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開明月環 正文 第六章 結姐妹情投意合
    兩邊站著兩個身穿青色勁裝的堡丁,看到錢管事陪同表小姐進來,連忙躬著身行禮。

    荊一鳳看在眼裡,問道:「這裹怎麼也派了哨崗?」

    錢子良陪著笑道:「事情是這樣,昨晚聽說東園老神仙住的樓上鬧飛賊,來人身手極高,居然被他逃跑了,所以副總管吩咐各處都多設了幾個哨崗。」

    賓舍,是兩幢自成院落的樓宇,錢子良領著荊一鳳,到了東首一幢樓宇,進入大門,是一個大天井,兩排樓房,一南一北,環繞著大天井,走廊上梵字朱欄,樓宇相通。

    錢子良走近樓梯,躬著身道:「女客都住在樓上,表小姐請。」

    荊一鳳道:「你只管走在前面帶路。」

    「是。」錢子良應著是,當先拾級而上。

    荊一鳳、春雲跟著上樓,錢子良一直走到第三間房門口,才腳下一停,用手指輕輕叩了兩下門。

    祗聽裹面一個嬌脆聲音問道:「誰呀?」

    錢子良連忙含笑道:「林姑娘,是在下,錢子良。」

    「哦!是錢管事來了。」

    房門呀然開啟,一個一身青布長衣褲的清麗少女含笑道:「請裹面坐。」

    她一雙俏眼,輕輕的瞟過錢子良身後的荊一鳳和春雲兩人,赧然一笑,便退了進去。

    錢子良連忙退後一步,躬身抬手道:「表小姐請。」

    荊一鳳帶著春雲,舉步走入。

    賓舍中每一個房,都有兩個房間,前面是居室,裹面才是臥室。

    這時,門簾挑動,又俏生生走出一個青布衣衫的姑娘,年齡比剛才開門的略大,一眼看到錢子良,連忙施禮道:「錢管事請坐,這二位……」

    錢子良忙道:「二位林姑娘,在下給你們引見,這位是堡主的表小姐,聽說二位林姑娘有一身好俊的功夫,特地要在下陪著來看看二位姑娘的。」

    一面又朝荊一鳳道:「表小姐,這二位林姑娘是一對姐妹花,她是姐姐林秀娟,這是妹子林秀宜。」

    荊一鳳打量著兩位林姑娘,姐姐約莫二十出頭,一張瓜子臉,皮膚稍黑,苗條而豐滿。妹妹不過十七、八歲,紅馥馥一張小圓臉,生得清秀脫俗,還帶著點嬌羞和稚氣,雖然沒有她姐姐的老練,卻我見猶憐!

    「表小姐請坐。」

    姐姐林秀娟臉上含著歡迎的笑容,福了福道:「表小姐玉趾光降,愚姐妹如何敢當?」

    「二位姑娘不用客氣。」

    荊一鳳含笑在一張椅上坐下,說道:「我聽說二位姑娘武藝好,人也生得不俗,果然是一對姐妹花。」

    「表小姐誇獎。」

    林秀娟臉上一紅,說道:「愚姐妹這點粗淺功夫,只是路過徐州,缺少盤川,才到黃河底去獻醜,承蒙錢管事抬舉,才把愚姐妹邀來的,說來真是慚愧得很!」

    她俏眼一瞟,輕「呀」一聲道:「錢管事怎麼老站著呢?快請坐呀!」

    錢子良笑著道:「在表小姐前面,那有在下坐的份兒?」

    荊一鳳回頭道:「錢管事,你不是要去找勞總管嗎?我在這裹和林姑娘姐妹聊一會,你祗管去吧。」

    「是,是。」

    錢子良垂著手,連連躬身道:「小的那就告退。」

    說完,轉身往門外行去。

    荊一鳳朝林秀咩t笑道:「林姑娘,你請坐呀!」

    一手拉著林秀宜的纖手,說道:「小妹子,你坐到這裹來。」

    她把她拉到身邊一張椅子坐下,問道:「你幾歲了呢?」

    林秀宜靦腆的道:「小女子十七。」

    林秀娟在邊上一張凳子上落坐,說道:「我這妹子很少在外面走動,見到人就害臊,表小姐請勿見笑。」

    荊一鳳依然拉著她的手笑道:「怎麼會呢?小妹子清新脫俗,我見猶憐,好使人喜歡。」

    接著眼波一抬,說道:「我聽說兩位只是路過徐州,缺少盤川,才在黃河底演藝,難怪沒有一點江湖氣,不像是江湖賣藝的了。」

    「表小姐說的是。」

    林秀娟神色略黯,說道:「愚姐妹原是揚州人氏,先母見背,前去山東投靠舅氏,不想投親不遇,到了這裹,盤川用罄,只好出乖露醜,到黃河氏獻藝……」

    荊一鳳道:「我聽說二位功夫很俊,不知練的是那一門派的功夫?」

    「說來見笑。」

    林秀娟望望荊一鳳,赧然道:「愚姐妹學的粗淺功夫,只是從前隨先父練的,那有什麼門派?」

    「那也是家學淵源咯!」

    荊一鳳舉手理了下秀髮,說道:「我和二位一見投緣,左右沒事,我想奉邀二位到我住的地方去敘敘,你們肯賞光麼?」

    「表小姐這是瞧得起愚姐妹。」

    林秀娟嫣然一笑道:「只是怎好去打擾表小姐呢?」

    荊一鳳道:「這有什麼關係,我們一見如故,談得投機,我一個人住在東園,寂寞死了,你們二位肯去,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說到這裹,拉著林秀宜的手,站了起來,說道:「我們這就走,要不是錢管事把你們邀來,我們還沒緣見面呢!」

    林秀娟遲疑了下,說道:「愚姐妹走了,萬一錢管事有事,那該怎麼辦呢?」

    荊一鳳心中一動,問道:「他說有事麼?」

    林秀娟點點頭道:「是呀!錢管事方才來說的,說勞總管今晚有空,要召見小女子,商談安排壽辰那天愚姐妹獻藝之事……」

    荊一鳳心中忖道:「果然是勞乃通安排的詭計。」

    一面說道:「不要緊,我會讓春雲去告訴錢管事的,說你們到我那裹去了。」

    她既然這麼說了,林秀娟也就無話可說,姐妹兩跟著荊一鳳下樓,出了西園,一路朝東園走去。

    登上小樓,荊一鳳把兩人引到臥室外面一間起居室落坐。

    春雲沏了兩盞茶送上。

    荊一鳳吩咐道:「春雲,你到樓下去,有人來了,你就說我樓上有客。」

    「是。」春雲望望荊一鳳道:「小婢還沒給表小姐整理房間呢!」

    「不用了。」

    荊一鳳揮揮手道:「待回錢管事若是來找林姑娘,樓下就沒有人招呼了,你先下去吧!」

    春雲應了聲「是」,回身下樓而去。

    荊一鳳含笑道:「二位姑娘請用茶。」

    林秀娟道:「表小姐太客氣了。」

    荊一鳳站足身道:「二位姑娘請坐一回,我去換件衣衫就來。」

    林秀娟忙道:「表小姐只管請。」

    荊一鳳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又隨手掩上房門。

    程明山迎著道:「姑娘回來了。」

    荊一鳳朝他嫣然一笑道:「程相公一個人待在房裹,是不是很寂寞?」

    「還好。」

    程明山笑了笑道:「只是有度日如年之感!」

    荊一鳳道:「我去了才半天工夫,那有一年?」

    程明山低笑道:「沒有一年,也快有半年了。」

    荊一鳳甜笑道:「怎麼會有半年的呢?」

    程明山道:「姑娘難道沒聽說過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半日,不就是半年麼?」

    荊一鳳臉上現出一片紅暈,輕啐道:「你真是越來越不老實了。」

    程明山道:「好,小生下次不敢了。」

    接著問道:「姑娘見到林家姐妹了?」

    荊一鳳道:「你心裹就祗惦記著他們。」

    程明山道:「姑娘這可冤枉小生了,小生心裡確實惦記著一個人……」

    荊一鳳臉上不禁一紅,眨眨眼,問道:「是那一個呢?姐姐還是妹妹?」

    程明山搖著頭道:「都不是,這人遠在天邊,近……」

    「好啦,不用說啦!」

    荊一鳳攔著他話頭,悄聲道:「我已經把林家姐妹都接來了,現在就在外面起居室裹。」

    程明山一怔道:「你把她們接來了,那怎麼辦呢?」

    荊一鳳神秘一笑道:「我自有辦法,啊,我該出去啦!啊,我是說換衣衫來的,時間不能太久,你在這裹等一等……」

    她打開衣櫥,取了一套淺紫衣衫,推開右邊一道小門,匆匆走入。

    過不一回,已經換了衣衫走出,招招手道:「現在只好委屈你躲到這小間裹來了,我去把她們接到房裹來坐,這樣說話就方便些。」

    程明山點點頭,依言走入,這是堆放箱籠的小間,除了兩排箱籠,只有一張方凳,地方甚是逼仄。

    荊一鳳掩上了門,又過去掛起帳子,把錦被摺好,才開出房門,來至起居室,含笑道:「二位林姑娘,還是到我房裹去坐吧!」

    林秀娟道:「表小姐不用客氣,愚姐妹坐一回要告辭了。」

    「那可不成。」

    荊一鳳道:「二位難得來,再說我和二位一見投緣,今晚就在我這裹吃了晚餐再走,也好和二位多聊聊呀!」

    她拉起林秀宜的手,說道:「這問起居室,不是談話之所,來,林家妹子,到我房裹去。」

    她把兩人讓進房裹,一面含笑道:「你們姐妹兩個,不許和我客氣,隨便坐咯。」

    說著移過兩把椅子,三人就圍著妝台坐下。荊一鳳是有意和她們閒聊,好在閒聊之中,試探兩人的口氣。林秀娟比她妹妹年長,也世故得多,林透宜還帶著幾分稚氣,說話也有些羞澀,但一陣工夫下來,漸漸的和荊一鳳熟了,也就有說有笑起來。

    三位姑娘家促膝談心,竟然越談越投機,真是相見恨晚。

    荊一鳳乘機道:「我們一見如故,小妹有一件事,說出來了,不知二位同不同意?」

    林秀宜道:「表小姐有什麼話,就請說咯!」

    荊一鳳道:「我們談得這麼投緣,所以我想和二位結成姐妹,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林秀宜喜形於色,欣然道:「表小姐人好,我早就這麼想啦!」

    「那怎麼成?」

    林秀娟道:「承蒙表小姐瞧得起我們,但我們如何高攀得上呢?」

    「林姑娘這話就見外了。」

    荊一鳳道:「我們都是武林兒女,只要情意相投,結為姐妹,談什麼高攀不高攀呢?林家妹子不是已經同意了麼,林姐姐如果不想交我這個朋友,那就算了,如果覺得我們很投緣,我們就姐妹相稱,我可以多一個姐姐,多一個妹妹,那有多好?」

    林秀娟臉上一紅,輕笑道:「表小姐這麼說,愚姐妹如果再推辭,那就不識抬舉了。」

    「林姐姐那是答應了?」

    荊一鳳喜孜孜的道:「這樣就好,我今年十九,二位呢?」

    林秀娟道:「我二十一,妹子十七。」

    荊一鳳笑道:「我猜得果然不錯,我多了一個姐姐,一個妹妹了。你是大姐,她是三妹了。」

    林秀宜高興的道:「二姐,我就叫你二姐了。」

    「嗯!」荊一鳳道:「我要叫大姐、三妹了。」

    林秀娟一把抓住荊一鳳的手,一臉感激的道:「二妹這樣瞧得起我們,使我好感動!」

    荊一鳳握握她的手,說道:「大姐這麼說就生份了。」

    她看了兩人一眼,低低的道:「我們現在是姐妹了,可以無話不談了,大姐和三妹到徐州來,是不是有什麼事呢?」

    林秀娟看了她妹子一眼,冷冷的道:「表小姐是不是懷疑愚姐妹的來意呢?」

    荊一鳳心裹覺得好笑,說道:「大姐怎麼懷疑起小妹來了?」

    林秀娟依然冷冷的道:「愚姐妹投親不遇,路過徐州,好像已經和表小姐說過了,表小姐如果覺得愚姐妹行蹤可疑,直接盤問也就是了,何用故意要結為姐妹,再來套愚姐妹的口氣呢?好啦,妹子,咱們該告辭了。」

    說著已經站起身來。

    林秀宜覺得有些遇意不去,望望姐姐,要待開口。

    荊一鳳一點也不生氣,含笑道:「大姐請坐,小妹還有話和你說呢!」

    林秀娟道:「表小姐還有什麼話,那就請說吧!」

    荊一鳳道:「我們結了姐妹,大姐、三妹的事,和小妹的一樣了,你們可知我為什麼要把二位接到我樓上來麼?」

    林秀娟問道:「為什麼?」

    荊一鳳悄聲道:「因為我是受人之托。」

    「受人之托?」

    林秀宜揚了下眉毛,凝眸問道:「二姐,你說的是誰呢?」

    荊一鳳道:「這人叫程明山,大姐、三妹認不認識?」

    「程明山?」

    林秀娟搖搖頭道:「愚姐妹從未認識一個叫程明山的人。」

    「他也說祗和你們見過一面……」

    荊一鳳含著笑道:「是在黃河底,看到你們的。」

    「啊!」林秀宜突然想起一個人來,她口中低「啊」一聲,粉臉驀地飛紅起來。

    林秀娟回頭望望妹子,問道:「妹子想起來了麼?他是誰呢?」

    林秀宜微微搖頭,赧然道:「沒有,小妹也想不起是誰來。」

    荊一鳳冰雪聰明,只要看林秀宜的神色,心裹已經明白,含笑道:「大概見了面,你們就會認識。」

    林秀娟問道:「他托你什麼呢?」

    荊一鳳道:「這話說來可長著呢!」

    她悄聲把程明山去黃河底找劉二麻子,看到林家姐妹在場上賣藝……

    林秀宜雖然不敢跟荊一鳳問程明山長得如何一個模樣?但心裹暗暗忖道:「二姐說的一定是他了。」

    一面聽荊一鳳繼續說下去,劉二麻子如何赴宴失蹤,程明山如何夜入九里堡,如何聽兩個丫頭說的話……

    林秀娟聽到這裹,不禁粉臉含霜,哼道:「這老神仙竟然如此不要臉?」

    林秀宜急道:「姐姐那怎麼辦呢?」

    「你們先不用急。」

    荊一鳳道:「且聽小妹把話說完了。」

    接著又把程明山如何去探老神仙住的小樓,中了老神仙的「冰魄針」……

    「啊!」林秀娟吃驚道:「冰魄針是旁門陰功中最厲害的指功,那位程相公傷得不輕,他又如何托你,托你什麼呢?」

    林秀宜更是關心的問道:「二姐,他傷不要緊吧?人在那裹呢?」

    「他傷已經好了。」

    荊一鳳看了林秀宜一眼,輕笑道:「他不放心的是就是你們兩個,所以托我設法的,我沒有別的法子,只好把二位找來,大家商量,這就是我要和二位結成姐妹,就可以無話不談了,大姐現在明白小妹的意思了吧?」

    林秀娟也不禁臉上一紅,說道:「愚姐妹並不認識這位程相公,但他這份行俠仗義的精神,使愚姐妹好感動,尤其二妹,使我慚愧,恕我是直心腸的人,幸勿見怪才好。」

    林秀宜臉上有些熱,囁嚅的問道:「二姐,那程相公……」

    「我們既是姐妹,我不也瞞大姐、三妹了。」

    荊一鳳嬌嫩如花的臉上,不禁飛起兩片紅暈,起身掩上房門,一面低低的道:「他就在我這裹養傷。」

    她站起身,一手輕輕推開小門,說道:「程相公,我三妹聽說你負了傷,一直不放心呢,你快出來吧!」

    林秀娟、林秀宜不覺都站了起來。

    程明山躲在小問裹,她們唧唧咕咕說的話,自然都聽到了,一時不禁大窘,但荊一鳳既然說出來了,而且又已推開了小門,他俊臉發燒,只好尷尬的走了出來,朝二位林姑娘拱拱手道:「二位姑娘請了。」

    林秀娟忙道:「程相公傷好了吧,愚姐妹對程相公這份高宜,好生感激。」

    林秀宜看到程明山,果然是「他」,芳心一陣跳動,一張粉臉驀地裹紅了起來,脈脈含情的看了他一眼,一顆頭就不自禁的低了下來。

    「林姑娘好說。」

    程明山一抬手道:「二位姑娘請坐,小生幸蒙荊姑娘相救,才算死裹逃生,保住了性命。」

    荊一鳳看著他,低笑道:「程相公,你也坐下來,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請你出來的麼?」

    程明山稍為定了定神,說道:「小生認為姑娘必有見教。」

    「嗯!」荊一鳳含情說道:「我請你出來,就是請大家商量商量咯!」

    她眸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道:「目前,有兩件事,都很重要,第一,今晚,不論前院、後園、防範一定很嚴密,你今晚又非走不可……」

    程明山道:「小生的事,不用姑娘操心。」

    「怎麼能教我不操心呢?」

    荊一鳳道:「我知道你武功很高,沒有人攔得住你,但這兩天堡裹來了不少高手,只要驚動了人,總是不好……」

    她似是言有未盡,但沒有說出來。

    程明山道:「小生總覺得堡中……」

    他望望她,拖長了語氣,沒往下說。

    「我知道。」

    荊一鳳點點頭道:「我爹也覺得江湖上最近發生的許多事情,似乎和九里堡有關,所以要我先來看看,因為舅舅一向最疼我,但我這次來了幾天,還沒見到舅舅,在我感覺上,堡裹有許多事,都和以前不大一樣。

    尤其這東園,住了些什麼人,我都不知道,好像有些詭秘,本來他們把我安排住到內宅去的,我不去,因為這小樓一直是我住的,我堅持要住到這裹來,副總管才勉強同意的,這兩天我暗暗留心,仍然沒見過住在東園的人,究竟是些什麼人?但我有一種預感,這些人一定和爹說的最近江湖上發生的事情有關,我住在這裹,他們也一定會很注意我,所以我把你留在這裹,我真擔心死了,程相公,我希望你能協助我,所以我希望你出去了,再以拜壽的名義進來,好麼?」

    程明山道:「這麼說,姑娘的處境,很危險了。」

    「危險還不至於。」

    荊一鳳道:「諒他們也不敢奈何我,祗是我的行動,經常有人在暗中監視,但我又找不到是什麼人。」

    程明山道:「小生這條命,是姑娘救的,姑娘要小生協助,小生義不容辭,祗不知……」

    荊一鳳甜笑道:「你是自己運功煉化『冰魄針』的,我無能為力,說我救了你的命,不是言過其實了麼?」

    她口氣一頓,續道:「你出去了,明天再來,我會給你安排的,現在祗剩下你如何出去了……」

    林秀娟點頭道:「程相公要如何出去,倒確是很難安排的事,我雖然不知道這裹的情形,但聽表小姐方纔所說,這束園住的人行動詭秘,委實有些不簡單,程相公最好能在不知不覺中出去,不可打草驚蛇。」

    荊一鳳笑了笑道:「辦法我是想到了一個,只是……只是……」

    笑盈盈的瞟了程明山一眼,才道:「只是要委屈程相公……」

    她抿抿嘴,忽然附著林秀娟的耳朵,低低說了一陣。

    林秀娟也看了程明山一眼,神秘一笑,點點頭道:「這辦法不錯,我還可以為表小姐稍效棉薄。」

    荊一鳳道:「大姐幫我什麼忙呢?」

    林秀娟也附著她耳朵,低低說了一陣。

    荊一鳳聽得大喜過望,口中「啊」了一聲道:「那真太好了,我方才想到的,自然沒有大姐想的遇到。」

    程明山看著她們,問道:「兩位姑娘在說些什麼呢?」

    林秀宜也眨著兩道秋水般眼睛,問道:「是啊,大姐、二姐和你說了些什麼?你快說出來呢!」

    林秀娟抿抿嘴,朝程明山嫣然一笑道:「祗不知程相公會不會同意呢?」

    荊一鳳道:「不要告訴他,大姐,你只管替他改扮好了,」

    程明山道:「姑娘要林姑娘給小生如何改扮呢?」

    荊一鳳笑著道:「你不許問,到時候自會知道。」

    程明山道:「好,好,小生不問就是了。」

    荊一鳳高興的道:「大姐,你看,我說的話,他一定會答應的了。」

    林秀娟嬌笑道:「程相公不聽你的,還聽誰的?」

    荊一鳳粉臉驟然一紅,不依道:「大姐,你也取笑我起來了。」

    她舉手掠掠鬢髮,又道:「好了,兩件事情,總算解決了一件,現在祗剩下一件了。」

    程明山道:「姑娘說的是那一件呢?」

    荊一鳳道:「自然是大姐和三妹的事,今晚……老神仙如果……」

    她臉上不禁飛起一片紅暈,底下的話,教她如何說得出口來?

    林秀娟立即接口道:「表小姐,二妹,真是謝謝你,他們真要把我去獻給老神仙,我也不怕。」

    荊一鳳道:「那怎麼成?」

    林秀娟道:「你不用替我耽心,我自有辦法。」

    荊一鳳道:「大姐有什麼辦法呢?」

    林秀娟笑了笑道:「你不用多問,我會安排我自己的。」

    荊一鳳望著她,吃驚道:「大姐,你……」

    「二妹,你以為我會以一死來保護我自己麼?」

    林秀娟嫣然一笑道:「我怎麼會呢?我說的自有辦法,自然另有辦法了。」

    荊一鳳道:「你可告訴我什麼辦法麼?」

    林秀娟神秘一笑,搖搖頭道:「天機不可洩漏,不過,你可以放心,我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荊一鳳道:「大姐既然胸有成竹,小妹就不問了。」

    林秀娟又道:「二妹,我們一見如故,情意相投,結為姐妹,但這件事,你千萬不可在他們的面前提及。」

    荊一鳳道:「那為什麼呢?」

    「不為什麼。」

    林秀娟道:「你只要聽我的話,就錯不了。」

    「好吧!」

    荊一鳳道:「小妹在人面前不說就是了。」

    林秀娟道:「好啦,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就該給程相公改扮啦!」

    荊一鳳站起身,朝程明山招招手道:「程相公,你坐到這裡來。」

    她坐的位子,正是妝台前面。

    程明山遲疑的道:「小生坐在這裹不是一樣麼?」

    「自然不一樣了。」

    荊一鳳輕嗔道:「方纔告訴過你,不許多問,你只要聽我的話就是了。」

    話聲出口,雙頰不禁現出了紅暈。

    程明山拗不過她,祗得站起身,走到她坐的凳子上坐了下來,說道:「好,好,小生不問。」

    林秀娟同時起身,走到程明山背後,輕笑著道:「程相公,你要閉起眼睛來。」

    程明山道:「好,小生遵命。」

    果然閉起了眼睛。

    「唷,程相公這遵命二字,我可不敢當。」

    林秀娟嬌笑道:「但程相公可得記著,二妹沒叫你睜眼,你可不准睜開眼來。」

    程明山閉著眼睛,點點頭道:「好,小生不睜就是了。」

    「二妹,她真聽你的話呢!」

    林秀娟笑著從懷中取出一隻扁扁的銀盒來。

    荊一鳳紅著臉,啐道:「他這回是聽你大姐的話。」

    林秀宜看到姐姐取出銀盒,口中輕「啊」一聲道:「原來姐姐是要給他易容……」

    林秀娟噓了一聲道:「你不許多嘴。」

    林秀宜果然不敢作聲。

    程明山閉著眼道:「小生聽到了,姑娘是要給小生易容,對不?」

    「嗯!」林秀娟輕嗯一聲道:「你不能動。」

    她打開銀盒,取出易容的粉餅,藥物、和小刷子,小剪刀一類的工具,一面用纖纖玉指,桃著藥膏,輕輕敷在程明山的臉上。

    程明山但覺臉上涼涼的,一面問道:「林姑娘要把小生扮成如何一個模樣呢?」

    「放心,我不會把你扮成醜八怪的。」

    林秀娟笑著道:「但你現在不能再說話了,因為說話要牽動嘴角,那樣就會走樣了。」

    荊一鳳坐在程明山的身邊,低低的道:「本來我想的只有一個辦法,就是要程相公委屈些,改扮春雲,然後我點了春雲的穴道,程相公就可和我一起出去了。」

    程明山聽說她要自己改扮春雲,堂堂男子,改扮成丫頭,那怎麼成?他口中不禁「啊」了一聲。

    林秀娟忙道:「你快別動。」

    「程相公,你別急呀,我話還沒說完呢!」

    荊一鳳身軀和他靠近了些,柔聲道:「後來,我和大姐商量,大姐也不贊成,因為你如果改扮成春雲,我和你一起出去的,回來卻只有我一個,豈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所以大姐的意思,要你另外扮一個人,……」

    林秀宜眼看荊一鳳坐在他身邊,話聲又說得那麼輕柔,心裹不知怎的,竟然有些異樣的感受,但再一想,昨晚他就住在她房裡,他們自然……

    她臉上忽然飛起兩朵紅雲,情不自禁的低下頭去,心裹感到一陣說不出的委屈,眼中開始起了一陣濕潤,她故意站起身來,別過頭,偷偷的拭著眼淚。

    林秀娟手法熟練而快速,不過不盞茶的工夫,就已完成了易容手術,她輕笑道:「程相公,你現在可以睜開眼來看看了。」

    祗聽荊一鳳咭的笑道:「大姐,你真高明極了!」

    程明山依言睜開眼睛,他對面就是妝台上嵌的一面菱花銅鏡,這一瞧,不由看得一怔,鏡中的自己赫然變成了管事錢子良,不覺驚異的道:「林姑娘把小生扮成了錢管事!」

    荊一鳳在旁笑道:「是啊,目前在九里堡,只有錢子良最忙了,他是這次堂會的提調,一天不知要進進出出多少次,而且他又是勞總管的親信,本堡管事,你扮成他,不論從那裹出去,都不會有人查問的。」

    「哦!」她輕哦一聲,又道:「你路徑不熟,來,我告訴你,從這裹出去,穿過左邊一條花廊,出了東園門,再向左走,那邊有一道邊門,平日很少有人走,你從那邊門出去,就是堡外的大路了。」

    她一邊說,一邊還用手在妝台上畫著。

    程明山道:「萬一有人問起來呢?」

    荊一鳳道:「那也不要緊,你就說變戲法的濟南安老師傅已經到了,你要趕著去把他們接來。」

    程明山點點頭道:「小生記住了,事不宜遲,小生這就走了。」

    說著,正待站起。

    荊一鳳輕輕按著他肩頭,輕笑道:「瞧你,急著要走了,現在還不成呀!」

    程明山道:「為什麼?」

    荊一鳳道:「錢管事還沒來呢!」

    程明山道:「要他來了,我才能走麼?」

    荊一鳳道:「你道這園裹隨便就走得出去?園裹的暗崗沒有看到他來,你出去了,立時就會引起他們的注意了。」

    她凝目看了他一眼,站起身,又道:「好,我這就叫春雲去沖茶,廚房在後面,等我把她支開了,你就下樓去,昨晚我們進來的那問是書房,除了我,沒人會到書房去的,你就先躲在那裹,等錢子良來了,我會叫他上樓來的,那時你可以出去了。」

    程明山道:「錢管事一定會來麼?」

    荊一鳳淺淺一笑道:「大姐和三妹到我這裹來了,他自然會找來的,也許快要來了。」

    她站起身,走出房門,站在樓梯口叫道:「春雲。」

    春雲在樓下應道:「小婢在,表小姐有什麼吩咐嗎?」

    荊一鳳道:「你給我們來沖些茶。」

    春雲應道:「小婢馬上就來。」

    荊一鳳朝程明山招招手道:「你快下去了。」

    程明山朝一一位林姑娘拱了拱手,舉步走出房門。

    林秀娟急忙塞過一個小紙包,說道:「這是洗容劑,快收好了。」

    程明山揣入懷中,走到樓梯口。

    荊一鳳依依不捨的叮囑道:「你自己小心。」

    程明山點點頭。

    荊一鳳又道:「明天中午,我會在前面等你的,快些下去了。」

    程明山看了她一眼,又點點頭,很快走下樓梯,穿過一間小客廳,一下閃入了書房。

    他剛剛閃入書房,就聽到春雲的腳步聲,從後面傳來,登登往樓上行去。

    這一陣折騰,差不多已將近黃昏時候,屋中光線已經暗淡下來,程明山獨自在書房中坐了一回,天色漸漸昏暗,心中也止不住漸感焦急!

    就在此時,忽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朝門前走來,接著就聽有人叫道:「春雲,開門。」

    春雲應道:「來了。」

    程明山急忙站了起來,掩到門口。

    接著是春雲開啟了大門,說道:「是錢管事。」

    程明山心中暗道:「他果然來了。」

    錢管事急著問道:「春雲,那二位林姑娘還在這裹麼?」

    春雲道:「是呀,二位林姑娘還在樓上呢!」

    她話聲未落,祗聽荊一鳳的聲音在樓上問道:「春雲,是什麼人呢?」

    春雲忙道:「回表小姐,是錢管事來了。」

    「嗯!」荊一鳳輕思一聲,問道:「他來做什麼?」

    錢子良連忙趨近樓梯,抬著頭,朝上躬躬身道:「回表小姐,小的是接二位林姑娘來的。」

    荊一鳳道:「我和二位林姑娘談得很投緣,才把她們接到我這裹來的,今晚我要留她們在這裹住,不用回西院賓舍去了。」

    錢子良聽得大急,忙道:「表小姐,這不成啊,總管……」

    荊一鳳哼了一聲道:「勞總管又怎麼?有話,你上來說,我可沒閒工夫跟你站著說話,春雲,你領他上來。」

    說完,回身往裹行去。

    「是,是。」

    錢子良連應了兩個「是」。

    春雲道:「錢管事,你隨小婢上去。」

    說完,走在前面領路。

    錢子良只好跟在她身後,走上樓去。

    程明山趁機閃出書房,走出大門,急步朝左邊一條花廊行去。

    錢子良跟在春雲身後,登上樓梯,就看到林家姐妹和荊一鳳一直坐在起居室裹,荊一鳳寒著臉色,連看也沒看他一眼。

    錢子良知道這位表小姐不大好惹,慌忙陪著笑,躬身道:「小的見遇表小姐。」

    「怎麼?」

    荊一鳳依然扳著臉道:「錢子良,我要留二位林姑娘在這裹多談一回,你敢用勞乃通來壓我?」

    她祗有裝著生氣,才能把錢子良多留住一回工夫。

    「表小姐,這是你誤會了。」

    錢子良聳著肩,苦笑道:「小的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頂撞表小姐,小的也不是這個意思。」

    「你知道就好。」

    荊一鳳哼了一聲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錢子良道:「小的是奉勞總管之命,來請林大姑娘的,表小姐不信,可以問問林大姑娘,因為今晚勞總管有空,要林大姑娘前去,商量安排後天壽辰獻藝之事,小的今天早晨曾和林大姑娘提起過。」

    「是的。」

    林秀娟在旁含笑點頭:「表小姐,錢管事早晨是和愚姐妹說過,勞總管今晚可能要見見我們。」

    「表小姐,小的沒說錯吧?」

    錢子良陪著笑道:「現在表小姐不會再責怪小的了吧?」

    荊一鳳臉色漸漸和緩下來,說道:「我和二位林姑娘談得很投緣,本來我想請她們搬到我這裹來住的,既然林大姑娘要去見勞總管,那麼林二姑娘可以留在我這裹了。」

    「這……」

    錢子良略為躊躇,陪笑道:「表小姐和她們投緣,這是二位林姑娘的榮寵,只是二位林姑娘來到堡裹,還沒去見過總管,等見過了總管,小的要她們明天再來陪表小姐,不知表小姐意下如何?」

    荊一鳳計算時間,這一陣工夫,程明山該是已可出堡去了,這就咬著下嘴唇,點了下頭道:「好吧,那就請她們明天搬到我這裹來也好。」

    她口氣鬆了!

    錢子良已經急出一身汗來,連聲應「是」,一面催道:「二位林姑娘,勞總管正在前面等著,打發在下去接二位的,在下趕到西院,才知道二位姑娘跟表小姐到東園來了,又急急趕到這裹來,總管只怕已經等得不耐了,責怪下來,在下可吃不消,二位姑娘,快些走吧!」

    林秀娟拉著妹妹一起站起身道:「表小姐,愚姐妹那就告辭了。」

    荊一鳳站起身道:「既然勞總管等著,二位快些去吧,明天,一定要搬到我這裡來。」

    她故意拿眼色望著她,意思是要她自己小心。

    林秀娟自然懂,她感激的點點頭道:「表小姐放心,愚姐妹得蒙表小姐愛護,明天自然要來的了。」

    錢子良朝荊一鳳連連躬身,說道:「小的告退。」

    領著林家姐妹下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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