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龍引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妖燒教生出西方
    身後孟守乾師徒也已同時晃亮火摺子。

    趙南珩總究遲了一步,追到屋中,石門業已閉上。

    一葦子暗暗感到慚愧,自己數十年修為,居然還及不上人家峨嵋派一個記名弟子,光瞧他揮劍擊落暗器,出手之快,當真自歎勿如,目光一掃,瞧清這間六角形的屋中,原來共有六道門戶,趙南流站在右首第二道石門面前,這就問道:「小施主可曾瞧清是什麼人嗎?」

    趙南珩長劍一收,回身道:「方纔火摺驟煉之時,晚輩只見到一個綠衣女子從左邊石門閃出,揚手發出一塊小小鐵牌,她已經掠入此門,追趕不及,這人一身衣服,閃閃發光,看去約摸有三十來歲光景。」

    一葦子聽得大是驚懍,暗想:方才火摺驟煉之時,連自己都沒瞧得清楚,聽他說來,這年輕人的目力,竟然強過自己許多?

    心中想著,孟守乾已從地上抬起兩片鐵牌,用衣袖裹著走了過來,臉上神色顯得異常沉重,徐徐抬頭道:「道兄可認得這是什麼?」

    一葦子低頭一瞧,只見那是一面色呈暗灰的小鐵牌,牌上鐫著一條人首蛇身的怪蛇,人首面貌姣好,宮鬢堆鴉,雕刻得栩栩如生,只是已被倚天劍截作兩半。

    趙南珩瞧得失聲道:「啊,方纔那個女的,就是這般相貌!」

    一葦子聽得臉色大變,吃驚道:「這是二十年前威震南疆,號稱天下第一奇毒蛇蠍夫人牌到人到的『神蛇令』,只是她已有多年沒聽人說起,『神蛇令』突然在此出現,難道方才趙小施主見到的會是她?」

    大行大師緩緩走來,說道:「這女魔頭少說也在五十以上,南珩見到的,只怕不是她本人。」

    話聲剛落,只聽石門中傳出一陣格格嬌笑,一個女子聲音,矯脆的道:「老和尚,你亂嚼舌根,好沒來由?我年紀大小,和你有什麼相干?難道大了幾歲,就該和你一樣,長得又老又醜?

    大行大師槍自道:「女施主何人,怎不請出來一見?」

    那女子嬌笑道:「咦,你方才不是就在說我女魔頭嗎?」

    一葦子退後一步,道:「無量壽佛,那麼女施主真是『神蛇令』的主人蛇蠍夫人了?」

    那女子聲音道:「那還用問?」

    孟守乾暗暗示意侯劍英,退到自己身後,打了個哈哈道:「夫人一直定居苗疆,很少到中原來,老朽久聞大名,無緣拜識,不想夫人也投到羅髻門下,趕來此地,怎不現身相見?」

    蛇蠍夫人道:「誰說我投到羅髻門下?」接著嬌笑道:「我是怕這些六根不淨,一大把年紀還要還俗的和尚道上看了動心,才沒和你們相見,免得又叫我魔頭……」

    她明明在對面石門中說話,話聲才落,突然從眾人身後傳來「嗤」的一聲輕笑,道:

    「我不是已經出來了嗎?」

    這一下,聽得大行大師等人,莫不大吃一驚!

    因為這間六角形的房屋,縱然門戶相通,但中間少說也有七八大見方,她明明在右邊第二道石門中說話,但這邊話聲剛落,修忽之間,就到了左邊,這份快速,簡直使人難以置信!

    大家急急轉過身去,只見左首第一道石門,不知何時,業已無聲無息的開啟,門前俏生生站著一個長衣兜地,身材苗條的麗人!

    只見她宮鬢堆鴉,嬌艷勝花,眉目傳情,盈盈流睬,加之在火光照耀之中,一身綠色長衣,閃閃發光,越發增加了她的神秘美感!

    在她左右兩邊,侍立一對垂髫女童,一個手捧綠玉葫蘆,一個手捧一柄三尺來長銀色鋼叉,看去不過十二三歲,一身苗裝,生得甚是娟秀。

    遠遠望去,當真有如畫像中的觀音大土和善才龍女!

    大行大師乍然瞧到蛇蠍夫人,心頭不期一楞,這女魔頭年過半百,望之猶如三十許人,修練功深,已可想見。

    而且此刻大家都在嚴神戒備之下,她說來就來,悄然在身後出現,來得無聲無息,絲毫不覺,僅此一點,只怕在場請人,顯然已棋輸一著。

    何況蛇蠍夫人在二十年前,就有天下第一奇毒之稱,如論武功,大家或可和她一拼,但如果使起毒來,那就叫人防不勝防了!

    孟守乾方才出言試探,如今聽她否認是羅髻門門下,不禁大是驚奇,暗想:莫非這一路上發現的「玄陰掌」,和她有關?

    心念轉動,臉上卻絲毫不露,呵呵一笑,拱拱手道:「夫人既非羅髻門下,那麼咱們到成了是友非故。」

    他當真不愧為老江湖,明明是訊問對方的話,說來不落痕跡,卻使對方有不得不答之妙。

    蛇蠍夫人嫣然一笑,道:「那也不然,因為我濫竽充數,忝為西方教主。」

    「西方教主」這四個字,聽得大家又是一怔!

    西妖羅髻夫人為了掩飾行動,創立了一個四方教,如今蛇蠍夫人又弄出一個西方教來!

    孟守乾口中連「噢」了兩聲,抱拳道:「原來夫人創教立宗,已是一教之主,老朽失敬之至!」

    蛇蠍夫人微哂道:「諸位大概聽到過四方教這個名稱了吧?我是四方教的西方教主。」

    大家聽她一說,登時恍然大悟,原來四方教,竟然還分作東西南北四個教主!

    由此看來,西妖羅髻夫人當真野心不小,她不僅創立四方教,而且還把蛇蠍夫人拉去,當上了西方教主。以此類推,其他東南北三方教主,至少也是和蛇蠍夫人份量相等的人,才有資格擔任。

    先前大家只當四方教不過是西妖用作掩蔽江湖上人耳目的幌子罷了,但聽蛇蠍夫人這麼一說,四方教的聲勢,顯然非同小可!

    一葦子打了個稽首,道:「貧道有一事請教,不知教主可肯見告?」

    蛇蠍夫人瞧他一身俗家裝束,卻打著稽首,口稱「貧道」,不覺「嗤」的笑出聲來,說道:「你這位老相公,有話只管清說。」

    一葦子不禁老臉一紅,掀須笑道:「貧道武當一葦子,不怕教主見笑,這般裝束,只是為了避免在路上引人注意,當然瞞不過教主眼法。」

    蛇蠍夫人道:「道長倒是爽快的很!」

    一葦子道:「貧道久仰夫人盛名,四方教西方教主,既由夫人擔任,其他三位教主,想必也是武林中盛名久著的人物了?」

    蛇蠍夫人淡淡說道:「道長日後見到了,自會知道。」她說到這裡,目光落到孟守乾身上,問道:「這位想是形意門的孟大俠了?」

    孟守乾連忙拱手道:「不敢,老朽正是孟某。」

    蛇蠍夫人忽然冷哼一聲,道:「這麼說來,你們四派一門的人,倒全到齊了?」

    「嗯!」她目光倏然又轉到趙南珩身邊佩著的倚天劍上,眼皮輕輕一抬,流露出柔和光彩,嬌笑道:「小兄弟方纔那一手,當真俐落快捷,身手不凡,你是峨嵋門下?」

    趙南珩昂然道:「教主過獎,在下趙南珩,正是峨嵋門下。」

    蛇蠍夫人目光盯著趙南珩一陣打量,忽然側過臉去,朝大行大師輕笑道「我和趙小兄弟說幾句話,大師毋須擔心!」

    原來大行大師因蛇蠍夫人一向心毒手辣,方才趙南珩無意之中,劍劈「神蛇令」,觸許她忌諱,深恐驟下殺手,是以在她和趙南珩說話之際,雙腕提聚功力,暗作戒備。

    此時經蛇蠍夫人輕描淡寫的揭穿心事,禁不住老臉一紅,連忙雙手合十道:「阿彌陽佛,老衲明知教主不會向後輩出手,但在江湖上走動,防人之心不可無,教主幸勿見怪。」

    蛇蠍夫人冷笑道:「大師把我看作了何等樣人?哼,本教主真要出手,只怕你們一個也阻攔不住!」

    她說話之時,早已別過頭去,修忽之間,臉上又換了一副笑容,向趙南珩說道:「小兄弟,你可知道毀我『神蛇令』,該當如何?」

    趙南珩道:「這個在下倒不知道。」

    蛇蠍夫人徐徐的道:「三十年來『神蛇令』一直代表著我的標記,令到人到,江湖上從沒有人敢碰它一下。第一、當然是為了令上塗有劇毒,其二,卻是我曾經說過,凡是觸件令牌之人,就得受蛇蠍嚙心而死。三十年來觸件我令牌的,先後共有五個,都沒有逃過蛇蠍嚙心之厄,但一舉毀去我令牌的,小兄弟倒還是第一人。」

    她臉含甜笑,美目盼兮,把蛇蠍哨心,那種慘酷之刑,娓娓說來,好像是理該如此,絲毫不覺殘忍。

    廳上諸人,聽她口氣不善,全都暗自準備。

    趙南珩手握劍柄,劍盾一軒,朗笑道:「教主如此說來,在下自然要見識見識。」

    蛇蠍夫人眼波瞟動,格格一笑,搖手道:「小兄弟誤會了,我說的是觸忤我令牌之人,觸忤令牌,就是觸忤我蛇蠍夫人,但小兄弟是用劍劈了我令牌,難道這也等於你用劍劈了我嗎?此中當然有著差別,觸忤令牌乃是有心之舉,自然罪無可綰,你劍劈令牌出於無心,衝著你峨嵋門下,我也不好與你計較……」

    大家正在劍拔弩張之際,聽蛇蠍夫人忽然自找台階,全都深感意外,不知這女魔頭又耍什麼花樣?

    蛇蠍夫人兩道森寒目光,環室一掃,又道:「今晚進入東華山莊之人,除了你小兄弟之外,一個也別想再走!」

    說到最後一句,笑容儘教,語氣突轉冷厲!

    孟守乾仰天長笑一聲,道:「教主說了半天,老朽們聽了半天,總算這句話,才轉到正題上來了。」

    蛇蠍夫人媚笑道:「這也不能怪我,你們一向都以名門正派自居,試問今晚所作所為,是名門正派中人的行徑嗎?」

    一葦子道:「教主何所指而言??

    蛇蠍夫人冷笑道:「那還用說嗎?少林、武當、峨嵋、華山,嗯,這裡還找不到華山派的人……」

    她隨著話聲,目光向眾人微微一掃,虞平不自禁的後退了一步。

    蛇蠍夫人又道:「就憑你們這些和尚道土,改容易裝而來,行徑已不夠光明,趁人不備,夜襲山莊,居然還假冒慈聖宮獨門武功『玄陰掌』,殺戮無辜,難道這就是名門正派的手段?今晚要是我遲來一步,等諸位一走,這十幾條人命,豈不就成了無頭公案?」

    這倒好,一場黑鍋,一下全背到四派一門頭上!

    「阿彌陀佛!」

    大行大師雙手合十,低喧一聲佛號,道:「教主請容老衲一言!」

    蛇蠍夫人格格笑道:「老和尚少假慈悲了,峨嵋派一年之前,業已宣佈封山,退出江湖,沒想到堂堂伏虎寺的監寺大師,換上了俗家裝束,依然可以橫行江湖……」

    「住口!」

    趙南珩星目之中,暴射出兩道稜稜神光,手按劍柄,厲聲道:「你怎好如此含血噴人?」

    蛇蠍夫人橫目道:

    「怎麼,我話說錯了嗎?」

    趙南珩道:「峨嵋派退出江湖,已有一年,你們為什麼還要劫持掌門老師傅?不僅峨嵋一派,甚至少林、武當、華山三派掌門,也同時被你們劫持而來……」

    蛇蠍夫人脆笑連聲,打斷他話頭,搖搖手道:「不用說了,四派掌門人神秘失蹤,於是你們就疑心上四方教,於是就找上東華山莊,於是就含憤殺人,對嗎?」

    趙南珩怒道:

    「胡說,這裡的人,不是我們殺的!」

    蛇蠍夫人道:「是了,那是四派一門約來的幫手殺的,小兄弟,我瞧在一個人的面上,答應不難為你,其餘的人莫想離開東華山莊一步……」

    「哈哈!」

    孟守乾大笑一聲,用手敲敲旱煙管,目射精芒,回頭道:「諸位道兄,人家硬要把罪名派到四派一門頭上,多說倒顯得咱們氣餒,教主既不見信,使用『玄明掌』殺人之事,暫且不提,憑咱們四派一門,遲早總會有個交代。教主口口聲聲說咱們莫想走得出東華山莊一步,孟某偏不信邪,說不得只好向教主討教討教。」

    蛇蠍夫人冷冷地用手朝有邊上首石門一指,說道:「孟大俠要是不信,對面石室中,還有比孟大俠強過十倍之人……」

    她這句比孟大俠強過十倍之人,確實使人心頭震動,不自禁地隨著她纖指所指,移目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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