佩服!「這位老夫人果然不愧是老於江湖,要言不繁。」「沒錯。」青衣人話說得極慢,聲調也極為陰冷,緩緩的說道:「不知歐夫人想不想聽?」老夫人道:「朋友請說。」

    青衣人道:「歐夫人可知在下為什麼要用毒針殺了劉一帖嗎?」

    老夫人道:「你說呢?」—青衣人沉聲道:「因為劉一帖和別人做了一筆交易,對方答應出三千兩黃金,收買貴門的『百草經』……」老夫人目中神光一動,問道:「是什麼人出這麼高的價錢一.」

    青衣人道:「這個恕在下無可奉告?」

    老夫人道:「那麼朋友殺他的目的又何在呢?」

    青衣人森然一笑道:「在下是為了阻止他們這樁買賣。」

    老夫人道:「朋友阻止這椿買賣,不惜出手殺人,總也有目的吧?」

    「歐夫人說對了。」

    青衣人森冷一笑道:「在下願意出五千兩黃金,向歐夫人收買此經。」

    站在一旁,好久沒有開口的羅五常忽然大聲道:「你不是也答應出三千兩黃金跟兄弟收買的麼!」他和劉一帖爭著保管『百草經』,原來也是為了三千兩黃金!

    青衣人回頭冷冷的道:「你手上並沒有『百草經』。」

    羅五常一張白淨圓臉脹得發紅,大聲道:「只要老哥支持兄弟,兄弟絕對可以取到『百草經』。」

    青衣人道:「支持你取到『百草經』,不如在下直接跟歐夫人談判。」

    羅五常佛然道:「談生意總有個先後,老哥過河拆橋,太不夠意思了。」青衣人冷然道:「你站在邊上去,交易談成了,少不得有你的佣金。」

    羅五常問道:「那有多少?」

    青衣人道:「一成,五百兩黃金。」

    「只有五百兩一.」

    羅五常似是嫌五百兩太少了,陪著笑道:「這樣好不?老哥再加一點,二成,一千兩。」青衣人道:「那要看歐夫人肯不肯答應呢?」

    「肯!肯!」羅五常瞇著眼,嘻的笑道:「大嫂為人一向四海,小弟抽二成回佣,沒有問題。」老夫人冷哼一聲道:「可惜老身沒有『百草經』。」

    青衣人乾笑一聲道:「歐夫人那是不肯了?」

    老夫人道:「老身沒有『百草經』,你要我拿什麼東西賣給你們?」

    青衣人大笑道:「歐夫人是藥王門掌門人的夫人,歐承基執掌藥王門四十年,歐夫人會不知道貴門『百草經』放在那裡麼?」老夫人道:「老身從不過問藥王門的事,拙夫藏在何處,老身不知道。」雲飛白暗哦一聲,忖道:「方纔劉一帖進入大廳之時,曾抬頭望著樑上得意的一笑,可見劉一帖是知道『百草經』藏在樑上的了,劉一帖若是不死,五千兩黃金的誘惑,他一定會說出來了。」主月衣人一雙友黯的眼神中,閃動著死灰般的光芒,沉笑道:「在下若是取出一件東西來,歐夫人大概就不會推說不知道了。」老夫人冷聲道:「朋友有什麼東西,比五千兩黃金還要貴重嗎?」

    「那當然!」

    青衣人道:「歐夫人看了白會知道。」

    他說話甚是緩慢,話聲一落,緩緩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個用古銅色鍛子包裡的小包,托在掌心,緩緩送到老夫人面前。老夫人目光一接觸到這古銅色的緞子,神色不禁大變,坐著的人似乎微微震動了一下,吩咐道:「翠兒,去接過來。」翠兒答應一聲,走前一步,伸手取過。

    老夫人又道:「打開來。」

    翠兒小心翼翼的把古銅色緞子小包,打了開來。

    雲飛白不知那小包中包的是什麼東西,探首瞧去,原來那塊古銅色緞子,不過尺許見方,好像是從衣襟上截下來的,裡面一層是香灰色的襯裡,包在這塊緞子中間的是二寸來長,略呈三角形一塊刀尖,雖已削斷,但在燈光之下,還閃閃發光,如果沒有削斷,應該是上好的一柄百練鋼刀。老夫人目光一注,身軀隨著起了一陣顫動,雙目一抬,凜然道:「拙夫是你們劫持去的?」青衣人翻了一下灰黯的眼珠,森然笑道:「歐夫人認出來了?」

    「拙夫身上穿的長袍,和他使的藥王刀,老身自然認得。」

    老夫人接著道:「老身是問拙夫怎樣了?」

    「不錯,這塊古銅色緞子是從貴門歐掌門人身上割下來的,這一截刀尖,也正是歐掌門人藥王刀的刀尖,在下送來,只是為了取信於歐夫人而已!」青衣人冷冷一笑,接著道:「但在下可以奉告歐夫人,歐掌門人目前還很好。」老夫人道:「你此話怎說?」

    青衣人徐徐說道:「在下說的是目前,以後如何,那要看歐夫人的了。」老夫人道:「你這話是威脅老身?」

    「那倒不是?」

    青衣人道:「在下是跟歐夫人來談買賣來的,只要歐夫人點個頭,不但奉上五千兩黃金,在下同時也可以保證歐掌門人安然歸來。」老夫人道:「朋友既是和老身談買賣來的,老身也想知道這出得起五千兩黃金的大老闆是誰?」青衣人道:「在下此來,就是代表咱們老闆,歐夫人和在下談就是了。」老夫人道:「你在九毒門中是什麼身份?」青衣人一呆,嘿然道:「歐夫人怎知在下是九毒門的人?」

    老夫人哼了一聲,才道:「是朋友那支毒針告訴老身的,此事關係拙夫安全,老身自然要知道朋友在九毒門中的身份,夠不夠和老身談判,說出來的話,夠不夠份量?」青衣人道:「在下既然奉命而來,自然夠份量了。」

    老夫人堅持道:「朋友要和老身談判,必須先說出你的身份來。」

    青衣人略現猶豫,才道:「五毒使者青字第一號,夠了吧?」

    老夫人搖頭道:「你只是秦妙香手下一名使者,能擔得了多少責任?」

    「歐夫人說對了!」

    又有一個人從廳外緩步走來上人身穿藍布長衫,臉色微黃,疏眉凹目,頰下一部連鬢蒼須,面含笑容,拱著手道:「兄弟大概夠資格跟歐夫人談買賣了。」雲飛白看到此人,心中不禁一動上人正是在白石山假冒瓊天逸士的藍杉人,只是他當時頰下是部黑鬚,如今變成了連鬢蒼髯。記得美婦人說過,他是南山十戾中的老二第五曦(第五是姓)。青衣人倏地回身喝道:「你是什麼人?」,第五曦嘿然道:「憑你還不配問老夫的名號。」

    「叮!」一支發藍的牛毛般鋼針,隨著他話聲,從他藍布長衫中滑落地上,他理也沒理,只是朝老夫人拱拱手道:「歐夫人,兄弟也出五千兩黃金,收買『百草經』,同時還可以保證把令夫救出來,歐夫人意下如何?」青衣人眼看自己打出的一支喂毒飛針,居然被對方護身真氣震落,心知來人武功極高,但他仗著九毒門的威名,並未把對方放在眼裡,冷哼道:「閣下膽敢和九毒門作對麼?」第五曦一揮手道:「老夫和歐夫人說話,那有你插嘴的份兒?」

    青衣人明明看他朝自己揮手,要待問避已是不及,砰然一聲,一個人像稻草人一般,被凌空摔出去一丈多遠,跌倒地上,一時竟然跌坐在地,再也站不起來。老夫人緩緩站起身來,朝翠兒吩咐道:「翠兒,你把這包東西放在案上,點上香燭。」翠兒聽得一怔,望望老夫人,叫道:「老夫人……」

    「你不用多說。」

    老夫人目含淚光,淒然道:「老爺子不回來,老身只有望他一角衣襟,一截斷刀,拜祭一番了。」雲飛白聽得一怔,暗道:「她丈夫未死,她如何要祭拜衣襟、斷刀呢?」第五曦怔怔的道:「歐夫人……」——老夫人道:「你不用多說。」

    第五曦道:「你丈夫落在九毒門手裡,只要你跟本門合作,本門保證把他救出來。」老夫人道:「現在一切都不用說了,老身要拜祭拙夫的一角衣襟、一截斷刀,有話請稍待再說。」

    第五曦望著她這一怪異行動,只好不說。

    這時翠兒已經在上首長案上,點燃起香燭、—老夫人上香之後,跪倒案前,忽然淚如雨下,喃喃的道:「老爺子,你死得好苦,九毒老魔就是為了咱們祖上傳下來有克制他的藥方!所以不肯放過你,你放心去吧,我會替你報仇的…:,」青衣人緩緩走近,冷聲道:「歐夫人,你這是做什麼?歐掌門人他……」「不用說了!」

    老夫人倏然站起,回過身去,這一瞬間,她本來白淨慈祥的臉上鐵青的可怕,雙目之中也隱射厲色,沉哼道:「九毒老魔雖已多年不出江湖,但你們的一貫作風,老身還不清楚嗎?你們劫持了老爺子,從他口中逼問不出『百草經』下落,才來找老身的,對麼?」青衣人道:「歐掌門人他雖在咱們手裡,但歐夫人點個頭,咱們立時可把歐掌門人送回來。」老夫人哼道:「如果老爺子無恙,留在你們手裡當人質,你們肯花五千兩黃金跟老身來買『百草紗』麼?你身上帶來了老爺子一截衣襟,一角斷刀,應該早拿出來,等到利誘不成,再用老爺子的東西來脅迫老身,足見老爺子已被你們害死了無疑……」青衣人道:「老夫人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難道我的想法不對?」

    老夫人凜然道:「我不妨告訴你,老爺子這柄藥王刀,是藥王門掌門人之刀,刀在人在,刀毀人亡,現在你明白了吧?」育衣人被她說得微微一怔,說道:「這是歐夫人多心了。」

    老夫人冷厲目光從他身上轉到了第五曦的身上,說道:「沒有你們兩家相爭,大概不會把災禍延到藥王門來的了……」「大嫂,你點了百草香……」

    羅五常已有好久沒有作聲,這時忽然大叫一聲,拔足往廳門奔去。

    那知不知何時,兩扇高大的廳門,已經悄無聲息的關上了。

    羅五常似是已無暇拔閂開門,一個身子猛然朝廳門上撞去。

    如若以他的一身武功而言,這兩扇廳門,就是再結實,也會被他這全力一撞,撞了開來,但他撞上廳門,只發出「砰」的一聲輕響。

    這響聲並不是廳門被撞發出來的,而是他身子撞上廳門發出來的。(這兩者粗看起來,似乎毫無區別,實則完全不同,如果身子撞在木門上,木門一定會發出「蓬」然大響,如令廳門沒有聲音,這聲「砰」的輕響,聽去結結實實,自然是他身上發出來的了。)顯得這兩扇廳門,非常結實,而且是在外面加了閂,羅五常撞上去的人,被震得後退了兩三步,一張圓臉都被撞得綻起了青筋,目光狂亂,大聲道:「鐵門,這是鐵門……」他突然轉過身子,奔到了老夫人跟前,連連作揖道:「大嫂,小弟和大師兄是同門兄弟,大嫂,你就是要點燃百草香,也該放小弟出去啊!」他這幾句話,已經幾近裒求!

    雲飛白聽得大奇,暗道:「不知他口中的『百草香』究是何物,看他神情這般惶急,想必十分厲害了。」老夫人沉聲道:「老爺子不幸為九毒門所害,你既與他有同門之誼,就該替你大師兄報仇。」羅五常連連拱手道:「是,是,小弟自然要為大師兄報仇,但望大嫂……」「那很好!」

    老夫人深沉一笑,伸手一指青衣人,冷冷的道:「他是九毒觀音秦妙香手下五毒使者第一號,你先去把此人給我殺了。」羅五常望望青衣人,然後說道:「殺了他,大嫂就答應放小弟出去了?」他好像對放他出去,看得比什麼都重要,這一來雲飛白頓時起了戒心,『百草香』,莫非會是什麼毒香不成?想到毒香,鼻子也隱隱聞到一股梅花香味,不覺探手入懷,取出一粒瓊天逸士送給自己的『解毒丹』,迅速納入口中。老夫人口中「嗯」了一聲。

    羅五常摸出一顆藥丸,丟入口中,突然一聲輕吼,揉身直上,左拳猛出,向青衣人擊去。青衣人冷冷哼道:「羅五常,你找死。」

    喝聲出口,待得對方左拳離胸口半尺光景,身子已向左轉成弓箭步,兩臂先變成鉤手,再平舉反擊而出。他這一出手,拳法穩練,招式鋒銳,大有凝如山嶽之勢!

    老夫人看得一怔,忖道:「此人使的怎麼會是少林招式?」

    羅五常一聲不作,雙手忽拳忽掌,快打快踢,形同拚命一般,連攻了十幾招之多。那青衣人先前幾手,出勢沉猛,看似羅五常絕非他的對手,那知只不過幾招工夫,竟然一招不如一招,功力似在逐步減退!第五曦卻在此時,身形一晃,直向老夫人前面欺去。

    「嗆」!翠兒迅快的掣出長劍,一下攔在老夫人面前,叱道:「你要做什麼?」第五曦道:「姑娘站開些,老夫有話要問問歐夫人。」

    翠兒道:「有話請說,老夫人聽得見。」

    第五曦道:「歐夫人點燃的『百草香』,可是暗置了散功藥物麼?」

    老夫人沉笑道:「不錯,老身為了自保,只好如此。」

    第五曦手掌一攤,沉聲道:「拿來。」

    老夫人道:「你要什麼?」

    第五曦道:「自然是百草香的解藥了。」

    老夫人聽得不覺發出一聲冷冷笑聲。

    第五曦道:「老夫想不出歐夫人有什麼好笑的。」

    老夫人道:「百草香集一百種草藥製成,只要聞上一絲,專消人身元氣,和散功毒有異曲同工之效,只是散功毒尚有解藥,百草香無藥可解,但只要出了這座大廳就好,毋須解藥。」所以她要關上廳門。

    羅五常因對方功力減退,他精神大振,口中沉笑一聲,右手突出,寒光一閃,手中已多了柄匕首,朝青衣人左肋直送過去。青衣人臉色一變,倏然後退。

    羅五常揉身急上,匕首疾沉,向下劃去,一招若是給他劃上,青衣人就得開膛剖腹。但羅五常匕首還沒劃下,口中大叫一聲,往後連退了兩步,原來他手背上赫然釘著一支比牛毛略粗黑色的毒針,那自然是青衣人打出來的了。羅五常毫不思索,突然把匕首交到左手,一下把自己一隻右掌切了下來,鮮血泉湧,痛得他額上綻出黃豆般大的汗珠,往臉上直淌,他左手迅快翻起衣襟,取出了一個小瓶,用牙齒咬開瓶塞,把藥丸倒入口中,嚼爛了敷在創口之上。藥王門配製的藥,果然靈效無比,立時就止住了流血。

    青衣人打出一支毒針,也並未追擊,同樣迅快的從懷中取出藥丸,納入口中,站立原地,一動不動,敢情他發覺不對,服的自然是解藥了。雲飛白心中暗道:「自己尚幸預先服了一顆藥,只不知能不能解百草香之毒?」只聽第五曦道:「那麼歐夫人快叫人去把廳門打開。」

    「笑話!」老夫人沉笑道:「老身若要輕易打開廳門,那就不用點燃百草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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