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鳳鉤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誤中暗算
    路旁一片草地上,一共站著六個人,謝少安騎在馬上,自然老遠就認出他們來了。

    那是六合門的段斗樞、八卦門高德輝、三元會霍長泰、長江幫於顯、洞裡赤練賀錦肪,和河海客,一共六個人。

    他們這幾個人站在路旁,又有什麼事呢?但他還未馳到近前,已然發覺情形有些不對。

    因為這六個人全都帶著兵刃。

    洞裡赤練賀錦舫—下越眾而出,抱拳道:「謝大俠二位請留步,在下等人,聽說大俠回去,特地在此恭候俠駕,替二位送行。」

    在他說話之時,其餘五人居然散了開來,好像生怕謝少安和冰兒會趁機逃走一般,而且還有人手摸劍柄的。

    謝少安就是江湖經驗不足,這情形,自然也看得出來,但他仍作不知,含笑拱拱手道:

    「諸泣盛情,謝某如何敢當?」

    說著,便自跨下馬來,冰兒看他下馬,也跟著下來。

    洞裡赤練賀錦舫一臉陰笑,說道:「謝大俠走的這般匆忙,不知有什麼急事?」

    謝少安一手牽著馬,臉色散現不悅,說道:「謝某回去料理一點私事。」

    青煞霍長泰道:「有人看到謝大俠把喝下去的酒,偷偷的吐掉,可有此事?」

    謝少安臉色一沉道:「在下把酒吐掉,於你何干?」

    他說話之時,目中射出兩道懾人精光,直看得霍長泰心頭一寒,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洞裡赤練賀錦舫接口道:「那就不能走了。」

    冰兒道:「大哥,他們這些人是來攔截我們的麼?」

    賀錦舫陰陰笑道:「也可以這麼說。」

    冰兒氣道:「你們憑什麼攔截我們?」

    霍長泰厲笑道:「咱們是來替兩位送行的。」

    冰兒心地純潔,披披嘴道:「誰稀罕你們送行?」一偏頭笑道:「大哥,不用理他們,我們走。」

    洞裡赤練賀錦舫只當冰兒這話,是準備硬闖,立即一揮手道:「大家截住他們,不得放走一個。」

    他只不過是七煞劍神的一個師侄,居然指揮這些掌門人、幫主,連倔傲得目空四海的河海客,也俯首聽命,聽憑調遣。

    賀錦肪揮手之間,其餘五人,立即隨著他手勢,散了開去,但聽一陣鏗鏘劍鳴,全都撤出了兵器。一下就把謝少安、冰兒兩人,圍在中間。

    謝少安劍眉陡軒,喝道:「你們要待如何?」

    洞裡赤練賀錦舫陰惻惻說道:「咱們送你上路。」

    謝少安啊了一聲道:「你們是想殺我滅口麼?」

    賀錦舫陰笑道:「謝大俠果然極頂聰明的人,但有時就會聰明反被聰明誤,譬如你只要不吐出那杯酒,又何至丟掉性命?」

    冰兒道:「你們想要動手?」

    賀錦舫瞧了冰兒一眼,說道:「小姑娘,你要是肯跟我回去,就快快走開,花不溜丟的姑娘,陪著被亂劍分屍,實在划不來。」

    冰兒粉臉一繃,怒形於色道:「你們要把誰亂劍分屍?你才亂劍分屍!」

    小姑娘氣他無理,身形朝前飛撲,揮手一掌摑了過去。

    洞裡赤練賀錦舫成名多年,說話之時,和謝少安、冰兒兩人,保持著丈許距離,就是怕他兩人突起發難。

    哪知冰兒飛身撲來,他連閃都來不及,眼睜睜的看著玉掌摑來,左頰拍的一聲,打的他眼前金星亂冒。

    等他定睛看去,冰兒已回到原處,拍著手笑道:「我早就知道你叫洞裡赤練,是個很壞很壞的人,所以要打你一個耳光。」

    賀錦舫臉上火辣辣的,又驚又怒,雙手一揮,厲聲喝道:「剁了他們。」

    這一聲下令,六人合圍而上,冷風驟起,六件兵刃,一齊出手。

    洞裡赤賀錦舫、河海客、段斗樞三人使的是劍,商德輝使八卦刀,於顯使一柄鐵掌,霍長泰使一對護手鉤,每一個人都有他們獨門武功,獨特的造詣。

    這一連手,果然聲勢非同小可,但見一片光幕,從四面朝兩人捲來。

    謝少安真有些不敢相信,這幾位掌門人、幫主、會主,居然不顧身份,不顧江湖規矩,聯起手來對付自己兩人。

    謝少安要冰兒和自己背對背貼著,右手抬處,響起嗆然龍吟,掣出一柄精光四射的寒螭劍,口中朗聲喝道:「諸位欺人太甚,那就怪不得謝某了。」長劍一揮,劃起一道亮銀寒光,橫掃出去,冰兒氣道:「大哥,對村這些壞人,還和他們多說則甚?」

    她和謝少安背貼著背,話聲未落,一雙玉手已經朝迎面攻來的霍長泰、賀錦舫兩入,凌空劈去。

    謝少安一劍橫掃,逼退了當前段斗樞、高德輝兩件兵刃。

    冰兒練的「紫氣神功」,這兩掌,看去不帶璧毫風聲,但兩股似柔突剛的內家勁氣,應手而生,朝兩人湧去。

    洞裡赤練賀錦舫見多識廣,發覺冰兒掌風輕柔,便已警覺不對,身形一閃,避了開去。

    霍長泰身為三元會會主,總究是草莽人物,一見冰兒揮掌拍來,口中大笑一聲:「女娃兒,你有多大功夫?」

    他居然把右手的護手鉤交到左手,身形倏地欺上前去,揮掌朝冰兒玉掌迎擊過奉。

    賀錦舫急喝道:「霍兄小心,不可和她硬接。」

    遲了,霍長泰迎上去的右掌還未和冰兒手掌接觸,陡覺一股輕柔潛力,已經湧到身前。

    這股潛力,初上身時,似是毫無力道。但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陡生震力,自己一個身子,就像撞在一團堅逾金石的鋼牆之上。

    連轉個念頭的時間都江有,砰然一聲,一個人像稻草人一般,被震的直跌出去,張嘴噴出一口鮮血,雙目緊閉,昏死過去。

    霍長泰一身武功,在江湖上也算得頂尖兒的人物,竟然連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一掌也接不下來,自然看得其他五人凜然失色。

    因此,他們更是提高警覺,加緊出手,這是同樣的想法:「兩個人中,只要制住一個,剩下一個就好對付了。」

    這雖是官道大路,但此刻卻投有一輛車馬,靜寂無人,只有從六件兵刃中發出的嘯嘯劍風。

    雙方白刃交接,攻拒雖急,劍光流動,如雷霆閃電,劍式變化,如魚龍曼衍,卻聽不到一點劍刃擊撞之聲。

    謝少安明知他們全因喝下了那杯酒,失去理智,不願出手傷人,但其餘六人,每個人都使出了他的壓箱本領,全副精神都貫注在他的兵刃上,惟恐謝少安不死。

    謝少安面對這樣一個局面,既不能放手施為,那就只有緊守門戶,堅守門戶就是挨打。

    不到盞茶工夫,他已經屢經險招,有兩次對方森寒的劍鋒,已是貼著他身子擦過。

    但冰兒可不管這些,她一掌擊退霍長泰,不覺精神一振,咭的笑道:「原來你們都是些沒用的東西,居然敢來糾眾攔截,哼,不給你們一些厲害,你們還不知道進退呢!」

    小姑娘嘴上說著,手上絲毫可沒停,本來還和謝少安背貼著背,這回卻突然搶了出去,揮手掌朝鐵掌水上飄於顯拍去。

    於顯方才目睹她一掌震傷霍長泰,至今還坐在地上,似是傷的不輕,心知她武功極高,不敢硬接,手中鐵掌起處,使了一招「排風蕩雲」,人卻迅快側閃而出。

    他外號水上飄,輕功自然極佳。哪知他身形才動,冰兒來勢,比他還快,已經欺到面前。

    洞裡赤絛賀錦舫原是心機陰險的人,一見冰兒朝於顯欺去,小姑娘對敵經驗不足,此時有機可乘,右手長劍一收,左手駢指如戟,朝冰兒身後「靈台穴」上點去。

    這一下,三方出手都快,於顯一招「排雲蕩風」,原是朝冰兒拍來的掌勢封出,人才側閃而出。

    如今冰兒一下欺到面前,他人自然還沒閃出,但鐵掌卻已封出,就在他眼前一花,冰兒已到面前。陡覺右手被人一股大力一震,三尺鐵掌,再也掌握不住,呼了一聲,脫手飛出,同時胸頭似是被人推了一把,腳下站立不穩,踉踉蹌蹌的後退了四五步。

    賀錦舫一指點在冰兒背上,他乃西崆峒第三高手,出手自然極準,哪知明明點在冰兒「靈台穴」上。兩個指頭竟似戳在一層氣體之上,並未點中她穴道,心頭不禁猛吃一驚,正待縱身後躍。

    冰兒已經倏地轉過身來,哼道:「原來是你。」右手揮動,橫拍過來。

    賀錦舫偷襲不成,一見冰兒揮掌拍來,不由冷笑一聲:「小丫頭,你這條手大概不要了。」

    長劍一豎,迎著削去。這一劍,他出手極快,眼看快要削上,一條粉嫩如藕的玉腕,就得齊腕而折。

    但劍鋒快要碰上她手腕,不,離她衣袖還有寸許光景,就和方才一指點在她「靈台穴」

    上一樣,再也削不過去。好像她衣裳外面,包著一層看不見的氣網,指戮、劍削,都傷不到她分毫。

    賀錦舫這下看清楚了,心頭不由大駭,急急向後躍退。

    幸差冰兒自己不知道「紫氣神功」的妙用,跟看賀錦舫一劍削來,也慌忙縮回手去,兩人就這樣一錯而開。

    這時謝少安和河海客、段斗樞、高德輝三劍一刀,打得十分激烈。謝少安仍然以守為主,很少出手攻敵,那是他明知對方三人,可能理智受到迷失,不好放手搶攻。但對手三人,卻並無此種顧忌,自可開闔由心,放手施為。

    由於這一緣故,謝少安就顯得縛手縛腳,在三人聯手之下,縱未落敗,也被逼的稍稍落了下風。

    段斗樞的六合劍,高德輝的八卦刀,都在武林中極負盛名,施展開來,劍光飛灑,刀光如雪,已經夠凌厲了。但使謝少安感到最難應付的,還是河海客,他那柄闊劍,使的狠辣無比,劍術路數,也是奇邊莫測,江湖僅見。

    一動上手,就怪招迭出,每一劍,都足以置人於死地,打到急烈處,口中不停的呼喝。

    一柄闊劍,挾著呼呼劍風,一個人,就像劍光繚繞,來去如風。

    謝少安一共只會三招劍法,幸差他近日對敵經驗多了,悟出三招劍法之中,變化極多,才能保住不敗。

    四人全都劍發如電,轉眼工夫差不多已將近百招,依然是不敗難勝的困境,謝少安心中不覺大感焦灼,暗暗忖道:「這些人如果全被無腸公子趙復初暗使迷藥,迷失本性,那麼此地只是贛州城郊,靠近爾趙府,他們若有殺自己滅口之心,這些人不能取勝,後援必將繼續趕來,憑自己和冰兒兩人,哪能敵得住人多?」

    一念及此,哪還顧得許多,右手寒螭劍開闔之間,左手振腕一指,朝高德輝右肩點去。

    「天罡指」,玄門奇學,豈同小可?高德輝八卦刀揮舞如風,突覺右肩如中鐵錘,口中悶哼一聲,連人帶刀,憑空飛摔出去。

    謝少安一擊得手,身形突向左旋,又是一指,朝段斗樞凌空點去。段斗樞方見高德輝仰面摔出,只覺一股勁氣指風,已經襲上肩頭,再待躲閃,已是不及。

    只得運功凝集肩頭,硬接一記了,但「天罡指」無堅不摧,如何抵擋得住?但覺肩頭劇痛,全身功力,幾乎悉被震散,一個人隨著往後便倒。

    這一段話,正和冰兒接連震出霍長寨、於顯差不多時光。

    洞裡赤練賀錦舫眼看冰兒指點、劍削,都無法傷得了她,心頭大為驚駭,人影錯開,急急往後躍退,舉目看去,段斗樞、高德輝兩人,全已傷在謝少安指下,如今只有河海客一人,還在和他獨鬥。

    冰兒清澈如水的一雙大眼睛,迅快一轉,她看到賀錦舫已經停下手來,只有河海客還在和大哥拚鬥,心中—氣,嬌聲叫道:「大哥,我來幫你。」

    飛身朝河海客撲擊。

    洞裡赤練賀錦舫心知這一對少年男女,武功高不可測,自己同來六人,已有四人身負重傷,再不識相,只怕全得傷在人家手下,自己就更難向師叔交待了,一念及此,立即順口發出一聲短嘯。

    這大概是他們預定的暗號,河海客正在捨命惡戰之中,聽到這聲短嘯,立即闊劍護身,疾快的退了下來。

    謝少安也不追擊,口中低叫一聲:「冰兒,咱們走。」

    兩人同時飛身上馬,韁繩輕輕一帶,兩匹馬,灑開四蹄,急馳而去。

    大路上,揚起一陣滾滾灰沙,有如兩條灰色長龍,漸漸的遠去,也漸漸消失。

    ※※※※※※

    龍口,是臨江的一個小集,只不過百來戶人家,但因瀕臨贛江,又當著大路,行商往來,漸成要道。

    於是這百戶人家的小集上,就有了一家客店,前面兼賣酒飯,面臨大路,門前一排綠樹,既可擋風沙,又可遮陰,許多做小生意的,都在樹下歇腳。

    每天中午時候,最熱鬧了,樹下經常掛著一二十匹馬,三個喂料的小廝,還忙不過來。

    現在,已經是傍晚時光了。這裡不是大鎮甸,中年歇腳打尖,生意興隆,但投宿的旅客可並不多。

    其實這家客店,也以中午賣酒飯為主,後面總共也不過五六間客房,但今天,情形有些不同。到了日頭快下山的時候,客人居然接踵而來。

    最先來的是兩匹健馬,馬上一男一女,男的年僅弱冠,生得唇紅齒白,瀟灑溫文。女的不過十七八歲,更是明艷似花,純潔似玉,這兩人剛在左首角落一張小桌上坐下。

    門口又來了兩人,那是兩個身穿青綢長衫的漢子。前面—個三十出頭,生得面貌白皙,貌相斯文,稍後一個,面色白中透青,骨瘦如柴。

    這兩人跨進店門,就在緊靠門口的桌子坐下。兩名店伙忙著分頭招呼,送上茶水,問過了吃些什麼,就行退下。

    這時,門口又有人來了!那是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嫗,和一個青布衣裙的少女,好像是婆孫。

    老的滿臉皺紋,兩顴突出,兩頰尖瘦如鳩,生相奇醜,手中執著一把三弦。小的卻是柳眉鳳目,一張白中透紅的嫩臉,當真吹彈得破,又嬌又媚!

    那老嫗目光轉動,朝四面一顧,就領著青衣少女朝裡行來。

    坐在門口桌上的兩人,看到青衣少女—付妖嬈模樣,不覺眼睛一亮,再看那老婆子手中提著三弦,像是賣唱的。

    兩人互望了一眼,尖瘦臉漢子乾咳一聲,整整喉嚨,一手拿著竹筷,敲敲桌面,叫道:

    「喂,你這老婆子可是賣唱的麼,停一停。」

    那老嫗已經走過他們桌前,聞言不覺腳下一停,回頭打量了兩人—眼,說道:「沒錯,老婆子是賣唱的,但咱們婆孫兩個,已經跑了幾十里路,現在打算休息了。」

    尖瘦臉漢子竹筷使勁在桌上一敲,沙著喉嚨笑道:「只要是賣唱的,不就結了,來,給咱們唱個小曲兒。」

    老嫗笑了笑道:「二位原諒,老婆子方才說過,咱們是投店來的,奔波了一整天,已經夠累,現在打算休息了。」

    尖瘦臉漢子臉色—沉,哼道:「你們既是賣唱的,大爺有的是銀子,就要聽你們唱的曲子,不唱不成。」探手入懷,摸出一錠黃金,拍的一聲,朝桌上一放,接著道:「只要小姑娘唱的大爺高興,這錠金子就是你們的。」

    那一錠金子,少說也有十來兩,這婆孫兩個就是唱上幾個月,也掙不到這麼一錠銀子。

    青衣少女一雙盈盤秋波,瞥了金子—眼,櫻唇輕啟,叫道:「奶奶,既然這兩位爺要聽曲子,咱們就唱一闕吧!」

    那老嫗呷呷尖笑道:「小妮子,方才說累也是你,現在要唱也是你,好吧,咱們歇著也是歇著,金子是白賺的,看在這錠金子份上,唱就唱吧!」

    說著,伸手朝桌上要取金子。

    尖瘦臉漢子沉喝道:「慢點。」

    那老嫗出手極快,已經顫巍巍的搶著一把抓住了金子,在手上拈了拈,尖笑道:「多謝二位客官了。」

    說著,已把一錠金子揣入懷裡。

    尖瘦臉漢子道:「你們會唱什麼曲子?」

    老嫗道:「咱們有曲本,你客官喜歡聽什麼,就點著唱好了。」

    說話之時,正待伸手朝懷中掏去。

    尖瘦臉漢子揮揮手道:「不用了,你要小姑娘選好的唱就好。」

    他把「好」字,特別說的響了些,這是示意老嫗,要揀最「好」的唱。

    老嫗漫應一聲,手提著三弦,拉了起來。

    青衣少女手中拿著一方繡帕兒,輕輕扯著,細步凌波,走到桌角邊上,輕啟櫻唇,唱道:「蓬門未識褲羅香,似托良媒亦自傷……」

    這姑娘不但人嬌,歌聲更嬌,當真音若簽簧,如珠走玉盤,嬌脆已極。

    坐在左首角落上的一男一女,這時卻在低聲說話。

    那身穿淺藍衣裙的少女低低說道:「大哥,那老太婆和小姑娘,一直朝咱們這裡瞧,那小的妖裡妖氣,我看一定不是什麼正經的人。」

    藍衫少年目光一抬,果然看到那正在曼聲嬌歌的青衣少女,螓首半側,一雙亮晶晶的秋波,正朝自己瞟來,脈脈含情!

    尖瘦臉漢子沒待她唱第三句,就豎起手聲,不耐的道:「好了,好了,你們這唱什麼,大爺告訴過你們,要唱好的。」

    三弦停下。

    青衣少女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望尖瘦臉漢子,說道:「這不好麼?」

    尖瘦臉漢子看到青衣少女一張宜喜宜嗔的嬌靨,不禁瞇著一雙色眼,涎笑道:「好是好,只是不是我說的那個『好』,姑娘不會揀『好』些的唱麼?」

    老嫗陪笑道:「小孫女唱的都是一樣,客官不喜歡,就換一個曲子……」

    尖瘦臉漢子連正眼都沒睬她一下,只是望著青衣少女說道:「姑娘怎麼不揀『好』些兒的唱?」

    青衣少女兩手揉著羅帕,低頭道:「我不知你大爺要聽什麼?還是大爺自己點吧!」

    尖瘦臉漢子嘻笑著道:「好,好,我點,我點,你會不會唱十八摸?」

    笑的輕浮,嘴裡說到「摸」字,右手一伸,很快朝青衣少女粉頰上摸去。

    青衣少女粉臉驟然飛紅,輕輕揉著羅帕的右手,突然一翻,五根玉管似的纖纖嫩指,舒展好快,朝尖瘦臉漢子摸來的脈門上拂去。使的正是「蘭花拂穴手」。

    尖瘦臉漢子倏地收回手去,目光一凝,嘿然道:「瞧不出姑娘倒是會家子!」

    人隨聲起,右手突出,使了一記大擒拿手,疾扣青衣少女手腕。

    青衣少女斂手疾退一步,叫道:「你要動手?」

    尖瘦臉漢子臉色鐵青,獰笑道:「你奶奶收了大爺的金子,你小妞不唱十八摸,大爺就自己來唱。」

    倏地跨上一步,右手原式不變,疾扣青衣少女右腕,左手卻朝她面頰摸去。

    這一式出手奇快,青衣少女粉臉失色,只得擰身往後躍出,口中叫道:「奶奶……」

    尖瘦臉漢子陰笑一聲道:「大爺手底下,你想逃得脫,那是笑話。」

    那老嫗忽然身形—閃,攔在尖瘦臉漢子面前,三角眼暴閃出一片殺機,冷冷說道:「客官當著老婆子,欺負小孫女,那是存心找老婆子的碴了。」

    尖瘦臉漢子冷笑道:「你收了大爺的金子,小妞不肯唱,還是大爺不對麼?」

    口中說話,右手驕指如就,突然向老嫗肩上點去。老嫗尖笑一聲,右手抬處,切出一掌,反削尖瘦臉漢子脈穴。

    尖瘦臉漢子惱怒已極,暴喝道:「滾開!」

    右手一沉,左手迎胸擊去,右掌還擊出去,眨眼之間,兩人已然對拆了十幾個回合。

    和尖瘦臉漢子同桌的那人,始終沒有作聲,既不出手相助,也不從中勸解,任由兩人動手相搏。

    青衣少女站在一旁,也毫無緊張之色,生似她奶奶可獲勝一般。一雙秋波,只是偷偷的往角落上那桌子瞟去。

    身穿淺藍衣裙的少女低聲道:「大哥,你看這兩人誰的武功高?」

    藍衫少年道:「差不多,尖瘦臉略高一籌。」

    淺藍衣裙少女道:「這人壞死了!啊,如果那老婆婆打不過他,我們要不要幫她?」

    話聲甫落,突見尖瘦臉漢子疾退兩步,凜駭的道:「你手上有毒!」

    老嫗咧嘴尖笑道:「你警覺的很快,不錯,老婆子手上有毒。」

    尖瘦臉漢子面色發青,目注老嫗,左手一伸,道:「拿來。」

    老嫗冷峻的道:「你要老婆子還你金子?」

    尖瘦臉漢子沉聲道:「解藥。」

    老嫗冷冷說道:「解藥自然有,但我從不給該死的人。」

    尖瘦臉漢子目中怒意漸深,峻厲的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殺雞取卵?殺了雞,自然可以取到卵了。」

    刷的一聲,從身邊取出一柄金玉鑲嵌的鋒利短劍,大有立即出手之意。

    老嫗呷呷尖笑道:「你還想動兵刃?老婆子只要從一數到三,你就得倒下去了。」說完,果然數道:「一……二……三……」

    「三」字出口,那尖瘦臉漢子突然臉色慘變,雙腳一軟,朝地上跌倒。

    就在此時,只見坐著一直沒有作聲的斯文漢子目中神光一動,冷聲道:「同是扛湖上人,老婆婆這一手,不嫌太毒辣了麼?」

    老嫗瞥了他一眼道:「方纔他調戲我小孫女,你怎麼沒有開口,到現在說話,不嫌遲了麼?」

    斯文漢子道:「我二弟人並不壞,只是喜歡開開玩笑……」

    老嫗哼道:「這就暈他取死之道。」

    斯文漢子道:「老婆婆能否看兄弟薄面,饒了我二弟?」

    老嫗微哂道:「就憑你們江南二鼠?」

    斯文漢子深沉一笑道:「原來老婆婆早就認出咱們兄弟了。」

    原來這兩人正是「江南二鼠」,這斯文漢子叫做金鼠慕容策,據說還是個落第秀才。那尖瘦臉漢子叫做地鼠丁立,在江南地面上,也是小有名氣的人物。

    如今人家這般小覷自己兩人,金鼠慕容策自然大大的不舒暢,話聲一落,突然仰頭笑道:

    「就算老婆婆是名聞天下的毒姑媽令狐大娘,兄弟這解藥也要定了。」

    老嫗呷呷尖笑道:「老婆子就是你姑媽,一點沒錯。」

    但她說到最後一個字突然變了臉色!

    因為她發覺肩上一酸,兩隻手就垂了下去,再也提不起來,低頭瞧去,左右肩頭,各被一支寸許長的金針擊中了穴道,不但是自己,連小孫女也同樣被金針制住了。

    這下,看的老嫗心頭又驚又怒,沉哼道:「慕容策,你膽子不小啊。」

    但在這一瞬間,金鼠慕容策也變了臉色!

    那是因為跟前這醜老婆子,居然真會是出名毒辣的毒姑媽令狐大娘!

    此時已勢成騎虎,這仇也結定了,說不得只好硬著頭皮挺下去了,聞言淡淡一笑,拱手道:「原來你果然是令狐大娘,在下失敬的很,只是事關我二弟性命人命關天,在下魯莽出手,還望大娘多多原諒。」

    令狐大娘道:「你既然知道老婆子就是你姑媽,還不快把這兩隻鼠鬚針收去?」

    金鼠慕容策答道:「方纔在下無心冒犯大娘,但現在收回針來,也已遲了,在下若是收回金針,只怕在下兄弟今天再也走不出這間店堂了。」

    令狐大娘道:「你要如何?」

    慕容策笑了笑道;「在下也並無開罪大娘之意,只是為了保命,在下之意,先起下令孫女左肩金針,讓她取出解藥來,等我二弟醒轉,在下二人立即離開此地,令孫女再替大娘取下金針。事非得已,大娘務必多多包涵才好。」

    令狐大娘輕哼道:「好吧!」

    慕容策道:「那麼在下先替令孫女起下左肩金針,就請大娘慨踢解藥。」

    說到這裡,但見他右手一招,果然把青衣少女左肩金針,收了回去。

    原來他金針尾上,穿著極細針線,因此收發由心。

    就在此時,突聽令狐大娘夜裊般的聲音,呷呷笑道:「慕容策,你上當了。」

    慕容策一怔道:「在下如何上當了?」

    令狐大娘道:「老婆子以線傳毒,你也中毒了。」

    慕容策一怔道:「在下不信。」

    令狐大娘道:「不信,你吸上口氣試試看。」

    慕容策自然不會相信,但毒姑媽令狐大娘,用毒天下數一數二,也不敢不信,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他果然緩緩吸了口氣。

    但就在金鼠慕容策吸氣之時,那青衣少女左手,忽然揚了揚。

    她並未撒出什麼,但慕容策卻感到不對,一張白皙的臉上,登時充滿了殺氣,怒哼誼:

    「好個狡詐的老虔婆,你在此時下毒,只怕遲了。」

    左手一抬,閃電射出一支金針,釘上肯衣少女左肩,右手刷的一聲,從身邊抽出一把裝飾精緻的鋒利短劍。

    毒姑媽祖孫兩人手上穴道全被金針所制,自然無法和人動手,他只要短劍一探,立可置兩人於死命。

    毒姑媽令狐大娘忽然呷呷笑道:「不遲,木遲,老婆子要小孫女用的是七步散,從聞到藥粉起,到毒藥發作,只能走出七步,咱們相距,就有一丈,你再也走不到了,再說,你從吸入姑媽的毒藥,已經動了真氣,現在只不過能走出三步而已,不信你試試。」

    幕容策聽得大怒,厲笑道:「在下還有三步可走,你祖孫卻是一步即亡。」

    「亡」字出口,突然雙手齊揚,打出兩蓬金針,直取毒姑媽祖孫心窩。

    毒姑媽要待閃避,忽覺雙足竟然半步移動不得,原來不知何時,已被對方金針所制住。

    眼看這兩蓬金針,直射心窩,若被打中,哪還有命?

    慕容策兩蓬金針出手,忽然身子搖了兩搖,往地上倒去。

    就在他金針出手之際,坐在角落上的那個藍衫青年突然站起,雙手朝外推出。

    雙方相距沙說也隔著兩張桌子,但這一推之勢,金鼠慕容策打出的兩蓬金針,有如風吹柳絲,飄然揚起,隨著一陣輕風,朝處吹去,整整齊齊釘到門板之上。

    藍衫少年離開座位,舉步朝毒姑媽身前走來。

    令狐大娘和青衣少女被四支金針,制住手足穴道,身不能動,只是睜著眼睛,朝藍衫少年直瞧。

    藍衫少年舉手一拂,祖孫兩人身上金針,便自跌落。

    令狐大娘活動了下雙手,冷聲道:「少年人,多謝你了。」話聲一落,接著道:「芳兒,咱們走。」

    人家救了她祖孫,她連人家姓名也沒請教一聲。

    青衣少女一雙俏眼,更是朝藍衫少年盈盈凝睬,沒來由倏地飛起兩朵紅雲,好像想說什麼,但又有些羞答答的低下頭去。

    藍衫少年道:「老婆婆請留步。」

    令狐大娘冷哼道:「什麼事?」

    藍衫少年朝江南二鼠一指,道:「老婆婆能否看在下薄面,賜予解藥?」

    令狐大娘橫了藍衫少年一眼,說道:「你替他們求情?」

    藍衫少年含笑道:「他們冒犯二位,自然理屈在彼,但老婆婆大人不記小人過,得饒人處且饒人,在下斗膽,請老婆婆饒了他們吧!」

    青衣少女道:「奶奶,咱們幸蒙這位公子相救,你老人家就答應了吧!」

    令狐大娘點點頭道:「這樣也好,老婆子從不受人點滴之恩,本來打算撒手而去,你既然這麼說了,那就是你救了老婆子祖孫,老婆子答應饒他們一命,咱們兩相抵過,誰也不欠淮的人情了。」

    青衣少女臉上好像不大高興,叫道:「奶奶!」

    令狐大娘呷呷笑道:「芳兒,沒你的事,不許多說。」

    果然從懷中掏摸出一個青色瓷瓶,傾了兩顆藥丸,放到桌上,側目望望藍衫少年,說道:

    「少年人,解藥就在這裡,老婆子可以走了吧?」

    藍衫少年問道:「老婆婆這解藥如何用法?」

    令孤大娘冷冷說道:「納入他們口中,慢慢溶化,毒就解了。」說完,回頭道:「芳兒,咱們走。」

    舉步朝外走去。

    那叫芳兒的青衣少女口中應著,腳下並未移動,她一雙明亮閃光的眸子,只是凝目看著藍衫少年。秋波之中,似乎含蘊了無限情意,也好像有許多心事,要向他傾訴一般,但她紅菱的香唇,只是輕輕啟動了一下,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雙肩一扭,一陣風跟著奶奶身後飛奔而去。

    藍衫少年看她臨去時的神色,不覺怔的一怔,目送驚鴻,微微有些出神。

    這時淺藍衣裙的少女已經跟著走了過來,嬌聲說道:「大哥,你怎麼啦,她很美是不是?」

    天下最純潔的少女,對愛情都是最敏感的,方才青衣少女臨去時對她大哥那種神情,她自然看得出來。

    藍衫少年俊臉不禁一紅,說道:「妹子休得取笑,我是覺得她好像有什麼話要和我說?」

    淺藍衣裙少女披披嘴道:「她心裡一定很喜歡你,想問問你的姓名,哼,我看她一定不是什麼好人。」

    藍衫少年沒有再說,伸手取起兩顆藥丸,分別納入了丁立和慕容策口中,方行站起。

    店裡兩名夥計,早已嚇得躲到後面去了,直到此時,才敢出來,結結巴巴的問道:「公子爺,這兩位客官不礙事吧?」

    藍衫少年道:「他們已經服下解藥,大概不礙事了。」

    一名店伙道:「公子爺,你這人真好,今天要是沒有你老出面,咱們小店裡,可出人命啦!」

    說話之時,只見躺在地上的金鼠慕容策、地鼠丁立兩人,同時揉了揉眼睛,翻身坐起。

    地鼠丁立腳跟在地土一用力,人已霍地站起,口中噫道:「那老虔婆呢?」

    金鼠慕容策手中還握著短劍,劍尖一點,人也跟著站起。

    店伙笑道:「好啦,好啦,這兩位客官已經醒了。」

    另一個接著陪笑道:「兩位客官,是這位公子爺救的。」

    金鼠慕容策回頭打量了藍衫少年一眼,覺得此人年紀不大,卻在瀟灑溫文之中,另有一股英挺之氣。尤其雙目神光湛然,分明是位身懷絕技的人,當下雙拳一抱,朝藍衫少年說道:

    「在下兄弟多蒙少俠出手救援,大德不言報,只不知少俠尊姓大名,如何稱呼?」

    藍衫少年道:「不敢,在下謝少安,這是我妹子冰兒。」

    慕容策、丁立兩人同時拱手道:「原來是謝少俠賢兄妹,在下兄弟失敬了。」

    店伙送來灑菜,慕容策堅邀謝少安、冰兒坐在一起,並命店伙添酒添菜,慇勤勸酒。

    經過一席長談,謝少安發現慕容策除了一身武功之外,對經史子集也極為淵博,兩人因此談的十分投機。

    酒醉飯飽,慕容策要丁立去付了酒賬,就起身告辭,說是要趕去贛州。

    這時已是上燈時候,謝少安問店伙可有乾淨房間。穿過一個小天井,迎面是一排平房,約有五六個房間,看去還算乾淨。

    店伙打開兩個房門,陪笑道:「公子爺,這兩間房,是小店最寬敞的房間了,前後有窗,又涼爽,又乾淨,公子、小姐看看還滿意麼?」

    小鎮、小店,當然因陋就簡,但憑良心說,這兩間房,果然相當寬敞,收拾也很乾淨,除了一張木床之外,臨窗還有兩把椅子,一張茶几,就算通都大邑的上房,也不過如此。

    謝少安點點頭,表示滿意,店伙迅快退出,接著掌上燈火,又替兩人沏了壺茶,才行退去。

    冰兒替大哥倒了一蠱茶,然後自己也倒了一蠱,抬目道:「大哥,我們現在到哪裡去呢?

    櫥大哥、管大姐,他們中了趙復初的詭計,難道我們就不管了麼?」

    謝少安笑道:「誰說不管?只是我們不知他在酒裡下了什麼毒藥,會把人神志迷失,鐵舟老前輩既然傳音示警,自然會和我們見面,我想等見過他老人家,再作計較。」

    冰兒道:「他老人事還沒來呢?」

    正說之間,只聽前面有人敲著店門,叫道:「店家開門。」

    一名店伙敢情打瞌睡了,懶洋洋的問道:「什麼人?」

    那人道:「你們開的是店,有人上門,你就開門,管我老人家是誰?」

    冰兒喜道:「是乾爹,乾爹來了,我們快出去。」

    謝少安道:「慢點,我們再聽聽清楚。」

    店伙開了門,那人已經走進店堂,乾咳一聲道:「夥計,給我一間乾淨房間,送—壺酒來,花彫兩斤,來一盤花生米。」

    冰兒喜孜孜的道:「是乾爹來了,他老人家就喜歡花生米下酒的。」

    店伙唯唯哈腰,說道:「有、有、老客官請隨小的來。」

    他領著那客人,朝裡走來。

    冰兒拉著謝少安的手,說道:「大哥,我們現在可以去了。」

    突聽一個細如蚊子的聲音,在耳邊說道:「你們不用出來。」

    這話兩人都聽到了,謝少安朝冰兒點點頭,示意她坐下。

    店伙打開左首隔壁的房間,陪笑道:「老客官,這間房還滿意吧?房間雖然不大,收拾的可乾淨,你老……」

    那人道:「不用說了,快去拿酒,我老人家有酒就好,別忘了花生米。」

    店伙連聲應是,退了出去,不多一回,替他送來了一壺花彫,一包花生米。

    那人揮揮手道:「現在沒你的事了。」

    店伙返身退出,隨手替他帶上了房門。

    那人果然是鐵舟老人,只聽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讚道:「這家店雖小,酒倒不錯。」

    說到這裡,忽然以「傳音」說道:「唔,你們有什麼疑問,可以說了。」

    冰兒搶著叫道:「乾爹,女兒過來看看你老人家好麼?」

    鐵舟老人仍以傳音說道:「冰兒,你們不用過來,老夫改扮成江湖的相士,還不致引起對方注意,若是你們來了,老夫就不能在贛州耽下去了,此事關係重大,有什麼事,你們必須以『傳音』和老夫說話。」

    冰兒道:「女兒知道了。」

    謝少安也以「傳音」說道:「老前輩可知趙復初酒中下了什麼毒藥?竟能把人性情都改變了。」

    鐵舟老人道:「這個老夫目前還不情楚,好像是一種特製的迷藥,但奇怪的是它能迷失人的心智,但看去依然神色清爽,而且武功不失。」

    謝少安道:「老前輩,那在壽筵上出面的趙槐林,並非本人,是有人假冒的。」

    鐵舟老人笑道:「不錯,他就是七煞劍神莊夢道的師侄千面鬼客茅組庵的改扮。」

    謝少安驚奇的道:「老前輩原來已經知道了。」

    鐵舟老人道:「老夫知道的還多著呢!」

    謝少安道:「趙復初到底有什麼陰謀?」

    鐵舟老人道:「趙復初只是一個草包,此事全由七煞劍神莊夢道所主持,但據老夫觀察,莊夢道背後,可能另有其人……」

    謝少安聽的奇道:「只不知此人是誰?」

    鐵舟老人道:「這個老夫還不清楚,但奇怪也就在此,七煞劍神是西崆峒一派掌門,西崆峒縱然算不得名門正派,但在武林中,莊夢道也是首屈一指的人材,老夫怎麼也想不出能令莊夢道俯首聽命的人來歷!」

    冰兒道:「乾爹,楊大哥他們,都中了趙復初的迷藥,那該怎麼辦呢?」

    鐵舟老人道:「你們目前有一緊要之事要辦,楊繼功他們身中述藥一節,老夫留在贛州,就由老夫設法吧!」

    謝少安道:「不知老前輩有何差遣?」

    鐵舟老人道:「鶴壽山莊李莊主臨危交給他女兒一方玉珮,名為地符,實是昔年一位佛門神尼留下來的寶藏地圖,此事關係江南許多遺民,和整個武林大局,不想你們輕易交給了銀髮魔女,目前她已率領門下,匆匆向興國方向而去,你們明日一早,就得追蹤下去,此一寶藏,絕不能落在旁人手中。」

    冰兒聽的喜道:「大哥,你聽到了,那果然是一處藏寶的地方。」

    謝少安道:「老前輩的意思,是要晚輩去把玉珮奪回麼?」

    鐵舟老人道:「不錯,此事關係實在大大了,江湖上覬覷這方玉珮的人,不知有多少,但大致可分為三個部份。一種人是覬覦其中珍藏的武功秘本,那是集天下武功才能大成,得到的人,假以時日自然可以稱霸武林。另一種人,覬覷的是其中財寶,據說其中金銀財寶,富可敵國,當然,武功秘本和金銀財寶,對任何人,都是具有極大誘惑力的。何況是終年刀頭添血的江湖人,但第三種人要的並不是武功秘本和金銀財寶,而是其中的一本名冊……」

    「一本名冊?」

    謝少安驚奇的道:「難道這份名冊比武功秘本和金銀財寶更重要麼?」

    鐵舟老人道:「不錯,那是最重要的東西了,關係著江南千萬人的性命,也關係著武林各大門派的存亡,因此你們可暗中跟蹤,監視銀髮魔女一行人的動向,也許你師父和古不稀都會趕來。當然,另外還會有聞風趕來的人,現在你們靜聽著,老夫告訴你們三種暗號,必須記清楚了,只要暗號符合,就是自己人。」

    說完,果然以「傳音入密」說了三種聯絡的暗號。兩人暗暗記在心裡。

    謝少安問道:「老前輩還有什麼吩咐麼?」

    鐵舟老人道:「沒有了,你們還是早些睡吧!」

    冰兒聽乾爹這說了,不敢多問,就回到自己房裡去了。

    一宿無話,第二天早晨,謝少安、冰兒起來,鐵舟老人已經走了,兩人盥洗完畢,吃過早點,也就結過店賬,上馬趕路。

    中午時光,趕到興國,冰兒舉手掠掠鬢髮,忽然噫了一聲道:「大哥,我有點頭昏。」

    謝少安道:「也許昨晚睡的晚了,今天早晨,又很早起來,就急著趕路,前面路邊,就有酒店,咱們打個尖再走。」

    說話之時,忽然覺得自己也有些頭昏腦脹的感覺,一時只當自己趕路口渴之故,也並在意。

    兩人策馬行,又趕了一箭來路,就到了一家臨路的酒店門口,雙雙曲身下馬,在樹上繫好馬匹,往棚下走去。

    這時正當中午,許多不打算進城的行旅客商,都在城外打尖,松棚下七八賬桌子,都已坐滿了人。

    只有靠路邊一張桌上,只坐著兩個人,那是一個花白頭髮的鳩臉老嫗,和一個明眸皓齒的青衣少女,赫然正是毒姑媽令狐大娘祖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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