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寶錄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桃花仙源
    宇文雷未等她說完。立即插口道:「聽公主今日一席話。我已改變殺人意念,僅向他要回『伏義奇書』。」

    香玉公主點頭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能從善如流,確實難能可貴。」

    宇文雷聽她口氣轉善,心中暗喜,說道:「在下日久成性,劣根甚深,若能與公主同行,倒可經常受領教益。」

    香玉公主道:「可知恆山往哪兒走?」

    宇文雷道:「公主欲往恆山?」

    香玉公主點頭道:「玉面書生帶著『藏玄秘圖』上恆山取『玄天圖』,我非去把他截住不可。」

    宇文雷道:「北嶽恆山聳立在晉北,此去有二條路可走,一條往北直行,翻過太行山脈,直入晉界;另一條向西沿黃河逆流而上,過潼關,入晉南,此路漫長遙遠,但無重山峻嶺,行走容易。」

    香玉公主淡淡一笑道:「惡海險浪,尚且如夷平地,區區山路何足為難,你沿黃河西去,我直入太行山脈偏辟旁道追尋。」

    宇文雷見她笑容,如入春風之室,心神一暢,說道:「此去恆山尚有千里之遙,路途艱難,荊刺滿道,公主一人孤零寂寞。在下願效老馬識途之勞,向前引路。」說時滿臉虔誠期待之色。

    香玉公主微一沉吟道:「隨我同行沿途須聽我吩咐。」

    宇文雷爽然道:「任憑驅使鞭喝,均所願也。」

    香玉公主道:「你放心了,我對屬下之人一向甚仁慈,咱們別延誤時刻,趕緊上路吧。」

    幽冥公子道:「慢著!公主金枝玉葉,千金之軀,豈可櫛風沐雨,飽餐霜露。」轉回城中購得一輛馬車,轔轔而至,公主登上車廂,宇文雷揮鞭驅策,揚長北去。

    傍晚來到太行山麓,幽冥公子道:「現在夜幕低垂,咱們前面找處人家借宿,明日再入山區如何?」

    香玉公主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飛到恆山,聞言秀眉微皺道:「天黑趕路又何妨,這樣行行宿宿,幾時能到恆山?」

    宇文雷道:「公主何用心急,橫越太行山脈有一條捷徑可走,只是狹谷危崖,夜行危險萬分,咱們今夜養養神,明日早些起程也是一樣。」

    「既是如此,就依你吧。」

    馬車轉過山坳,但聞潺潺流水聲,晚風中吹來一股濃郁花香,舉目看時,只見眼前溪水似練,盤繞山谷,兩岸桃花夾植,連綿數里。

    馬車沿岸馳行,遙見前面燈火明滅,宇文雷喜道:「山中有燈光,必有住戶,咱們前去借宿去。」

    香玉公主道:「此處清溪雲林,風景如畫,卜居東主必是雅人逸士無疑。」

    霎時已到燈光處,只見一座屋宇,四周編竹為籬,籐葛攀纏,籬下芳草如茵,錦屏如蔭。

    入得柴門,但見庭前院落,黃菊吐蕊,白梅飄香,優雅異常,那屋宇磚砌瓦覆,不像普通山居茅舍。

    幽冥公子上前敲門,連叩數聲,都不見有人回答,不由重重再拍幾下。

    突然屋裡傳出一陣急躁嗓音道:「什麼人?吵吵鬧鬧的。」語音清脆,是個女人。

    宇文雷道:「過路的。」

    那女人道:「過路就該走大道,幹嗎三更半夜來吵人?」顯然甚是不耐煩。

    宇文雷道:「天已黑,行路不甚方便,想借貴宅住宿一宵。」

    那女人冷漠道:「這裡不是旅邸,你們到別處去吧。」

    宇文雷怒道:「本公子走遍大江南北,也沒有見過像你這等無德無量的人。」

    那女人哼哼冷笑,道:「你既然明白,就早些滾遠,別在此嚕嗦。」

    宇文雷心頭火起,大喝一聲,飛起一腳,向大門踢去。

    「砰」一響,身體被震得後退一步,那朱紅門屏,嗡嗡震耳,卻紋絲不動,敢情是扇鐵門。

    宇文雷怔了一下,卻聽屋裡傳出那女人輕藐冷笑聲,道:「渾小子,你能踢破大門,就進來住吧。」

    幽冥公子聽他口氣傲慢,大怒道:「你以為我不敢嗎?」手起掌落,向大門劈去。

    「砰」一聲巨響。

    劈門人卻「蹬蹬」連退二步,手臂震得酸麻,那門兀自紋絲不動。

    他心中不信,又欺上前去,連踢二腿,鐵門振聲如雷,卻是白費力氣,屋裡發出的哼哼冷笑聲與之相應共鳴。

    香玉公主勸道:「她不讓住,咱們就到別家借宿吧。」

    宇文雷鐵青著臉,道:「今晚不打破此門,豈不被她小視?」

    說話之時,又連劈兩掌,第二掌用力過猛,身形一個踉蹌,險險跌倒。

    香玉公主柔聲道:「別劈了,破門求宿,總是不禮貌事,你真能把門打破,也不好意思住呀。」

    屋裡那女人冷哂道:「哼,憑你們這點能耐,想破門進來?還早哩。」她有意激將,似乎怕門外人真個離去。

    香玉公主奇道:「你希望我們破門而入嗎?」

    那女人嚷道:「丫頭吹什麼大氣,儘管來打吧。」

    香玉公主這時動了真怒,只見她秀臉陡然一寒,清叱一聲,白影晃動,欺近門旁,玉臂舒展,纖纖素手虛虛向那門縫按去。

    字文雷大喝一聲:「待我助公主一臂之力。」

    臉上陰氣迴盪,運起「陰屍功」,雙掌齊吐,向那紅門推去。

    只聽「克嚓」一聲,門栓已被逼斷,接著「砰」一響,朱紅門向裡倒塌。

    宇文雷哈哈朗笑,道:「賤人,門被破了,你待如何……」

    話猶未了,忽覺一陣強烈香風拂面,頓時神昏目眩,立腳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原來是被香玉公主「天羅掌」反震之力擊倒。

    「先天綺羅幽香」專刻陰瘴奇毒,以天地棋仙的「玄陰毒爪」及明旭王子的「七靈斷陰功」,尚且忌諱三分,何況宇文雷「陰屍功」的修為遠不若他二人,前後數度吸入「天羅香」,毒功已不知不覺間渙散,因此才被反震力逼倒。

    只聽一陣格格蕩笑,一黑衣女人當門而立,說道:「你這人跌跌撞撞,是三歲童孩嗎?」

    宇文雷定了定神,才爬起來,轉目看那黑衣女郎,嚇了一跳,月光下只見她身披黑衣,長髮散亂,歪嘴缺鼻,吊眼無眉,臉上瘡皰纍纍,似是受過烈火焚炙所致,驟見之下,如遇鬼魅。

    他嚇了一跳,是驚訝而不是害怕,劍眉一揚,說道:「你這人如此醜陋,怪不得閉門不見客。」

    那黑衣人斜目看了看香玉公主一眼.臉上瘡皰抽動了幾下,陰涼可怖,公主心中感到一陣涼意。

    那黑衣女冷冷道:「你們能打破此門,見了我心神依然鎮靜,顯非無名之輩,報上名來。」

    宇文雷哈哈朗笑,道:「她是東夷香玉公主,區區乃是『幽冥鬼洞』鬼主宇文雷是也,統馭五鬼七煞,旦夕與魅魑為伍,生平陰屍骷髏,幽靈鬼魔,屢見不鮮,你這醜女鬼嚇得了別人,卻休想在我面前作怪。」

    那黑衣女道:「哼,什麼公主鬼主的小輩,沒聽過。」

    宇文雷道:「孤陋寡聞。」

    黑衣女臉上陰氣浮動,陰鷙鷙道:「二位既然打破『桃花居』大門,就請進來奉茶吧。」

    公主覺得這女人陰冷可怖,何況打破人家大門總是不應該,遂道:「我們一時魯莽,打破門屏,心甚不安,怎好再打擾你老人家。」

    那黑衣女道:「老人家,哼,你年輕美貌,我年老醜怪是嗎?」言下嫉妒之意甚重。

    宇文雷朗聲道:「本來就是如此,你這丑賤人看也噁心,公主,咱們另找他處借宿去吧。」舉步向馬車走去。

    忽見人影一晃,黑衣女宛如魅魑般地飛竄過去,手臂一揮,一道烏光向幽冥公子面門劃去。

    月光下宇文雷清晰地看出,那道烏光是黑衣女的指甲,有五寸來長,銳利如箭。

    他心頭微震,抽身疾退尋丈,險險躲過指尖。

    黑衣女守住出路,冷冷道:「桃花居豈能任人來去自如?」

    香玉公主秀眉一皺,道:「怎麼?我們不住也不行嗎?」

    黑衣女冷笑道:「未打破大門之前,還可全身而退,如今卻由不得你們了,尤其是你這……」她本想說「你這丫頭」,但見她身穿綾羅宮裝,美艷無倫,話到舌尖縮了回去。

    宇文雷怒喝,道:「丑賤人,滾蛋!」身隨聲進,掌劈「遊魂逐魄」,上鎖咽喉,下砍腰肋。

    黑衣女冷哼一聲,跨步橫移三尺,劈開對方攻勢,烏光一閃,指爪劃他腕脈。

    宇文雷翻掌變招,踢出一腿,連拍二掌。

    「陰屍掌」鬼氣甚重,那黑衣女更是長髮飄散,指爪詭異之極,因此四處陰氣森森,寒風凜凜。

    二人一動手,宛如魅魑過招,與這一片山水美景,極不相稱。

    眨眼間已過數個照面,宇文雷臉上漸漸籠罩上一層死亡冷酷的綠光,掌風之中,挾著陣陣腐朽之氣,惡毒之極。

    黑衣女叱道:「果然有點鬼門道,小子納命!」

    左掌劈出一股掌風,把腐臭之氣擋住,借勢長驅直入,指爪點戮對方「廉泉穴」。

    宇文雷忽覺情形不對,因為劈出毒氣威力大非平常,內力後勁不足,竟被對方硬生生地擋了回來,心中驚駭間,烏亮指爪一閃,已到「廉泉穴」。

    眼看閃避不及,突然香風飄動,後領一緊,身子被人向後拋去,他右臂一振,把跌落姿勢牢牢穩住,定睛望去,只見香玉公主與那黑衣女打在一起,情況激烈。

    黑衣女豁出生命.似乎決心把公主毀在手下才甘心,最奇怪的是,她指爪招招都攻向公主那吹彈欲破的粉臉,怎奈公主招術奇奧,淵深莫測,黑衣女好似捕風捉影,絲毫沾不到她衣袍。

    二人纏鬥了一陣,香玉公主嗔道:「你這人為什麼這等死纏活賴,再不識像,我可要是得罪了。」

    黑衣女不聲不響,雙手向她面頰亂抓,完全雜亂無間。

    宇文雷看出她陰謀,大聲叫道:「公主留心,這丑賤人要毀你玉容。」

    黑衣女毒辣陰謀被人洞察,不能得逞,突然「呀」的一聲,放聲大哭,邊哭邊打,道:

    「當年我也是一副花容月貌,不幸被人辣手摧毀,心愛人因此變心離我而去,如今非把你毀成像我這個模樣,決不甘心。」說得截然之極。

    香玉公主吃了一驚,道:「你要把我毀成像你那樣?」

    黑衣衣爽然道:「正是!」手爪向她秀臉抓去。

    香玉公主冷冷打了寒噤,突然心中忖道:「這女人因玉容被毀,以致心愛人狠心拋她而去,如果有朝一日我也變成她那個樣子,不知尹靖會不會離我而去?」

    她這一想,突然沉思起來,忘記招架黑衣女攻來指爪,那爪來勢奇銳,眨眼劃臨粉腮。

    宇文雷突然驚叫,道:「公主閃開!」低頭向黑衣女心窩撞去。

    她存心把公主毀容,竟然不避他撞來之勢。

    宇文雷這一撞也是豁出了生命,有如狂虎出山,凶悍無倫。

    只聽「砰」然一響,黑衣女被撞倒在地,翻了個斤斗才爬起。

    宇文雷跌得土頭灰臉,他顧不得自己,雙手撐地,急道:「公主你傷著沒有?」

    只見公主衣袂飄飄,宛如月下飛仙,佇立在原地不動,淡淡一笑,道:「我沒事,不過我倒希望她真能在我臉上劃一下。」

    宇文雷怔了一下,道:「為什麼?」

    黑衣女冷冷道:「那還不簡單。」就要上來動手。

    宇文雷大怒,飛身攔截過去,發掌猛劈。

    黑衣女被他撞了一下,傷勢不輕,見他好像一隻狂虎猛衝過來,用的又是拚命打法,不敢硬接,疾讓開去。

    香玉公主秀眉一皺,道:「你被人毀容,不去找他報仇,卻為何想遷怒於我這無辜之人。」

    黑衣女厲聲道:「當年我被毀容是有辜嗎?害我之人已身死,但我依然受著無情歲月的煎熬……」說時咬牙切齒,全身發抖,神情甚是激動。

    香玉公主輕輕一歎,道:「你遭此不幸,當知毀容之痛,就不該把此不幸,再加諸別人身上。」

    黑衣女人冷笑道:「難道要我自己一人承擔痛苦嗎?多年我一直想找一人來幫我分擔痛苦,可是走遍天下不得如願,今日總算見到了理想人物。」

    香玉公主秀眉一皺,道:「你說的理想人物可是指我?」

    黑衣女人仰天咯咯嬌笑,雖然臉上瘡皰抽動得甚是可怖,但顯然心中甚是得意,她道:

    「正是。」

    香玉公主不解道:「你這話甚是令人費解,簡直是把我當做敵人。」

    黑衣女道:「我說了你就明白,天下女人何其多,十數年來我走遍天涯海角,要找一位比我美麗的女人,然後再把她朱容毀壞,可是這個願望始終沒有達成,因為從未遇到比我毀容前更漂亮的女人,最後只好孤零零一人回到『桃花居』隱居起來,我只道今生今世難見到比我更美麗之女人,想不到,哈哈……你卻自己送上門來。」

    宇文雷朗聲道:「當今武林之世,有三位絕色美女,香玉公主便是其中之一,你這丑賤人自高身份,想與公主比美,真令人笑掉大牙。」

    黑衣女臉有疑色,道:「像她這樣美的女孩子有三人,我不信。」

    宇文雷哼了聲,道:「你這井底之蛙,自然不會相信。」

    黑衣女突然歎了一口氣,幽幽道:「也許你說的是真話,假如我能恢復本來容貌,必可同她們比美爭艷,可是,唉……已經十四年零十一個月了,他說十五年內無法治癒,就永世難再復容。」說到此,臉上瘡皰微微發痙,怪眼一翻,陰鷙鷙地凝望著香玉公主秀臉。

    香玉公主道:「你還想毀我容貌嗎?」

    黑衣女輕輕點了點頭,神情甚是堅定。

    香玉公主道:「你用指爪在我臉上一劃,就能把我面孔毀壞嗎?」

    黑衣女從懷中取出一個透明小瓷瓶,盛著紫黑色液體,眼中射出仇恨之光,冷忿道:

    「當年我就是被這烈性毒藥水,毀去如花玉容,我只要把它灑在你臉上,那時咱們二人同病相憐,斯守在『桃花居』,度這殘生,有你作伴,也就不覺得歲月漫長淒涼。」

    香玉公主臉上俱是憐憫之情,輕輕歎惜了一聲,道:「你的不幸遭遇,我很同情……」

    黑衣女人冷冷接道:「想當年我綺年玉貌,遨遊江湖,有無數男人拜倒在我石榴裙下,可是當我不幸失去如花玉貌,變成人間最醜陋的女人時,那些人人個避如蛇蠍,視同陌路。

    曾經與我海誓山盟,金石不渝的情人,也狠心拋我而去,如今我已是世上最孤零,最淒涼的薄命人,這種痛苦說了你也不明白,除非把你毀成我這模樣,才能心領意會……」

    香玉公主柔聲道:「你一直孤零一人在此生活嗎?」

    黑衣女輕輕頷首道:「桃花居當年門庭若市,堂上坐無虛席,可是六年多來,門可羅雀,未有親友故舊踏上一步。」

    香玉公主輕輕一歎,道:「人情冷暖如水,也許你並未遇上真心愛你之人,才會在你最需要他的時候,負情離你而去。」

    黑衣女仰天一陣狂笑,臉上瘡皰抽動得更厲害,神態甚是可怖,笑畢接道:「人生似鳥同林宿,大難來時各自飛,像你這樣多愁善感,最是受人欺騙,就把這個來說吧……」手指宇文雷,道:「別看他此時對你慇勤呵愛,肝膽相護,一旦你珠黃色故,紅顏遲幕之時,他便是第一個絕情負你之人。」

    香玉公主微微動容,心中暗暗忖道:「尹靖會不會如她所說那樣薄情?唉我怎麼胡思亂想……」口中不覺喃喃道:「不,他不是那種人。」

    宇文雷大喜,道:「公主說的是,在下絕非負情薄義之人。」

    黑衣女氣道:「好吧,你不信我現在就立即把你容貌毀去,看他反應如何。」大步欺上。

    香玉公主見她面目猙獰,不覺驚怵地退了一步,心想:有朝一日真變成像她那樣,縱然尹靖還愛我。也不能累他痛苦一生。

    思潮如電,閃過腦際,突然臉色一寒,叱道:「不,我不能像你那樣。」素手一揮,一招「天外來雲」,封劈過來。

    黑灰女知她武功甚是高強,要毀她容貌談何容易,因此左手瓶中毒液,遲遲未敢潑出,只見她拳打腿踢,頻頻嬌叱,發動猛攻,以便伺機下手。

    公主對那瓶中毒液甚是忌畏,只見她左手春蘭,右手秋菊,掌花飄香,金蓮冉冉,把她逼在尋丈之外。

    宇文雷嗅到「天羅香」的香味,頭腦越脹越大,這時雖然想插手相助,卻力不從心,只是口中叫道:「公主,對這狠辣女人,絕不可絲毫留情,否則定要吃虧。」話聲中人退到籬下盤坐運功。

    香玉公主大半精神在留意她左手毒瓶,進退之間極有分寸,使黑衣女始終找不到潑灑的機會。

    黑衣女早年闖蕩江湖,對敵經驗豐富,情知這位美麗的公主,所以不敢猛然進招,完全是被自己毒瓶嚇住,有此一顧忌,才能勉強維持著不敗不勝的均衡局面。

    因此潑灑毒液之時,如果沒有絕對把握,她是不會輕易出手的,以失去這均衡利勢。

    瞬息之間,二人對拆了十個照面,香玉公主把她連推幾個觔斗,但都沒有乘勝追擊過去。

    有幾次黑衣女是詐敗誘敵,有幾次卻真被推倒,但公主均不敢貿然搶她毒瓶。

    那黑衣女一倒一上,再接再勵,屢挫不退,居然死纏活賴起來。

    宇文雷看得心頭火起,跳了起來,急步衝去,恨不得一掌把她打死。

    他剛衝出三步,忽然瞥見屋宇背後的山壁,閃過一道紅光,一閃即失,不禁怔立而望。

    黑衣女瞥見那道紅光,發出一聲驚呼,大叫道:「厲害,厲害,我怕你了。」拔腿向山壁發光處奔去,口中不住狂嘯。

    嘯聲中帶有驚喜、期待、恐慌的意味,似乎得失之心甚重香玉公主秀眉微皺,道:「她怎麼突然發狂奔跑了?」她背向山壁,並沒有看見一閃即失的紅光。

    宇文雷指著那山壁道:「剛才那山壁紅光一閃,她正是往那處跑去,想來必有緣由。」

    香玉公主「嗯」了一聲,道:「咱們也去看看究竟。」二人飛馳而去。

    清溪繞過屋宅之後,在東面穿過山丘,流入狹谷,山壁就在溪流三、四丈外,走近一看,石壁光滑如鏡,別無疑樣,那黑衣女卻已不見影蹤。

    宇文雷看不出有什麼名堂,說道:「那紅光想是水色映照,無什麼怪異,咱們回去吧。」

    香玉公主道:「那黑衣女不知跑到何方?」

    宇文雷道:「她自知不是公主敵手,只怕不敢再回來了,今夜我們可安心在此憩歇。」

    香玉公主笑道;「她果真不敢回來,倒教我想起一事。」

    宇文雷道:「什麼事?」

    香玉公主道:「有一種鳩鳥,常強佔他鳥巢窩居住,咱們今日情勢倒有幾分相似。」

    宇文雷哈哈朗笑,道:「此處壇花雲樹,山水宜人,任她那種醜陋的女人,未免沾污山色,大煞風景,把她逐走豈不清靜優雅?」

    二人走進屋中,只見室內佈置甚得曲雅麗致,完全是一派大家閨秀的氣派。

    最醒目的是東窗有一張錦緞象牙床。羅帳低垂,春意撩人。

    西面案上懸著一副全身美人圖,這圖位置甚恰,無論睡在床上,坐在椅上,抬目睜眼都可看到。

    宇文雷向那美人圖細細看了一陣,覺得清雅秀麗,一如仙女,真可與眼前的香玉公主比美,不由哈哈一笑,道:「那醜女人不知從那兒偷來這張美人圖,旦夕把玩自賞。」

    香玉公主讚道:「此姝如飛凰翔鸞,我見猶憐。」

    宇文雷道:「依我看來公主靈氣艷秀,猶勝她幾分。」

    香玉公主臉上浮起一層淡淡紅雲,笑道:「你倒很會奉承人。」

    宇文雷正色道:「在下句句均肺腑之言。」

    香玉公主望著窗外朦朧月色,說道:「時候不早,你拿一條被到外邊馬車去守護著。」

    宇文雷臉有難色,道:「這個……」

    香玉公主臉罩著一層寒霜,冷冷道:「怎麼,你不願聽我話嗎?我說過沿途需聽我吩咐,如果你不情願,也不勉強,現在立刻駕車離去,我自己也能到恆山。」

    宇文雷急道:「在下並非此意……公主,咱們不妨談幾句。」

    香玉公主淡然道:「明日需趕早起程,有什麼話白天再談也一樣。」

    宇文雷拿起一條棉被,怏怏走出十步,回首道:「我心中有話不說如骨梗喉,甚是難受。」

    香玉公主噗哧道:「有什麼話,說吧。」

    宇文雷如獲聖赦喜道:「在下住在『幽冥鬼洞』,只因天送機緣,獲得『洪荒角犀獸』的『陰文靈血』,此血大補純陰,吸取之後可練成蓋世奇功,在下帶此血雲遊天下,物色嬌妻。」說時俊目含光,瞬也不瞬,凝望著公主秀臉,大有「美人如花看不足」之概。

    香玉公主秀眉一皺,道:「你怎麼眼睛瞪得發直了?你物色嬌妻說與我聽有什麼用?」

    宇文雷「哦」了一聲,道:「我走遍大江南北,所見僅是些牆花野草,庸俗粉黛,不屑顧置。」言語之中甚是自負。

    他頓了一下,接道:「今日一見公主難於忘懷,私生傾幕,懇請公主下嫁為妻。」他說得直截了當,毫無轉彎抹角。

    香玉公主羞得滿臉通紅,嗔道:「你這人說話不倫不類,我是有夫之婦,你怎麼胡言亂語。」

    宇文雷大震道:「公主已嫁人?」

    香玉公主叱道:「早就嫁人了,你去吧!」素手虛按一下,宇文雷被掌風逼得立腳不住,跌出門外。

    他依舊不死心,道:「公主曾與令夫婿交拜天地,行過人倫大道?」

    香玉公主氣得全身發抖,厲叱道:「你怎可問這話?」身形一晃,搶出門去。

    宇文雷只見眼前一花,接著「啪啪」兩響,公主左右開弓,宇文雷各中一記耳光,兩腮紅腫,滿天星斗耀動。

    過了一陣,心神稍定,定眼望去,只見門屏緊閉,室內燈火已熄,想來公主已經入睡,歎了一口氣,怏怏轉身而去。

    宇文雷在馬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眠,公主那秀麗倩影,始終縈紆盤繞在他腦海裡,心中甚是煩躁,躍落馬車,走出竹籬外,信步來到江邊。

    這時明月照映著溪水,江面浮金耀光,載著無數花瓣落葉,源源漂去。花葉漂過,顯出一輪圓圓明鏡,他心中一怔忽然憶起今晚正是十五望朔,按「伏義奇書」所載:「陰文靈血大補純陰,童陰體吸取後,每月朔望之日,陰陽交會,龍虎雙修,共參乾坤妙諦,如是者三十載,奇功大成與天地同不朽。」

    他伸手入懷,掏出一個小小瓷瓶,喃喃道:「公主啊!公主啊!今日正是望朔,只要你服下『陰文靈血』,嫁我為妻,宇文雷就是做牛做馬也甘心情願。」

    突然心念一轉,公主如果與她夫婿行過人倫大道,喝下「陰文靈血」豈不肝腸寸斷?

    他尋思了一陣,臉上浮起陰毒殺氣,自語自言道:「……我一定要去找她,使盡一切手段,不計成敗代價,讓她喝下『陰文靈血』如果是處女把她強佔為妻,如果不是處女,哈哈,那時肝腸寸斷是你自作自受,可別怪我宇文雷心狠手辣。」

    下決定心,轉身欲去,突然臉色一變,呆了一呆,只見二丈外一身穿短襖夾褲的大漢,頭戴皮帽,足覆快鞋,滿臉風塵之色,無情的歲月,在他額頭角留下幾道不可磨滅的皺紋,左手提著一株三寸長的綠草,枝葉蔥翠,生氣勃然。

    這人幾時到來,宇文雷毫不知覺,顯然功力遠在自己之上。

    當下臉泛慍色冷冷道:「你這人鬼鬼祟祟,所為何來?」

    那人不答反問,道:「閣下來『桃花居』多久了?剛才自言自語欲對桃花仙子不利,我完全聽到了,你是受何人教唆。如不從實說來,休怪兄弟不教而誅。」

    宇文雷怒道:「你這人偷聽人言,已令人齒冷,居然斷章取義,說我要對什麼桃花仙子不利,真是豈有此理。」

    那人淡然道:「兄弟生平不隨便誣賴別人,剛才之言,出於你口,入於我耳,你說要使盡一切手段,誘桃花仙子喝『陰文靈血』,要她肝腸寸斷。」

    宇文雷啐了一口,道:「你真是個糊塗蟲,什麼桃花仙子不仙子,我根本不認識她,怎能害她?」

    那人一怔道:「閣下斯文其表,出言粗魯,我說桃花仙子是此間主人,你大概就認識了吧?」

    宇文雷冷冷道:「此間主人是一位五官不全,奇醜無比的怪女人,不是什麼桃花仙子。」

    那人臉呈喜色喜道:「是她,正是她。」

    宇文雷意外地噫一聲道:「那醜女人叫桃花仙子?哈哈,她也稱仙子,那仙女們豈不變成妖怪?」

    那人臉色一沉,喝道:「不許你再說醜女人。」

    宇文雷哈哈笑道:「好吧,我同意你叫她仙子,因為我也打算把『幽冥鬼洞』改名為『幽冥仙洞』,把『萬景仙蹤窟』改為『萬景魔鬼窟』,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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