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網的墜落 正文 第九章
    奎恩飄遊上火星科萬號,掛在肩上的枕套裡裝著隨身用具和換洗的內衣。他身上還有克雷的星霧香味,那是他們傷心欲絕地最後一次作別時留下的;他雙唇隱約作痛,那是諾爾給他的離別之吻;通過濕潤的眼睛,他似乎看見了喬莫噙滿淚水的雙眼。

    突然,一陣焦慮襲上他的心頭。

    那可怕的傢伙要是摸上光圈怎麼辦?就算它不去,那些老掉牙的發動機又能支持多久?他有幾成把握弄到好的發動機並及時送上光圈?他一把抓過生命剎標籤,不再去想自己茫然無知的前途。

    「德恩,行了。」測試結束後,技術人員用激光把診斷數據裝進一張黃色硬塑料紙上,然後將塑料紙扔給他。「到發射艙去,把這個交給醫生的副手。」他揮揮手叫奎恩快去。「測試結果比多數人都好,八成能活著回太陽那邊。」

    這也夠可怕的了,但比起留在光圈站的人來說,自己生還的機會要大得多,「奎恩·德恩?」醫生副手瞟了一眼標籤,「布魯恩船長在名單上看見了你的名字,注射生命剎之前她想見見你。」

    飛船仍停靠在發射場裝運反應物質。奎恩朝指揮艙走去,一路盡情打量著飛船。那些扶手、樓梯和升降機都讓他讚歎不已,同時又提醒他,他馬上就不能享受簡諾特微弱引力的自由了。

    維拉·布魯恩繫著腰帶,坐在椅子裡,面前是燈光閃爍的飛行控制盤。比起顯示屏裡的模樣,她顯得略略蒼老,頭髮也更為稀疏,寬臉上佈滿皺紋,看上去悶悶不樂。他一聲不吭地把生命剎標籤遞給她,等著她發話。

    「德恩?」她的聲音像男人一樣沙啞。「那位頭人的養子?」

    他不安地點點頭,心裡嘀咕她會不會因此將他趕下飛船。

    「你自願服下生命剎?」她疲倦的眼睛狡黠地盯著他。「為什麼?」

    「我一直渴望去太陽那邊。」奎恩看見她瞇著雙眼,似乎不大相信他的話。「我母親回那兒了,我想我父親也在那兒,我想找到他們。」

    她沒有習慣簡諾特微弱的引力,想將那張黃色標籤放到控制盤上的一隻小炭缸裡,可標籤卻徑直朝他飄過來,他抓過標籤,重新遞給她。她揮揮手,一邊上下打量他,一邊理理凌亂的頭髮。

    「聽說你是位核變工程師?」

    「胡亂學了些罷了。」他心裡開始怦怦跳了起來。「在卡帕拉號上幫忙運行整修發動機。」

    「這我聽說了。」她皺皺眉頭,彷彿有些懷疑。「可那些發動機都是老古董了。你也許不大瞭解這些科萬系列飛船吧。」

    「我可以學習——」他屏住呼吸,竭力使自己表現得平靜一些。

    「要是你需要工程師——」

    「我們的確需要。」看著他急迫的樣子,她臉上閃過一絲笑意。

    「他們告訴我卡帕拉不能飛行後,我派了一位工程師前去檢查。他沒有回來,只發來信息說,烏魯告訴他,你完全有能力頂替他的位置。」

    「我十分願意——」

    「去瑪蘇達那兒報到。」她朝門口一指。「也許他用得著你。」

    瑪蘇達是位滿臉帶笑的年輕人,身材瘦削,頭髮很長,似乎不會講英語,他懶懶地瞥了一眼標籤,對著對講機嘰嘰喳喳地講了一通,然後示意奎恩等待一會。醫生副手走過來,把一個小薄圓盤貼進他的耳朵。「這是電腦翻譯,萬聲第八代。這小玩意兒有時很能蒙人,但你不久就會習慣的。」

    瑪蘇達示意他到發動機房裡去。

    「請進,德恩先生。」他一隻耳朵還聽著瑪蘇達講的日語,機器翻譯尖厲的女高音已經在另一隻耳朵裡迴盪起來了。「請尊敬的德恩先生——紆尊降貴——來檢查一下離子推進裝置。」

    他漸漸習慣了雙聲干擾。屋裡的發動機讓他興奮不已。有些發動機設計簡單而雅致,只看一眼就令他喜歡得不得了,也有些發動機雖經瑪蘇達解釋他還是迷惑不解。興奮之餘,他問是誰設計的這些發動機。

    兩個聲音都沒有說話。

    「索森?是不是索森?」

    「不認識——,」瑪蘇達面露難色。「不認識——尊敬的索森。」

    「他在科萬實驗室,」奎恩繼續道,「研究——」瑪蘇達往前走去,指著發動機說道:「這是雙缸燃料注射機,那兒是離心過濾器,純化反應物質。」

    奎恩只好滿懷狐疑地跟著他,最後瑪蘇達轉身詢問卡帕拉號發動機的情況。「好吧,德恩先生。」瑪蘇達抬抬眼皮。「你開過那樣的廢鐵——我們這兒的發動機就容易多了。你學習維修和操作。值班。保持鼻子整潔。我們忘記生命剎。」他不再言語,把一台紅蓋電腦遞給奎恩。奎恩啟動電腦,看見顯示屏上顯出一行字來。「馬克9號離子推進器操作指南。奧拉夫·索森編輯修改,太陽105年。」他禁不住抬頭困惑地瞥了一眼瑪蘇達。

    「建議,德恩先生。」機器翻譯聲音很尖。「研究工程程序,忘掉尊敬的奧拉夫·索森。」

    起飛的時候,他從發動機房裡的顯示屏上看著光圈站。噴射器照亮的是冰塊上的一團亂物:古老的卡帕拉像一件褪色的銀器玩具;閃著紅光的圓頂屋,以及散佈在周圍的望遠鏡和接收器;站上那團燈光,飛快地消隱下去。那是他惟一擁有過的家啊!

    他喉嚨作痛,目不轉睛地盯著光圈站朝遠處滑去,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終於消失在凹凸不平的地平線上。簡諾特也縮成一個黑點,迷失在閃耀的群星之中。即使採用索森設計的發動機,到達科多伯西也需要四個月。飛船成了又一所監獄,比簡諾特還要狹窄。

    一路平安無事,發動機保持著恆定的推動力。他負責發動機運轉正常、沒事的時候,他就打開電腦裡的指導程序,想像著到了太陽那邊自己該做的事情。

    雖然推進器的推力還不及地球引力的一半,但已經讓他疲憊難受了,在簡諾特體育館的跑道上,他曾經把自行車開到2或3檔而沒有什麼不適,可那每次只能持續一小時左右。他開始懷疑起自己難以忍受地球的引力了。

    光圈站還好嗎?傑生·科萬逃出外星人的圈套了嗎?那個可怕的太空物體又出現了嗎?太陽那邊科萬人,陳氏家庭和聖族人還在打仗嗎?他沒有聽到任何消息,但他知道,飛船與太陽指揮部之間一定有激光聯絡。瑪蘇達、還有一位名叫列娜·拉迪諾的寡言少語的金髮少女和他在發動機房輪流看守。下班之後,他們睡在一間屋子。

    他們從不談論奧拉夫·索森主管的科萬技術部,從不談論太陽那邊的人,只談論發動機房裡的事情。

    飛船顯得格外空蕩。其他所有撤退的群眾,包括絕大多數卡本的手下,正處在生命剎的藥效之下。做事的船員不過三十來人,他們忙於工作,而且大都躲著他。即使在一起吃飯的時候,也幾乎沒有人說話。他們都有太陽標記。沒有太陽標記,他什麼都不是。

    只有基恩·卡本不這樣看。飛行的第二天,卡本就在導彈發射艙跟他打招呼,他們一起吃了飯。卡本悶悶不樂地說在船上他無事可做,而且沒有朋友。布魯恩讓他帶了些寶貝葡萄酒和水果上船,他請奎恩分享這些東西,於是他們吃飯經常坐在一起。

    奎恩越來越替他難過了。清醒的時候,他可憐兮兮地一言不發:可一喝酒他內心所受的折磨就要顯露出來。他曾不止一次用發抖的雙手緊抓住奎恩,深陷的眼睛近乎在哀求。

    「不要騙我,他到底怎麼樣了?」

    奎恩不知怎麼回答。

    「我可憐的雷納德,」他嘶啞的聲音顫抖著。「他還活著,對不對?他是勇敢的大使,住在光圈友好的外星人中間?」

    奎恩只好掉過頭去。

    「不是叛徒!」卡本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告訴我,我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法知道啊。」奎恩努力想安慰他。「除非我們得到事情的真相——傑生不會說出事情的真相。」

    到達中轉站之前,卡本已經完全絕望了。布魯恩想在船上給他找點活幹,可他什麼都不想做。酒喝乾了,他要求服用生命剎,醫生說他不宜服用他就大吵大鬧,還纏著布魯恩求情,醫生們只好給他注射了少量生命剎。他躺倒在醫務室,奎恩坐在他旁邊。

    「一路平安,孩子——」他顫抖著緊緊握住奎恩的手。「要是我醒不過來——」他沒能醒過來。中午日分,醫生報告說他身體的主要機能已經停止,布魯恩吩咐醫生們想辦法挽救他,但為時已晚。

    到達中轉站的那一天,布魯恩把全體船員叫到處理艙,為兩個人開了葬禮。

    尼古拉斯·陳,就是那位監察技術人員,也死在了生命剎的藥力之下,奎恩沒有聽見任何正式的解釋,但人們都說他給自己注射了過量的生命剎,屬於自殺,也許是因為回到太陽那邊他會有很多麻煩的原因。

    布魯恩念讀了措辭正規的悼文,盛讚陳和卡本船長為科萬大廈和神聖的太陽帝國光榮捐軀。布魯恩簡短的官腔在奎恩聽來顯得十分生硬冷淡。他突然為卡本產生了一種深深的悲哀,心裡交織著強烈的失落感和恐懼感。陳和卡本雖然有完全不同的背景,但都是光圈黑暗無知世界的犧牲品!葬禮又讓他想起了仍然威脅著簡諾特的種種災難。

    儀式結束之後,布魯恩把他叫到一邊。

    「卡本是你的朋友。」她握住他的手,像在安慰他一樣。

    奎恩很少看見她和心碎的卡本呆在一塊,所以她話語中流露出的情感頗讓他吃驚。「你已經盡力了。」

    「談不上。他沒多大用處了。」她聲音裡忽然多了一絲恨恨的調子。「他已經給搾乾了。」

    他沒有吱聲,不明白她話中的意思。

    「他的生命,還有他兒子的生命,被一個漠不關心的公司搾乾了。」她準備轉身離去。

    「船長!」他趕緊抓住機會。「你有消息嗎?簡諾特?科萬司令?還有我看見的那個傢伙?」

    「沒有——『』她衝他皺皺眉頭,猶豫片刻。「噢,也算有一點。」

    她又停了停,冷不丁說道:「跟我來吧,德恩,有些事情我得告訴你了。」

    她跟著走進她的房間,房間裝飾簡單,這與她的地位並不相稱。她隨手關上門。

    「沒有星星那邊的消息。」她緊盯著他,粗糙的手把稀疏的白髮向後理了理。

    「以後也不會有了。站上的中轉聯絡器已經切斷,也許就是你看見的那個傢伙切斷的,不過審查人員絕不會容許人們對這件事交頭接耳。」

    「簡諾特——」他的聲音一下子哽住了。「受到襲擊沒有?」

    「征服海王星號被襲,」她答道,「屍骨無存。那邊的一切都聯絡不上了。」

    「是那個怪物襲擊的嗎?」

    「反正有個什麼東西。」她眉頭皺得更深。「這事兒發生得很快。

    我們只收到了斷斷續續的信號。他們搜索到了一個龐然大物,飛快地向他們衝去。他們開火反抗,但發出的導彈沒有任何效果,隨後信號就切斷了。「我知道的就這些。」她朝桌子作了個手勢。「一起吃飯吧。」

    這是命令,他照辦了。餐廳服務員端來了一丁點兒食物。他憂心忡忡地想著簡諾特,根本沒有胃口,她默默地看著他,也沒有吃飯,後來他開始納悶她幹嗎請他吃飯。

    「要酒嗎?」服務員把他一口未動的盤子端走。「卡本給我的,你喝點他不會有意見的。」

    服務員給她端來了一杯熱氣騰騰的黑茶。她說,那茶與眾不同,是斯里蘭卡產的。她品一口茶,然後神色嚴峻地向他探過身去。

    「德恩,」她勉強擠出點笑容。「奎恩,你與光圈的朋友失去了聯繫,也許永遠也聯繫不上了,看得出你像掉了魂呢。到達科多之後,你打算做些什麼?」

    不知為什麼,他開始喜歡她了。

    「我希望幫幫他們,幫幫光圈站。」他看見她懷疑的眼神。「我想弄到機器,學習開動核動力發電機,趁他們還活著之前趕回光圈!」

    她瞇了瞇狡黠的眼睛。

    「你認為自己有機會嗎?」

    「我母親是科萬實驗室裡的科學家,她丈夫是奧拉夫·索森——」

    「那位核變工程師?」她表情一變。「也許你真有機會。」

    「太陽那邊——」他忽然想推心置腹和她說說心裡話。「一直是我為之嚮往的神奇世界,我一直希望——」

    他情不自禁地盯著她的上唇,那兒稀稀拉拉地長著幾根黑色的鬍子。他看了一會,決定不提父親的事。

    「希望得到自己的太陽標記——好多年前,我就通過了母親給我的測試。」

    「那件事可能有點難。」她輕輕地搖頭。「也許比你的預想還要難。」

    「我知道自己需要——需要運氣。」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和下來。「需要朋友。」她灰色的眼睛還在打量他。他不習慣端著酒杯,便輕輕地把酒杯放下。

    「也許我能幫點忙。」她一張寬臉顯得依然專注而謹慎,他則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那幾根鬍鬚。「我跟瑪蘇達談過了,他說你學得快,已經夠格了。」她點點頭,臉上差不多有了笑容。「要是你願意,我可以破例讓你在船上工作,這也許是你得到太陽標記的最好機會。」

    他心裡雖然大為感動,但還是搖了搖頭。

    「那要花很多年,簡諾特可等不起。」

    「如果你夢想走捷徑——」她直視著他,沙啞的聲音又帶上了恨恨的味兒。

    「那說明你還不瞭解太陽那邊。你聽我講講太陽帝國對我的所作所為吧。」

    他一下子沒明白過來。

    「和可憐的老卡本相比,我還算幸運的。可我也把全部生命都奉獻給了科萬人和太陽帝國,而他們卻騙了我。」

    鬍鬚下面,她薄薄的嘴唇抽搐了一下。

    「沒錯,我作了船長,可我本應該有家的。諾爾——諾爾本應該成為我的女兒。」她猛地掉過頭去。「我本應該生個兒子。」

    他不知說什麼,只好呷一口酒,等她轉過頭來。

    「30年前我做出了選擇。」她彷彿惱怒起來,聲音也變得更加尖厲。「我選擇了太陽帝國——因為我對它心存美好幻想,因為早期的科萬人非常優秀。

    「他們創造了天下!」一絲生氣閃過她緊繃的臉龐。「他們發明科萬龍線,架設天網,探索行星,造福人類。

    「都過去啦,奎恩,過去很久啦。」她似乎迫不及待地要他明白她的意思。「現在的巨頭們只知道守著祖輩的遺產像瘋狗一樣爭來奪去,害怕冒險,不願創造,早把祖輩的傳統拋到腦後去了。

    「他們浪費了我的一生,因為他們漠不關心。是這樣,奎恩,過去我一直想登陸行星,你要是知道這個詞——」

    「我聽說別人叫你火星夫人。」

    她平靜下來,衝著他苦笑了一下。

    「我們首先選中了金星,它在許多方面都和地球極其相似,只是太乾燥太炎熱。我們考慮從土星偷顆寒冷的衛星,然後讓它撞到金星裡。

    「這樣,金星裡新的生命就有水了。那時,基因工程師們已經開始設計新的生命,這些生命將改變大氣,把二氧化碳轉化為碳和氧,碳滿足它們身體所需,氧則滿足高等動物呼吸。

    「一千年以後——」

    她咬咬嘴唇,停下來喝了一口茶。

    「科萬人看不到一千年以後的事情,我們只得放棄金星,轉而探索火星,這看來要容易些,但火星小得可憐。我花了四年時間進行勘測,在火星外殼到處鑽孔,到處敲打,看見什麼就分析什麼,含辛茹苦,忍受一切!

    「就這樣1O年過去了。

    「我又花去10年勘測土星的兩顆衛星,體積小,離土星又遠,完全可以將它們分離出來導人火星的軌道,給火星提供水源和大「回到太陽那邊,我用了更多的時間去尋求對這個計劃的支持,我找到飛行指揮部,找到30人委員會,找到巨頭本人,一無所獲。」她的臉繃得更緊。「他們都聳肩拒絕我,理由大多是所謂的太陽政治,說什麼造離子推進器要花費太多的錢,而且質量要求太高,還說他們指望從火星掙回一分錢之前,太陽帝國恐怕早已遇到種種災難了。」

    她陰沉的臉龐抽搐了一下。

    「我偉大的夢想。就這樣被扼殺了。我們、科萬人,還有太陽帝國都已經深陷到了墮落的漩渦中,我們已經失去了民族的勇氣,所以我說簡諾特沒有機會——」

    「簡諾特有機會!」奎恩接口說道。「克雷·諾爾和留在那兒的人有勇氣做任何事情。」

    「希望如此,奎恩——為你,也為他們。」她聲音裡帶著感情。

    「可你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沒有太陽標記——」

    她搖搖頭,用粗糙的手指捋捋頭髮。他看見她黯淡的眼睛裡似乎有些淚水。

    「我想請母親幫忙。」

    「要是她在科萬,我也許可以幫你找到她。」

    「謝謝你,船長——」

    「船長!」她淒苦地笑了一聲,抓起他的手緊緊握住,那一刻他以為她打算吻他了,可她卻忽然把他的手甩開。「奎恩,我將盡力幫你。」

    她好像有些受不了飛船的推力,慢吞吞地從椅子中站起來,使勁和他握了握手,點頭讓他離開。

    過了中轉站,飛船開始減速。他盯著顯示屏,看見太陽一天天變得越來越亮,終於長成了一個看得見形狀的圓盤。太陽旁邊,他還看見了黑點的木星和土星。還有一天就到天網了,布魯恩的聲音從對講機裡刺耳地傳來,叫他趕快去駕駛艙。見到他時布魯恩臉色十分凝重。

    「消息不好啊,奎恩,我和科萬實驗室通話問你母親的情況,他們告訴我,她已經去世了。」

    王后心情舒暢,體內熱火重燃,她向前飛去想尋找一個恰當的窩點。新窩附近必須富含金屬,孩子出世後才有地方找到食物。

    當然,新窩必須安全、寬敞,有足夠硬的金屬來武裝她即將挖出的地道。而且遠離一切敵人,即使有敵人,也必須很小,她孩子中的武士們能夠擊退。

    外層眾多巨大的行星對她多無用處,但有一顆行星吸引她停駐下來,讓她心裡充滿了對遠方家鄉的渴望。這顆行星被包圍在一大群飛舞不定的衛星之中,其表面金光燦燦,富饒無比,從中心開始就形成了颶風帶,外面裹著一圈圈閃亮的飛行物質。

    她無法拒絕這樣美麗的景色,便展翅飛上了一顆冰雪覆蓋的衛星。小圈裡的引力波輕輕蕩漾,讓她沉醉不已,也讓她回憶起童年時在家鄉的那些快樂時光。這顆衛星繞著一顆鐵質小行星旋轉,而小行星的軌道又繞著另一顆冰圈形成的更為壯觀的大行星。

    她裝滿飛行囊袋,還在那兒逗留了一會,直到轆轆飢腸催促她朝恆星的內層行星飛去。這些行星富含各種輻射金屬,但一種有害的能源污染卻多少破壞了它們甜蜜的氣息。

    那是小蚊蟲的喧鬧聲,它們聲嘶力竭的嗓音聽得她難受之極,總有一天,她高貴的兒子們會把它們消滅乾淨的,可眼下,她只能忍受。於是她掉轉方向,想找一顆沒遭破壞的小行星。

    在恆星的外圍,她終於找到了這樣一顆小行星。它由堅硬的鎳鐵塊構成,在系統形成的初期被一顆原生行星分裂帶電的核擊中。

    它很大,完全容得下她的新窩,它很遠,聽不見那些醜陋侏儒們的嗡嗡聲,它金屬很豐富,夠她一個人食用直到生出孩子。

    她站立在小行星鐵質的峭壁上,停下來打量它周圍的行星。第三顆最為誘人,表面上金屬香味十足,一定是那些小蚊蟲開採出來的金屬。一股好聞的調料味道橫貫赤道,金屬纖塵到處可見,衝出大氣層飄進太空。

    她咬扯了它們玩具似的碉堡,它們一定氣得發抖吧?這些傲慢的小蟲子!它們有膽量襲擊她嗎?她睜大眼睛打量它們的飛船,一些小小的金屬殼而已,也許只能讓她的小兒子感興趣,而裡面則是軟綿綿的,擠成一團的小蚊蟲吃起來噁心,而且一點不飽肚子。

    它們不過是一群討厭的廢物!

    她低垂尾巴碰了碰小行星,確實安全、堅硬,和她的老家一樣。她選擇了一個寬敞平坦的地點開始挖起地道口來,並往牆上鑲進金屬塊以掩藏保護窩室。開始挖掘食物室之前,她小心翼翼地從地道中鑽出來看一看,那股難聞的電子臭味沒有減弱,但小蚊蟲們也沒有靠近。它們愚蠢無比卻又自以為了不起,根本沒有意識到她的存在,她設想,當兒子們攻擊它們時,它們一定暴跳如雷——這時,一個物體越飛越近了!

    物體不是從行星方向飛來,而是從她身後,從她老家恆星的方向飛來。有一刻她高興地認為那是與她同類的又一位高貴的王子,迫不及待地前來追求自己尚未出世的女兒來了。然而,不對,它沒有發出任何同類的信號。

    又是小蚊蟲,裝在又一艘侏儒似的飛船裡!也許是她在光圈邊緣遇上的那些無知小蟲追過來了。它們距離還遠,但她希望它們是前來進攻的。這種好玩的遊戲她求之不得。

    她的碉堡和她的守衛們將嚴陣以待。

    她轉身下了地道,歡快地繼續開鑿起來。

    啟示者:自命為三位一體上帝的先知,一個白鬍子通靈者,顯隱於非法的電台。他篡改古書,炮製成《人民啟蒙經》,發動一場對科萬家族魔鬼附身般的聖戰。他宣稱,為這一聖戰獻身的人會在人民的伊甸園中永享幸福和安樂。他於太陽年88年開始現身,其影蹤止於天網墜毀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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