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縷甲-秋水寒 正文 第三十一章
    紀若男目光一注,看到地上坐著神情委頓的九毒寡婦閻九婆,口中不覺驚奇的咦了一聲道:「原來是閻婆婆!」

    聞天聲也看到黑煞神苗飛虎,似是被制住了穴道。回頭朝柳飛絮道:「你師傅不知受什麼人的指使,一直脅迫老夫,交出雲龍十八式擒拿手法……」

    徐少華道:「師傅就是他劫持的嗎?這惡賊不但取去弟子身上金縷甲,還殺害雲龍山莊四十餘口,弟子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聞天聲聽得身軀陡然一震,張目問道:「少華,你說什麼?」

    他還不知道雲龍山莊的變故!

    徐少華俊目之中,忽然有了淚光,說道:「爹和莊上四十餘口,都是這惡賊下的毒手……」

    「什麼?」聞天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急問道:「二師兄遇害了,二師兄會被他殺害?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少華,你……說得詳細一些!」

    他話聲顫抖,兩行老淚忍不住順腮流了下來。

    徐少華用衣袖拭了下眼淚,就從那天師徒二人在山神廟過夜,自己醒來,天色已經大亮,發現穿在身上的金縷甲不翼而飛。

    後來發現師傅也無故失蹤,自己如何趕回雲龍山莊,爹和莊中四十餘口,都死在「黑煞掌」下,詳細說了一遍。

    聞天聲聽得鬚髮戟張,目皆欲裂,切齒道:「這些都是苗飛虎干的嗎?」

    徐少華點著頭道:「這惡賊方才都承認了!」

    賈老二搖著手,說道:「馬陵先生、少莊主,你們不用急,咱們有的是時間,不妨一個一個的問,不怕他們不從實招來。」說到這裡,伸手一招道:「胡老四、余老六、你們先把這個獨眼道士弄過來。」

    胡老四、余老六答應一聲,兩人一左一右,挾起苗飛虎,忽然發覺他身子僵硬,有如死屍,不禁同時「咦」出聲來!

    胡老四腳下一停,抬頭道:「賈總管,人已經死了!」

    「你說什麼?」賈老二聳起雙肩,倏地站起,走到苗飛虎面前,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鼻孔前試了試,搔搔頭皮,說道:「奇怪,他果然死了,這是怎麼一回事,方纔還明明活著,你們兩個怎麼看守的?」

    徐少華和史琬、賈老二迎出去的時候,就是要胡老四兩人守著他們的。

    胡老四急著道:「屬下兩人沒有離開過,屬下一點也不知道,他們根本沒有什麼動靜,怎麼……」

    「他們都被點了穴道,自然不會有什麼動靜!」賈老二啊了一聲道:「不好,有人殺他們滅口!」

    急忙一個轉身,快步走到閻九婆、甘逢春、侯如海三人面前,俯著身子,逐一看去,口中叫道:「完了、完了,咱們白忙了一場,竟被狗娘養的乘虛而入,殺了他們滅口,小老兒這不是陰溝裡翻船,栽得有多冤枉?」

    紀若男道:「他們都死了?」

    「不死還會叫做滅口?」賈老二雙手一攤,無可奈何的道:「看,這四個人死得多冤枉?賣主求榮,還自以為是新主人的功狗!哪知他們主人眼裡,看得比四條狗還不如,只是四隻小螞蟻,一根手指就把他們捺死了。」

    聞天聲道:「不知他們是怎麼死的?」

    賈老二手掌一攤,說道:「就在這裡,四支小針兒,沒入胸口,那還有命?」

    他手掌心,赫然橫著四支細如牛毛的毒針!

    聞天聲看得暗暗震驚不止,四支毒針既已沒入四人胸口,他只攤了下雙手,就神不知,鬼不覺的到了他掌中,這份神功,若非親自看到,任誰也不會相信!

    紀若男失聲道:「會是黑煞針!」

    「黑煞針有什麼稀奇?」賈老二聳著肩道:「你們有,人家也有!」

    紀若男望著他問道:「你說的是什麼人呢」」

    「小老兒怎麼會知道?」賈老二道:「小老兒若是知道,就不會讓他殺人滅口了。」

    「我知道。」藍如風道:「一定是那個姓孟的老虔婆,走,咱們找她去!」

    「嘻嘻!」賈老二笑道:「不論是誰,這人下手殺了四個人,還會等著讓你去找?天底下有這樣笨的人?」

    藍如風道:「依你那該怎麼辦?」

    「不用怎麼辦。」賈老二道:「事情總有個頭兒,咱們慢慢的找就是了,後天就過年了,咱們不如回長安居去,好好的過上個年。」

    紀若男道:「你說我爹落在人家手裡,如今閻九婆一死,去問誰呢?」

    「自然問小老兒了。」賈老二指著自己鼻子,嘻的笑道:「小老兒剛才不是說事情總有個頭兒嗎,且等過了年,大家一起去找不好嗎?這兩天,做官的封了印,做生意的也都封了櫃,咱們不能封嘴,總得找個有吃有住的地方。

    再說過年要祭祖,咱們少莊主雖然不曾手刃親仇,但獨眼道士總是他抓住的,現在他自食惡果,也可說報了一小部分的親仇,自該向老莊主祭奠一番,所以小老兒提議回長安居去,就一點也沒錯了。」

    徐少華道:「不錯,我去把這惡賊的心剜出來,奠拜我爹和莊中四十餘個遇害的在天之靈……」

    說著鉻的一聲,拔出劍來。

    「他哪裡還會有心?」賈老二搖著手道:「少莊主不用費事了。」

    徐少華切齒道:「這惡賊一死不足以蔽其辜,我剜出他的心來,有何不對?」

    「是沒有不對。」賈老二道:「少莊主去看看就知道了。」

    紀若男道:「大哥,賈總管說得不錯,『黑煞針,所含劇毒,能消蝕骨肉,這四人被毒針打中心窩,已有一盞茶的工夫,只怕臟腑早已被劇毒腐蝕了。」

    「小老兒就是這個意思!」

    賈老二連連點頭,接著說道:「這裡沒有咱們的事了,咱們還是走吧。」

    聞天聲一直沒有說話,他先前對賈老二有些看不順眼,但自從徐少華告訴他,賈老二是黃山不醉翁的門人之後,他細看賈老二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果然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

    看他外表,嘮嘮叨叨,毫不起眼,實則每一句話,都含著深意!

    譬如用「黑煞針」殺害苗飛虎四人的兇手,他口中雖說不知道,但他似乎知道這兇手的幕後主使人是誰了。

    譬如說紀若男的父親落在人家手中,他似乎也猜到了幾分,只是沒有明說而已!

    這一情形,像徐少華等這幾個年輕人,閱歷不夠,自然不易聽得出來,但如何瞞得過自己的眼睛?少華有這樣一個總管替他出主意,實是天大的機緣!心中想著,隨即附和道:

    「賈總管說得也是,眼前就要過年了,不易找得到落腳的地方,他既和長安居熟悉,就到長安居去住上幾天再走不遲。」

    「嘻嘻,馬陵先生還不知道呢?」

    賈老二聽到他附和自己的意見,自然十分高興,尖笑道:「咱們這裡,有長安居的小老闆,小老兒還是沒上任的大掌櫃,還有兩個是現任的大掌櫃、二掌櫃,別說住幾天,就是住上十年八年,也不用花上一個銅錢。」接著催道:「大伙走吧,馬陵先生已經同意到長安居去過年了,咱們還待在這裡作甚?」

    聞天聲看了四具屍體一眼,說道:「這四具屍體要不要埋了再走?」

    「這個不勞咱們動手。」賈老二聳著肩道:「桃花宮多的是人手。」一面抬手道:「馬陵先生,你請!」

    一行人離開桃花宮,趕到廬州,天色已經大亮,王天榮請大家先上二樓貴賓室休息,一面催著夥計快去燒水沏茶,一面又要廚下快準備早點。

    賈老二等他回上來,就一把拉著他走到邊上,低聲說道:「王老八,你可是這裡現任的大掌櫃,快去吩咐王帳房收拾六間上房,好給大家休息,還有,嘻嘻,小老兒趕了一夜路,還需要什麼,你應該知道吧?」

    王天榮現在對這位總管,當真佩服得五體投地,連聲應道:「知道,知道,你老不用吩咐,屬下也會辦好的。」

    說完,又匆匆往樓下而去。

    一回工夫,又三腳兩步的奔了上來,朝賈老二道:「回總管,這裡八間上房,有三間住了客人,只有五間空著,那三個客人都是老主顧,不好讓他們騰出來,要請總管多多包涵……」

    接著又壓低聲音道:「你老和屬下兄弟,還有胡老四他們,一起住在樓下,你老一個人住一間,屬下已要夥計挑了兩壇二十年陳的紹興送到你老房裡去了。」

    「五間就五間。」

    賈老二聽說已有二十年陳的兩壇紹酒送到房裡去了,不由得滿心歡喜,點著頭道:「老主顧自然不好要人家把房間讓出來,這樣吧,待會就請紀少谷主和史少莊主將就著住一間好了,那沒問題。」

    他只要有酒喝,就幫襯著王天榮說話。

    王天榮忙道:「多謝總管。」

    這時一名夥計送上茶來,另一名夥計在桌上擺好碗筷。接著就由兩名夥計端上六式小菜、一鍋稀飯、兩籠蒸餃和兩籠小籠包,又給每人裝了一碗稀飯放到桌上。

    王天榮連忙拱著手道:「聞大俠、四位公子、柳姑娘、賈總管快請入席了,天氣冷,端出來了很快就會冷了。」

    「坐、坐!大家不用客氣,到了這裡就和到了家裡一樣。」

    賈老二讓大家坐下,又朝王天榮等人招呼道:「大掌櫃、二掌櫃,還有胡老囚、余老六,你們也坐下來,趕了一夜路,大家都辛苦了,吃些早點,就好回房去休息了。」

    他在夥計面前,自然不好叫他們玉老八、王老十,這也算是給兩人留了面子。

    王天榮等四人也在下首落坐,大家就吃喝起來。

    聞天聲間道:「老夫聽賈總管說,他是未上任的掌櫃、王、壬二位又是這裡的大掌櫃、二掌櫃、還有小老闆,這是怎麼一回事?」

    「哈!」賈老二嘴裡剛塞進一個小籠包,一口吞了下去,指指史琬,忙道:「這裡是史大莊主開的,史少莊主自然就是小老闆。那次咱們上絕塵山莊去,史大莊主很賞識小老兒,就要派小老兒來當這裡的掌櫃,但小老兒是出了名的酒鬼,怎麼擔當重任?當面不好推辭,所以沒有上任,大掌櫃和二掌櫃還是讓王、壬二位老弟當了,事情就是這樣。」

    藍如風道:「現在大掌櫃、二掌櫃都是你的手下,你不但是雲龍山莊的總管,還成了長安居的大總管呢?」

    「嘻嘻!」賈老二得意的笑出聲來,說道:「所以小老兒喝酒就不成問題了!」

    史琬道:

    「對了!你三天不准喝酒,今天才第三天……」

    「我的姑奶奶,你記錯了!」

    賈老二連連搖手道:

    「今天已經是第四天的早晨了,再不准小老兒喝酒,小老兒只好去投河了。」

    大家用過早點,賈老二心裡惦記著兩壇二十年陳的紹酒,急著回房,這就站起身道:

    「大家昨晚一夜沒睡了,快去休息了,今天是除夕,睡一覺起來,就得忙著過年呢!」

    接著又道:

    「後進樓上,本來有八間上房,但有三間住了客人,咱們只有五間……」

    聞天聲道:

    「有五間也夠了。」

    賈老二道:

    「小老兒給大家帶路。」

    說完,當先搶在前面走下樓梯。

    聞天聲等人相偕下樓,王天榮、壬貴也跟著走來。

    賈老二回頭道:

    「大掌櫃、二掌櫃,你們四個不用跟來了,早些去休息吧!」

    王天榮等四人拱拱手,就退了下去。賈老二領著六人,來至上房,推開第一間房門,是聞天聲的,第二間徐少華,然後是柳飛絮、藍如風,每人一間,最後一間較大的,由紀若男和史琬兩位姑娘家合住。他陪著大家看過房間,就拱拱手道:

    「大家請休息吧,小老兒告退了。」

    說完,一溜煙的退了下去。

    史琬道:

    「他走得這麼匆忙,一定是喝酒去了。」

    藍如風道:

    「現在沒事了,就讓他去喝吧!」

    大家急需休息,也各自回房。徐少華陪同師傅進入房中。

    聞天聲道:

    「少華,你去休息吧!」

    徐少華道:

    「弟子還不累。」

    聞天聲在椅上坐下,頷首道:

    「為師也不想睡,咱們師徒那就聊一回吧,你也坐下來。」

    徐少華過去掩上房間,就在下首的一把椅子坐下。

    聞天聲眼看藍如風在孟婆婆肩頭收回苗疆綠毛蜘蛛,然後又聽說紀若男是千毒谷的少谷主,方才又聽賈老二說史琬是絕塵山莊的少莊主。

    他雖沒聽說過絕塵山莊,但可以看得出來,絕塵山莊絕非普通武林世家,因此心頭就有許多話想問問徒兒。

    徐少華倒了一盅茶送到師傅手裡,然後回身坐下。

    聞夭聲喝了口茶,含笑道:

    「少華,為師失蹤之後,雲龍山莊遭遇到極大變故,這短短幾個月之中,你必然遇上了許多事故,為師看得出來,你長大了,也堅強了,尤其難得的,是你結識了這幾個同心協力的小兄弟,和這位賈總管,還有王天榮等四個,他們都是有事業的人,居然願意迫隨你,為師也替你感到欣慰,你且把別後情形,說出來給為師聽聽!」

    徐少華就把別後情形,從自己趕去洪澤湖起,一直說到夜探桃花宮止,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聞天聲聽得很仔細,尤其對絕塵山莊莊主史其川書房中居然陳列了各大門派的拳經,劍譜的手抄本和「破法」,心頭不禁大為驚疑!

    絕塵山莊,史其川,自己竟會從未聽人說過?

    後來聽到徐少華服下離火、癸靈二丹,被乙老人家收為記名弟子,練習崑崙心法,不覺悲喜交集,忍不住老淚縱橫!

    徐少華看得大吃一驚,急忙撲的跪到地上,叫了聲:「師傅……」

    聞天聲拭著淚,伸出雙手,把徐少華拉了起來,顫聲道:

    「孩子,起來,為師太高興了,你可知道乙老人家是什麼人嗎?他老人家和不醉翁老前輩都是師祖(徐少華的曾祖父)的朋友,當年師祖原想要先師(徐少華祖父)拜在他老人家門下的,他老人家不肯收,卻和先師成了朋友。

    先師又想要二師兄(少華之父)拜在他老人家門下,又沒有成為事實,如今你卻福緣獨厚,能拜在他老人家門下,這是天大的喜事。老實說,咱們淮揚派的一點武學,如和武林各大門派相較,已是遜人家一籌,就算你再練上兒十年,要想報雪父仇,只怕也難償心願,這不是為師輕視本門武學,經你方纔這一說,為師心裡就有一種預感……」

    徐少華站著的人,突然回過身去,就在此時,只聽「砰」的一聲,似是有人一頭撞在房門之上!

    徐少華一步跨到門口,伸手拉開房門,只見一個身穿藍布長袍的中年人隨著房門撲到地上,就一動不動。

    聞天聲問道:

    「少華,這人怎麼了?」

    徐少華已經蹲下身去,伸手一摸,說道:

    「他已經氣絕了!」

    聞天聲跟著過來,說道:

    「如何致死的?看得出來嗎?」

    徐少華仔細檢查了一遍,說道:

    「似是被人點了死穴,心脈已絕。」

    聞天聲突然心中一動,伸手把他翻了過來,問道:

    「你認不認識他。」

    這時左首房中的柳飛絮、紀若男、史琬、藍如風等人也全驚醒了,相繼走出門來。

    史琬問道:

    「大哥,這人是誰呢?」

    徐少華道:

    「不知道,剛才他一頭撞在房門上,愚兄開出門來,他已經氣絕了。」

    藍如鳳道:

    「三哥,快叫夥計去叫賈總管、王天榮、壬貴上來。」

    史琬點點頭,立即飛奔下樓,去叫夥計,一回工夫,王天榮、壬貴二人匆匆趕來。

    史琬站在樓梯口問道:

    「賈總管呢?」

    王天榮囁嚅的道:

    「賈總管……他……他睡熟了,叫也叫不醒……公子……」

    「他一定是喝醉了酒,對不?」史琬哼道:

    「你們快上去,有人死了。」

    王天榮一怔道:

    「死的是什麼人?」

    史琬道:

    「你不會上去看,我又不認識他。」

    王天榮、壬貴急步奔上樓梯,接著王帳房也跟著上來,王天榮看了那藍袍中年人一眼,回頭朝玉帳房問道:

    「他是不是住在咱們店裡的?」

    王帳房神色微變,說道:

    「是的,他就住在這裡右首三號房的客人。」

    紀若男問道:

    「知道他幹什麼的嗎?」

    王帳房道:

    「是從淮南來的糧商,姓李,大家都叫他李掌櫃。」

    王天榮道:

    「你要夥計把他抬下去,買棺盛殮,暫時送去三聖廟後進停放,再派人去通知他家屬。」

    王帳房唯唯應是,立即要兩名夥計把人抬了下去。

    王天榮朝聞天聲拱拱手道:

    「驚動聞大俠、少莊主,真是不好意思,諸位請繼續休息吧!」

    說完,和壬貴一起下樓而去。

    聞天聲眼看王天榮三言兩語就把事情交代得妥妥當當,心中暗自付道:

    「此人不失為一方之雄,卻甘願追隨賈總管,執鞭隨蹬,充當下手?」

    尤其對那藍袍中年人無緣無故被人點了死穴,心中兀是難以釋然!

    試想賈總管乃是不醉翁的門人,自稱酒鬼,偏偏在這節骨眼裡,醉得叫都叫不醒,也難以令人置信。

    他口雖不言,心中卻已推測到了幾分。

    徐少華道:

    「師傅,你老人家去歇一回吧!」

    聞天聲看這兒個年輕人既然起來了,大概不會再回房去睡了,這就頷首道:

    「你們不再去歇一回嗎?」

    柳飛絮道:

    「乾爹,你去休息吧,我們不想睡了。」

    聞天聲含笑道:

    「好吧,你們聊吧!」獨自回入房去。

    紀若男拉著柳飛絮,說道:

    「柳姐姐,我們一起到大哥房裡坐吧!」

    五人一起走入,房中卻只有兩把木椅。

    史琬道:

    「柳姐姐,我們三個床上坐就好了。」

    兩把木椅讓給了徐少華、藍如風兩人。

    藍如風:「這個怎麼好意思?」

    紀若男道:

    「一把讓大哥坐,是尊敬大哥,一把讓你小弟坐,就因為你是我們小弟咯!」

    藍如風摸摸下巴,笑道:

    「看來做小弟也有好處,小弟那就謝了。」說著也就坐下來。

    史琬道:

    「大哥,那人被人點了死穴,不知是什麼人下的手?」

    徐少華道:

    「當時我只聽到門口有細微的聲音,他已經一頭撞上房門了,這下手的人,身法快極,等我開出門去,早已不見人影。」

    藍如風道:

    「這人會不會是竊聽大哥和聞前輩的談話呢?」

    徐少華道:

    「我和師傅說的是一些別後情形,有什麼好竊聽的?」

    藍如風道:

    「這人如果不是有心竊聽你們談話,怎麼會被人點了死穴?」

    徐少華一怔道:

    「你是說……」

    藍如風忽然抿抿嘴,笑道:

    「大哥也許不覺得,有些話你說者無心,但卻絕不能給人竊聽去的。」

    徐少華心中不覺一動,那時自己師徒二人正在說著乙老人家的事,不覺目光一注,問道:

    「四弟的意思?」

    藍如風笑道:

    「自然是欲蓋彌彰的人了。」

    「欲蓋彌彰的人」,那不是指賈老二嗎?他喝醉了酒,王天榮說叫不醒他。

    徐少華疑信參半,說道:

    「不可能是他。」

    藍如風道:

    「不信,待回大哥不妨問問他。」

    史琬問道:

    「你們在說誰呀?」

    徐少華道:

    「四弟……」

    底下的話還沒出口,只聽夥計的聲音在走道上說道:

    「客官請留步,小的先進去問問。」接著只見夥計在房門口躬身道:

    「公子爺,有一位姓祖的客官,要找紀公子。」

    紀若男立即站了起來,問道:

    「他人在哪裡?」

    夥計陪著笑,指指身後說道:

    「他跟上來了,就在……」

    紀若男急忙迎了出去,叫道:

    「是祖大叔!」

    來的正是千毒谷右護法祖東權,看到紀若男,喜道:

    「少谷主果然在這裡!」

    夥計看他沒找錯人,就返身退下。

    紀若男道:

    「祖大叔清到裡面坐。」

    祖東權隨著走人,徐少華也站了起來,拱手道:

    「祖護法請坐。」

    一面又給柳飛絮、史琬、藍如風三人引見了。

    藍如風迅快的從隔壁房中搬來了一張木椅,大家落坐之後。

    紀若男問道:

    「祖大叔怎麼會找到這裡來的?」

    祖東權道:

    「少谷主還不知道,谷中出了事……」

    紀若男雖然已經知道爹可能已遭人劫持,但聽了祖東權的話,心頭還是不覺一緊,急急問道:

    「不知谷中發生了什麼變故。」

    祖東權道:

    「那天少谷主趕來跟老朽索取散功毒解藥,少谷主走後不久,老朽就接獲谷主金令,著老朽立即回谷……」

    紀若男冷笑道:

    「那是閻九婆故意把你調走的,你不在,她對付我就不會有人礙他手腳了。」

    祖東權聽得一楞道:

    「閻九婆要對付少谷主?少谷主這是聽誰說的?」

    紀若男道:

    「祖大叔,你先說谷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故?」

    祖東權道:

    「老朽奉命兼程趕回谷去,谷中已經空無一人,連谷主都已不知去向?老朽又匆匆趕出來,卻到處找不到左護法……」

    紀若男冷哼道:

    「閻九婆已經死了。」

    祖東權聽得更奇,問道:

    「不知左護法怎麼死的?」

    「她是自食惡果,被人殺之滅口!」紀若男道:

    「死在『黑煞針』下的。」

    祖東權道:

    「少谷主怎麼會知道的?」

    剛說到這裡,店伙沏了一壺茶送來。

    紀若男等夥計退出,才把閻九婆勾結丐幫甘逢春,以及有人假扮了爹,一直說到昨晚夜探桃花官,閻九婆等四人俱被「黑煞針」所殺,大概說了一遍。

    祖東權面現鬱怒,說道:

    「她居然敢以下犯上,劫持谷主,當真死有餘辜!」

    紀若男道:

    「她原是殘缺門的人,來咱們谷裡臥底的,只是咱們從前沒有發現她而已!」

    「她會是殘缺門的人?」

    祖東權不禁又是一怔,說道:

    「這真是太可怕了,她竟然在谷中隱藏三十年之久,大家都沒看得出來!」

    「本來賈總管以為她把爹藏匿在桃花宮,才找上桃花宮去的。」

    紀若男道:

    「現在就不知爹的下落了,但賈總管拍著胸脯,說過了年,咱們就一起找爹去,我看他說得好像蠻有把握!」

    祖東權問道:

    「賈總管是什麼人?」

    門口有人嘻的笑道:

    「賈總管者?小老兒是也。祖老哥不認識小老兒,小老兒對祖虧哥卻聞名久矣!」

    隨著話聲,賈老二聳起雙肩,帶著滿口酒氣,一臉諂笑,一部跨了進來,朝祖東權連連拱手。

    紀若男忙道:

    「祖大叔,這位就是雲龍山莊總管賈老二。」

    祖東權連忙拱手道:

    「原來是賈總管,兄弟失敬!」

    心中卻暗暗忖道:

    「這人這副德性,只是個酒鬼,他的話也能相信?」

    賈老二道:

    「不敢、不敢,小老兒是出了名的酒鬼,啊,祖老哥來得正好,這裡幾位公子、小姐,沒有一個會喝酒的。王老八、壬老十他們心裡縱然想喝,又不敢喝醉,小老兒就這樣硬是找不到一個酒友。祖老哥來了,那就好極了,咱們就以酒論交,反正是過年咯,可痛痛快快地喝上幾天。」

    紀若男道:

    「賈總管怎麼知道祖大叔會喝酒的?」

    「嘻嘻,同氣相求,這點小老兒若是看不出來,還配當雲龍山莊的總管?」

    賈老二望著祖東權笑嘻嘻的道:

    「祖老哥,小老兒沒說惜吧?」接著哈了一聲道:

    「小老兒是來請大家到前面入席去的,一說到酒,差點把正事忘了,少莊主,你去請馬陵先生吧!」

    徐少華剛走到師傅房門口,聞天聲正好開門走出。

    徐少華道:

    「弟子是來請師傅到前面去用飯的。」

    這時賈老二、祖東權等人也從隔壁房中走出。徐少華又給祖東權引見了師傅。

    聞天聲、祖東權握手互說了久仰的話,就由賈老二陪同,來到前面酒樓的貴賓室。

    王天榮、壬貴、胡老四、余老六早已站在門口,迎了上來,請大家入席,賈老二又給祖東權引見了王、壬等四人。

    夥計等大家入席之後,就陸續送上酒菜,大家也就吃了起來。

    賈老二忽然回頭朝王天榮問道:

    「上房那個姓李的糧商死了之後,房間不是空出來了嗎?」

    王天榮道:

    「是,兄弟已吩咐帳房,把他存留的衣物,存放在帳房裡,如今房間已經騰出來了。」

    「那就好!」賈老二一指祖東權,說道:

    「祖老哥來了,正好住那一間。」

    王天榮答應了聲「是」。

    飯後,賈老二又陪同聞天聲等人回轉上房,祖東權就住進左首那一間。

    聞天聲道:

    「賈總管,兄弟有事想和你談談,你到我房裡來。」

    他是在回轉上房的路上,聽賈老二以「傳音入密」說的:「馬陵先生,待會你者就說有事要和小老兒說,叫小老兒到你房裡去。」

    心知賈老二此舉,必有事故,才當著大家說了出來。這樣,就像是聞天聲找賈老二談話,並非賈老二主動找聞天聲的。

    賈老二連忙拱手道:

    「是、是,馬陵先生請。」

    於是聞天聲在前,賈老二像大馬猴似的跟在他身後,兩人進入房間,賈老二就隨後掩上了房門。

    祖東權、柳飛絮、紀若男等人,仍然回到徐少華房裡,坐下來聊天。夥計沏了一壺茶送上。

    史琬道:

    「聞前輩不知和賈者二談些什麼?」

    徐少華道:

    「家師大概想間問他江湖上的近況罷了。」

    紀若男道:

    「大哥,我也想和賈總管仔細談談,上次到桃花宮去,他事前一點消息也不肯透露,後來只說找尋家父下落,包在他身上,又不肯多說,今天,我非問問清楚不可!」

    徐少華還沒開口,藍如風道:

    「二姐,你不用急,賈總管一定心裡有了譜兒,才會說包在他身上的,他既然不肯說,你再間他,也是白間的了。」

    「我知道。」紀若男道:

    「但他總該和我說明白才是。」

    徐少華道:

    「這樣吧,待會他出來了,我來問他好了。」

    紀若男感激的道:

    「謝謝大哥。」

    史琬道:

    「這酒鬼現在越來越不像活了,什麼事,好像我們都聽他的指揮……」

    「阿彌陀佛。」

    賈老二弓著腰一腳跨了進來,連連拱手道:

    「小姑奶奶,你這可冤枉小老兒了,小老兒只不過是個狗頭軍師,斗膽也不敢弄權。」

    「那好!」史琬道:

    「你坐下來,二姐有話要問你呢」

    「啊!不成!」

    賈老二搖著手,又呶呶嘴道:

    「馬陵先生交代小老兒去辦一件事,小老兒馬上要走,紀少谷主有什麼事,待會再說不遲。」

    說完,聳聳肩,一溜煙的溜了出去。

    轉眼就是上燈時光了!

    歲幸雲暮,這是「除夕」的晚上。

    尤其這一頓晚餐,家家戶戶都稱之為「團圓飯」,全家老小都要團聚在家裡的。因此所有的酒樓飯館,可以說沒有一家開的。

    只有長安居的二樓,今晚依然燈火通明!

    但整座大廳,卻沒有一個酒客,只有中間貴賓室裡,一張大圓桌上,鋪上了紅毯,銀盞牙著,顯得十分豪華富麗。

    那是長安居大掌櫃、二掌櫃特別吩咐廚下準備了一席最上等的酒席,款待貴賓,作為守歲的。

    馬陵先生聞天聲當然坐了首席,大家依次入席,正好是十二個人。

    聞天聲首先舉起酒杯,含笑道:

    「今天是除夕,這一席是團圓飯,大家都像一家人一樣,像這樣聚在一起,是非常難得的事。因此大家不用客氣,能喝酒的,就要喝個痛快,不會喝酒的,就少喝一點好了,現在我先敬大家一杯。」

    說完,就一口把酒喝了。

    大家自然也各自把杯中的酒乾了。

    史琬看了賈老二一眼,說道:

    「聞前輩這話,你最高興聽了。」

    「過年嘛!」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大家都要高興。」

    這時徐少華耳邊忽然響起師傅的聲音說道:

    「少華,你如今練成上乘內功,不妨多喝幾杯,務必喝醉了,待會回房之後,可以運功把酒逼出。」

    徐少華不由一征,暗道:

    「師傅要自己喝醉,這是為什麼呢?莫非今晚會發生什麼事不成?」

    稍後,祖東權耳邊也響起了聞天聲「傳音入密」的聲音說道:

    「祖老哥,聽說你酒量不錯,席上,你要和賈總管多拼幾杯,席散之後,賈總管還要和你拼酒,你切不可推辭。他要拿一罈酒到你房裡去喝,你也必須裝出不服氣模樣,說要和他喝到夭亮,至於這是為什麼,你就不用多問,到時自會知道。」

    祖東權是老江湖,自己和聞天聲不過今天初次見面,但他卻以「傳音入密」叮囑自己,心知其中必有緣故!

    這時,大家已經開始敬酒了。

    最先,大家自然是敬聞天聲,聞夭聲平日規行矩步的人,今晚居然也來者不拒,杯到酒干。接著大家又敬徐少華,他因有師傅囑咐在先,自然也相繼乾杯。

    紀若男和史琬是姑娘家,大家敬酒之時,聞天聲開口了:「她們二位姑娘,不宜多喝,就讓她們隨意吧,不用幹了。」

    今晚最得意的當然是賈老二了,他不但逢人乾杯,尤其是找上了祖東權、王天榮、壬貴、胡老四、余老六幾人。

    大家都因聞天聲有言在先,會喝酒的喝個痛快,江湖上人誰不會喝酒?縱然酒量有大小,也都能大碗大碗的喝上十幾碗。

    這一來,大家就立時換上大碗,敬來敬去,都用大碗猛喝,黃湯就像水一般流進這幾人的肚裡。

    酒、到底不是水,喝到肚裡,酒精就會發作,等到席終、王天榮、王貴、胡老四、余老六幾乎全都有了八九分酒意。

    只有賈老二和祖東權還在你一碗,我一碗,沒有停下來。

    賈老二瞇著一雙豆眼,酒氣醺醺的道:

    「祖老哥,他們都不行了,現在只有咱們兩個人,再喝上二十碗,你怎麼樣?」

    祖東權大笑道:

    「二十碗太少了!」

    賈老二道:

    「那……你說呢?」

    祖東權道:

    「賈總管能夠喝多少,兄弟一定奉陪。」

    賈老二打了個酒呃,嘻嘻尖笑道:

    「好,咱們從現在起,喝到明天天亮;你看如何?」

    祖東權聽他說喝到天亮,這不是和聞天聲以「傳音入密」叮囑自己的話一樣嗎?心中更可確定其中必有緣故。立即點頭道:

    「賈總管就是喝上三天三晚,兄弟也一定奉陪。」

    紀若男正待開口,突然聞夭聲「傳音入密」說道:

    「紀姑娘不要攔他們。」

    賈老二聽得大喜過望,聳著肩尖笑道:

    「酒逢知己千壇少,你祖老哥真是小老兒的酒中知己,這樣吧,小老兒和你到房裡去喝,你看如何?」

    祖東權現在越發證實,這是聞天聲和賈老二早就商量好的,只不知是什麼事?一面應道:

    「如此甚好,咱們喝上一晚,才是真正守歲!」

    賈老二口過頭去,朝王天榮說道:

    「喂,大掌櫃,你聽到了,快要夥計送三罈酒到祖老哥房裡去,咱們今晚喝個通宵達旦,你們哪一個有興趣,就大家一起來。」

    王天榮連忙搖手道:

    「二位海量,兄弟可不敢奉陪。」

    散席之後,除了紀、史二位姑娘之外,其餘的人,差不多全都有了幾分酒意,就各自口房。

    只有賈老二和祖東權像是棋逢敵手,夥計把三罈酒送到祖東權房裡,賈老二和祖東權就關起房門,一碗又一碗的對喝起來。

    不,兩人各自喝了一碗酒,賈老二就以「傳音入密」說道:

    「夠了,祖老哥,不用喝了!」

    祖東權也以「傳音入密」問道:

    「賈總管,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叫做金蟬脫殼之計!」

    賈老二道:

    「你老哥今晚已經喝了不少酒,要不要運一回氣,先把酒氣逼出去了?咱們還得連夜趕路呢!」

    「運氣倒不需要。」祖東權問道:

    「咱們要到哪裡去呢?」

    「這個你老哥就不用問了。」

    賈老二聳著肩笑道:

    「你就是再問,小老兒也不會說的,嘻嘻,現在小老兒就得出去一會,辦完事,咱們就走。」

    徐少華今晚也喝了不少酒,他平日很少喝酒,自然也有了醉意,回轉房裡,就運功把酒逼出。

    就在此時,只聽賈老二的聲音在耳邊說道:

    「少莊主,是時候了,你打開後窗,就從後窗出來。」

    紀若男和史琬是兩人一個房間,她們房裡燈還沒熄,兩位姑娘躺在被窩裡,還在低聲交談!

    突然間,燈盞無故自滅!

    史琬輕咦了一聲道:

    「二姐,是你把燈熄了?」

    紀若男道:

    「沒有呀……」

    話聲未落,只聽賈老二的聲音在耳邊道:

    「燈是小老兒熄滅的,紀姑娘,你快穿好衣衫,佩上長劍,從後窗出來,咱們就得連夜出發呢!」

    紀若男一怔,回頭看去,史琬居然闔著眼皮睡熟了,心中覺得奇怪,就低聲叫道:

    「三妹……」

    只聽賈老二的聲音在耳邊又道:

    「不用叫她,小老兒已經點了她睡穴,紀姑娘快起來,少莊主、祖老哥都在等著你呢!」

    紀若男匆匆穿上衣衫,拿起長劍,悄悄推開後窗,點足越出窗口,又把窗戶關好,舉目看去。果見屋脊上站著三個人影,正在朝自己招手,急忙縱身掠起,輕如飛燕,落到三人身邊。

    那不是徐少華、賈者二、祖東權還有誰來?一面低聲問道:

    「大哥,我們要去哪裡呢?」

    徐少華道:

    「我也是剛才給賈總管叫醒的,他沒告訴我要去哪裡?」

    紀若男道:

    「祖護法,你也不知道嗎?」

    祖東權道:

    「賈總管說過,老朽再問,他也不會說的。」

    紀若男道:

    「那幹嗎叫我們出來?」

    「嘻嘻,這叫做天機不可洩露!」

    賈老二聳聳肩道:

    「你們只要跟小老兒走就不會錯。」說完,催道:

    「快些走了,時間來不及啦!」轉身急掠而去。

    三人只得跟著他掠起,一路奔行,不多一回,出了廬州城,賈老二依然一馬當先,自顧自的奔掠如飛,不肯稍停。

    紀若男道:

    「賈總管,你等一等!」

    賈老二隻好住足,回身道:

    「我的姑奶奶,咱們要趕的路還遠著呢,再遲就來不及了!」

    紀若男道:「你不給我說說清楚,我是不會跟你走的。」

    「我的天!」賈老二用力搔搔頭皮,說道:

    「今天是除夕,明天是大年初一,對不?過年的時候,大家都要過年,對不?人家過年,咱們不過年,這不是最好的機會嗎?你現在懂了吧?」

    紀若男心中不禁一動!

    賈老二就催道:

    「懂了,就該上路了吧?」

    說完,回頭就走,又一路奔了下去。

    祖東權攢攢眉道:

    「這位賈總管怎麼這樣神秘兮兮,什麼話都不肯明說?」

    徐少華笑了笑道:

    「賈總管就是這樣,我想他必有緣因,我們就跟他去好了。」

    祖東權看他這麼說了,只得一路跟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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