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天鐵血旗 正文 第十六章 銀蛇解圍
    無影叟他剛想要無賴,高叫兩招已畢。

    不想,招字方出口,驀覺右肩胛上一陣劇痛,緊接著一雙腳踝上又是挖心割肉般,痛不可當。

    他本還咬牙強忍,不願呼痛示弱。

    及至摔在地上一看,右肩胛上血如泉湧,兩腳踝全都左右貫穿,骨碎筋斷,一身輕功,就此報廢,再也忍不住狂嗥不止。

    竺瑞青本不欲對他下此毒手,只准備用血旗卷住他拋飛出去,前後左右都是樹,當不至會受重傷。

    那知,無影叟突要無賴!

    竺瑞青心中一狠,立即運旗作槍,以血旗尖端先刺對方肩胛,以廢其臂,再點穿其左右腳踝,使其無法再為惡江湖。

    繼而冷冷一笑道:“現在!少爺兩招也完了!”

    忽聽無影叟狂嗥中叫道:“老佛爺,老佛爺,你要給我報仇!”

    悲天羅漢還沒發作,一旁突然縱出十條傴僂的人影,朝場中一站,叫道:“你真叫做竺瑞青嗎?”

    竺瑞青一看來人,竟是手執龍頭拐杖的魏大娘!

    不禁伸手摸了摸左肩,因為他肩頭之傷雖不重,卻仍然未曾痊愈,多少總是有些不便。

    可是,經魏大娘這一問,顯然丁淑芳沒有出賣他,或許小鶯也因此留得命在亦未可知,遂道:“不錯!在下正是竺瑞青!”

    魏大娘蒼眉雙剔,臉上立如敷了一層嚴霜般,冷冷一哼道:“日前夜裡偷上桃源島擊石傷人的,也是你嗎?”

    竺瑞青不知她此問,其意安在,遂故意裝聾的道:“在下初至貴地,可不知那一座是桃花島,只是,旬日中,在下曾遍游湖中諸島,彷佛記得有這麼一回事。”

    此語一出,在場眾人,無不驚心膽顫。

    因為這些人,全是鄱陽山,以及湖中四水寨的有數高手,往日全都自命不凡,而且每座水寨全都戒備森嚴,明樁暗卡,眼望可及。

    如今,仍讓竺瑞青旬日內,遍游諸島,怎不驚駭魂飛。

    然而,這其中最為驚駭的莫過於鄱陽君主丁霸天!

    因為,他從老化子口中,獲知竺瑞青要到鄱陽湖來,為了要在無門島主面前邀功,遂整日派人明察暗訪竺瑞青的下落。

    卻不知竟被竺瑞青先行掩至,且遍歷諸島而絲毫不覺,這能不使丁霸天既驚又憤嗎?

    可是,誰會想到竺瑞青只是一句謊話!

    這時,眾人皆驚,惟獨魏大娘怒容稍飲,且滿露得意之色。

    原因是竺瑞青這一說,遍歷諸島,獨獨就在桃源島上亮了相,今又被她認出來,當時雖受了傷,這叫雖敗尤榮,無形中給她臉上增光不少。

    只是,她這得意之色轉眼之間,又復隱沒,罩上滿臉寒霜,道:“再說,黃蜂甘欺天可是你殺的?”

    竺瑞青聞言,劍眉一蹙,心想:“要說是被飛石擊死,顯得自己太懦弱,不敢承認,若說是死在自己手中,又是冤枉,無形中背此罪名,太不合算!”

    遂反問道:“閣下問此何為?”他既沒承認,也不否認。

    “何為?”

    魏大娘咬牙一哼,道:“我要替他報仇!”

    這一耽誤,竺瑞青相信那暗中相助之人,早就抱著老化子走遠了,如今身陷重圍,還是急急尋求脫身之計吧!

    遂道:“閣下要報仇,那還不容易,不過,在這個場合,實有不便,閣下另約時間地點吧!在下准到就是!”

    說著,雙眼左右觀察,先行看好退路,待到時機成熟,抽身就走!

    驀地,眼前采芒頓斂,身前身後霎時暗黑一片,倉猝間一暗,縱有夜明眼也不管用,當真是伸手難見五指。

    竺瑞青身陷重圍,那敢大意,稍一不懼,就有性命之憂,更不亂闖,只得運功護身,嚴行戒備,以防對方偷施暗襲!

    忽聽番僧悲天羅漢,那桀桀怪笑聲,起自耳邊,彷佛已被那番僧欺至身旁,而自不知般。

    這一驚誠非小可,險險連魂也飛了。

    當下血旗猛展,狂襲而出,旗影搖紅,狂刮驟起。

    卻聽番僧桀桀笑道:“小小頑童,佛爺只道你真有怎麼鬼門道,原來仍不過如此,佛爺動也沒動,你已經驚慌失措,佛爺一旦出手,你還有命嗎?………

    依佛爺看,你這頑童根骨奇佳,資質稟賦世所罕見,還是投在佛爺門下,做一執帚童子,日後准保你天下無敵,武林稱尊。”

    竺瑞青凝神一聽,悲天羅漢果然仍站在原地說話,若非竺瑞青是個大行家,定被悲天羅漢嚇得渾淘淘。

    但他卻也不由暗責自己有欠鎮定,竟被悲天羅漢以傳音入密之法,嚇得手足失措,遂也不加理會。

    忙運起邛睞山中,五年苦練的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的無上內功心法,嚴神戒備,蓄勢以待!

    番僧悲天羅漢見竺瑞青居然不為所動,又重施故技,“桀桀!”怪笑了兩聲。

    這一次,竺瑞青連動也沒動,似充耳不聞般,可是雙眼卻射出兩道駭人精光,四面掃射。

    因為這時他已習慣黑暗,兩丈方圓內,明察秋毫!

    悲天羅漢眼看他年紀輕輕的,內家功力居然這等深厚,也不禁一愕,心知再嚇也嚇不動了,遂哼了聲道:“好個不知死活的畜生,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也不知佛爺的厲害。”

    悲天羅漢,他口中雖說著,身子卻仍然未動,只見他伸出蒲扇般大的毛手朝竺瑞青迎面抓去。

    一抓!兩抓,竺瑞青但覺一股極強極猛的吸力,將他的身子吸得硬要往前沖去,二人相去,約有三丈五六遠近。

    悲天羅漢竟能抓得他立足不穩,這份功力,何等了得,怎不使他大驚色變,猛吸一口真氣,立打千斤墜,總算及時將身子穩住。

    誰知,他這下可上了大當!

    因為,他身形方穩住,悲天羅漢已如驚虹電閃,疾若卷地狂飆般,欺身直進,迎面一掌猛襲而至!

    掌出狂台驟起,勢若濤天怒浪,滅猛難當。

    竺瑞青一上手,就處於被動捱打的地位,如今又被悲天羅漢趁虛直入,欺近身來,竟連招架亦感不及。

    尚幸,竺瑞青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的內功心法絕妙,再加移形換位輕功身法蓋世無雙。

    倉猝間,只見他血旗猛揮,抵御迎面掌風威猛來勢,並趁勢騰身縱起,往後暴退而去。

    只是,他仍然輕估了這番僧悲天羅漢!

    就在他騰身縱起的剎那間,陡覺胸前吸力驟增,身子非但未能往後退去,反被吸得往前沖了上去!

    他那知,他胸間吸力並非驟增,而是始終未曾稍減,他以千斤墜功夫穩立地上,絲毫不覺,一旦離地,立為所乘。

    竺瑞青霎時間,只驚得魂飛魄散,心膽皆寒。

    悲天羅漢桀桀怪笑不止,凌空吸住竺瑞青,笑道:“小頑童,該識得佛爺的厲害了吧!看你根骨極佳,若肯拜佛爺為師,尚可饒你一命,如若不然,嘿嘿………”

    悲天羅漢若然及時出手,竺瑞青確是難逃一死,然而他一心妄想將竺瑞青收歸門下,是以沒立下殺手。

    就在這一緩之際,竺瑞青已從驚駭失魂中,定下神來。

    倏然,只見他旗交左手,提足畢生功力,運起了威猛無儔的摧枯拉朽掌,朝番僧悲天羅漢一掌劈去。

    他旗交左手,是因為左肩傷勢末愈,難以盡發神滅,而自身又處在極危險之境,這一掌就可分生死,斷存亡。

    是以,他不敢鹵莽,改以右掌襲敵。

    悲天羅漢見他居然竟敢抵死頑抗,心中好個惱怒,但他確是一見竺瑞青後,就心生愛慕,認為奇才難得。

    心道:“佛爺乾脆讓你擊上一掌,叫你識得佛爺護身神功的厲害,死了這條心!”

    不想,他這心念方決,慕覺竺瑞青的掌風燠熱逼人,並非尋常劈空掌力可比,心中大吃一驚,慌不迭撤掌松勁,旋身暴退!

    竺瑞青這摧枯拉朽掌,蓋世無雙,一掌奏功,頓挽危勢,際此時機,他豈能容悲天羅漢稍有喘息的機會?

    竺瑞青立即迎頭痛擊,左旗右掌,使發旗中挾掌,罕世絕學,猛襲狂撲!

    悲天羅漢一招之失,竟被逼得連退數丈,一來因為他不明白對方掌力的玄妙深淺,不敢貿然以所練護身罡氣相迎。

    其次,竺瑞青這一掄猛攻,血旗揮舞,招數精奧詭譎,無與倫比,旗影晃閃,紅芒刺目,旗中夾掌,遠近皆宜,八面生滅,誠然非同小可,其勢銳不可當,實使他無法援出手來,加以反攻。

    第三,悲天羅漢乃西域高僧,身份特殊,不肯遠遠避開,惟恐有失身份,是以被竺瑞青一連逼退數丈,仍然處於下風,只氣得他凶睛突出,其紅如血,咆哮如雷。

    正在這時,忽聽魏大娘一聲厲叱:

    “打!”

    暍聲方起,漫天銀針,已然襲至竺瑞青身後,這分明是她暗中先出手,而後招呼,意欲使竺瑞青一時抽手不及,無法閃避。

    她這銀針,乃祖傳絕技,家學淵源,自非一般暗器可比,而且一發數十枚,有如飛蝗蔽日般,十分陰毒險辣。

    然而,竺瑞青何等人也,魏大娘這一手,早在他的預料中。

    因為,對方人多勢眾,自己孤掌難鳴,稽有錯失,就難免遺憾終生,是以隨時隨地都倍加警惕,凝神戒備,以防不測。

    如今,他雖在全力猛攻,仍然眼觀四路,耳聽八方,魏大娘銀針出手,破空颼颼之聲方起,竺瑞青已然警覺。

    但他卻不敢貿然抽身閃避,惟恐悲天羅漢趁機反攻,區區銀針,他不放在眼裡,悲天羅漢一旦援過手來反攻,他可難消受!

    但他是否真的不懼呢?非也!他心中早巳計較妥當。

    因為這銀針一中就是數十支,雖不能取人性命,中上也不好受,針上要是有毒,那更是不堪設想。

    只見他,直到密密銀針已堪堪近身,方始撇下悲天羅漢。

    猛然旋身,血旗一卷,那漫天銀針立被他血旗卷住了十之七八,沒卷住的也被震飛無影。

    這時的悲天羅漢得此緩手機會,豈肯錯過!

    所謂愛之深恨之切,竺瑞青當著這許多中原武林人物,將他逼得連連後退,乃他平生奇恥大辱,他真恨不能生吞活剝了他。

    是以,悲天羅漢得此機會,立郎欺身探掌,五指箕張,悄沒聲息的朝竺瑞青身後抓去。

    他這五指箕張,功力所至,指頭都有一縷縷陰寒暗勁射出,別說他抓實了,就是相隔半丈,也難免要被他的陰勁貫腹穿胸,死於非命!

    只是,他這方撲前出手,竺瑞青一眨眼睛,又復轉過身來,血旗順勢一揮,那旗中卷住的銀針,立即反迎著悲天羅漢射去!

    竺瑞青則趁這一揮之勢,騰身拔起,倒縱兩丈五六!

    悲天羅漢一見數十銀星迎面射來,就好像遇到蛇蠍般,立郎易抓為掌,反手一揮,將銀針全部震飛。

    悲天羅漢不是有護身罡氣嗎?

    何以竟怕這區區銀針暗器?

    敢情他這護身罡氣,因嗜色貪杯之故,始終未能練臻爐火純青之境,只能局部的發生效力。

    是以對這細小而數量又多的銀針,十分憚忌!

    其實,就是中上幾支銀針,又有什麼了不起,這也因為他自詡身份之故,既是佛法無邊,武功蓋世的活佛羅漢,受一點兒小挫辱,也是丟人的!

    竺瑞青於桃源島上,曾親見悲天羅漢一再閃避小鶯的銀針暗器,他雖不知其中原由,卻知他十分顧忌。

    是以急中生智,來上這一手!

    這時,卻聽竺瑞青冷嘲似的一笑,道:“哼!堂堂一位佛門高僧,居然還要別人幫拳,能不使人齒冷!”

    悲天羅漢一聽,又羞又憤,不禁移怒於魏大娘,頓時厲聲罵道:“賊婆娘,誰要你多管閒事?”

    魏大娘一見竺瑞青的武功,就知非自身所能敵,暗發銀針相助,不過是想借悲天羅漢之手,將竺瑞青除去。

    為的是想替其兄黃蜂甘欺天報仇,那知,反因討來沒趣,只氣得黃牙一咬,銅杖一頓,隨即轉身離去!

    竺瑞青一見魏大娘轉身離去,正中下懷。

    他適才沒趁機往外闖,是因為四面都圍著有人,倉猝間亂闖,難免不為所阻,眨眼的擔擱,就很可能被悲天羅漢追及,難以脫身。

    加今,魏大娘一走,她這一面定必空虛,一有機會,就可由這面抽身退走………。

    他這心念未已,又聽悲天羅漢叫道:“畜生!佛爺與你單打獨門,有什麼能耐,盡管使將出來吧!”

    竺瑞青不屑的一笑,道:“單打獨斗,別說得那麼好聽,不過,你們通通上來,少爺也不懼!”

    悲天羅漢一聽,就知道他話中有刺,忙道:“佛爺要將你置於死地,易加反掌何需別人助拳!”

    隨怒暍了一聲,道:“佛爺與這畜生單打獨斗,誰要助拳,佛爺就先將他宰了,決不容情!”

    竺瑞青一聽,計上心頭,冷笑一聲道:“你們這般不講信義的人,誰信得過,要想使少爺相信,叫他們通通退出十丈開外去,少爺就與你拚個勝負,不死不休。”

    悲天羅漢功力雖高,智力卻遠不及竺瑞青來得聰明慧穎,一聽竺瑞青如此說,勃然大怒道:“別說退開,我叫他們全都撤過一邊!”

    這時,一旁的鄱陽君主丁霸天,立即趨近悲天羅漢身前,輕叫道:“羅漢爺,這小子他想逃,千萬別上他的當!”

    悲天羅漢喋喋一笑,道:“想逃,有佛爺在此,他逃得了呀!”

    鄱陽君主無奈,只得喝令眾人全都退過一旁!

    正在這時,忽聽一人“哎喲!”一聲驚叫,隨即縱身撲入場中。

    只是,雙腳落地時,已然立足不穩,一個踉蹌摔倒地上,繼而一陣抽搐,轉眼咽下了最後一口氣,死於非命!

    這人之死,真可說絲毫不見風吹草動,無聲無息的,既沒有遇襲跡象,更連傷也看不見,任誰也瞧不出他是怎麼個死的!

    這情景,非但鄱陽君主手下的人吃驚不已,就是番僧悲天羅漢與竺瑞青也不覺驚駭莫名!

    緊接著,又聽一人“哎呀!”一聲驚叫,與前一般無二,轉眼之間,氣絕身死!但他臨死時,喉中萬分痛苦的,終於吐出了一個“蛇!”字。

    “蛇!”

    單這一個字,就像陰間裡的索魂令般,緊緊的扣住了每一個人的心房,因為“蛇!”而能一咬就將人毒死,可見必然是一條極毒極毒的怪蛇!

    因這人臨死叫了“蛇!”字,任何人都起了警惕之心,沉默與靜寂,無形中制造了緊張恐怖,陰深可怕的氣氛,彷佛死神即將降臨般。

    隨聽一人驚駭大叫道:“哎呀!……蛇!………一條小銀蛇!”

    驚叫之人叫聲未已,人已飛撲入場中,隨著這人的身後,立見白光一閃,疾若驚虹般已落在這人的頸脖上。

    但聽一聲驚駭慘號,此人立即萎頓倒地,眨眼一命嗚呼!

    竺瑞青定睛一看,竟是條長不盈尺,細如牙筷,銀光閃亮的小蛇,赫然與四怪老麼四老爺,放來咬他的那條七步斷魂小銀蛇一般無二。

    這蛇本產於冰天雪地中,想不到在這林中,居然也有一條!

    這小銀蛇瞬息之間,毒斃三個武林高手,其毒之烈,能不嚇人,尤其是它竟能飛身襲敵,身法之快捷,更是世所罕見。

    小銀蛇進入場中後,無巧不巧競離那悲天羅漢不遠。

    隨見它細尾一盤,三角小尖頭遽然昂起,紅信吞吐,瞪著悲天羅漢,彷佛在尋找機會,加以襲擊般。

    悲天羅漢有生以來,那曾見過這等劇毒小銀蛇?

    一見它昂首而立,凝注自己,雖說自身功力非凡,也不由渾身寒毛森立,雙眼一瞬不瞬的盯住小銀蛇,惟恐它遽然發難,不及閃避!

    那小銀蛇雙目雖小,卻亮若銀星。

    她似乎也懂得攻守之策般,悲天羅漢凝立不動,它也始終不動一動,彷佛兩個武林絕世高手,互相對峙般。

    片刻後,終於還是悲天羅漢沉不住氣,他心想:“這算什麼呢?自己苦練一生,縱橫半世,竟被一條牙筷粗細的小蛇,嚇成這副模樣,日後傳揚開去,豈不落人笑柄,我還想在中土打天下嗎?”

    心念既決,悲天羅漢立即提足真氣,一聲暴暍,揚掌朝地上小銀蛇猛拍而去,他總以為他這一掌,滅勢籠罩遍丈方圓,猝然出手,定能將這細如牙筷,而劇毒無比的小銀蛇擊斃!

    那知!他快,小銀蛇更快!

    他這掌力未至,小銀蛇猛然一彈,疾若離弦弩箭般,越過掌風,且從悲天羅漢頭頂,飛越過去!

    悲天羅漢估不到這小銀蛇這般厲害,又驚又駭!

    猛然旋過身來,眼中還沒找到小銀蛇,又復一掌劈了出去。

    或許是他命不該絕,竟被他瞎撞撞著了,小銀蛇當真已從身後襲至,竟被他這一掌擊個正著,震得飛出七八丈遠去!

    悲天羅漢一掌將小銀蛇震飛,頓時精神百倍!

    可是,待他回身再尋找竺瑞青時,卻那裡還有竺瑞青的影子?竟連他何時走的也沒感覺。

    更奇的是,他自以為一掌已將小銀蛇震死,但卻遍尋不見那小銀蛇的屍首,竟不知跑那裡去了!

    再說竺瑞青,他趁悲天羅漢全神貫注,目視小銀蛇時,已經悄悄的沒聲息的偷偷溜了。

    一旦遠離,撒腿就跑,轉眼奔出林來。

    天色朦朦四更將盡。

    竺瑞青佇足略一辨認方向,立即發足狂奔!

    約莫奔出敷裡之地,忽聽身後衣袂風聲微響,一怔回首,只見一條人影,疾若流星般,銜尾朝他追來!

    竺瑞青雖只匆匆一瞥,已看清來人身形,並非悲天羅漢,心想:

    “這可是你自己找死!”

    當下英目往前一掠,已隱見不遠處有一小土坡,竺瑞青頓時足下加勁,其勢如飛,少頃越過土坡。

    至此,竺瑞青立即剎住身勢,伏身一旁!

    轉眼之間,身後之人已跟蹤追至!

    竺瑞青拿捏准時間,猛然暴喝一聲,立從橫裡騰身猛撲,凌空血旗招展,絕學驟發,准備一招將來人斃了!

    不想,人未落下,倏聽一聲驚叫:“竺小俠!是我!”

    倉猝間,竺瑞青未能認出來人,聞聲方知原來是臭嘴化子!當下立即撤招收勢,飄身落下!

    叫道:“化子老哥,你怎麼也來了!”

    臭嘴化子滿頭臉臭汗淋漓,顯見他這一陣急急追趕,已有點吃不稍了!但他仍喘息的問道:“竺小俠!我師父呢?”

    竺瑞青道:“萬前輩平安………”

    竺瑞青剛待繼續將原委說出!

    臭嘴化子沒容他說下去,立即繼續往前奔去,且叫道:“竺小俠!此非說話之地,速隨臭嘴化子來!”

    天色放明時,臭嘴化子領著竺瑞青,已回至鄱陽湖濱。

    臭嘴化子撮唇一聲輕啃,湖畔蘆葦中立即蕩出一只烏蓬小船,竺瑞青看那搖櫓撐篙的,竟是小鴨子。

    二人落下船後,小鴨子又將小船搖進蘆葦中

    二人在船上坐定,臭嘴化子方道:“只有在這湖濱蘆葦中,最安全!”

    接著問起老化子萬鐵皮,竺瑞青遂將夜來之事,詳細的說了出來。

    臭嘴化子聽畢,雙眉緊皺,立陷苦思中,久久方問道:“老婦人?這會是誰?”

    竺瑞青道:“我聽那聲音十分熟耳,但卻想她不起,奇怪的是她既有心相助,又始終不肯露面,真使人莫名所以!”

    一陣沉默後,臭嘴化子又道:“竺小俠,你這一真一假兩副臉孔俱都為人所知,不便露面,這事還是交我臭嘴化子來辦吧!船上酒食俱備,你放心休息好了!”

    他這話方說畢,忽聽船蓬上“噗噗!”風聲!

    二人全都吃了一驚,卻聽小鴨子道:“師父!是一只綠鸚鵡!”

    二人鑽出艙來一看,卻見綠鸚鵡已停在蓬上,啄上卻銜著一條軟墜如死的牙筷小銀蛇!

    竺瑞青一見大驚,忙叫道:“笑鸚!快放下!快放下!”

    綠鸚鵡應聲松啄,小銀蛇立即掉了下來!

    陡見臭嘴化子一伸手,已將小銀蛇接住,滿臉淒切憐惜之色的握著小銀蛇的頭,細細審視!

    竺瑞青又復一驚,叫道:“化子老哥!這蛇好毒………”

    臭嘴化子一似沒聽見,審視良久,忽地臉露喜色,道:“萬幸!萬幸!還有得救!”

    隨見他將小銀蛇往要飯袋中一揣,對竺瑞青道:“竺小俠!說你或許不信,這就是四怪老麼四老爺那條曾經咬過你一口的七步斷魂小銀蛇,當日於柳城,因小黑子之故,無意中將這小銀蛇拾起放在要飯袋中,事後竟忘了!到得武功山後,袋中小銀蛇居然沒死。

    武功山毒蛇遍地皆是,臭嘴化子遂抓了兩條,試著飼養它,那知,竟然一養就活了,經過了數月的調養,毒牙也重新長出來了………

    今日若非是它,閣下還得一番苦戰,方能脫身呢!幸虧你這鳥兒沒吃了它!還把它銜了回來!”

    鸚鵡怎會將這小銀蛇銜回來呢?

    原來,這綠鸚鵡最怕閒著,於廢園中見到臭嘴化子離去,立即凌空尾隨。

    待它跟隨見臭嘴化子夜裡返回時,廢園中已是火光燭天,於是一人一鳥,又跟蹤悲天羅漢等人,來到那片樹林中!

    竺瑞青為敵人所困而危急時,臭嘴化子忽然想到小銀蛇,遂將它放出,這時,綠鸚鵡恰好瞥見,遂在小銀蛇受傷後,銜了回來!

    再說,臭嘴化子說明一切,立即登岸而去!

    只是這一去,竟去了兩天一夜,在次日夜暮低垂時,方始重現湖濱。

    小鴨子與竺瑞青迎得臭嘴化子上船,即見臭嘴化子滿臉倦容中,隱現無比悲憤之色,且始終默然不語。

    竺瑞青一見他這模樣,就知情況不妙,急急問道:“化子老哥,萬前輩有消息嗎?”

    臭嘴化子充耳不聞,愛理不理般,爬進艙來,倒頭就睡!

    竺瑞青心中一寒,已知事非尋常,忙又追問道:“化子老哥,究竟怎麼回事,你倒底說說呀!”

    臭嘴化子猛一翻身坐起,艙裡捧起一動小酒壇,仰首就往口中倒,“咕嘟!咕嘟!………”一氣暍了十來口,仍然沒止。

    竺瑞青再也忍不住,伸手奪過酒壇,沉聲道:“化子老哥,你不能這樣消極,事情總要有個解決,縱然萬前輩遭遇了什麼不幸,人死不能復生,我們就得設法為他老人家報仇………”

    語至此,竺瑞青忽有所悟,英眉一軒,繼續道:“你這樣悶聲不響,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對我竺瑞青有什麼誤會與不滿嗎?縱然有,也該坦白的說出來才對,這樣於事無補,反而有害,還望三思!”

    臭嘴化子似也覺自己太沉不住氣,遂悲聲一歎,道:“竺小俠,你知道前夜暗中相救之人是誰嗎?”

    竺瑞青道:“兩日來,在下也曾一再追憶苦思,始終想他不起,究竟是誰?”

    臭嘴化子一聲苦笑,道:“是黑道中極負淫名的關外人妖黃衫艷!”

    竺瑞青一聽,心驚膽顫,目瞪口呆,臭嘴化子一開口問起此事,他已料到症結關鍵在這上面但卻萬萬料不到會是這無恥的人妖,不禁驚駭出聲,叫道:“怎會是這無恥的老妖婦,你那裡聽來的?”

    臭嘴化子道:“臭嘴化子也是今日午前聽來的,當時也不相信,隨後鄱陽城中街頭巷尾,茶樓酒館,俱都談論此事,那關外人妖黃衫艷並說是小俠的師叔………”

    竺瑞青心中一陣慘痛,問道:“令師萬前輩,現在那裡?”

    臭嘴化子老淚盈眶,滿含怨憤的道:“這還用說嗎?當然已被那老淫婦送上鄱陽山去了,這一次定必凶多吉少!”

    竺瑞青劍眉深鎖,淒然道:“化子老哥!我想請問一聲,這老妖婦真與家師有同門之誼嗎?”

    臭嘴化子道:“小俠說的那一位師父!”

    竺瑞青肅然道:“江湖怪俠畢宮弼才真正是在下的恩師!”

    臭嘴化子搔了搔頭皮,蹙眉道:“據江湖傳言,這淫婦果與令師同門受藝,只是,內中細節十分離奇,江湖中人知者不多,臭嘴化子只知令師祖突然謝世之後,捨師就與她鬧翻了!且鬧得很凶………

    據說令師當年竟非其對手,反被她逼得走頭無路………啊!對了,最後好像是令尊竺大俠將這妖婦趕出關外去的,如今算起來,怕不有三四十年了!”

    竺瑞青一聽,頓時怒形於色,咬牙切齒道:“這人妖必是做了有辱師門之事,既然如此,她憑什麼還算是我師叔,月前於雁蕩山黃花谷中,還險為其害,這一次我非要親手將他斗殺不可,化子老哥,現在我們該如何著手?”

    臭嘴化子淒然道:“我……現在也沒了主張!”

    竺瑞青腦中一轉,已然打定主意,遂道:“化子老哥,我現在就往鄱陽山走一趟,不過你不用急,我先行暗中潛入,能將令師萬前輩救出,當然最好,萬一不能,我就找他們硬拚,我本不欲多造殺孽,事到如今,我也顧不得許多了!”

    臭嘴化子一聽,心知適才不該說得太洩氣,忙一把抓住竺瑞青的手腕,道:“竺小俠,恕臭嘴化子適才心慌意亂,不該說洩氣話,你如此冒險前往,究竟不是辦法,還是從長計議,謀定而動的好!”

    竺瑞青道:“從長計議,又能有何妙策?”

    臭嘴化子道:“前日臭嘴化子向小俠討取之武當派至尊劍令,已著人送上武當山,向子魚道長求援,遲則一月,快則二十天,子魚道長就會帶領大批高手到來,屆時再作計較,豈不強勝你單槍匹馬,前往冒險!”

    竺瑞青眉頭一皺,道:“一月或二十天?那裡能等這多時日!救人如救火,此事刻不容緩!

    說著,竺瑞青就要掙脫臭嘴化子所握之手,臭嘴化子又那裡肯放,死命抓牢,哀聲求道:“竺小俠!求求你,千萬不要去,鄱陽山上若沒番邦那野和尚在,倒不足慮,縱有險,憑小俠一身絕世武功,定可全身而退,就是我臭嘴化子,也敢隨往冒冒險,如今,千萬不可輕舉妄動……

    尤其是他們知道你已經來了,定然戒備更嚴,很可能你還沒登上鄱陽山,就已被湖中巡船發現了,在湖裡是他們的天下,我們犯不上………”

    他這話沒說完,忽聽湖面上遠遠飄來一縷歌聲,只聽唱道:“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至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乾………”

    歌聲淒涼婉轉,回腸蕩氣,聞之令人心酸淚流!

    只是,歌未盡忽然停住了,繼聽一聲驚駭尖呼叫道:“小姐!小姐!你應該想開點,不能這樣………不能這樣………”

    竺瑞青一聽,這驚叫的,分明是那小鶯的聲音!

    她口中叫的小姐,豈不是丁淑芳?

    當下慌不迭掙脫臭嘴化子所握之手,鑽出艙來,因為這蘆葦既高且密,根本無法透視得過!

    竺瑞青忙點足縱上艙蓬,控首望湖中一瞥,即見湖面上一條小船,船頭上兩條人影,正在互相掙扎!

    此刻已是子夜時分,夜空中雲多月淡,星光隱現。

    雖處此昏夜裡,竺瑞青仍能清楚的看到那船首二人,果然是丁淑芳與小鶯,而且,丁淑芳手中還抓著把銀光閃亮的匕首。

    竺瑞青一見,已理會到是怎麼回事,但他卻不敢揚聲招呼,立命小鴨子將船搖出蘆葦,往湖面上小船劃去!

    臭嘴化子本待阻止,可是看到竺瑞青臉上的焦急神態,遂也作罷,反鑽到船後,替下小鴨子。

    臭嘴化子功力深厚,潛用內力與雙臂,小船於水面,頓時去若流矢,轉眼已接近湖中的小船。

    這時,那小鶯亦已發現了來船上的竺瑞青,慌忙揚聲叫道:“竺公子快來,小姐她……她……”

    兩船相去,已不及五丈,竺瑞青就船首上,猛一提氣,騰身縱起,勢盡立即弓身踢腿,斜射而去。

    他這還沒落下,已聽小鶯一聲驚叫!

    竺瑞青定睛一看,小鶯被丁淑芳推跌艙內,丁淑芳則雙手按胸,指縫間鮮血狂湧,滴流如注。

    隨見她雙足一軟,倒了下去,竺瑞青也恰好在這時落了下來!

    竺瑞青穩住身後,立即蹲身將丁淑芳攬抱懷裡,叫道:“姐姐!姐姐!你………你這是為什麼?”

    丁淑芳粉臉上一陣痙攣,久久的方將雙眼瞥向竺瑞青,櫻唇微啟,張了好半晌,才聽她細若游絲的聲音說道:“殘花……敗柳,無顏……侍君,能死君懷……妾心……已慰!”

    語方畢,氣急聲斷,嬌軀猛然一陣抽搐,頓時香消玉殞,魂歸離恨天!

    竺瑞青大驚叫道:“姐姐!姐姐………”

    叫聲中,竺瑞青扳開丁淑芳撫胸雙掌!

    即見丁淑芳的胸前,齊柄插著一柄匕首,而且還經過扳動了一下,現出一個大血洞,顯然她已懷必死之心。

    竺瑞青縱會有生死人而肉白骨的罕世妙藥,“一元神丹”相信也難救此怨女孤魂。

    這時,小鶯跪在一旁,已哭得淚人兒似的,忽見她搶前拔出丁淑芳胸前匕首,就往自己心口插去,意欲以身殉主!

    竺瑞青豈能容她稱心如願,猿臂伸縮間,快捷無倫的,已將匕首奪了過來,沉聲喝道:“小鶯!你怎麼能這樣糊塗,你難道不認為你家小姐死得太冤嗎?你不想為她報仇雪恨嗎?”

    小鶯一聽,怔了一怔,如遭當頭棒喝般,頓時驚醒過來,一雙滿含智慧的大眼中,霎時淚止光現,口中則自言自語的道:“報仇!報仇!不錯!我是該為小姐報仇!為小姐雪恨!以慰小姐在天之靈!”

    竺瑞青一聽,道:“對呀!這才是聰明人!”

    忽地,竺瑞青心中想得一計,忙問道:“小鶯!桃源島離鄱陽山有多遠?”

    小鶯道:“一水之隔,怎麼?公子也想去?”

    竺瑞青道:“不錯,我也想去,你敢不敢和我進入桃源島?”

    小鶯柳眉一軒,道:“有何不敢,為了小姐,雖死何恨!”

    竺瑞青一聽大喜,忙回首隔船與臭嘴化子說了!

    臭嘴化子是還堅持不欲讓竺瑞青輕易涉險,隨見他心意既決,又有對方二公主的隨身丫環護送,自然少了許多憚忌。

    遂一再關照竺瑞青必須小心,方始劃船自去。

    小鶯隨即囑咐竺瑞青將丁淑芳的屍首抱進艙去,隱伏不要動,不管任何人前來查訊,一概由她來應付。

    竺瑞青自是求之不得。

    黎明前的一陣黑暗,小船經過數次盤查後,由於小鶯的關系,終於毫無麻煩的抵達了桃源島。

    小鶯囑咐竺瑞青先至竹林中尋一隱密之處,隱住身形相候,待她將丁淑芳安放妥後設法去找她!

    竺瑞青趁天色未明,飛身疾掠登岸,瞬息間,已奔至林中!

    隨聽小鶯在小船上悲聲哭叫,哭聲則逐漸遠去,似已載著丁淑芳的屍首,往鄱陽山去了。

    約莫一個時辰後,竹林中忽然響起極輕微的“沙沙”踏葉之聲。

    竺瑞青只道小鶯來了,張目透過縫隙往外一窺,不看由可,這一看,不禁把他大大的嚇了一跳。

    你道為何?

    原來進入這林中之人非別,正是那手托小塔的番僧悲天羅漢,且逐漸的往他隱身之處走了過來。

    只見他雙睛電光稜稜,東張西望,就像是已知道竺瑞青藏身竹林中一般。

    竺瑞青自從日前與悲天羅漢一戰後,深知悲天羅漢的武功,果然高深莫測,實非他所能敵。

    不過,要是一上手就搶到上風,還可以憑旗招絕藝,與摧枯拉朽掌之力,維持一時,莫然要想勝他,實非易事。

    可是,憑他移形換位的上乘輕功絕學,要想逃走,自也不難!

    但是,竺瑞青此來,並非來找悲天羅漢決一死戰的,而是想設法暗中救人!

    如今,忽見悲天羅漢現身林中,還只道小鶯將他出賣了,怎不使他大感驚駭,除了小鶯,還有誰得知他已登上桃源島,藏身竹林中?

    XXX

    竺瑞青正驚駭思忖中,悲天羅漢又已走近,相去不過兩丈遠近,竺瑞青腦中電似的轉動著,是“戰”?是“逃”?

    “戰?”不定有制勝把握!

    “逃?”島上四面環水,逃得了嗎?

    顯然這兩條路,全都行不通!

    而且,若是小鶯果真將他出賣了,定然不止悲天羅漢一人前來,竹林外,必定還有許多黑道武林高手埋伏著。

    眼看就是死路一條!

    思念至此,竺瑞青立即暗暗打定主意,萬不得巳時,只好捨死一拚,若能僥幸將悲天羅漢搏殺,余者皆不足慮,人多又能奈我何!

    主意既定,竺瑞青立即探手於懷,緊握鐵血旗,准備悲天羅漢再接近時,出其不意的猝然發難,殺他個措手不及,或能僥幸奏功。

    竺瑞青所隱伏處,十分黝暗隱蔽,一時極難被人發現!可是,他看外面,卻十分清楚。

    眼看悲天羅漢手托小塔一步步走來,相去已不過尋丈。

    竺瑞青正待驟起發難,忽聽衣袂飄風之聲,快愈挾空狂刮,從竹梢上飛過!

    悲天羅漢聞聲止步,仰首望空,神色中似驚訝此人輕功十分高妙,並不比他差到那去!

    竺瑞青一見情形,心中也不由一愕,挾竹梢而過之人,似非那番僧悲天羅漢一路的人。

    要不,悲天羅漢他不會現出這種驚訝的神色!

    眨眼間,掠空而過之人,去而復返,又從竹梢上飛了回來,彷佛也是在竹林尋找什麼人般!

    竺瑞青心中又不由暗暗焦急,一個悲天羅漢已難應付,一旦再加上這個武林高手,其勢將何以堪!

    正在這時,卻聽悲天羅漢一聲大叫道:“來者何人?”

    “啊!佛爺在此!”

    隨著話聲,一道黃影,凌空瀉下,巧不巧,竟打從竺瑞青的頭頂上落了下來!

    竺瑞青一聞語聲,已驚駭欲絕,原因是這說話的非別,正是那無惡不作的關外人妖黃衫艷。

    不想,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竺瑞青的雙眼,已接觸到人妖黃衫艷那一對妖眉的美目。

    立聽她輕輕一聲“咦!”

    隨見她凌空折轉,身法極端輕靈美妙的,已然飄落在悲天羅漢的身前,且聽他笑叫道:“佛爺!你在作什?我找得你好苦!”

    竺瑞青適才未及出手,此刻已立起身來,准備沖出發難。

    一聽人妖黃衫艷之言,心中猛然的一怔,人妖黃衫艷分明已發現了他,何以竟未叫破?

    心中一怔未已,趕忙又蹲了下來,閃目外窺!

    見人妖黃衫艷正背向著他,有意無意的竟遮住了悲天羅漢的視線!

    竺瑞青心中不禁頻頻呼怪,人妖黃衫艷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這時,卻聽悲天羅漢“桀桀”!怪笑道:“黃施主,你究竟是男是女,日昨末見尊顏,以為是個糟老頭,今日一見,竟使佛爺心蕩神搖,不禁心猿意馬!”

    人妖黃衫艷忽放嬌聲,格格笑道:“黃衫艷本具陰陽二性,今日恰好易形,正想請佛爺慈悲慈悲!”

    “佛爺所獵女子,無法計數,但卻未曾得遇陰陽人,今日得遇女施主,可說是人間異品,蓋世奇味,倒值得痛痛快快大戰一番………”

    語至此,忽然打住,轉視人妖黃衫艷身後,道:“佛爺晨間曾見到一條野狗,鑽入竹林中,待佛爺將此野狗打發後,再與女施主共參歡喜禪!”

    竺瑞青一聽,大吃一驚,敢情他進入林中時,已被這番僧發現,並非小鶯將他出賣了,這一下想必再藏也藏不住了!

    忽聽黃衫艷嬌聲笑道:“野狗!那來什麼野狗,我適才倒看到一個人出林去了,是島上的人!”

    說畢,美目含歎,媚態嫣然!

    悲天羅漢似微有不信,但卻又像已被人妖黃衫艷妖眉淫態,逗起了原始的獸性,一聲“桀桀!”怪笑。

    笑畢,立即探臂將人妖黃衫艷摟抱於懷,親吻她的小嘴香腮,似乎已急不能耐,要就地大戰一番般。

    人妖黃衫艷淫聲浪笑不止,但卻從悲天羅漢臂彎下,一縮滑了出來,旋身往竹林外縱去,口笑叫道:“佛爺!林外有現成的香閨軟榻,何苦效野狗之不擇時地?………”

    悲天羅漢大笑聲中,立即銜尾追去,轉眼雙雙出了竹林!

    這一來,竺瑞青心中更感驚怪莫名,人妖黃衫艷於雁蕩山中,幾曾喪在他的鐵血旗下,豈能對他毫無怨恨?

    要說她因無門島島主龍升天之故,已然悔悟所行不當,痛改前非,從新做人,何以日前又從他手中,將老化子萬鐵皮騙去,投奔鄱陽山呢?

    如今。人妖黃衫艷分明已發現了他,非但沒叫破,反而謊言相救!

    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真使人無法揣測,像迷一樣,如墜五裡霧中……

    他這思忖未已,又聽林中響起“沙沙”之聲!

    竺瑞青驚目急瞥,見這次來的的,才是小鶯,卻已換了一身素服,正在尋找於他。

    竺瑞青姆中二指,輕輕一彈,“噠!”的一聲,小鶯立即聞聲縱了過來,道:“公子快走!此處不妥,還是那死牢最安全,小鶯已為公子備下酒食,晚間再來接公子往鄱陽山去!”

    竺瑞青一聽說死牢,心中就不由一怔,暗忖道:“小鶯莫不是一計不成,二計又生,欲叫我自投羅網,進入死牢中等死?”

    可是,小鶯臉上的神色,一片正直,毫無些許驚畏懼之態,顯然對他並沒存有歹心!

    但是,處身死牢中,究竟危險,一旦要是被人獲悉,可連退路都沒有,想拚想逃俱都不可能。

    竺瑞青遂道:“小鶯,除了死牢外,沒別的地方可藏身嗎?”

    小鶯道:“已經來不及了,快走吧!”

    竺瑞青總認為死牢中,究竟不妥,又道:“小鶯!要不我乾脆就在這竹林中等到天黑吧!”

    小鶯一聽,急道:“不行呀!這裡危險,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公子既不願進入死牢,也等進入那甬道後再商量吧!”

    竺瑞青聽她加此說,遂也不再堅持,尾隨小鶯而去。

    他兩剛剛離了竹林,進入山下那甬道中,即聽竹林裡傳來陣陣呼喚:

    “羅漢爺!………”

    “老佛爺,君主請佛駕回山,有急事相商!”

    小鶯一聽呼喚,急忙剎住勢子,回身掩至甬道口,往外張望,口中則喃喃的自言自語道:“咦!這和尚又到桃源島來了!”

    竺瑞青在她耳旁輕聲道:“你不知道嗎?我適才還險險被他發現了,尚幸另外有一人及時來到,將那番僧引去了!”

    小鶯十分驚訝的道:“是誰?”

    竺瑞青道:“是那人妖黃衫艷!”

    小鶯一聽,柳眉倒豎,咬著銀牙恨聲道:“若不是這個老妖怪,我家小姐還不至於死呢!”

    竺瑞青身心一凜,道:“你這話怎麼講!”

    小鶯道:“前夜這妖婦到來,不知道跟這野和尚說了什麼!這野和尚尚當天夜裡,就偷上桃源島,將我家小姐……”

    說至此,小鶯瞼上一陣紅臊,似不便啟齒,可是雙眼卻已盈滿痛淚,透射出一陣陣怨毒之光。

    竺瑞青已理會到是怎麼同事,遂道:“事後呢?”

    小鶯抹了抹淚道:“事後,這野和尚乾脆理直氣壯的待在房中不走,小鶯飛報君主,君主只是淡淡一笑,理也不理,還說這是我家小姐的天大造化,小鶯當時就氣得吐血,直到昨夜傍晚時分,這野和尚方始離去……

    小鶯與小姐立即乘船離島,准備潛逃,不想小姐一時想不開,她就………”

    竺瑞青至此已全部了然,心中暗恨這人妖黃衫艷不知與那野和尚說了什麼?或許是供給了他什麼采花妙計!

    正在這時,忽聽暗黑的甬道中,傳來一聲陰惻惻的冷笑,竺瑞青與小鶯全都吃了一驚。

    趕忙扭頭後望,那能看到什麼!

    小鶯驚駭萬分的道:“公子!這是我………我師父!”

    竺瑞青心中一凜,慌不迭轉身往甬道中縱去!

    可是,他一直追進地牢上面的石室中,也不見有人,更沒看到另外有什麼出路,死牢上面石板開著,牢中也不見人影!

    竺瑞青心知這甬道中定然另有暗道,忙又回身奔出,出到甬道口時,竟連小鶯的影子也不見了!

    這一驚,誠非小可,小鶯顯然已被魏大娘抓去了,他既是黃蜂甘欺天的妹妹,又知他是竺瑞青,豈肯將他放過。

    一旦,這魏大娘稟知了鄱陽君主丁霸天,這豈不是大糟了嗎?屆時,當真是走頭無路。

    竺瑞青正自心中惶惶,六神無主之際,忽聽厲嘯頻傳,此起彼落,已從四面八方圍攏過來。

    竺瑞青有心殺出重圍,可是島上四面環水,往那裡逃?若想借水而遁,那真是班門弄斧,死路一條!

    耳聽厲嘯聲已逐漸接近,竺瑞青急中生智,終於想得一計,回身就往甬道中奔去。

    首先現身的,竟是那番僧悲天羅漢,身旁則緊隨著那人妖黃衫艷,接著魏大娘領著四名武林高手,從左右兩旁縱了出來。

    番僧悲天羅漢當先進入甬道,直往內沖,人妖黃衫艷亦步亦趨,緊隨身後,魏大娘則領著四人,守在甬道!

    不大工夫,悲天羅漢與人妖黃衫艷,亦已進入石室中,但卻不見竺瑞青的人影,死牢的石板開著,探首死牢中!

    只見牢中擺著個食盒,也不見竺瑞青的影子,悲天羅漢叫道:“怪呀!怎麼沒人?”

    人妖黃衫艷立郎接口道:“別人又不是傻子,等你來抓,而又不知道魏大娘說的是真是假!”

    悲天羅漢哼了一聲,立即回身奔出!

    竺瑞青,他忽然跑到那去了?

    難道他也識得暗道機關?

    並不,他就藏在死牢中!

    可是他所藏之處,在死牢上面是看不見的!

    原來,竺瑞青提住一口真氣,以身子反貼在石室頂上,若不進入石室中,決看不到他。

    悲天羅漢離去後,他仍然不敢大意,就石牢中斂氣凝神,仔細的聽著,惟恐那悲天羅漢,去而復返。

    直到過了半個時辰之久,方始松了一口氣!落了下來。

    可是,經此一來,小鶯縱令能保得一命,也定必被囚禁起來,決不可能再來協助他了。

    其次,島上既找不到他的人,也必定嚴加戒備,看來他這次要想進入鄱陽山救人,當真是困難重重!

    只是,竺瑞青豈是個畏懼困難的人,越是遇到困難之事,他毅力越堅,非要登上鄱陽山探上一探不可!

    竺瑞青明知此去凶多吉少,他也不能半途而廢,何況此去,還不一定死,縱令濺血鄱陽山,他也在所不惜!

    可是,大白天裡,究竟不便行事,只有等到晚上,再行設法。

    死牢中,尚幸小鶯事先為他備下了酒食,要不他又得餓上一天!

    在竺瑞青的期待估計中,約莫已是酉戌時分,正准備縱離死牢,耳中忽聽鐵杖拄地“哆!哆!”之聲,由遠而近。

    竺瑞青心中一怔,已料到這來的必是魏大娘無疑,想必是在島上尋他不見,不相信他已離去,二次進入死牢探個明白。

    竺瑞青心想:

    “事到如今,也顧不得這許多了,你不進來則已,一旦進入,我竺瑞青就可要對不起你了!”

    正當其時,陡聽一聲悶哼,緊接著“噗通!”一聲,似有人栽倒的聲晉!

    轉眼間,即聽一聲粗重的話聲,傳自頂頭道:“竺大俠!若在死牢中,請速出!”

    竺瑞青聞聲一怔,此人聲音極為陌生,但卻不知是友是敵。

    適才分明聽到魏大娘進入的聲音,想必是被此人擊倒,他既能將魏大娘無聲無息的擊倒,定非無能之輩,對自己,或許也無惡意。

    竺瑞青心中稍一琢磨,立即縱身躍上,英目一掠,即見石室口站著個黑衣人,頭上黑巾蒙面纏頭,只留雙眼,精光掠射如電!

    黑衣人一見竺瑞青縱上,顯得十分欣喜的道:“竺大俠果然在此,倒被小弟料中了!”

    黑衣人口口聲聲稱他竺大俠,竺瑞青聽來非但不歡,相感到極為刺耳,遂抱拳一揖,道:“大俠之稱,實不敢當,未曾請教閣下尊姓大名!”

    黑衣人一聲輕笑道:“竺大俠不是要到鄱陽山去嗎?實不相瞞,小弟是特來領路的!”

    竺瑞青心中一怔,見對方沒答他的話,又重新問了一遍,黑衣人略露猶豫,竺瑞青以為他有難言之隱。

    遂道:“閣下假如確有不便,不說也罷!”

    黑衣人立道:“這倒未必,小弟只是在想,是告訴比較好,還是不告訴你比轉好!”

    竺瑞青道:“說與不說都一樣,只是,在下想知道,我憑什麼能對你信任!”

    黑衣人輕輕一笑道:“這一點,小弟可以告訴你,是小鶯囑來協助竺大俠的,這你說可以相信小弟了吧既是小鶯所囑而來的,那裡還有什麼不放心?”

    一逕提到小鶯,竺瑞青忙問道:“小鶯現在如何?”

    黑衣人道:“她已被打入水牢,有死無生!………”

    竺瑞青心中一陣大痛,如被劍尖刺了一下。

    隨又聽黑衣人接著道:“不過,最後水牢也沒進,就被小弟救了出來,現在已送離鄱陽湖,此刻想必已在百裡之外了!”

    竺瑞青一聲,大為欣慰,不禁謝天謝地,卻聽黑衣人道:“時已子夜,竺大俠還請趕快上路!”

    竺瑞青應了聲,立即尾隨而出!

    走沒多遠,即見甬道中躺著一人,果然是那魏大娘,只見她僵直不動,想必已一命嗚呼哀哉黑衣人經過時,連瞥也沒瞥那魏大娘一眼!

    少時出了甬道,既見甬道口站著個裝束打扮與黑衣人一般無二的人,黑衣人對那人道:“古勇!你將衣服脫下,與竺大俠換上一換!”

    接著,回首對竺瑞青道:“這樣打扮,比較方便些!”

    竺瑞青心知其中必有道理,遂與那人換過衣物,並由那人解下纏頭黑巾,熟練的替他包纏好,他則趁機打量那古勇。

    只見他竟是四旬開外的漢子,古銅色的皮膚,兩道黑黑的濃眉,一雙精光炯炯的大眼,體形與自己倒是差不多少!

    一切就緒,黑衣人隨對古勇道:“古勇!你走吧!事後我一定趕來與你父女相會!”

    古勇立即伏地磕須,黑衣人忙摻起道:“這是最後一次,以後絕對不允,去吧!”

    古勇朝二人多看了一眼,方回身疾縱而去,一掠數丈,疾若驚虹,輕加巧燕,轉眼不見人影。

    竺瑞青只看得驚駭莫名,不由問道:“他去那裡,誰是他女兒?”

    黑衣人道:“小鶯就是他的女兒,可是小鶯自己也不知,此人水陸兩途,均有極深造詣,只可惜他從不言笑,極難相處,其中因果,說來話長,改日再行奉告,現在我們還是趕快離去吧!”繼而又聽黑衣人道:“現在請竺大俠委曲一下,暫冒古勇之名,緊隨小弟身後,小弟囑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千萬不可發問!”

    竺瑞青心知其中必有道理,遂默然點了點頭,緊隨黑衣人而去。

    二人施展夜行功夫,片刻後已來至湖濱。

    湖濱泊著一艘梭形快艇,艇上已有八名黑太大漢,一個個的裝束,全都與黑衣人一般無二。

    二人登上快艇後,即見黑衣人懷中掏出一面三角白幡,幡上白底繡著一只黑虎,黑白分明,翩翩如生,竺瑞青會見過蒼龍主手執一面黃幡,心想:

    “這黑友人大概也是一位什麼寨的寨主吧!”

    隨見他隨手一揮,快艇頓時篙漿齊施,轉眼已穿行於萬頃碧波中。

    小鶯曾說,桃源島與鄱陽山間,僅有一水之隔,照目下情形,這快艇似乎並非直朝鄱陽山去。

    梭形快艇,在水面上穿行如飛,少頃已兜了個大圈子,遠處已可看到一座不太高的山峰島嶼。

    黑衣人白幡一指,快艇立朝島嶼劃去!

    轉眼間,已到得臨近,雖是深夜,島上岸畔仍然人影重重,穿流不息,沿岸帆船快艇,環島停泊,大大小小,不下數百艘之多!

    竺瑞青眼看這氣勢,心知定是鄱陽山無疑。

    可是,島上卻不見一間屋宇!

    竺瑞青隨著黑衣人登上岸後,見黑衣人直往山上縱去,也亦步亦趨,緊隨他的後面而行!

    竺瑞青此刻這身裝束,縱令是萍兒到來,也認他不出,誰會曉得他就是易裝後的竺瑞青?

    少頃登上峰後,竺瑞青往峰後一看,敢情峰後是一盆地,房屋逕在其中,三面環山,一面依水,但覺不見水面上有一艘船只,就連一條小舢板都沒有。

    竺瑞青心中正自呼怪,已聽黑衣人道:“那一面俗稱死灘,暗礁密布,且埋著數不清的鐵矛倒鉤,縱然水中能耐再高,也別想從死灘偷渡,這是外人所不知的,你要小心。

    還有一點,峰下那些房屋,已被那賊和尚不知使用什麼妖法,布了個奇形怪狀的陣,不入陣中,不知陣中厲害,一旦發動陣勢,更是絕妙難言……

    如今我領你進入這些房屋中,決對能夠保證你的安全,事故發生時,我或許不能夠再協助你了。………

    不過,你千萬記住一點,當你陷身陣中時,即可看到陣中一道道五彩光芒,你只要認定一道光芒,隨便它什麼顏色,追著這道光芒走,光芒照東你奔東,光芒轉西,你奔西,這樣你就可以出陣,也絕對不會被人發現,你一旦出得陣,自會有人接引你,快艇將會送你離島。”

    黑衣人說畢,眼看竺瑞青點頭會意,立即縱身下峰。當他二人落至峰下時,天色已然大亮。

    至此,黑衣人緩步而行,走約兩丈,眼前一切,倏然消失,彷佛處身於齊雲山巔般,眼前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黑衣人地上拾起一顆石子,抖手投出丈許外,即聽“噗通!”一聲,明明看到像片石地,原來竟是水塘。

    繼而,黑衣人往空一指,赫然見半空中射下五道淡淡的彩色光芒!不注意還真看不見。

    那五道彩虹緩緩旋轉著,交縱雜錯,忽近忽遠,黑衣人指著一道較為醒目的紅色光芒,著竺瑞青看後,立即跟著紅光走。

    這些光芒旋轉甚慢,二人總走了半句鍾工夫,眼前方始一亮,現出一幢幢整齊雄偉的房屋。

    竺瑞青回首一瞥,離峰腳不及十丈,竟走了這許多時候,心知這陣式果然厲害,不可輕視!

    黑衣人領著竺瑞青轉過兩幢房屋,進入一座花園中,因這時天色尚早,竟沒遇到一個人。

    當他二人踏進花園門後,即聽一聲輕暍道:“誰?”

    竺瑞青轉眼一瞥,見園門側一顆大樹旁,站著一個碧眼藍睛,紫瞼銀須的六旬開外老者。

    赫然竟是鄱陽君主丁霸天!

    心中方自一怔,已聽黑衣人叫道:“爹!是我!”

    竺瑞青聞聲,這一驚更非小可!

    他要不知對方是誰,還則罷了,既知對方是鄱陽君主,黑衣人又稱他為爹,黑衣人豈不是鄱陽君主之子?

    他這驚愕未已,忽見鄱陽君主指著他道:“古勇!過來,與老夫對上一掌!”

    竺瑞青心中又復一凜,已聽黑衣人搶著道:“爹!我二人一夜未眠,返島後又在峰上打了一架,全都十分疲累了,還是改天再叫他奉陪爹吧!”

    鄱陽君主丁霸天一聽,沒再說什麼,微笑著轉身一掌,劈在三丈外一株合抱樹上,那樹身頓時一陣顫震,枝葉紛飛,可見這鄱陽君主一身功力確也非凡。

    黑友人隨朝竺瑞青一遞眼色,逕自走入園中一座兩明一暗的套房中,進入暗間後,黑衣人即道:“此室中,閣下可獲得暫時的自由,不會害怕有任何人私自闖入,即使家父也從未無故進入過,閣下盡可安心少歇,小弟去去就來!”

    說畢,黑衣人轉身自去。

    竺瑞青聽他如此說,遂將不習慣的纏頭巾解了下來。

    不過,他十分仔細,因為這黑巾似乎有一定的包纏法,他仔細的記認著,以便再次纏起時,不至會有漏洞被人看出。

    當他全部松下纏頭巾,深深的呼吸了兩口氣後,立即想到黑衣人,他即是鄱陽君主之子,難道會是那陰險狡滑的丁烈民?難道這其中有詐?

    何以他忽然掉轉槍頭,與其父為敵?

    還是別有原因?

    看他的情形,似有難言之隱,方有桃源島死牢石室中那句話:

    “小弟並非不願告訴你姓名,只是在考慮,是告訴你比較好,還是不告訴你比較好!”

    竺瑞青心忖畢,放眼打量暗室!

    見這暗室除了一道房門外,連個小窗都沒有,真可說密不透風,就是房門上也墜著厚厚的門簾。

    室中,榻椅俱全,似是一間臥室,陳設家俱都十分奢侈華麗!

    竺瑞青在室中候了約有一時辰之久,方聽到明間有人語聲:

    “小華!將我和古叔的飯食,送到我書房來!”

    隨著人聲,門簾揭處,出現個十七八歲的麗服少年。

    只見他鼻子微曲,雙眼起稜,薄薄的雙唇,赫然竟是竺瑞青第一日進入饒州城所遇的三公子丁烈民!

    竺瑞青一見是他,心中大驚。

    因為這丁烈民長相陰險狡滑,是個不可信任的薄情人!偽君子!

    不想,丁烈民走進室來,立即雙膝一軟,跪在竺瑞青面前,道:“當日不知閣下即是聞名宇內的竺大俠,小弟多有冒犯,尚乞大俠多多原諒!”

    竺瑞青這一見,心中既驚又奇,慌不迭將他摻起道:“公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丁烈民淒然道:“小弟並非有意做作,當日本有敵對之心,可是,大哥與二姐之死,誠然太冤,使小弟痛心萬分,方悟到所行有違正義,故此毅然拯救小鶯,並趁巡湖之便,親迎竺大俠來島,目的是想請大俠……”

    語至此,丁烈民驀地雙目呆呆直視,通體一震,語音頓止!

    竺瑞青不知他因何如此,回首一看,雙眼還沒找到目的物,已覺足下一輕,身子立即懸空下落。

    倉卒間,竺瑞青正待凌空剎住勢子,隨覺肩頭被丁烈民一按,再也穩不住,立如流星直墜。

    頭頂隨聽“嗒!”的一聲微響,顯然他已中了翻板機關。

    竺瑞青驚駭中,凌空急急收勢,飄然落下七八丈,方始及地,英目四下一掠,又是一間四面石壁,不見天日,無門無窗的死牢。

    竺瑞青驚魂甫定,立即悟到是中了這丁烈民陰險狡滑的奸計。

    大概他們是對那小鶯,用刑逼供,小鶯受刑不過,招出原委,丁烈民知非其敵手,遂故布圈套,將他誘上鄱陽山!

    假如!這揣測是實,那他可真是自投羅網,羊入虎口,九死一生!

    人在危難中,都會往最壞的一面去想,既知身入牢寵,豈能坐以待斃?求生之念油然而生,雖明知要想脫險,實無把握,也不得不尋求脫身之法。

    而且,事態未明顯的,已至萬分火急,根本不容人多作思考,無謂的耽擱,只有增加危險!

    竺瑞青思忖及此,立即掠目四探,同時又從懷中取出他的鐵血旗,在石壁上沿壁敲打!

    可是,石壁上的回聲,告訴了他,石壁之厚,厚比城牆,如若想要破壁而出,簡直就是白日做夢!

    探索良久,絲毫不得要領,竺瑞青萬念俱灰,廢然坐地,只好期待著恐怖的死亡降臨!

    正在這時,耳中忽聽涓涓流水之聲,彷佛暗夜中突現一絲曙光!

    竺瑞青在頹廢沮喪中,猛然精神百倍,趕忙凝精靜聽,這流水聲,一似從地獄傳來般。

    竺瑞青忙又用鐵血旗,在地上遍敲,終於聽到“咚!咚!咚!”空洞之回聲,頓使竺瑞青樂得心花怒放。

    於是,立即以鐵血旗尖端,朝地上猛挖,只一插下不及半尺,就已觸到石板,可是,回聲仍然告訴他,石板下是空的!

    竺瑞青身處絕境,獲得這一線希望,那還有這多顧忌,立即用手三把兩把,將石板上的泥土全都給挖了開來。

    見下面是個兩尺見方的石板,石板上且有一個鐵環,顯然,這正是唯一可以逃生的出路。

    竺瑞青一見,大喜過望,忙潛運內力一提,石板應手而起,現出兩尺見方的黑洞,正好能容一人上下。

    水聲盈耳,竺瑞青朝下一望!

    見下面是一天然陰溝狀地道,微微傾斜,一道細水,涓涓而流,霉濕之氣,中人欲嘔。

    此時的竺瑞青,一意逃生,那顧得許多,頓時縱身飄下,見這陰溝高約尋丈,寬有八尺,壁上山石峻峭,毒苔密布!

    竺瑞青心知往下走,定是通向湖底,只有往上走,看看是否能夠僥幸的尋得脫身之處!

    竺瑞青循著陰暗霉濕的水溝暗道,彎彎曲曲的往上走,也不知走了多久,唯一的感覺是繼續在上升。

    驀聽一聲極輕的呻吟聲,傳至頭頂,竺瑞青聞聲抬頭,雙眼所及,又是一塊兩尺見方的石板,與他落下之處絲毫不差。

    竺瑞青佇足凝神一聽,呻吟之聲又起,這一聲竺瑞青聽得十分清楚,赫然竟是老化子萬鐵皮的聲音。

    這真是無巧不成書,竺瑞青聞聲一怔,回想適才是從石牢中下來的,這上面想必也是一間石牢!

    老化子萬鐵皮既是被囚石牢中,牢中定然不會有旁人!

    心念及此,竺瑞青頓時輕輕一縱,以鐵血旗插入石板旁的峻峭山石中,先穩住身形,再以掌往那石板上輕輕一推推不動,潛運功於掌,緩緩加力再推!終於,石板松了!

    竺瑞青雖明知石牢中除了老化子萬鐵皮,不會再有第二個人,但他仍然不敢過於大意。

    竺瑞青稍將石板推上一點,立即停了一停,見無動靜,再繼續往上推,眼看已將石板推上,尚差寸許………

    就在這個當兒,倏聽陰溝中傳來輕急焦喚:

    “竺大俠!竺大俠!你在那裡?你在那裡?”

    這喚聲,正是那陰險狡滑的丁烈民的聲音,竺瑞青吃了一驚,以為他已領了人來追捕他。

    喊聲漸近,百忙中不暇思索,手一挺將石板推開,隨即縮身鑽上,剛剛伏身拔下鐵血旗,准備再將石板填上時。

    溝中已傳來了丁烈民極輕極輕的驚急焦呼:

    “竺大俠!千萬不可鹵莽,這石室上面住的是那野和尚,竺大俠,請你聽小弟解釋,小弟決無陷害之意,適才確是發覺有警,倉卒間無暇說明,不得已將你推落石牢,竺大俠若然不信,小弟可以指天發誓,小弟所言若有不實,定遭天誅,亂刀分屍,死無全屍!”

    竺瑞青聽他發下如此重誓,怎能不信,遂也伏身輕聲道:“我相信就是,不過請你等一等,我馬上下來!”

    竺瑞青隨朝牢中四下一瞥,果見石牢一角,躺著老化子萬鐵皮,形態憔悴,呻吟不絕,已伏奄奄一息!

    他本就專為救他而來,如今既已見到,怎能再棄他而去?

    當下忙抱起老化子萬鐵皮,往石洞口放下,叫道:“丁兄!請你接住!”

    丁烈民一見大驚,急叫道:“竺大俠!千萬不能救,千萬不能救,化子爺爺的生魂,已被那野和尚使用妖法,攝在那小塔中,隨便你將化子爺爺救到那裡,那野和尚也能憑那小塔跟蹤找到,竺大俠也曾嘗試過,難道不知?”

    竺瑞青一聽,恍然大悟,心知丁烈民所言非虛,他本不信妖法之說,至此也不得不信了。

    可是,眼看老化子萬鐵皮奄奄一息,命在旦夕,他豈能忍心不救?

    竺瑞青一時六神無主,茫然不知所措!

    丁烈民似知他猶疑不決般,忙又繼續道:“竺大俠,你是個明白人,縱令將化子爺爺救了,而未能及時遠走高飛,遲早還是要被那野和尚跟蹤找到!………

    其次,你不能使他生魂歸體,又有何用,只有祈求上天,保佑化子爺爺不死,遲早總得救他出險!”

    一語提醒夢中人,竺瑞青遂又將老化子萬鐵皮放下,懷中取出“一元神丹”,給塞了一顆在老化子萬鐵皮口中,方縱身躍下。

    丁烈民道:“這樣難免露出痕跡,竺大俠先回去吧!小弟冒險從上面回來!”

    說著,反縱進石室,移青石板封好洞口!

    竺瑞青四面細一辨認,記住了地點,方回身往下縱去,竺瑞青回進石牢,將青石板移好,又將泥土掩蓋起來!

    一切就緒,就仍不見丁烈民回轉,因為丁烈民的重誓,疑慮之心頓消,反為他擔起心來!

    約過了半點鍾光景,方聽頭頂“克擦!”一聲,翻板落了下來,竺瑞青心知定是丁烈民回來了,遂毫不猶豫的騰身穿出。

    室中站著丁烈民,一點不錯。

    可是,竺瑞青眼中卻又見丁烈民身後,一條黃影一閃而逝,厚重的門簾仍然幌搖不止,分明有人剛剛揭簾而出。

    更驚的是,這黃影如此刺目,無形中,使他想到人妖黃衫艷身上。

    竺瑞青心中一驚未已,卻聽丁烈民道:“事到如今,實對竺兄說了吧!竺兄隱藏死牢之事,並非小鶯說的,而是這位黃前輩告知小弟的,據小弟看,他似乎對竺兄並無惡意,不知竺兄認為如何?”

    人妖黃衫艷淫名滿天下,誰不知他是個陰陽老怪,送命在他胯下的少年男女,不知凡幾!

    若沒有日昨晨間之事發生,縱令丁烈民說得天花亂墜,竺瑞青無論如何是決不肯信的。

    就因為有昨日竹林中之事,是以竺瑞青也不敢肯定的說,人妖黃衫艷是懷著什麼鬼胎?

    依照昨日竹林中之事來判斷,人妖黃衫艷若對他懷有敵意,大可當時就告之番僧悲天羅漢,來對付他。

    人妖黃衫艷不從旁相助,竺瑞青豈能還有命在?處身四面環水的桃源島上,要想逃也逃不了。

    何況!她還謊言相騙,色誘番僧悲天羅漢遠離,由此可想而此,人妖黃衫艷是有心相護。

    可是,人妖黃衫艷為什麼又偏偏將老化子萬鐵皮從他手中騙走,而又送上鄱陽山來呢!

    這是最使竺瑞青憤恨的事,也顯其中有矛盾。

    竺瑞青心念及此,遂道:“對這事,我還不敢說怎麼樣,因為她曾陷害過我,也曾在我鐵血旗下,死裡逃生,照說,我二人之間,仇怨已深不可解,就其是關於萬前輩的事………”

    丁烈民沒待其說畢,忙插口道:“黃前輩與竺兄之間的仇怨,小弟不得而知,不敢胡亂下斷言,至於化子爺爺的事,卻不能怪他,適才小弟也曾告訴竺兄,隨便化子爺爺藏在那裡,也會被野和尚追蹤找到………”

    竺瑞青一聽,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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