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孩子 正文 第三章 罪惡-2
    馬可先出去一次,喝咖啡;又出去一次,吃三明冶。下午休會,以便尼克組裝並展示第二個飛行板。會議持續了一整天。那晚,其中四個工程師離開了天門但邁卡貝爾和另外兩個工程師決定留下。「純粹為了好玩」,就像邁卡貝爾說的。後來他們與尼克和凱莉一起工作了近一年,完成了他們不曾完全理解的機器說明書及操作手冊。

    當他們給宇宙組織的建議終於準備好時,展示卻不得不延後,因為一架載著很多歐洲指導的飛機在大西洋上空失蹤。官方檢查員掩蓋了事實的細節,但一名誤機的倖存者後來告訴我們,友好的太空蛇飛到距飛機過近的地方,損壞了引擎,迫使飛機降落到那異常的霧中。

    展示會上,美國及蘇聯代表作了最後展示,其他各國的實力旗鼓相當。美國小組的頭是埃裡克·梭森。

    馬可和我在他到達住處後,探訪了他。

    我差點沒認出他。他現在是個老人了,彎腰駝背,行動遲緩,愁容滿面,無血色的手不停顫抖。我猜想他接受過的精神療法是成功的,但我還是為他感到遺憾。他艱難地跟我們打招呼,等著看我們想要什麼,可沒問孩子們或其它任何情況。

    我們提及尼克的展示情況,他靜靜地昕著,灰白色的嘴唇緊閉著,間或搖搖他那形容枯槁的頭。我們講完後,他草草地保證將在會議中接見我們,但我能看出他沒被說服。

    次日,我們在曾經富麗堂皇如今卻失去光彩的世界大廳裡見面了——它是在宇宙組織還有偉大夢想時建造的。小組人員簇擁在講台周圍,大廳頓時顯得空空蕩蕩。大廳裡的回聲似乎在嘲笑沒有希望的我們。

    皮特羅夫來到蘇聯總部,他是一個精力旺盛的矮壯男人。他熱忱地與所有的老友握手。當凱莉和尼克進來時,他向凱莉投去了驚慕的微笑。

    他的一位顧問讓我們吃了一驚。一個矮個兒強壯男子,一篷亂髮,戴副墨鏡,他乘皮特羅夫的飛機到達,當夜在中蘇寓所就寢。當他摘掉太陽鏡時,我認出他是我哥哥湯姆。

    他不如皮特羅夫熱情,朝我和馬可揮舞著他那粗短的手臂,點上一支長長的黃色的雪茄並換上另一副眼鏡來研究我們的終端站計劃。

    那次會議虎頭蛇尾,代表們不滿那冗長累贅的公告。凱莉展示了那個四面體,尼克解釋了信息導彈的目的,然後請邁卡貝爾給代表們作了超光速粒子終端站的簡要介紹。

    「我原來也持懷疑態度,」邁卡貝爾開始了,」但我已被說服了。

    我姑且承認建立終端站的任務將給這顆行星的資源造成重荷,但我認為我們能夠並且必須完成它。」

    他的聲調提高了,足以鎮住片驚詫的反對聲。

    「不作這個選擇,結果就是死亡。我們無法與我們在金星、水星或其它地方遭遇的宇宙生物抗衡,我們不知道如何應付在我們自己大氣層裡的太空蛇或進人我們海域的任何東西。」

    梭森站了起來,可邁卡貝爾不願停下。

    「我相信我們鄰近的宇宙生物已發現要理解我們或與我們對抗是非常困難的。外星生物學家正暗示,我們已嚴重破壞了金星的生態,恐怕我們從未讓其他生物形態感到有理由來關愛我們。」

    邁卡貝爾還是沒留意到梭森的手在抖。

    「先生們,這是我們這顆行星上的生命的轉折點。終端站可給我們提供用於理解差異和進行聯繫的手段,它可打開一扇通向跨銀河系文明的門。我不敢想像沒有終端站會怎麼樣,我想等於是死。」

    梭森終於引起了注意。他以老年人緩慢的速度說道,地球上已有太多的太空異族了,他不願意再看到更多的了。美國代表團支持梭森,投票反對這項提議。

    皮特羅夫又發言了,這次時間更長,但內容少了一些,激情也不及前次了。他的技師已發現終端站計劃裡有許多引人注目的項目可以帶回去做追加調查,他明白獨立的宇宙生物間聯繫的嚴重危險性並且也意識到外星對地球上生命造成的危險正在增長。

    如果尼克早幾年就有這樣的建議的話,蘇聯可能會支持這個終端站項目,但不幸的是,在太空入侵者不斷增長的壓力下,在有月球孩子在地球上的懷疑下,在有其他太空異族秘密干涉人類事務的猜測下,四分五裂的地球各種族永不會再統一起來建立什麼終端站了。因此,令人遺憾地,蘇聯被迫加入美國的行列給這個提議「判了死刑」。除此之外,由於「探索者2號」未能為人類開拓新的太空空間,甚至未能為地球上的工人階級開發任何重要的新的工業資源,因此蘇聯及其盟友正發出聲明要從宇宙組織撤走,正式聲明會將資產及特權問題歸檔到章程下。

    尼克和凱莉理應對這樣的結果作好心理準備,但他們永遠學不會合理地去寬容這種普通人的無知和愚昧。他倆徹底垮掉了,緊緊依偎在一起,令人同情地哭泣著。馬可和卡羅琳娜想要安慰他倆,可他倆不願與任何人講話。

    當皮特羅夫召集了他的人準備離開時,我哥哥跑到梭森面前尋求政治避難。梭森稱我哥為叛國者並扭頭就走,沒理睬他。湯姆喘著粗氣滿頭大汗地向馬可和我衝了過來。

    「金!我親愛的弟弟!」他用結實的雙臂熱情地擁抱著我,腋窩下飄出一股香氣,「連有我的老同志!

    尤里!見到你們真是太高興了。」

    馬可稍稍遲疑了一下,然後握了握湯姆伸過來的手。

    「我需要你們的幫助,」他喘息道,「你們也同樣需要我。我能幫助你們,幫你們修建終端站。」

    「幫我們?」馬可懷疑地瞅著他,「怎麼幫?」

    「我已取得了聯繫,」他的眼珠輕動著,似乎在盤算著什麼,「我有權力,我已知道了該如何做。我有你們的工程進行所需的一切。這就是事實。相信我,金。你也要相信我,尤里。」

    當然,我們不能相信他,但聽聽也不會有什麼害處。雖然我們的計劃被否決了,但我們並未損失什麼。

    儘管我已學會了適應他的花言巧語,但還是不能抵擋住他那精明的魅力。

    「有什麼方法?「馬可追問道,」你與誰聯繫的?」

    湯姆聳了聳肩,迴避了所提的問題。這裡不是談論此事的地方,要說清楚我們提出的條件也會花很長的時間。他坦誠地小聲告訴我們,他不願回到蘇聯工作,如果我們拒絕他的話,他就會自殺。

    「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了!」

    他急切地說,「相信我,金,沒有我的幫助,你們永遠也無法修建起終端站。」

    馬可最後同意與梭森談談。湯姆抓緊我,用手擦著臉上的汗盯著蘇聯代表團,就像自己害怕被代表團攔走樣。

    皮特羅夫以一種出色的外交姿態接受了事實。他走上講台,向眾人宣稱,湯姆是個變節者,是資本主義的走狗,是人民的公敵。他無恥的罪行是,他背叛了無產階級,辜負了信任,他不再是受歡迎的人。最後,皮特羅夫具有諷刺意味地給我們道了聲再見,帶著他們的人走了,只留下了湯姆。

    出於憤怒,梭森讓人把湯姆關了起來,然後又送到了美國居住區。

    幾周後,當宇宙組織完全解體後,我們才又看到了他。

    根據協議,所有高台地和天門的設備都歸美國所有。梭森被再次任命為空軍司令,暫時性地握有權力。

    他取消了老國際安全部隊,組建了他自己的安全部隊。

    在宇宙組織財產歸屬問題的紛爭中,皮特羅夫曾提出想要那個四面體。當遭到拒絕後,他又提出要凱莉。當馬可指出,如果沒有凱莉,我們不可能解讀四面體時,他便提出要尼克。梭森看來挺願意妥協,但卡羅琳娜強烈反對。她說,如果沒有尼克,凱莉會死的。皮特羅夫對蓋不感興趣。

    最後,皮特羅夫同意讓美國人保留這幾個孩子和那四面體。作為補償,蘇聯將得到對天門太空設備的擁有權,儘管天門只是地球和月球的觀望台及半荒廢的月球基地。

    皮特羅夫走後,梭森讓我們把孩子帶到老宇宙組織總部的一間會議室,現在這裡已經屬於他了。尼克和凱莉坐在高凳上,不停地扭動著身體。卡羅琳娜在他的身後來回走動著,四面體擺在他們面前的桌子上,在這間醜陋的、毫無生氣的軍事化的屋子裡閃閃發光。

    蓋和我坐在屋子的一側。他坐在一張跟他相比不夠大的椅子上,身上披著一件格子花呢雨衣。他那雙黃色的眼睛又大又亮。空洞洞的,看不出他在看什麼,既不是在看尼克或凱莉,也不是衛兵或其它任何東西。

    在我們面前擺著一個沉重的鑄銅煙灰缸,那是依照油炸圈餅一樣的月球觀望台做的。蓋用他那隻大手把它拿了起來,漫無目的地擺弄著。我突然聽到一聲裂響,轉身一看,原來是蓋把它掰成了兩半,衛兵非常吃驚。蓋用手指著其中一部分,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一樣,我們走的時候,他已把它弄成了幾十塊。

    當梭森和他新任命的安全部長一起走進來時,衛兵站了起來,我們感覺就像在法庭一樣。戈特少校個子很高,人瘦瘦的,頭髮是紅色的而且稀少,那雙綠色的眼睛看上去總是那麼朦朧。他的一舉一動都具有一種非軍人的懶散,說話就像是殯儀員在小聲念著悼詞一般,聲音粗而沙啞。

    梭森帶著軍人式的傲慢神情走了進來,他的肩上多了兩顆閃亮的星。他皺著眉頭望著孩子們。就像他們做錯了事一樣,然後開始介紹戈特並為我們制定了規則。

    「天門現在成了要塞了。」他盯著那五顏六色的小「金字塔」,突然抽搐了一下,彷彿從迷夢中醒來了,「我們正在通過軍事努力來控制我們所有的空中聯繫,而我們就在這個前沿陣地上。」

    「爸爸!」凱莉像個小學生那樣舉起了手,」不准我們在終端站工作了嗎?」

    「當然不准了!」他冷玲地說,「我們正在進行一場戰爭。我們在這兒的任務就是完善新的防禦系統,」他凹陷的雙眼朝尼克看了一眼,「工程師們認為你們的啤酒罐式引擎能用來推動導彈,以使導彈有足夠快的速度去擊中空中的蛇。」

    「可是,先生。「他顫抖地小聲說道,「我們是為修建終端站而出生的。我們不能浪費自己的生命去滅絕其他生靈啊!」

    梭森原本憔悴的臉頓時失盡了光彩。他一把拿起戈特正準備倒掉的一杯水,一口氣灌下肚去,水倒在了他的手上和臉上。

    「現在聽著!」最後他厲聲說道,「宇宙組織已經完了,天門成了一個軍事基地了。你們都得聽我的命令。你們要忘記那個終端站。你們將不會有時間浪費在利用你們所謂的知識進行的單純的研究上了。」

    卡羅琳娜提出了學術研究自由的要求。

    「聽著!」他提高嗓門把她打斷了,「我們正為生存而戰!星球大戰是個全新的遊戲!我們要麼會輸給小蟲子,要麼就利用尼克的啤酒罐式引擎去擊敗它們。所有的行動都得為軍事目的而進行,明白了嗎?」

    「我知道了,將軍,」卡羅琳娜的回答使他為之一愣。

    「你們所有的人最好明白……」他的臉開始變黑,聲音沙啞了起來。他猛呷了口水,清了清嗓子,強迫自己露出笑窖,「不要誤解我。我們曾是好朋友,我不想傷害任何人。記住,我並沒有把孩子們送給皮特羅夫。只要你們玩這個遊戲,我就會讓你們像從前一樣好好地待在這裡,你們得明白我的意思。」

    他無神的雙眼對我們進了一番掃視,一個接一個地。

    「馬可,」他以一種彆扭的陌生的(非月球上老同志)口吻說道,「霍迪安,卡羅琳娜,如果你們不按我的意思去辦的話,你們就會被人替代。你們就再也看不到孩子們了。夠請楚了吧?」

    「是的,很清楚,梭森將軍,」卡羅琳娜冷冷地低語道,「很清楚。」

    從那天起,我開始恨梭森了,儘管我也為他感到惋惜。迷惑而失望的他為了生存而瘋狂地為他的「世界」戰鬥著。我同樣來自他的世界,卻深愛著尼克、凱莉和蓋。我能預感到他的悲劇。

    就在梭森站起來準備結束會議時,蓋輕輕地咕噥了一聲。雖然他並未望著尼克和凱莉,但我發覺他急切地彎下身去靠近四面體。他們的臉再次變成了棕色。

    「求求你!讓我們回到實驗室吧,「凱莉焦急地說,「我想我們又有了新的發現。」

    「是武器嗎?」卡羅琳娜有些不屑顧。

    凱莉看上去受到了傷害,搖了搖頭。

    「我們不知道,」尼克仍舊望著四面體內部,他的雙眼奇怪地睜大了,「我們還不知道。」

    戈特少校派了一輛警車把他們送到了實驗室。他們一起進入暗室,整天都待在裡面。那天深夜,卡羅琳娜很擔心,所以她敲門走了進去。

    她發現他們就像兩個小孩一樣躺在地板上,四面體在他們中間發出燦爛的光芒。他們的大眼睛緊盯著它一動不動,直到卡羅琳娜碰了碰他們。

    她讓他們休息一下。他們來到廚房,走路就像夢遊一樣,臀部和肩膀不斷地友好而親密地碰撞著,似乎他們之間又有了新的感覺一樣。他們對四面體的事保持緘默,只喝了幾口橘子汁,便急忙地回到了暗室。

    次日早晨,梭森打電話到我的辦公室,他準備詢問我的哥哥的情況,希望我也在場。戈特少校主持了審問。湯姆在兩個衛兵的看護下走了進來,坐在了一張椅子上。

    他看上去有些發胖,皮膚有點皺,無精打采的。在戈特睡眼惺忪的審視下,他很不安地在椅子上扭動著。他看見了我,對我笑了笑,然後緊張地轉身向身後的士兵借煙。很目中無人地向戈特望去。

    「胡德先生,我們正在考慮你的庇護要求,」戈特終於開始說話了,「在我們給你幫助之前,你一定要對很多事要解釋清楚」。

    「我不是騙子!」他用很有尊嚴的顫抖的聲音說,」我是名宇航員,我是宇宙組織培養出來的。退休後,我在成員國做了一份正常的工作,這是與宇宙組織的合同賦予我的權利。現在我回到家看我的弟弟和兒子,難道這也有罪嗎?」

    「我們聽說過你的那些工作,」戈特的雙眼就像貓眼一樣警覺起來,似乎湯姆是一隻狡猾的老鼠一樣,「我相信其中一項就是走私偷來的月球砂。」

    「但那是筆公平的買賣,」湯姆看上去有些生氣,「我是個合法的代理人,我為霍華德·哈德森工作,他開採月球上的砂粒,他在那裡是合法的。」

    「那些砂石居然在我們的眼皮底下被偷走了。」

    「或許是在黑暗中干的,」湯姆聳了聳肩,「哈德森並沒有讓他的億萬家產閒著。」

    「你把砂粒賣了?」戈特繼續問道,「作為你的一項工作?我相信,你還受雇於蘇聯。」

    「我被聘為一名宇宙工程師,」湯姆的語調仍保持著平穩,但黑色的略微發胖的臉上卻閃著汗珠,「但我不久便發現他們所想要的只是我的基因,我從月球回來後的突變的基因。我被送到埋在戈壁裡的試驗室去繁殖更多的小孩。」

    「我們聽說了,」戈特睡意朦朧地點了點頭,「那結果呢?」

    「不好!」湯姆說。

    「試驗持續了5年,有十幾個生命存活了下來,有一個有一半像人。3個活了一年或許還要長些,但他們現在都死了,」他有點發抖,「可怕的小東西,我不能忍受再看到他們了。」

    「你對砂粒又做了其它研究嗎?」

    「是的,」湯姆的大跟睛擔心地望著他,「我有很出色的員工。我們重複了你們先前所做的大部分研究,我們能夠組裝幾個第二階段的四面體。雖然沒有你們的大,我想我們發現了一些你們所不知道的東西。」

    「比如……」

    「四面體的新用處,我們就快搞清楚了。」

    戈特微微彎下了身,就像一隻貓要蹦出一樣,「那你為什麼要變節?」

    「計劃夭折了,」湯姆垂下那肥胖的肩說,「我的精子出了問題,我們所有的砂粒都變成了塵土,我猜是被你們的四面體吸走了能量。戈壁裡的實驗室被太空蛇破壞,我們的老闆們也得上了我所稱的太空偏執症。」

    「哦?」戈特向後退了退,「是什麼症狀?」

    「那是他們自身所不能克服的。他們人類的外表並不適合碰到我們姐妹宇宙的生物。當他們遇到另一種智能生命時,希望能理解它。但如果不能理解時,人類就會有一種攻擊的衝動。當那些太空蛇在與他們最好的導彈玩捉迷藏遊戲時,他們便被激怒了。」

    戈特沒有動,嘴巴看上去像只醜陋的老鼠。

    「我相信我會對你們有用。」湯姆靜靜地補充道,「而且,正如我先前對你們所說的那樣,我很想看看我的弟弟和兒子,他們怎麼樣了?」

    戈特最後宣佈湯姆的案子將重新審查,但在此期間他仍將受到監禁。梭森允許他次日早上去看孩子。我同湯姆一起坐警車來到試驗室,尼克和凱莉從暗室裡跳了出來以一種令我吃驚的熱情歡迎他。

    「蓋的父親!」凱莉高興地摟著他說,「真高興你到這兒來,可憐的蓋現在會高興一些了。」

    尼克很有禮貌地和他握了握手。

    「求求你,胡德先生。告訴我們你對月球砂粒的瞭解,」他的聲音顫抖著,顯然對此充滿興趣,。卡羅琳娜說你已發現了它的新用處。」

    「我們組合成功了兩個次級的四面體,「湯姆頓了一下,就像當初審視我一樣望了一下山頂,「它們能量太小,我們無法從中獲得信息,但我們卻找到了其他人所沒預料到的聯繫裝置,它們是一些神奇的信號裝置。」

    「這對我們並無用處,」失望代替了凱莉臉上的微笑,「我們只有—個四面體。」

    她突然屏住了呼吸,睜著一雙又大又黑的眼睛和尼克對望了片刻,希望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臉上。尼克猛然轉向湯姆。

    「你認為還有其它的導彈到達太陽系其它星球嗎?」他的語速快得我都差點沒聽清楚,「你認為其它的生物宇宙會組裝好他們自己的四面體嗎?或者你認為,」激動使他說不出話來,「你認為我們的四面體有足夠的能量使我們與其它星球上的生命建立聯繫嗎?」

    湯姆作出一種肯定的姿態,就像集市上的商人對走私綠石的價值的肯定樣。

    「我給你們帶來了這些問題的答案,」他說,「而其它同樣令人興奮。我希望幫你回答這些問題,但得在梭森將軍的許可之下。」

    他們把湯姆帶進了四面體所在的暗室,他在那兒待了三個小時。在外等候的衛兵有些不耐煩了,便讓卡羅琳娜進去看看他們到底在做什麼。

    她進去後發現燈是開著的。尼克和凱莉面對面坐在地板上。尼克用雙手捧著四面體,凱莉則向前傾著,她用棕色的手指觸摸著那閃亮的三角形表面,就像在摸著某種奇怪的樂器一樣。

    湯姆坐在旁邊的凳子上,一邊抽著煙一邊有節奏地發出一些聲音,卡羅琳娜認為他在用漢語給他們指點。

    湯姆咳了一聲提醒有人進來了,但尼克和凱莉卻沒有在意,卡羅琳娜看了幾分鐘便出去了。衛兵給戈特打了電話,他很快便趕了過來,在他的允許下,我們跟隨他一起闖進了暗室,湯姆對此很不滿,而尼克和凱莉直到卡羅琳娜碰了碰他們後才抬頭起頭來,他們看上去受到了驚嚇。尼克緊緊地把四面體抱在赤裸的懷裡,而凱莉則臉色蒼白地揮手讓我們出去。

    「這是怎麼回事?」戈特把手放在槍上問道,「你們要做什麼?」

    「我只是在向他們展示我在戈壁實驗室所發現的東西。」湯姆有些悲哀的說,」一種操縱此晶體的技術,一條通向操縱者大腦的道路,一個可聯繫的結果,一種鬆弛和緊張的節奏。」

    戈特貓一樣的雙眼瞇了起來,他向後退了兩步好像那四面體突然變成了一條可怕的瘋狗一樣。「當你們操縱它時,」他喘著粗氣問道,「它有什麼反應?」

    「那就是當你進來阻止時我們正在努力尋找的。」

    戈特吸了吸鼻子說道:」你們得告訴我更多,如果你們還想繼續的話。」

    「先生,「尼克拿著那個四面體站了起來,「四面體是一種機器。

    與外界進行著某種交流,但卻完全不是語言。它用自己的一套符號來記錄現實和事件,」他突然有些猶豫,緊接著又說,「我想告訴你更多的事,先生。但那些符號是你所不懂的,而且它所反應的事實也不符台任何你所知道的符號系統。胡德先生正在盡力讓我們知道一種更好的操縱這個機器的辦法。」

    「和什麼交流?」

    「到現在為止只有和它自己,」尼克的視線回到了四面體上,「現在我想我們能明白部分以前所不懂的記錄。胡德先生認為它或許和另一個四面體有著聯繫,或許在另一個世界。但我們還未取得任何聯繫。」

    戈特那綠色的眼睛睡意惺忪地眨了眨。

    「跟我走,胡德,」他最後焦躁地小聲說道,「我必須在你們繼續進行下去之前向將軍請示。」

    他懶洋洋地轉向尼克和凱莉:「任何想用此四面體與其它東西建立聯繫的企圖都必須得事先取得梭森將軍的同意。你們明白嗎?」

    「是的,先生,」尼克飛快地向凱莉眨眼。

    湯姆的故事讓我感到十分有趣,雖然真實性還有待考證。他曾讓甘默爾·霍迪安成為了一名犧牲的聖者,讓我們的母親成為了一名戲劇性的農民,還讓羅賓成為了一個瘋狂的花癡。在他的月球故事和戈壁馬場中,他讓自己成為了一名誇張的英雄,我對蓋說他極具虛構天才。

    「不要失去你的冷靜,金叔叔,」蓋眨了一下黃褐色的眼睛,「我知道什麼是真的,我只是在幫爸爸對衛兵開個小小的玩笑而已。」

    我沒有猜到那個小玩笑的用意,甚至到次日當蓋和尼克、凱莉倆發生了不愉快的相遇的時候。蓋、湯姆和我走在通往體育館的路上時,湯姆開始問蓋是如何把這些砂粒組裝成四面體的,蓋似乎有些不安。

    「我不記得了。「他吞吞吐吐地說。我們在實驗室外的人行道上停了下來。蓋灰色的耳朵有些發紅,喉嚨裡發出一聲低沉的顫音。

    「好吧,」蓋粗聲粗氣地說,「我來做給你著。」

    他衝進了實驗室。湯姆望了我一眼,然後跟著跑了進去。衛兵們大聲制止著,並開了一槍以示警告,但蓋已經不在了,我跟著他們進入了大樓。

    在暗室裡,四面體在地板上放射出耀眼的光芒。蓋蹲在它旁邊,就像是受到傷害般地哀號著。尼克彎著身,捂著胸前一長長的紅色的傷口,那一定是四面體的尖角劃的。凱莉則在他們之間不停地走動著,她由於恐懼和傷心而臉色蒼白。湯姆站在門口,正在以我們父親那依地口音講述著一個關於三個賊和一隻羊的故事。

    他手指夾著煙不停地比劃著,有些油腔滑調的。

    「過來,胡德!」一名保衛用槍指著他說,「現在你的麻煩真的來了。」蓋那大猩猩般的吼叫聲使我感到麻痺。他衝過去抓住衛兵的手臂把他拖進了暗室,當吼聲停下來後,衛兵已被壓扁了,躺在了地上。蓋正在辟啪地下著子彈,就像在拆個玩具一樣。兩名衛兵跑出去求救去了。

    「現在放鬆,」湯姆喘息道,「讓我們把山羊放回口袋吧,」他拿著香煙揮了一下,朝我擠了擠眼,「你覺得怎麼樣,金?你是梭森老傢伙的走狗嗎?或者你願意把握這次機會?」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你曾是個孬種,」他聳了聳肩轉過身去看著尼克和凱莉,「孩子們,你們怎麼辦?你們想為老傢伙戈特而死嗎?或者同我們一起碰碰運氣?」

    「我們的任務是修建超光速粒子終端站,」尼克抓住凱莉蒼白的手,鎮靜地望著湯姆,「任何事都阻止不了我們,可恐怕你無法幫我們,胡德先生。」

    這時外面的警報聲響起。戈特輕手輕腳地來到了大廳,身後跟著警衛隊。他給湯姆戴上了手銬,拾起了四面體,把我們趕在一起帶到了外面。這時梭森坐著車嘎的一聲停在了我們身旁。

    「埃裡克!」湯姆笑著說,「很高興你來這兒,你的手下差點把我們殺了。讓我對此事作一下解釋。」

    「退後,胡德!」梭森看上去十分生氣並且面帶病態,他招呼戈特到車旁,「看著他。」他敲著車說,「我們認為他是我們敵人的間諜,要以叛國罪控告他!」

    「我的朋友,」湯姆悲哀地說,「我月球上的老夥伴。」

    「把他鎖在總部的地牢裡。」

    梭森抖動著他那瘦骨嶙峋的蒼白的手拿走了四面體,「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碰它。「「是的,先生。」

    「你們這些孩子,」梭森呆滯的目光掃過尼克和凱莉,「你們已經玩夠了,我希望你們能發展啤酒罐導彈推進系統,明天就開始。」

    「父親!」凱莉指著尼克胸部那鮮紅的傷口說,「難道你看不出他受傷了嗎?」「給他包起來,」梭森打斷了她的話,「空間店會提供你們想要的東西。但你們得在看守下工作,不能帶著砂粒。」

    孩子們手拉著手站在太陽下,一聲未吭。梭森叫了一聲司機,坐車走了。戈特舔了一下嘴唇,把湯姆推進他的車,蓋咆哮著跟在車後追著。

    「不,蓋!」凱莉叫道,「他們會殺了你的。」

    蓋嗚咽著,跌跌撞撞地走開了。我同尼克和凱莉一起步行到了體育室。他倆一聲未吭,顯得十分沮喪,沒有吃卡羅琳娜特意為他們準備的晚餐,便很快回去睡覺去了。

    那晚我們聽到一條太空蛇絲絲的叫聲。我沒有看見那條太空蛇,因為那時我正在讀一本小說,只想忘掉孩子們和終端站。我只聽到它飛過時發出的一聲尖叫,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氣,嘴裡苦苦的,窗戶嘎嘎地響著,檯燈閃了一下便熄滅了。

    我光著腳走到門口,外面一團漆黑,汽車發動不了。人們在黑暗中蹲著,罵著,四處不時出現電筒的亮光和雜亂的槍聲。發電機停止了工作,整個高台地在黑暗中度過了一個小時。當燈再次亮了起來時,我下樓來到保育室。尼克和凱莉安穩地睡著覺。我和一個看見太空蛇的保衛談了起來。

    「它不像照片上的那樣。」他說,「黑暗中你看不見它的形狀,只能看到它中間那齒狀的晶體,並且有羽狀物伸了出來,就像藍色的翅膀,」他顫抖著,「我只在它呼嘯著飛過頭頂時看了一眼,那已把我嚇得半死。」

    我回到了床上。我沒有往蓋的床裡看。馬可次日早晨把我叫醒,上氣不接下氣地給我講著一條消息:「蓋走了,和湯姆以及四面體起。」

    「看守湯姆的士兵們都被打昏了並且被綁了起來,」他說,「總部的地牢門大開著,沒有人知道他們是如何逃出高台地的,戈特認為逃離是在斷電時發生的。」他緊張地望了我一眼,「我不知你哥哥想要做什麼,金,我猜你也不知道,但戈特認為他和蛇是一夥的。」

    似乎那個男孩的確是代表了她的父親,一種和死去的人的交流?

    也許是幻想中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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