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七劍 正文 第十二章 毒如蛇蠍
    宮如玉格格嬌笑,道:「黑鳳婆的門下,會是男的?你呀,真是少不更事!」

    南振岳想起自己和龍兄弟一路同行,許多地方,果然可疑,譬如投店,他總要兩個房間,譬如換衣服,他總要關上房門,譬如……宮如玉瞧他沒有作聲,接著笑道:「你現在可相信了吧?」

    南振岳紅著臉道:「你說的也許是的,只是在下並沒注意,她人呢,你們到底有何圖謀?」

    宮如玉冷笑道:「一提起她,你就急成這樣子,我不是帶你去了麼?」

    中午時分,馬車在一個鎮甸上停了下來。

    宮如玉、南振岳相繼下車,走進一家酒館,宮如玉叫了許多酒菜,和南振岳有說有笑的吃喝,形跡甚是親密。

    在旁人眼裡,或許會把這一對少年男女,當作是新婚不久的兩小口子!

    南振岳心中有事,感到有些坐立不安!

    第一、東海龍王曾經一再叮囑,叫他不可「打草驚蛇」,那裡知道無巧;不巧,一下就遇上宮姨娘,暴露子身份,如今一路跟著她準備單獨進入虎窟裡去。

    第二、東海龍王臨行時交給他的一張密柬,上面不但記載的是幫中最機密的暗號,而且還有各地聯絡之處,龍門幫勢力,遍及長江流域,到處都有他們開設的店舖,可以傳遞消息。

    但南振岳從沒在江湖上走動,路頭不熟,這一路行來,根本不知已經到了什麼地方?何況又有宮姨娘在旁,無形之中,行動受了監視。

    只是他藝高膽大,心想:既然無法傳遞消息,也就算了,反正自己已經隨著宮姨娘走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也就不以為意。

    兩人匆匆吃畢,繼續上車趕路。

    南振岳經過這一夜半天的時間,和宮姨娘倒也談得極熟了,漸漸他對宮姨娘的觀感,也有了轉變。

    除了昨晚初見面時,她眼神狠毒,出手稍嫌毒辣,但處久了,覺得她為人卻似乎不壞。

    當然,這只是他江湖經驗不足的看法罷了!

    他幾次藉機想探訊她們來歷,宮如玉只是笑而不答,把話題岔開。

    南振岳暗自好笑,你既然領我來了,到了地頭,還怕不知道你們底細?傍晚時光,車子行經之處,人煙漸稀,遠山連綿,路面也高低不平,車身顛簸得甚是厲害。

    宮如玉柳眉微皺,一手掀起簾子,探出頭去,問道:這是什麼地方了?」

    趕車的僳悍大漢連忙回道:「這裡是大沙坪,再過去叫做青山口。」

    宮如玉沉唔一聲,又道:「附近可有宿頭嗎?」

    趕車的大漢聽得一怔,忙道:「這一帶,都是山村人家,宿頭已經過去,小的該死……

    因為大姑沒有指示,只當是要連夜攢程。」

    南振程聽得暗暗冷笑,心中忖道:「你們這一問一答,想來只是為了要夤夜趕程,怕自己提出打尖的話來,才故意錯過宿頭,作為借口而已!」

    只聽宮如玉冷哼一聲道:「該死的東西,還不停車?」

    趕車大漢連聲應「是」,勒住馬頭。

    宮如玉吩咐道:「替我打起簾子。」

    趕車大漢抹著額上大汗,小心翼翼的捲起車簾。

    宮如玉又道:「把韁繩給我。」

    趕車大漢雙手遞過韁繩。

    宮如玉接到手上,抬臉問道:「你可知道他是誰麼?」

    趕車漢子臉色一變,恭身道:「小的不知道。」

    宮如玉又道:「早晨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趕車大漢身上一顫,登時面如死灰,顫聲道:「小……小的一句也沒有聽到,沒有……」

    宮如玉道:「很好!」一抖手,鞭子挺得筆直,快若閃電,朝趕車大漢當胸點去!

    南振岳坐在她右首,先前還不知她會向趕車的驟下殺手,睹狀大驚,急忙伸手格去,口中喝道:「你……」

    宮如玉手上鞭子,雖被格的一歪,但是已經遲了一步,只聽一聲悶哼,趕車大漢一個身子,撲的往後倒去!

    南振岳一躍下車,蹲到趕車大漢身邊,那大漢已被宮如玉一鞭點中「心坎」死穴,氣絕而死。

    這下直瞧得南振岳雙目幾乎冒出火淶,虎的站起身子,厲聲喝道:「你這是幹什麼?」

    宮如玉瞧他滿臉怒容,不禁微微一怔,道:「你幹麼對我發這麼大的脾氣?」

    南振岳怒道:「為了一點小事,你居然無緣無故的對一個下人,驟下毒手,你當真稱得上艷若桃李,毒如蛇蠍!」

    宮如玉格格嬌笑,道:「龍少俠,江湖上的事,你知道的還少,許多人,你不殺他,他就會殺你。」

    南振岳依然怒道:「對付敵人,你說的也許不錯,但他是你手下趕車的人……」

    宮如玉不待南振岳說完,接口道:「他死的並不冤枉,因為他是替你死的!」

    南振岳愕然道:「你此話怎說?」

    宮如玉忽然歎了口氣道:「早晨你在我車中說的話,他自然全聽到了,我給你解藥,萬一他回去之後,露出口風,我還能活命嗎?」

    南振岳怔道:「你是殺人滅口?你們到底是些什麼人?」

    宮如玉搖頭道:「你不用多問,我是為了你……」

    說到這裡,忽然抬頭道:「好了,天也黑了,你快上車吧!」

    南振岳嘿了一聲,抽出長劍,就地挖了個土坑,把趕車大漢的屍體埋了。

    這一耽擱,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南振岳縱上車前的座位,從宮如玉手上接過馬韁,回頭道:「我們該朝哪裡走?」

    宮如玉微微一笑,沉吟道:「再過去是青山口,這附近幾十里,只怕找不到宿頭了。」

    南振岳沒再作聲,一抖韁繩,駕車前行,經過青山口,只是幾家稀稀落落的草寮,山居人家早已熄了燈火,自然無法投宿。

    又趕了七八里路,前面左側一處山林之間,似有燈光。

    南振岳回頭道:「姑娘可知前面是什麼地方了?」

    宮如玉聽他叫自己「姑娘」,芳心禁不住一喜,抬眼望望,說道:「這條路,我晚上沒有走過,再過去,好像是塘頭坑,那還在前面,這裡就不知道了,既有人家,我們不如借宿一宵再走。」

    南振岳口中不說,心中暗暗哼道:「你既不認路,幹麼要對一個趕車的驟下毒手?」

    帶轉韁繩,直向燈光奔去。

    這段路,差不多也有兩三里遠,馳到林前,卻是一片宅院!

    燈光就是從院中透出!

    這座大宅院,雖是一片平房,但四周圍著一道高牆,兩扇高大的黑漆大門,倒也頗為壯觀!

    南振岳跳下車去,走到門前,伸手拍了幾下。

    大門開處,走出一個老蒼頭模樣的人打量了南振岳一眼,瞧到門前還停了一輛馬車,微微一怔,沒待南振岳開口,含笑點頭道:「尊客想是錯過了宿頭?」

    南振岳連忙拱手道:「正是如此,老丈可否行個方便。」

    老蒼頭又望了車上的宮如玉一眼,道:「尊客還有女眷?容老朽請示了少主人,再來迎迓。」

    南振岳拱手道:「那麼有勞老丈。」

    老蒼頭回身進去,沒多一會。

    只見從門內匆匆迎出一個黃衫青年,朝南振岳拱拱手道:「歡迎歡迎,兄台和寶眷快請裡面坐。」

    南振岳舉目瞧去,那黃衫青年,年約三十出頭,人品長得相當俊逸,修眉星目,舉止斯文,似是一位讀書之人,當下連忙還禮道:「驚擾兄台,心實不安。」

    黃衫青年敞笑道:「那裡那裡,嘉客臨門,兄弟歡迎還來不及呢!」

    說著連連肅客。

    南振岳、宮姨娘相偕進入莊院,在廳上落坐。

    黃衫青年拍了一下手掌,回頭道:「奉茶。」

    堂後立時走出一名青衣使女,手托銀盤,分別送到兩人面前,正待退下。

    黃衫青年道:「替我吩咐廚下,趕快準備酒菜送來。」

    青衣使女領命退下。

    南振岳一拱手道:「在下還沒有請教兄台貴姓?」

    黃衫青年答禮道:「兄弟楊文治,兄台呢?如何稱呼?」

    南振岳道:「在下姓龍,草字振南。」

    楊文洽目光一轉,朝宮如玉道:「這位是兄台……」

    宮如玉不待南振岳開口,接著道:「他是我兄弟。」

    楊文治道:「原來是賢姊弟,兄弟失敬。」

    說話之時,那青衣使女已在廳上擺好三付杯筷,一會工夫,端上酒菜。

    楊文治起身道:「賢姊弟寵臨,山居簡陋,準備不及,一些粗餚水酒,聊盡地主之誼,只好請兩位將就著用吧!」

    南振南拱手道:「楊兄太客氣了,在下姊弟夤夜打擾,心中已感不安,怎好再叨盛饌?」

    大家謙讓了一番,分賓主落坐,青衣使女舉壺替三人斟滿了酒。

    楊文治將酒杯一舉,道:「野味山釀,賢姊弟請嘗嘗山野風味吧。」

    說罷,舉杯就唇,一飲而盡。

    南振岳眼看桌上放著的七八盤菜餚,有熏山雞,烤野兔,鹿脯,羊羔,和山上的鮮菰,竹筍,不但熏的烤的,香味撲鼻,就是那些蔬菜,也清鮮異常,真個使人饞涎欲滴!

    連忙也舉起酒杯,和楊文治對乾了杯。

    楊文治目光一亮,大笑道:「原來龍兄也是海量,哈哈,酒逢知己乾杯少,來,來兄弟再敬龍兄一杯!」

    舉杯一飲而盡,然後笑道:「此酒乃是寒莊自種高梁,和山後甘泉,配以八種名貴藥材,釀製而成,入口稍嫌味烈,但立即轉為余甘,香留齒浹,龍兄可曾察覺?」

    宮如玉目光冷峻,瞧了楊文治一眼。

    南振岳因主人慇勤勸酒,又和他對乾了一杯。

    仔細品嚐,果然餘味芬芳,甘留齒牙,不由讚道:「果然好酒!」

    青衣使女又替他斟滿了酒,南振岳方要辭謝。

    楊文治已經端起酒杯,又道:「龍兄儀表不俗,兄弟極思一表親近,寒莊無以為敬,這三杯酒,只是聊盡寸意,龍兄推卻不得!」

    南振岳道:「承蒙楊兄謬推知己,在下實在不善飲酒,只怕不勝酒力了。」

    楊文治大笑道:「龍兄盡可放心,此酒後勁,並不厲害,但飲無妨。」

    南振岳只覺盛意難卻,只又把面前的酒乾了。

    楊文治臉上頗有得意之色,南振岳也只當主人生性好客,並不在意。

    這三杯酒,到了肚中,先前,感覺有些頭昏腦脹,過了一會,酒意漸漸消失,也就好了,對主人後勁不烈之言,更是深信不疑。

    兩人縱聲談笑,賓主歡洽。

    但楊文治的眼光,卻不時的注意著南振岳的舉止動靜,漸漸他似乎有點坐立不安之狀,有意無意,偷偷的朝宮如玉望去。

    宮如玉臉色冷峻,連看也沒看他一眼。

    楊文治更是如坐針氈,連額上也綻出汗來,不時舉手拭著汗水。

    飯後,下人們撤去杯筷。

    楊文治才吁了口氣,起身道:「龍兄姊弟兩位,不是俗客,請到書房待茶。」

    說著,當先引路,領著兩人,進入書齋。

    這間書房果然佈置幽雅,玉軸牙籤,琳琅滿目。

    檻外是一個小小庭院,左首一座小巧玲瓏的假山,和一個石砌小池,兩邊放著不少盆栽花木。

    屋中四角,掛著四盞紗燈,此刻點上紅燭,照得一室通明。

    青衣使女替三人砌上香茗。

    南振岳目光瞥過,瞧到案上放著一張七弦古琴,桐色斑剝,蒼古可愛,不覺多看了一眼。

    楊文治微微一笑,說道:「龍兄,想必也雅好此道,這是寒家祖傳之物,還值得一觀麼?」

    南振岳道:「慚愧得很,在下只是一個武人,對彈琴一道,十足是門外漢。」

    楊文治大笑道:「龍兄客氣,古人琴囊劍俠,原是隨身之物,龍兄身佩長劍,正是少年俠士,可惜兄弟不諳武事,但頗想一睹龍兄擊劍之術。

    不揣愚味,先替龍兄賢姊弟彈上一曲,以娛嘉賓,再看龍兄演劍,也正是拋磚引玉之意!」

    說到這裡,便自坐了下來。

    青衣使女連忙走近案前,在一隻精緻的古銅香爐中,熱起一爐香來。

    楊文治端身正坐,道了聲:「兄弟獻醜!」

    手指一按一勾,發出「叮咚」清響!接著「叮叮咚咚」的彈了起來。

    琴聲由緩轉快,再由快轉緩,當真是松間風入,石上流泉,清音悠揚,聲韻柔和,薰風解溫,使人有隨著琴音,悠然忘我之感!

    爐中清煙,裊裊飄散,縷縷幽芳,直沁心脾!

    宮如玉一手托著茶盞,一手支頤,敢情她也為琴聲吸引,柳眉倏挑倏蹙,臉上神情,好像甚是複雜。

    南振岳似乎已被琴聲所迷,閉著眼睛,正在靜賞清韻!

    不,他已經渾然入睡,頭顱慢慢地垂了下來!

    琴聲戛然而止,餘音裊裊……楊文治傲然一笑,朝宮如玉拱拱手道:「此人如何處理?

    大姑乞示。」

    宮如玉冷冷的道:「少莊主琴藝不凡,只是此人內功深湛,還須防他有詐。」

    楊文治大笑道:「大姑放心,兄弟一闕『迷神曲』,雖然僅得家伯三成火候,遇上定力較深的人,還不易入迷,但一爐神香,只須聞上一點,縱使他銅鑄鐵澆,也非昏睡上六個時辰不可!」

    宮如玉冷笑道:「少莊主方才不是在酒中放了『化功散』?」

    楊文治道:「說來真是怪事,『化功散』藥力驚人,常人只須喝上一口,骨軟筋酥,十二個時辰之內,可說武功全失,這廝連喝三杯,竟會絲毫無事!因此兄弟只好再用『迷神香』—試……」

    他說到這裡,發現宮如玉臉情冷漠,似有不耐之色,連忙倏然住口。

    宮如玉直等他住口不說,才抬手道:「先搜搜他身上。」

    楊文治朝身旁侍立的青衣使女微微點頭。

    那青衣使女立即走了過去,在南振岳身上仔細搜索了一陣,摸出一封密柬,一面金牌,另在他袖中取出一幅小小黃綾立軸,一併送到兩人面前。

    宮如玉取過密柬,只瞧了一眼,就冷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楊文治道:「這就是龍門幫各地分舵的名單了?」

    宮如玉道:「這上面雖然只有湖南一部,但對我們來說,已經夠了!」

    隨手取起立軸,一面又道:「龍門幫各地爪牙,列為極端機密,只有公孫敖和管全幫人事的中壇壇主知道,為了這張名單,咱們……」

    她一邊說話,一邊緩緩打開立軸,話還沒說完,目光一瞥,瞧到黃綾上裱背的是一隻白紙剪成的手掌,掌心朝天,托著一座金色七級寶塔,臉上神色一變,口中忍不住驚啊出聲!

    楊文治道:「這是托塔天王的信符!」

    宮如玉凝重的道:「奇怪,他身上怎會有總護法的信符?」

    忽然起身道:「此事關係不小,我馬上得向老太請示才好!」

    楊文治立即朝青衣使女吩咐道:「快去挑一頭靈鴿侍候!」

    XXXXXX。

    通城,地當湖北,湖南,和江西三省交界,東南為幕阜山脈,原是偏僻山縣。

    北大街,是城中最熱鬧的一條街了,左首一條巷內,有一座院子,五間兩進,大門前掛了一塊白銅招牌,寫著「三江鏢局分局」字樣。

    平日裡大門難得開啟,有人進出,都是從右側一道角門通行。

    這天上午,大門前來了一位紫臉漢子,他明明瞧到角門開著,卻直詣大門,舉手敲了幾下。

    分局裡立時有人從角門走出,那是一個束著板腰帶的大漢,迎著他含笑問道:「朋友找誰?」

    紫臉漢子瞧也不瞧他一眼,面對大門,仰臉道:「到這裡來,會是找誰?」

    大漢聽得一怔,道:「你是找吳爺來的?」

    紫臉漢子道:「誰找你們吳爺?」

    那大漢又是一愣,奇道:「朋友不找吳爺,那是找什麼人?」

    紫臉漢子不耐的道:「我是找你們三江鏢局來的。」

    大漢笑了笑道:「那麼朋友就是找吳爺了,吳爺是咱們這裡的分局主。」

    他一面彎著腰抬抬手,又道:「朋友請!」

    紫臉漢子依然仰著臉道:「這不是門?」

    那大漢陪笑道:「朋友原諒,咱們平日都是從角門走的,沒事,就不開大門。」

    紫臉漢子突然迥目道:「你怎知我沒事?」

    那大漢和他目光一對,只覺這人的眼光,亮得幾乎像電閃一般,心頭吃了一驚,不自禁地往後退了兩步,愣道:「這……」

    紫臉漢子叱道:「告訴你,有大宗買賣上門,你們三江鏢局可是擔當不起,閉門不納?」

    那大漢聽到「三江鏢局可是擔當不起」這句話,心頭不禁有火,笑道:「朋友說笑了,三江鏢局南七北五,到處通行,沒有擔當不起的買賣。」

    紫臉漢子道:「那麼幹麼要關起大門來?」

    正說之間,從角門又走出一個四十來歲,鏢師模樣的人,大聲問道:「王大有,這位小哥找誰?」

    那大漢忙道:「施爺,你來得正好,這位朋友說有大宗買賣,要小的開大門進去。」

    那鏢師朝紫臉漢子打量了一眼,立即抱拳道:「在下施振義,小哥……」

    紫臉漢子朝他略為點頭道:「你們開了大門,有話到裡面再說。」

    施振義眼看這紫臉漢子不過三十出頭,生得儀表不凡,身穿一襲青羅長衫,腰間還居然掛著一柄長劍,飄著鮮艷奪目的鵝黃劍穗,神情極是倨傲,一望而知是位大有來歷的人,立即堆笑拱拱手道:「朋友請稍候,王大有,你還不快去開門了。」

    王大有道:「施爺,分局主交待過,只有……」

    施振義叱道:「少嚕嗦,快去開門。」

    王大有不再作聲,轉身從角門進去,打開兩扇大門。

    「朋友請!」

    紫臉漢子也不謙讓,昂首闊步,朝裡走去。

    施振義跟在他身後,進入大廳。

    紫臉漢子大模大樣的在上首椅子上坐了下來。

    施振義含笑道:「尊客高姓大名,有何貴幹?」

    紫臉漢子微微一笑道:「沒事。」

    施振義聽得一怔,他明明說有大宗買賣,非要從大門進來不可,到了裡面,卻說沒事?

    不由皺了一下眉道:「尊客不是說有宗買賣要交敝局……」

    說話之時,王大有端了一碗茶送來。

    紫臉漢子接過茶碗,隨手朝地上摔去,憤然道:「我說沒事,就是沒事。」

    「砰!」茶碗摔到地上,立時粉碎,茶葉茶水,濺了一地!

    施振義臉色一變,大笑道:「朋友是到敝局找渣來的了?」

    紫臉漢子曬道:「一個茶碗,值得幾分?」

    施振義聽得有些驚了,揮揮手,令呆在一旁的王大有出去,一面目注紫臉漢子,說道:

    「一隻茶碗,原也值不了幾文,但貴客在敝局打碎茶碗,這價值就不止幾文了。」

    紫臉漢子道:「你說多少?」

    施振義三個指頭一伸,道:「三錢三。」

    紫臉漢子目光流動,也立即伸出三個指頭,翻履了一下,敞聲笑道:「沒有三錢三,還能過長江?」

    施振義暗暗一驚,來人還得出幫中切口,有資格奉命外出,少說也是五壇名下香主身份。

    但眼前這人最多不過三十掛零,居然當上了香主?心念疾轉,立即臉容一肅,躬身道:

    「屬下通城副分舵主,請示香頭方位?」

    他這話就是問來人是那一壇香主。

    紫臉漢子淡淡一笑,道:「乙木。」

    施振義聽得大駭,對方如果回說「甲乙屬木」,那就是東壇壇下香主,如今對方回說「乙木」,這是副壇主身份了!

    他身為通城分舵副分舵主,自然早已聽說幫中有一位連闖三關的新任副壇主龍振南!

    但做夢也沒想到就是眼前這位紫臉朋友。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不,不敢相信的該是自己眼睛,恁地年輕的副壇主!

    但他已經不敢抬頭多看了,抱著雙拳,一躬到地,惶恐說道:「屬下該死,不知副壇主駕到,多多失禮。」

    紫臉漢子大笑道:「施兄不可多禮,兄弟龍振南,有緊急之事,要和分舵主一談。」

    自稱龍振南,當然就是南振岳了!

    施振義這才直起腰來,道:「吳分舵主出去了不多一會,屬下立時著人去請,副壇主且請寬坐。」

    南振岳道:「施兄請。」

    施振義匆匆告退。

    不到頓飯工夫,從門外走進一個年約五旬左右,身材魁梧的黑臉老者,他身後一人,正是施振義!

    這老者當然就是三江鏢局通城分局分局主,龍門幫通城分舵分舵主烈火鉤吳大椿了!

    只見他一腳跨進大廳,瞧到南振岳似乎也微微一怔!

    這當然也是驚訝這位副壇主實在太年輕了!

    一面立即抱拳道:「屬下吳大椿迎迓來遲。」

    南振岳連忙起身還禮道:「吳大哥好說,兄弟久仰得很。」

    烈火鉤吳大椿心中暗喜,這雖然是一句江湖上的應酬話,但出自總舵副壇主之口,份量自然不同。

    「副壇主過獎!」

    烈火鉤奕奕雙目,左右一瞥,躬身道:「此地不是談話之所,副壇主請裡面坐。」

    說著立即側身領路,陪同南振岳進入密室,隨手掩上木門。

    三人才一落坐,南振岳左手一伸,掌中攤出·一面燦然金牌,那正是龍門幫副壇主證明身份之物!

    烈火鉤吳大椿和施振義立即躬下身去,重新行禮道:「屬下參見副壇主。」

    南振岳收起金牌笑道:「兩位老哥不可多禮,兄弟取出此牌,不過是證明兄弟身份罷了。」

    烈火鉤吳大椿道:「副壇主駕臨,不知有何差遣?」

    南振岳莊容道:「兄弟奉幫主之命,追緝敵蹤,因與貴舵相距最近,故特地趕來,請求吳老哥鼎力賜助。」

    烈火鉤吳大椿道:「龍副壇主用得著屬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屍南振岳微微一笑道:

    「兄弟有一件極關重要的密函,必須面呈幫主,要請吳老哥親自一行。」

    吳大椿躬身道:「屬下遵命。」

    南振岳道:「此事關係本幫至鉅,吳老哥必須即刻起程。」

    吳大椿聽說關係重大,必須面呈幫主之言,立即點頭道:「屬下遵命。」

    一面回頭道:「施兄,要他們備馬。」

    施振義答應一聲,匆匆走出。

    南振岳又道:「此刻已是已末午初,吳老哥必須在今晚趕到總壇,面謁幫主,辦得到嗎?」

    從通城赴君山,少說也有兩百里路程,吳大椿想了想,毅然道:「屬下遵命。」

    他一連說了三句「屬下遵命」,正是表示對上級恭敬之意。

    南振岳滿意的點點頭道:「好,那麼就偏勞吳老哥了!」

    說到這裡,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封密柬,遞過去。

    吳大椿起身接過封柬,鄭重的藏到貼胸之處,一面抬頭道:「龍副壇主還有什麼吩咐麼?」

    南振岳也站起身子搖搖頭道:「沒有了,只是此函干係重大,吳老哥千萬小心,遺失不得,也耽誤不得!」

    吳大椿道:「龍副壇主但請放心,屬下記住了。」

    南振岳拱拱手道:「兄弟另有急事,也要走了。」

    說完飄然朝門外走去。

    吳大椿恭送南振岳走後,那敢耽擱,也立即縱身上馬,兼程朝君山趕去!

    這一去,卻引起了江湖上譎詭離奇的軒然大波——

    清心居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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