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孩子 正文 第五章 命運-2
    我現在才發現整個球體都是螞蟻組成的。它們以蜂房的形式排列,六邊形的腦袋構成了球體的表層,而光滑的黑色的尾部則構威了內層,相互交織的腳使它們緊緊連在一起。

    「螞蟻!」我向後退去,被它們的味道嗆得咳起嗽來,「你們是俘虜嗎?」

    「你看呢?」凱莉歡快地咯咯笑道,「它們是我們的,」她低下頭對著手上的螞蟻笑了笑,「我想它們是有點像螞蟻,但尼克稱他們為複製機器。」

    她說著把那個嚎叫著的東西向我遞了過來。

    「它不會咬你,金叔叔!」她看見我如此驚恐不禁大笑起來,「事實上,它不會傷害任何人。」

    看見尼克揮手讓它離去,我鬆了一口氣。

    「凱莉在四面體中找到了設計記錄,」尼克以一種輕快的肯定的口吻說道,「在宇宙組織分裂後,我們在高台地的車間修建起了第一個裝置。它們在地下中心進行自我複製,就像昆蟲一樣。但事實上它們只是工具,我們用它們來修建超光速粒子終端站。」

    自卡特那北歐式的傳奇故事以來,我漸已淡忘了所做的噩夢,現在我才領會到他的話的意思。

    「它已經……已經建好了嗎?」盯著結成球的亮閃閃的螞蟻,我不禁有些戰粟。

    「我認識一個人,」最小聲說道,」一個宇航飛行員,迫降在天門邊上,他從沙漠中出來時已經快要死了。在醫院裡他瘋了,他談到曾看見金屬螞蟻在修建終端塔,他被它們嚇跑了,但我仍不敢相信。」

    「它已建好了,」凱莉告訴我說,「有十里高。」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很不幸,你的朋友精神失常了。」她補充道,「尼克的父母和我媽媽已經接收了一批難民,他們一直希望你能回去。」

    「星際飛船,」我充滿疑惑地問道,「星際飛船來了嗎?」

    凱莉失望地搖了搖了頭。

    「終端站完成了,但還不能啟用,」尼克也皺了皺眉頭,「我們還沒能發出信號,看來我們需要四面體去調節超光速粒子信號。我們沒能找到一種替代物,我原以為整個工程會以失敗告終,但凱莉探到了四面體所在的地方。」

    他對著銀行大廈點了點頭,似乎已經知道了蓋和他的女人們把四面體放在了那裡。

    「你們是得不到月球砂粒的,」我喘著氣說,「蓋不會讓你們得到的!」

    「那太糟了,金叔叔。」凱莉的嘴唇顫抖著,「我知道可憐的蓋會受到傷害,我想讓尼克想其它的辦法,但他說沒有其它辦法了。我們是來取四面體的。」

    她止住了話,張著嘴,放眼向街上望去。她金色的皮膚變得蒼白起來,就像雪花石般可怕。

    她看見了蓋。

    我模模糊糊聽到我們後面急促的腳步聲和粗粗的喘聲。我轉過身去,看見了蓋。他一個人靜靜地從街道中間搖擺著,昂首闊步地向我們走來。他赤裸著身子,看上去那麼壯,就像頭公牛一樣。

    雖然只比尼克和凱莉高一點點,可他一定有幾百斤重。在他背上和肩上長著濃密的黑毛,而大大的肚子則是白色的。他黃色的眼睛機警地瞇著,尖尖的黑耳朵朝著蟻球轉去。

    金屬螞蟻的尖叫聲更高了。

    那黑色的通道恢復了原樣,球稍稍向上升了一點,輕輕地向前飄了一段,最後在我們邊上停了下來。它現在正擋著蓋的路。

    他咆哮著,那聲音雖然不高,但卻使我打起寒顫,儘管在大太陽底下,那聲音就像飢餓的獅子所發出的吼聲。蓋繼續向前走著,如同雪崩—般不可阻擋。

    凱莉突然向他衝了過去。

    他的野性一下子消失了。他停了下來,顫抖著喘著粗氣,他的喘唇向後收去,我看見他的牙都已長成形了。他站在那兒對著凱莉咧嘴笑著,露出了長長的白牙,口水往下流著。」凱莉!」尼克在我身邊大叫道,「回來!」

    但她繼續向前跑去。

    「親愛的蓋!」她高興地太笑道,「你長得多麼強壯了呀!」

    他張開雙臂把她抱在懷裡,她舉起手撫摸他的肩膀,還去吻他長滿毛的臉頰,他抖了一下,嗚咽著用力抱住她。

    「蓋,不要!你弄疼了我。」

    他呻吟著放開了她,瞪著尼克咆哮著。當他看到我時,黃色的眼裡閃爍著光芒,他的耳朵朝我彎著,滿臉堆笑地向我跑過來,他伸出毛茸茸的手掌,它已長成了一個巨大的黑色的爪子,但此時是安全的。

    「她們告訴我你在這裡,」

    他那渾厚的嗓音就像他的咆哮一樣令人恐懼,「我很高興,金叔叔,你對我總是很好。歡迎你到這兒來。」

    他威脅地咆哮著向著尼克轉過身去。

    「握手!」凱莉喘息著,「求求你了,尼克。」

    尼克冷冷地伸出了手,蓋對此無動於衷。他慢慢地前後搖晃著,瞇著的雙眼在尼克和嗡嗡叫著的螞蟻球之間來回閃動著。

    「你怎麼來了?」他壓低了嗓音,木訥地問道,「你想要什麼?」

    「我希望你能原諒我們,蓋。「尼克說道。

    「求你了!」凱莉止住他說,「讓我與蓋談。」

    蓋向尼克豎起灰色的堅硬的頸毛,耳朵轉向發出刺耳嗡嗡聲的球體,然後又慢慢地轉向凱莉。他寬大的臉在濃毛下抽搐著,眼裡湧出褐色的淚水。他像一名拳擊手一樣調整了一下他的大腳。垂下的耳朵朝著凱莉。

    「蓋,親愛的蓋。」她開口小聲說道。

    她強忍了一下淚水,又繼續道:「你知道我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嗎?那被信息導彈帶到月球上的砂粒已在月球上呆了幾十億年,等待著智能生命的到來。

    它改變了我們父親的基因,這樣就有了我們。我們的到來是有目的的,你明白嗎,蓋?」

    他惟一的反應是向側面微微閃了一下,像躲避拳擊一樣。

    「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而出生嗎?」她的聲音變得有些絕望,「我們要建一個跨銀河系終端站,這樣星際飛船就能到來。那就是我們所要做的。」

    他的耳朵轉向那群聚的金屬螞蟻。

    「星際飛船將會給生物宇宙之間帶來和平,」她對他保證道,「跨銀河系文化將會幫助我們弄明白我們的鄰居和我們自己,它將阻止星際戰爭,蓋。它會結束我們所有的麻煩——包括太空蛇,霧和外太空生物。」

    「但是,凱莉,它們並沒有惹我們呀?」蓋抱怨道,聲音就像炸彈一樣爆發出來。

    「我們在這兒過得很好,因此不需要星際飛船。我想讓金叔叔待在這兒,還有你,凱莉,」

    他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啞的聲音,一半是抽泣一半是咆哮,「我想要你想得要死,凱莉,」他抖動著,眨著眼,就像一名拳擊手在防守一樣轉向尼克,「尼克最好帶著他的東西走。」

    「求求你,蓋。」凱莉臉色蒼白,顫抖著抓住他的手臂。

    「這裡並不像你所想像的那麼安全,至少時間不會長。我們不得不派複製者——這些金屬螞蟻——去阻止一輛在你睡覺時攻擊你們的坦克,」蓋想轉過身去,但她仍抓著他的手臂不放,「蓋,蓋!你很快就會明白的。」

    蓋靜靜地站著,顫抖著,搖動的雙耳朝著她。

    「星際人發送出了這些砂石,」她高高的嗓音顫抖著,對蓋來說她的語速太快了。蓋站在那兒不住地搖擺著,很是迷惑。

    「他們知道歷史短的文明社會在學會理解對方之前總是互相殘殺的,砂粒是被派來拯救我們所有的星球的,但我們已經犯了太多的錯誤了。如果我們不能盡快地開放我們的終端的話,蓋,很快我們都會死的。」

    「走開!」他的喉嚨嘎嘎地響著,「讓我一個人待著。」

    「我們不能這樣做,蓋,」

    凱莉舔了一下她蒼白的嘴唇,「我們要你的幫助。你知道,複製者修好了終端站,但我們不能點燃指引燈,如果沒有……沒有……」

    她有些猶豫,渾身痛苦地痙攣著。

    「我們需要四面體,蓋,」

    尼克的聲音有力而平穩,「凱莉讓我試過所有的其它東西,但都不能點燃信號燈,」他越說越快,就像他緊張時所表現的那樣,「我希望你能理智些,蓋。

    也許我們不會需要它太長時間,當飛船裝著新的裝備到來時,我們會還給你。」

    「你總是擁有一切,」蓋大聲地打斷他的話,就像突然刮起的龍捲風一樣,「你有頭腦,有魅力,有父母。你們相互擁有。

    你能講話,能一直醒著做事。」

    「蓋!蓋!」凱莉突然說道,「你知道我總是愛你的。」

    他無情地用手把她推到一邊。

    「尼克,你總是擁有一切,」他像一名斗土一樣跳向尼克,就如同一隻猛虎,「你拿走了寶石,當我在研究它時你又帶走了凱莉。」

    「不!」凱莉抽泣道,蓋隆隆的聲音打斷了她。

    「我認為寶石是我的,我做成的,我父親幫我拿到了它,我需要它,我的意思是我將保留它。我不會放棄的,不會為了你,金叔叔,」他以一種令人麻痺的目光望著我,「也不會為了凱莉,我不會為任何人放棄它。」

    街上除了蓋粗粗的喘息聲和金屬螞蟻的哀叫之外,一片寂靜。熱浪在我們之問翻滾,我聞到蓋身上有一股腥味。

    「這會傷害你的,蓋,」尼克冷冷地說,「這也會傷害凱莉。我也不想這樣,但你不給我們選擇的餘地,我是為四面體而來的,我們要得到它。」

    蓋朝他彎下身來,就像一隻大貓。

    尼克繼續說道:「凱莉已確定了它的位置,就在銀行的地下室裡,複製機們用不了多久就會把它挖出來。我們並不想傷害你,蓋,我希望你不要阻撓我們。」

    蓋開始攻擊了。

    「停下!蓋!」凱莉尖叫道,「如果你還愛我的話。」

    尼克向後跳去。無聲無息中那球體分裂成了無數個金屬螞蟻。它們就像大黃蜂一樣嗡嗡地叫著,圍住了蓋。它們所發出的硫磺煙,熏得我眼睛無法睜開。

    蓋咆哮著衝了過去,螞蟻們向他俯衝過來,太陽頓時被遮了起來。金屬螞蟻們吮吸著蓋的能量。我向後退去,覺得骨頭裡陣冰冷,我麻木地站在那裡顫抖著,嘴裡發苦而且感到噁心。

    蓋憤怒而痛苦地大叫著,螞蟻們沒能阻止他,我不知為什麼,也許是由於四面體的保護,也許是凱莉的恐懼減緩了金屬螞蟻的進攻。更簡單的原因,我猜,是因為尼克不忍殺死蓋,雖然蓋並沒有怎麼懊悔。

    蓋猛烈地揮舞著大手把頭上的螞蟻趕開。當凱莉衝向他時,他把她推開。他張開雙爪,抓住了尼克的喉嚨使勁搖著他,我聽到尼克的脖子發出啪的一聲。蓋用尼克那鬆散的身體驅打著金屬螞蟻,然後把他扔到了凱莉腳下。

    尼克抽搐著,靜靜地躺在地上,凱莉尖叫著在他身邊倒下。

    奇怪的事發生了——金屬螞蟻死了,它們的哀叫聲消失了,屍體就像被砸碎的老式鍾一樣叮叮噹噹地散落在地上。

    突然間太陽又明亮起來,在它的熱浪下,法院廣場肅靜而孤獨。凱莉跪在尼克旁邊,尼克扁平的身體看上去像小孩子一樣,膚色慢慢地褪成嚇人的白色。蓋站在高處,像喝醉的拳擊手一樣前後搖晃著,我所能聽到的只是蓋粗粗的喘氣聲和凱莉可憐的嗚咽,我覺得喉嚨裡一陣發苦。

    汗水從蓋那脹起的圓桶一樣的身上流下,在他腹部的毛上流出了幾條粗大的汗痕,他身上那濃濃的麝香味堵住了我的鼻孔。

    他粗粗的喘氣聲現在帶有了一絲嘶啞的噪音,種緩慢的無意義的咕噥。最後他搖了搖身子,慢慢的向凱莉彎下腰來,他縮回爪子,笨拙地撫摸著她那顫抖的肩膀。

    「為什麼,凱莉?為什麼?」他的咕噥變成了痛苦的發問,「你知道我不會讓出月球砂粒的,你們為什麼還非要不可呢?」

    「殺人犯!」她在他笨拙的手掌下變得僵硬起來,她的尖叫聲猛的打斷他的話,「你這個愚蠢的怪物!你殺死了尼克!毀滅了終端站,毀滅了世界!」

    蓋的耳朵耷拉了下來。他就像一名被擊中的拳手一樣,搖晃著大腦袋,遲鈍而迷惑。他轉過身去,被一隻螞蟻絆了一下,他笨拙地用手把它拾起來,茫然地望著它。突然,他發出一聲令人窒息的嚎叫,並用力把死螞蟻扔向銀行那花崗石牆壁,然後搖晃著往街上跑去。

    安迪和比利夫蘭躲在旅館裡,蓋走後他們出來了。我們把尼克抬了進去並找來了醫生,醫生很肯定地說他已經死了,脖子斷了,心跳停了。顱骨塌陷了下去。

    醫生被尼克奇特的身體結構所吸引,想對他進行驗屍,而凱莉堅決反對。她與尼克待在一起,我想一定是期望他能復活。

    想起他倆小時候,一般的藥物對他們不起作用,我也對尼克的復活產生了一些希望,但很快希望便破滅了。

    當他的身體開始腫脹並且腐爛時,就連凱莉都放棄了。伊歐維因訂了一口木棺,我們用車把它送到費爾發克司的墓地,蓋和他的幾十個女人在後面默默地跟隨著。

    我們沒有舉行正式的儀式,因為我們所知道的形式看上去似乎不合適。我為尼克作了一番祈禱,也為月球孩子所具有的能量和人類的生存。我看見有幾個女人跪了下來,蓋和凱莉彎著腰站在墓旁,直到棺材被埋了起來,然後手拉著手走了。

    「如果你要表示你誠摯的歉意,」當他們走近我時我聽到凱莉對蓋說,「你應帶上四面體與和我起回到終端站。我不知道失去尼克後我們還能做什麼,但至少我們能試試點亮信號燈。」

    蓋停了下來,而她則焦急地轉過身來望著他。

    「你真傻,凱莉,」他溫柔地,「我不願意傷害你,但我不能離開費爾發克司。你知道我在這兒有多高興嗎,凱莉?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那麼愉快。因為這裡的人們需要我,因為他們愛我就像我愛自己一樣。哪怕在我殺了尼克後,他們愛我一如往昔。」

    「可是蓋……」

    「不管怎麼說,我們不能回到天門去,」他提高了嗓音,壓過了她的駁斥聲,「那裡太遠了。霧在向河蔓延過來。太空蛇都盤踞在山上,而像我父親一樣的人正在殺戮其他的人類。對不起,凱莉。」

    他止住了話,大步走開了,他的女人們默默地跟在後面。凱莉有如大理石雕像一般靜靜地站著,淒涼地向後望著墳墓,直到我和伊歐維因催她上車。

    我們回到了旅館。在我們離開之前,凱莉拾起了一隻死去的金屬螞蟻,茫然地心不在焉地審視著它,就像它是某種很久以前就絕跡了的三葉蟲骨骼化石一樣。

    「你能讓螞蟻再動起來嗎?」一絲希望在我腦海裡一閃,「他們能把我們帶回天門,或許同四面體一起,如果蓋准許的話。」

    「我無能為力,金叔叔,」

    她茫然地說道,丟掉了那毫無生氣的複製機器,「因為它們屬於尼克。他的大腦在四面體光譜下通過共鳴界面控制它們。從某種角度來說,它們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它們同他一起死掉了。」

    我們把她扶到旅館裡。她不願吃東西也不願講話。當我們給她準備好房間後,她把自己關在了裡面,接連幾天我都沒有看到她。事實上,讓我感到奇怪的是她的悲傷並沒有給我留下多深的印象。

    儘管有著她的這些影響,四面體一定還起著作用。雖然它對界面的影響對我來說還是個謎,但我仍能感覺到它在輻射出生命,輻射出愛和快樂,它使我們沐浴在充滿活力的樂觀主義者的未知世界中。

    沉浸在這種快樂和寧靜中的尹歐維因愉快地宣稱他不再需要煙葉了,他在城市公園為他的玫瑰找到一塊地。我和他一起在那裡度過了兩三個下午,看著他松土,與他一起分享開花帶來的喜悅。

    雖然仍看守著我們,可看守們變得像與我們為伴了。她們在邊境上所表現出來的小心眼在這裡已變成了一種單純的姐妹之愛了,並且開始對我們熱情地微笑,我都擔心如果蓋醒來看到一定會生氣的。

    我漸漸康復了,並且陶醉於快樂的生活中,不再擔心空間戰和信號燈,就像它們是另一個星球上的事。

    如此放鬆地生活在蓋的世界裡,我感到這是一個小的人間天堂,對伊歐維因,對我,對湯姆的女人們都是如此。突然有一天,天氣發生了變化。

    以前的無總是陽光明媚,我也總是開著窗戶。大約在午夜,一陣涼風的哀號弄醒了我。在我去關窗時,冰冷的寒風抽打著我,我聞到一陣苦塵味兒並咳嗽起來。我再次醒來時暴雨已經停了,但一場嚴重的霜凍又降臨了。

    如果蓋的王國是被一個盾牌遮護起來的永遠春意盎然的世界的話,那麼現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危脅正在粉碎這個盾牌。我躺在床上不願起來,隱約能感到宇宙傳染病毒又在我的骨頭裡活躍起來。伊歐維因充滿迷惑地進來叫我下樓吃早飯,我看見他十分茫然和沮喪,他說他想要嚼一口煙草。

    我們只看見麗蕃一個人在當看守。夏娃在醫院裡,因為突然流產,她顯得那麼失落和蒼白。

    她向我們講述了更多的不幸,慢慢地我們發現已沒有胃口吃早飯這個意想不到的暴風雨和霜凍毀壞了費爾發克司所有的莊稼,無數的小動物神秘地死亡,一隻受驚的種馬把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從背上摔下來踩死了,母親們說蓋整晚都在睡夢中輾轉反側和呻吟。

    「我們不知道哪裡出了毛病,」麗蕃舔了舔蒼白的嘴唇說,「比利夫蘭媽媽最初以為也許是砂粒被偷了,但看守的母親們則說它還在地下室裡。我們害怕它破了或是怎麼了。母親們說就在暴風雨前一個小時,它還是光芒四射的,」她沮喪地聳了聳肩,駝著背顫抖著,似平她需要更多的衣服來保暖一樣。蓋仍在睡著,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此時蓋也被鬧醒了。我們仍坐在未吃完的早餐面前,聽到他在門廊發出低沉的聲音。他那好戰的情緒已經消失了,當我們出去和他打招呼時,他那雙黃色的眼睛的眼神看上去模糊而空虛。

    他在等凱莉。他不想說話。

    我們坐立不安地等了很長一段時間,擔心地望著升降梯,最後比利夫蘭把她帶下來了。凱莉看上去蒼白而憔悴,冷漠地望著蓋,像碰到一位她所不關心的討厭的陌生人一樣。

    「凱莉,我一直在睡覺,」

    他的聲音單調而響亮,好像是在提出某種難以表達的疑問,「我做了個夢,夢見我變成了尼克。」

    凱莉屏住了呼吸盯著他。

    「我夢到了超光速粒子終端站,」蓋搖了搖頭停了一下,斜視了一下四周,好像不大確定自己是誰,在哪兒一樣,「我夢見我們不得不讓信號燈工作起來。」

    「是嗎?」凱莉吐了一口「那就是我們所要做的,凱莉。」他聲音的單調幾乎否認了話的意義,「我們要去天門,要帶上砂粒,要為尼克點燃信號燈。」

    「哦,蓋!」凱莉身子一斜抓住了一個椅子的後背,她臉上的不信任變成了令人窒息的驚奇,最後是一陣狂喜。「尼克會愛你的,」她小聲說道,「他會原諒你,如果我們能點燃信號燈的話!」

    蓋的女人們卻沒有如此的熱情,她們已被暴風雨嚇昏了頭,不住地哭泣著。蓋有些不舒服並且有些神志不清,這裡所有的人都崇拜他,沒有他就不能生存。

    顯然,在蓋的國度裡,他自己就是國王。當他提高聲音時,嘈雜聲消失了。他以一種以前從未有的才智開始討論起行程計劃,最初是和凱莉,但很快把我和伊歐維因也包括了進去。

    我們決定開著裝備最全的靈車前往。伊歐維因開始準備其它部分,如輪胎和油桶,蓋叫他的女人準備武器和供給品。

    至於武器,我們有兩支獵槍,一枝老式的但很精確的手槍,還有一個便攜式導彈發射器,那是蓋在打擊司柏克·巴羅時繳獲的。我們只有兩三盒子彈和九枚導彈,對於我們可能會遇到的霧、太空蛇和搶匪來說,這些太少了。

    蓋的新決定不容改變,儘管我們前面會出現許多危險。他的行為使我迷惑:好胃口不在了,人看上去很虛弱;他那大手不停地顫抖著,失去了控制;雙眼看上去茫然無神,聲音也失去了力量。我開始懷疑他是否能抵禦某些不為人知的宇宙疾病。

    當一切都準備好後,他搖搖著穿過街道來到銀行,那兒有兩三個女人在守衛著。他取出了四面體,它在一個氣態炸彈架下面。

    當他把那神奇的四面體放到凱莉手中時,她驚喜地大叫起來。它的輻射馬上使她蒼白的臉顯出了褐色。她又重新出現了因尼克的死而消失的美麗。她站在那兒,全神貫注地盯著它那發光的中心,直到蓋又把它放回了盒子。

    比利夫蘭跟在我們後面跑了過來,當我們抱起蓋的大眼晴的女兒時,她歇斯底里地想跟我們一起去。如果蓋離開她們,她們會死的,司柏克回來會殺死她們。

    蓋停下來轉身聽著,他顫抖的手抱了片刻嬰兒,突然,他把它遞給比利夫蘭。隨著一聲口齒不清的嚎叫,他搖擺著把龐大的身軀塞進了靈車。

    馬車四周圍滿了全副武裝的女人,伊歐維因則努力讓我們從圍欄邊走。麗蕃和夏娃也在那兒,兩人充滿了憤怒,嘴唇白白的。夏娃扔了一塊石頭,差點砸到了擋風板。她們都向後退去,可能是因為蓋的吼叫,但我認為吼叫聲中痛苦多過憤怒。當車開走後,他抽搐著、哭泣著。大多數婦女都靜靜地站在我們後面,但比利夫蘭卻尖叫著,舉起蓋的小孩在頭上揮舞著。

    伊歐維因開著車經過費爾發克司幾里外的綠道公園。我們試圖涉過一條河,走到半路時,伊歐維因突然喘著粗氣癱軟了,車陷人了泥潭中。蓋把他從方向盤上挪開,我繼續把車開了出去。

    我們到達河岸時伊歐維因醒了過來,焦躁地說他沒事,但我看見他憔悴的面孔變得鐵青。雖然他嘶啞地大叫著反對,我們還是把他包在了一張毯子裡,驅車穿過經受過暴風雨摧殘的田地,回到了費爾發克司。

    護士們高興地尖叫著,當再一發看到蓋時。她們很快便將伊歐維因送進了心臟病房,我握了握他那雙紫青的手,並保證幫他照顧好玫瑰。接下來的一個小時,我們在劇烈的顛簸中又上路了。

    當又來到那條河時,我想到行程遙迢並且前途未卜,便開始想想念起安迪·伊歐維因來了。凱莉莉和我坐在起,像我一樣默默地地想著什麼。蓋躺在後面,重重地地呼吸著,顯然是睡著了。

    當我們駛上多石的河岸時,凱凱莉屏住了呼吸。我看見前面有一一個人倒在地上,看上去似乎有些些變形,身上沾著泥,不住地流著著血。他的大拇指抽搐了一下,我我認出了他是我哥哥湯姆。很自然然的,我加快了車速,轉向想繞過過他,他用力揮著兩隻泥手來擋住住了我們的去路。我按了一下喇叭叭,並且想狠下心來撞開他。可凱凱莉那拉住了我的胳膊。

    「停下來!那是蓋的父親親。」

    我很不情願地停了下來,湯姆姆跛著腳走了過來。他呼吸困難難,身上到處是傷,沾滿了惡臭的的污泥,衣袖上、手上和皮帶上的的刀柄上滿是血。他抓住車的邊邊,佈滿血和污垢的臉上露出一種種猙獰的笑容。「凱莉!」他喘著著氣討好地說,「凱莉,美麗麗的女孩!」他挑逗地望著她她的胴體,然後向車後看去去,蓋正在毯子裡不安地翻動動著,「我的孩子!我親愛的孩子還好嗎?」

    我說,「在我們碰到你之之前我們好得很。」

    「不要那麼無聊,金金!」他很不耐煩地對我皺了了皺眉頭,然後滿懷希望地轉向凱凱莉,「我所需要的要是搭個便車車而已,看上去我不大受歡迎。

    先先前我就看到你們了,我一直在等等你們回來。」他摸了摸身上的匕匕首,俯下身狡詐地對著蓋咧嘴笑笑了起來。「順便說一下,你的女女人們再也不會受到我的朋友司柏柏克·巴羅的騷擾了。」

    「你殺死了他?」我從他那隨隨意的表情中猜到了肯定的答案案,「為什麼?」

    「為什麼不呢?」湯姆轉過身身來小心地聽了聽後面的動靜,臉臉上冒出了幾滴淚珠。「我們走吧吧,」他壓低的聲音顯得很急切切,「在我們被抓住殺掉之前。

    不不管你們做什麼,我都會幫忙的的。」他轉起身來對我說,「怎麼麼樣,金?」

    他那圓滑的腔調使我想起了他他過去所給我造成的傷害,我真想想對他說我們沒時間幫他。

    「算了,金叔叔,」凱莉打斷斷了我的思路,「或許他能頂伊歐歐維因先生的位置。」她陰沉地抬抬頭望著湯姆說,「聽著,胡德先先生。我們要去天門。超光速粒子子終端站在那兒,雖然修好了卻不能用,我們得把四面體帶過去,點燃信號燈。或許你能幫助我們。」

    「四面體?」湯姆屏住了呼吸,他臉上突然現出了好幾種表情,最後慇勤地笑道,「你們有月球砂粒?就在車上?我當然願意跟你們去。這是我沒想到的機會。也許是我最後一次機會,還人類的債,或許還能看到一個比我生活的地方還要好的世界。」

    「我想我們需要你,胡德先生。」

    我又想反對。她似乎並不害怕湯姆的髒樣,為他讓出了一塊地方。我所能做的只是繼續開車。

    湯姆要武器,凱莉讓蓋遞一支獵槍給他。他檢查了一下,很熟練地裝上了子彈。又往前行駛了幾里。樹開始稀少起來,湯姆讓我停車,然後拿著槍溜到了前面。大約半個小時後,我們聽到三聲搶響,響聲震落了樹葉。

    凱莉讓我往前開。我們發現湯姆在半里前的路上等著我們。

    他頭上戴了一頂帽子,手拿一支槍和一排子彈,還有一包沾滿了血的香煙。他點燃了一根煙,同凱莉一起上了車。

    由於找不到橋又遇到路障,我們被耽擱了。那晚上,我們在一外部已被燒燬的糧倉旁安營紮寨,此處離費爾發克司不足50里。為了蓋,凱莉宣佈她、我和湯姆將輪流值班。當我在晨曦中醒來時,發現營地靜悄悄的,湯姆不見了。

    蓋和凱莉對睡袋一類的東西並不感冒,他們肩並肩地躺在原是穀倉的地板上。我站在那兒看了半分鐘,驚奇地對比著,她修長、可愛,而他卻如巨大的野獸。

    由於害怕湯姆變節,我把他們叫醒了。我找遍了營地,我在車前的地上發現炸藥灑在地上,展示箱被扔進一堆碎石中,它的密嵌板已經被撬開了。

    「湯姆跑了,」我告訴他們,我的憤怒中似乎還帶著點滿意,因為我曾想拒絕他搭車,「帶著四面體跑了!」

    蓋氣得說不出話來,想跟我一起去追,但凱莉卻讓我們洗漱一下準備用餐。我們正在吃晚的時候,湯姆回來了,疲憊地搖晃著,夾著裝有四面體的麻布包,他把它從口袋裡倒出來放在了凱莉的腳下。

    他顫抖著,喘息著,在那閃亮的四面體前退去,「這該死的東西讓我受夠了。」

    凱莉靈巧地把它拾了起來,吹了吹上面的灰塵,她越過四面體望著湯姆,她皮膚的褐色更深了。

    「全靠它帶你回來,」她輕輕地對他說,「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仍需要你,胡德先生。」

    「我會按你說的做的,」湯姆乾脆的回答讓我感到吃驚,「無論任何事。」

    她從包裹裡找到了一條為安迪準備的工作褲給他。半個小時後,我們又上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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