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飄香(獨孤紅) 正文 第六十五章 不擇手段
    司徒蘭微一點頭道:「我信。」

    趙玉書一怔道:「怎麼說,你信?」

    司徒蘭道:「嗯,我信。」

    趙玉書叫道:「蘭妹,那可不是有價的東西。」

    司徒蘭道:「我知道,他這個人很慷慨,對那張『藏寶圖』也不像你看得那麼重,以我看有可能。」

    趙玉書又道:「那麼,令狐瑤璣呢,在這麼個情況下廝守在一起,應該是時刻相隨,形影不離的……」

    司徒蘭道:「你沒聽她說,令狐瑤璣有事往別處去了麼。」

    趙玉書冷笑一聲道:「偏你信,我絕不信,我敢斷言那張『藏寶圖,一定在他身上。你想,要是他用那張『藏寶圖』換得了令狐瑤璣,姬婆婆還為什麼千方百計的要取他性命?」

    司徒蘭沉默了一下道:「我總覺得他不像個擅謊言虛辯的人。」

    趙玉書叫道「我的姑奶奶,這是什麼事啊!難道說一對毫無價值的『血結玉鴛鴦』,就把你的心買了去了麼?」

    司徒蘭雙眉一揚道:「你怎麼說?」

    趙玉書道:「唉,蘭妹,你要知道,一旦咱們得著了那張『藏寶圖』,『瓊瑤宮』不但富可敵國,而且還可以稱霸武林。」

    司徒蘭冷冷說道:「我明白,可是,像這樣強搶掠奪,縱然稱霸武林,那也不見得有多大的光彩。」

    趙玉書叫道:「我的姑奶奶,什麼叫強搶掠奪,武林中本就是這麼回事,多少人為它流血,多少人為它喪命,你不奪別人可要命啊!為什麼別人能奪,咱們就不能奪?」

    司徒蘭沒說話,半晌才道:「沒見面之前不必說,見了面之後,我覺得他這個人很仁厚,可比你仁厚得多了……」

    「仁厚?」趙玉書冷笑說道:「以我看,那不過是婦人之仁。」

    司徒蘭道:「你可沒有婦人之仁,是不?」

    趙玉書高揚雙眉,冷笑道:「不管怎麼說,在別人千方百計非置我於死地不可的情形下讓我去饒人,這我可做不到。」

    司徒蘭道:「這就是你的氣度不如人。」趙玉書冷笑道:「氣度大得任人取性命,我倒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司徒蘭道:「畢竟你見著了一個。」

    趙玉書目光一凝,道:「蘭妹,咱們不談這個好麼?」司徒蘭道:「談什麼,還有什麼好談的麼,人家是『大雷音』跟『天外神魔』的傳人,你沒見麼?」

    趙玉書道:「即使是大雷音,跟『天外神魔』的傳人,又如何?」

    司徒蘭道:「『即使是』,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趙玉書倏然一笑道:「蘭妹,『大雷音寺』枯心和尚跟『天外神魔,獨孤長明是當世兩大奇人是不錯,可是這兩位只在傳聞中,咱們沒見過……」

    司徒蘭道:「那是咱們出道太遲了。」

    趙玉書道:「即使是當世之中確有這麼兩個人,那也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二三十年來怎麼從沒有那個在什麼地方見過兩位,對不?」

    司徒蘭道:「你的意思是說……」

    趙玉書道:「蘭妹,生老病死,人所難免。」

    司徒蘭道:「你的意思我懂,萬一他真是……」

    趙玉書搖頭說道:「蘭妹錯會我的意思了。我是說這小子多大年紀,除非他自娘胎就入這兩位門,要不然憑他的年紀絕不可能是那兩位的傳人。而且,我聽說那兩位高人性情怪異,尤其是『天外神魔』獨孤長明,他要是有個不字,就是磕破了頭也沒用,那小子那來的那麼大造化?」

    司徒蘭淡然說道:「我沒錯會你的意思,萬一他確是那兩位的傳人,你怎麼辦?估量自己,是人家幾招之敵?」

    趙玉書笑笑道:「即便是,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跟他們鬥智不鬥力,蘭妹該知道,我的心智是一向不遜人的。」

    司徒蘭淡然一笑道:「你客氣了,何只不遜人,以我看雖城府很深,論心智在四塊玉中可以稱最。」

    趙玉書道:「蘭妹誇獎了,誇獎了,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蘭妹。」

    司徒蘭膘了他一眼道:「萬一人家的心智也不弱,你又怎麼辦?」

    趙玉書道:「蘭妹怎麼老長他人志氣,減自己威風,我為的是什麼?還不是為咱們倆、為『瓊瑤宮』,蘭妹試想,一旦『瓊瑤宮』在當世之中稱了霸,聲威凌駕於『冷月』、『寒星』之上,咱們是何等的神氣,何等的威風……」

    司徒蘭淡淡然說道:「先別那麼得意,我還沒決定嫁給你哪。」

    趙玉書眉鋒一皺道:「蘭妹,到這時候了,你怎麼還……」

    司徒蘭道:「難道這不是實情麼?」

    趙玉書雙眉一揚,胸脯一挺,道:「蘭妹,試看當今天下俊傑,尋遍當今天下眾家英雄,論人品,論所學,那一個比得上趙玉書?」

    司徒蘭臉色一寒,冷笑說道:「打著燈籠也難找,我得趕著嫁你是麼?瞧你這麼一說,我就更不敢高攀了。」

    趙玉書連忙陪上一張笑臉道:「蘭妹,你可千萬別誤會。」

    司徒蘭冷冷說道:「什麼都別說了,我還是那句老話,我得考驗你三年;現在剛不過一年,你急什麼!時候不早了,我要睡了,你回去吧。」

    站起來往床邊走去。

    趙玉書遲疑了一下,站了起來,道:「那……蘭妹,咱們今後該怎麼辦?」

    司徒蘭頭也沒回,道:「『瓊瑤宮』的命符握在你手裡,該怎麼辦你何必問我?」

    趙玉書雙眉一揚道:「那我可要放手去做了。」

    司徒蘭道:「你做呀,又沒人攔你。」

    趙玉書微一點頭道:「那就好,蘭妹安歇吧,我走了。」

    轉身出門而去。

    司徒蘭坐在床沿兒上,連眼都沒抬,她望著手中一對「血結玉鴛鴦」出了神。

    日上三竿時候,李存孝緩步出了「聚英客棧」,他眉鎖輕愁,滿臉是落漠神色,一邊走,一邊似乎在想心事。

    剛走沒兩步,只聽得身後有人叫道:「李爺。」

    李存孝停步回身,只見一個五短身材的精壯中年漢於快步走了過來,那漢子穿一身黑衣,看起來並不怎麼顯眼

    容得那漢子走近,李存孝凝目問道:「尊駕是……」

    那五短身材黑衣漢子四下看了看,低低說道:「李爺可否借一步說話?」

    李存孝遲疑了一下道:「那兒去?」

    那五短身材漢子道:「您請跟我來。」

    轉身往一條小胡同裡走了過去。

    李存孝邁步跟了過去。

    進了小胡同裡,那五短身材漢子似乎是十分小心,兩頭看了看,證實小胡同裡沒有人之後,才哈個腰低低說道:」李爺,小的是『冷月門』中人。」

    李存孝一怔道:「你是『冷月門』中人?」

    那五短身材漢子道:「小的奉老神仙之命,留在『金華』等您的。」

    李存孝「哦」地一聲道:「我明白了……」

    那五短身材漢子陪笑說道:「您恐怕誤會了,小的雖然是奉老神仙之命,留在『金華』等您的,可是衝我們姑娘,小的不敢用那下九流的鬼魅伎倆對付您;您不知道,姑娘對小的有恩。」

    李存孝頗感意外,看了他一眼道:「那我要謝謝你了。」

    「您這是什麼話,小的這是應該的,知恩不報,那算是人麼。小的要告訴您,『冷月門』留在『金華城』的人不少,到處都設有埋伏,客棧、酒樓、茶館都有。老神仙算準了您一定會歇腳,也一定會吃喝,所以您只要是在『金華城』裡,無論在那兒都會遭到暗算;小的就奉命埋伏在『聚英客棧』裡,可巧您就住進了『聚英客棧』。」

    李存孝淡然一笑道:「姬婆婆她用心良苦啊。」

    那五短身材漢子忙陪上一笑,道:「您帶走姑娘,她自然是恨您的。您不知道老神仙說話,是向來不許人違抗的,現在,她的愛孫女竟然違抗了她,她怎麼能不傷心,當然她就會遷怒在您頭上……」

    李存孝道:「你能告訴我姬婆婆那兒去了麼?」

    那五短身材漢子搖頭說道:「這個小的不知道,不過『金華城』裡有個人知道。怎麼,您要找老神仙?」

    李存孝道:「是的,你能幫個忙麼?」

    那五短身材漢子遲疑了一下,強笑道:「小的既然做了,只有做到底了,小的可以帶您去找那個人。」

    李存孝道:「是誰,在什麼地方?」

    那五短身材漢子道:「這個人是老神仙的心腹,一向跟我們很少見面,他埋伏的地方離這不遠,您跟小的來就是。」

    轉身要走,突然他又回過身來道:「李爺,您得離小的遠點兒。」

    李存孝微一點頭道:「我省得,你走吧。」

    那五短身材要轉身沒轉身道:「對了,有件事小的差點忘了告訴您,昨兒晚上那當世四塊玉之一的趙玉書,跟『瓊瑤宮』的司徒蘭,不是帶著埋伏在『金華第一樓』的那個來見您麼。」

    李存孝道:「你看見了。」

    那五短身材漢子笑笑說道:「不瞞您說,小的跟您住在同一進後院裡。」

    李存孝道:「我沒發覺。」

    那五短身材漢於道:「您可小心,那兩個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昨兒晚上他倆個走後,小的跟著他倆到了對街一家客棧,他倆所說的話,小的全聽見了。」

    李存孝「哦」地一聲道:「他兩個有什麼意圖?目的何在?」

    那五短身材漢子說道:「那還用問麼?」

    李存孝微一點頭道:「謝謝你了,我會防著的,煩請帶路吧。」

    那五短身材漢子說道:「您這麼客氣,小的怎麼敢當。」

    轉身向胡同那頭走去。

    李存孝沒動,等他走了近十丈遠後,才邁步跟了過去。

    那五短身材漢於遙遙在前帶路,領著李存孝穿大街,走小巷,一陣東彎西拐之後,停在一個小胡同的兩扇窗門之前,他抬手指了指那兩扇小窗門,又邁步往前去,走得很快,似怕讓人瞧見般。

    這也難怪,要讓人瞧見他就沒命了。

    很快地,李存孝到了那兩扇小窗門之前,那五短身材漢子已走得沒了影兒。他抬眼一打量,只見是兩扇小紅門,門頭上掛著一盞燈籠,燈籠上寫了個斗大的「古」字!

    聽聽裡頭,靜悄悄的,沒動靜。李存孝抬手拍了拍門,只一拍,兩扇門應手而開,敢情是虛掩著的,沒拴。

    李存孝緩緩地推開門,向裡頭打量了一下,眼前一條既窄又長的走道,黑黝黝的,什麼也看不見。

    他遲疑了一下,邁步走了進去。

    走完了走道,繞過了影背嘴他看見了,一個小院子,東西兩間廂房,門都開著,聽不見一點聲息。

    正北一間堂屋,堂屋長條幾上點著香燭,滿屋子是煙。長條幾前地上,跪著個人,是個女子,穿一身黑衣。看背影,看裝束,她年紀不大。只見她跪在那兒一動不動,也聽不見一點聲息。

    李存孝四下打量一陣,微微皺了眉頭,邁步走了過去,他有意把步履放得很重,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那女的像聽不見,跪在那兒仍沒動一動,一直到李存孝到了堂屋門口,她仍茫然不覺。

    對方是個女子,李存孝不便冒然闖進去,堂屋門口停步,輕輕地咳了一聲。

    這一下有了反應,只聽那黑衣女子問道「回來了麼?」聲音挺清脆的。

    李存孝開口叫了聲:「姑娘。」

    那女子猛回頭,姣好的一張臉,年紀在二十上下,鬢邊還帶著一朵小白花;她一見李存孝,當即吃了一驚,急道:「你是……」

    李存孝道:「姑娘,我找個人。」

    黑衣女子忙從地上爬起來,一雙美目睜得老大:「你找誰?」

    李存孝道:「這兒可是姓古的。」

    黑衣女子道:「是啊,你找誰呀?」

    李存孝道:「我找這兒的主人。」

    黑衣女子道:「我就是這兒的主人。」

    李存孝道:「姑娘一個人麼?」

    黑衣女子神色一黯道:「本來是兩個人的,我丈夫剛過世。如今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李存孝這才明白她為什麼鬢邊帶朵小白花了,再看看長條幾上點的也是一對白燭。

    看看眼前情景,他不禁有點懷疑那五短身材漢子是否報錯了地兒,眼前就這一個年輕輕的古家未亡人,難道這年輕輕的小寡婦就是那五短身材所說的姬婆婆的心腹不成?

    他心念轉動間,只聽黑衣女子問道:「你是不是找錯了人家?」

    李存孝正感難以回答,忽然心中一動,道:「大嫂剛才那聲『回來了』,是指……」

    黑衣女子輕「哦」一聲道:「那是我小叔子,他剛出去,我還當是他回來了呢。」

    李存孝心裡盤算了一下道:「他上那兒去了,什麼時候回來?」

    黑衣女子道:「他上街買東西去了,一會兒就回來,你找的是他麼?」

    李存孝剛想點頭。

    黑衣女子接著說道:「你是他江湖上的朋友麼?」

    李存孝心頭一跳,點頭說道:「是的。」

    黑衣女子道:「原來你是他的朋友,請進來坐吧,他一會兒就回來。」

    側身讓開了進門路。

    李存孝沒客氣,謝了一聲走進去了。堂屋中坐定,黑衣女子給他倒了一杯茶,道:「你貴姓啊?」

    李存孝道:「不敢,我姓李。」

    黑衣女子說道:「原來是李兄弟,李兄弟從那兒來啊?」

    李存孝說道:我就在『金華城』裡,剛剛從西城來。」

    黑衣女子說道:「李兄弟也在『冷月門』麼?」

    李存孝,心裡又是一跳,如今可以確定沒錯了,當即點頭說道:「是的。」

    黑衣女子道:「聽說『冷月門』已經不在『金華』了,原來在這兒好好兒的,怎麼突然要搬走呢?」

    李存孝道:「這個我不大清楚。」

    他只覺得長條幾上點的香味有些嗆鼻子,可是人家為的是這種事,他不便說,也不便避出去。

    只聽那黑衣女子道:「李兄弟口風可真緊啊,跟我那小叔一樣,怎麼問他他都不說……」

    只聽門聲響動,步履之聲傳了進來。

    黑衣女子站起來說道:「他回來了。」

    話剛說完,影背牆那邊轉過來一個人來,赫然竟是那五短身材漢子。

    李存孝猛然一怔,只聽那五短身材漢子怪笑說道:「李爺登堂人室了。」

    李存孝立即明白不對了,霍然站了起來。那知他不站還好,剛站起來猛覺一陣暈眩,立足不穩砰然一聲又坐了下去。

    那五短身材漢於已到了堂門口,一臉邪笑道:「李爺,動不得,越動越糟。」

    李存孝不但覺得暈眩,而且覺得昏昏欲睡,他支撐著道:「你是……」

    那五短身材漢子嘿嘿一笑道:「沒想道李爺這麼好誆,我是『瓊瑤宮』的。」

    李存孝又復一怔,暗一咬牙,猛提一口真氣,抬手一指點了出去。

    那五短身材漢子悶哼一聲,蹌踉退了幾步。李存孝這一指要在平時,足能穿金洞玉,如今這五短身材漢於中了一指,不過蹌踉退了幾步而已。

    李存孝要跟著站起來,可是眼前突然一黑,接著就什麼也不知道了,臨昏過去之前,他看見那黑衣女子一張姣好的臉,那張臉上掛著一絲得意。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存孝醒了過來,他只覺眼前一片光亮,睜開眼看,可不,人還在堂屋裡,仍坐在那張椅子上,屋裡點著燈,敢情天已經黑了。

    屋裡的那種嗆鼻於的香味兒,已經聞不見了。

    可是屋裡如今多了個人,除了那五短身材漢子跟那黑衣女子外,屋裡多了個人,這個人就站在他眼前,是那當世四塊玉之一的趙玉書。

    李存孝試著運了運氣,真氣暢通無阻,再試著動動兩手,剛升起的一顆心馬上又沉了下去,一雙手臂沒一點力,軟得連手都抬不起來。

    只聽趙玉書道:「你醒了。」

    李存孝這時候反倒很鎮定,淡然一笑道:「記得趙公子告訴我一句話,江湖人心險惡,現在看來一點不錯。」

    趙玉書微微一笑道:「你可記得我另外一句話,趙玉書的陰毒狠辣不下於任何人?」

    李存孝道:「我領教了,當世四塊玉除了楚玉軒外,我都看見過了,以我看是沾污了那個『玉』字。」

    趙玉書含笑道:「是麼?」

    李存孝沒說話。

    趙玉書臉色一寒,道:「你的身子我都搜過了,沒看見那張『藏寶圖』,你把他藏到那裡去了?」

    李存孝道:「記得我告訴過你,我把那張『藏寶圖』送給了姬婆婆。」

    話聲方落,趙玉書抖手一掌,血,立即從李存孝嘴角流了出來,趙玉書冷笑道:「你把趙玉書當成了三歲孩童。」

    李存孝道:「我說的是實情實話,你不信我莫可奈何。」

    趙玉書抖手又是一掌,血流得更多了,李存孝那襲白衣前襟紅了一片。

    李存孝淡然道:「趙公子,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仍是這麼說。」

    趙玉書雙眉一挑,揚手又要打。

    只聽他身後那黑衣女子道:「公子,姑娘來了。」

    趙玉書一怔,轉眼外望,可不,院子裡走進了司徒蘭,揚起的手垂了下去,道:「蘭妹,你怎麼來了?」

    司徒蘭人跨門檻,說道:「怎麼,我不能來麼?」

    趙玉書眉鋒一皺,道:「蘭妹,你是怎麼了?」

    司徒蘭沒答腔,到旁邊一張椅子上坐下,那黑衣女子立即站往司徒蘭身後。司徒蘭看了李存孝一眼,李存孝嘴角有血,衣裳上有也有血,她像沒看見,轉眼望向趙玉書,臉上沒一點兒表情,道:「我信了,鬥力果然不如鬥智,搜著了麼?」

    趙玉書面露得色,道:「還沒有,可是我不怕他不乖乖交出來。」

    司徒蘭道:「他把『藏寶圖』藏到那兒去了?」

    趙玉書道:「仍是那句老話,送給姬婆婆了,你信麼?」

    司徒蘭道:「我也仍是那句老話。」

    趙玉書冷冷一笑道:「你信我不信……」

    轉過臉去道:「姓李的……」

    司徒蘭站了起來道:「讓我問問他。」

    走前兩步跟趙玉書站個並肩,望著李存孝道:「你可知道你中了毒?」

    李存孝淡然說道:「我知道,『瓊瑤宮』的手法高明,不過我這並不是頭一次中毒。」

    司徒蘭聽得一句『瓊瑤宮」,臉上有點異樣表情,可是很快地這點異樣表情就隱斂了,她道:「你可知道你中的什麼毒?」

    李存孝道:「不知道,也不必知道。」

    司徒蘭道:「這種毒摻在線香裡,是『祁連山』上一種『百日醉』製成的,常人只要聞它一聞,至少要三個月虛軟不能行動……」

    李存孝道:「厲害得很。」

    司徒蘭道:「的確很厲害,在這一百天內你只有任人擺佈,別說還手了,連舉步的氣力都沒有。」

    李存孝道:「那麼今後這一百天內,我任憑二位擺佈就是。」

    趙玉書冷冷說道:「怕你不任我擺佈!藝出『大雷音』跟『天外神魔』又如何,還不是乖乖地任我擺佈,連個還手之力都沒有。」

    司徒蘭道:「玉書雖然昨天跟你稱兄道,可是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為一張『藏寶圖,,他跟我都會不擇手段的……」

    李存孝道:「這個我明白。」

    司徒蘭道:「所以我勸你不如乾脆把那張『藏寶圖』給了他,免得受折磨,你知道,人總是血肉之軀。」

    李存孝道:「我說過不只一次了,我已經……」

    司徒蘭搖頭說道:「我聽了不只一次了,我不信。我認為你一定是把那張『藏寶圖』藏在『金華城』什麼地方。你告訴我,我讓趙玉書去拿去。只一拿到那張『藏寶圖』,我馬上給你解藥。你要明白,這是你唯一不受折磨的辦法。」

    李存孝道:「我仍是那句話……」

    趙玉書道:「讓我折磨折磨他。」

    抬手一指就要點出去。

    司徒蘭伸手一攔道:「看見了麼,你要是不說出來那張『藏寶圖』的所在,馬上就要受折磨。你是個聰明人,怎麼連這都不懂。」

    李存孝淡然一笑道:「就算我不懂吧。」

    趙玉書雙眉一揚說道:「這麼說,你是願意受折磨了。」

    司徒蘭在趙玉書沒出手前又是一攔,側轉臉望著趙玉書道:「他是從那兒來的?」

    那五短漢於恭聲說道:「稟姑娘,他是從那家『聚英客棧』裡出來的。」

    司徒蘭道:「他可曾到過別的地方?」那五短身材漢子道:「沒有,他一出客棧屬下就盯上了他。」

    司徒蘭抬眼望向趙玉書,道:「你看要不要到那家客棧找找去?」

    趙玉書搖頭說道:「客棧裡人來人往,雜得很,他絕不會把它藏在客棧裡的。」

    司徒蘭瞟了他一眼道:「你準知道他不會把它藏在客棧裡麼?難道藏東西非藏在人跡罕至的地方不可麼?」

    趙玉書神色一動,兩眼微睜,道:「嗯,值得一試,曹林。」

    那五短身材上前一步躬身應道:「公子吩咐。」

    趙玉書道:「你到『聚英客棧』去一趟。」

    那五短身材漢子曹林應聲要走。

    司徒蘭道:「等一等。」

    望著趙玉書道:「曹林做事一向粗心大意,再說這是『冷月門』的地盤,姬婆婆雖然走了,可是『金華城』裡留的還有人,我看還是你帶著他去吧。」

    趙玉書沉吟了一下道:「也好。」

    當先行了出去。

    望著趙玉書帶著曹林出了院子,司徒蘭立即轉望李存孝道:「看你挺聰明的,怎麼點不透?」

    李存孝微愕說道:「姑娘這話什麼意思?」

    司徒蘭抬起玉手,掌心上托著一顆紅色的丸狀物,說道:「這是『百日醉』的解藥……」

    李存孝道:「姑娘要用一顆解藥換取『藏寶圖』的藏處?」

    「不,」司徒蘭道:「我若要『藏寶圖』的藏處,不必拿這顆解藥換取,這算是你送給我那『血結玉鴛鴦』的報償。」

    李存孝道:「姑娘願意為一對『血結玉鴛鴦』,捨棄了那張『藏寶圖』?」

    司徒蘭道:「我相信你把那張『藏寶圖』送了給姬婆婆,由此我知道你是一個很重情感的人,這也是為什麼我願意給你一顆解藥的原因之一。」

    李存孝道:「這倒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司徒蘭像沒聽見,道:「我還有一個條件,你不能傷害趙玉書。」

    李存孝道:「這種人留在世上是個禍害。」

    司徒蘭搖頭說道:「那我不管,他有可能成為我的夫婿,我不能讓任何人傷他;我背著他給你解藥,已經使我感到歉疚。」

    李存孝沉默了一下道:「我現在可以不傷他,可是我不能擔保永遠不傷他,而且我不能任他毆打。」

    司徒蘭深深一瞥道:「你這個人很老實,要比趙玉書厚道多了,換換他是你,他一定會先把解藥賺到手中再說……。」

    頓了頓接道:「這已經夠了,同樣的我也只能給你這一顆解藥,我不能再做一次對不起他的事,這說你懂麼?」

    李存孝道:「我懂。」

    司徒蘭道:「那麼你把嘴張開,讓我把解藥彈進你嘴裡去。」

    李存孝淡然一笑道:「我並沒有說要接受姑娘這份好意。」

    司徒蘭呆了呆道:「你意思是……」

    李存孝道:「姑娘這顆解藥,我心領。」

    司徒蘭睜大了美目道:「你不要?」

    李存孝道:「我這個人一向如此,從不願欠人半點人情。」

    司徒蘭眨動了一下美目道:「你是不肯收受……」

    李存孝道:「可以這麼說。」

    司徒蘭臉色一變道:「你要知道,『瓊瑤宮』的人並不是像你想像那麼……」

    李存孝道:「為一張「藏寶圖』而玩虛假、逞詭詐、不擇手段,姑娘能讓我怎麼想?」

    司徒蘭雙眉一揚道:「你要知道,我也可以殺了你的。」

    李存孝淡然一笑道:「我要是怕死,就不說了。」

    司徒蘭威態倏斂,微一搖頭道:「我不作爭辯了,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頓了頓道:「你要知道,趙玉書他會不擇手段的折磨你,甚至很有可能殺了你。」

    李存孝道:「人生在世,生而何歡、死而何悲!我寧可死在趙玉書手下,也不能接受這一顆解藥。」

    司徒蘭道:「螻蟻尚且偷生……」

    李存孝道:「偷生苟活,我不屑……」

    司徒蘭道:「值麼?」

    李存孝道:「值與不值全在我方寸間。」

    司徒蘭道:「真這麼固執?」

    李存孝道:「我這個人一向如此,擇善而固執,有何不可?」

    司徒蘭深深一眼道:「你是我生平僅見固執得連命都不要的人……」

    只聽那黑衣女子道:「姑娘,趙公子快回來了。」

    司徒蘭雙眉一揚,伸左手往李存孝牙關抓去。

    李存孝抬手一封道:「姑娘這是幹什麼?」

    司徒蘭一怔,手停在了那兒,叫道:「你,你還能動……」

    李存孝道:「區區『百日醉』,還難不倒我。」

    司徒蘭詫異欲絕道:「你,你怎麼能……你怎麼能……這是不可能的,就是功力再深的人也要十天不能動彈……」

    李存孝道:「也許我的運氣比別人好一點。」

    那黑衣女子定了定神,一閃身到了司徒蘭身後。

    李存孝淡然一笑道:「姑娘,我若有傷她之心,她如今不會安安穩穩地站在這兒了。」

    司徒蘭道:「怪不得你不要這顆解藥。」

    李存孝微一搖頭道:「姑娘錯了,就是我不能解『百日醉』之毒,我也不會要姑娘那顆解藥。其實,我也不知道這『百日醉』之毒是怎麼去除的。」

    司徒蘭道:「你自己也不知道?你沒有運功……」

    李存孝道:「要是運功能解『百日醉』之毒,這『百日醉』就害不了人了。」

    司徒蘭道:「那是……你以前服用過什麼解毒的藥物麼?」

    李存孝心裡一陣猛跳道:「我服用過『翡翠谷』的『萬應解毒散』。」

    司徒蘭一怔歎道:「那就難怪了,『翡翠谷』乃用毒之大家。『萬應解毒散』無毒不解……」

    頓了頓道:「你走吧,我不攔你,其實我也攔不了你。」

    李存孝微一搖頭道:「姑娘不必攔我,我不走。」

    司徒蘭又復一怔道:「怎麼說,你不走?」

    李存孝道:「是的,我暫時還不想走。」

    司徒蘭道:「你要知道,趙玉書馬上就回來了。」

    李存孝道:「我知道,我就是要等他。」

    司徒蘭叫道:「怎麼說,你答應過我,現在不傷他。」

    李存孝道:「我也說過,我不能任他毆打。」

    那黑衣女子突然說道:「姑娘,要不要婢子去迎迎趙公子?」

    司徒蘭要點頭,可是旋即她又搖頭說道:「不必了,我不讓他動手就是。」

    只聽一陣急促步履聲傳了進來。

    司徒蘭神色為之一緊!

    李存孝倏然一笑道:「只怕是那位趙公子來了,他白跑一趟,毫無所獲而回,心中的氣憤,是可想而知的。」

    說話間,只見趙玉書帶著那五短身材的曹林匆匆走了進來。司徒蘭忙迎上去道:「怎麼樣,有麼?」

    「沒有,」趙玉書一雙森冷目光盯上李存孝,道:「我幾乎把他住的那間屋都翻遍了,他根本就沒有把那張『藏寶圖』藏在客棧裡。」

    李存孝淡然一笑道:「我並沒有說我把那張『藏寶圖』藏在客棧裡,是你們要自作聰明,為之奈何?」

    趙玉書冷笑一聲道:「少跟趙某來這一套。說,你究竟把那張『藏寶圖』藏那兒去了?」

    李存孝道:「我仍是那句老話。」

    趙玉書冷哼一聲,走過來揚手就打。

    司徒蘭一驚,忙伸手攔住了他,道:「別打他……」

    趙玉書冷然他說道:「這傢伙長得賤,敬酒不吃吃罰酒;不給他點苦頭吃吃,他是不知道厲害的。」揚手又要打。

    司徒蘭忙道:「你不能打他。」

    趙玉書目光一凝道:「為什麼不能打他?」

    司徒蘭道:「別問為什麼,我說你不能打他,你別打他就是。」

    趙玉書臉上泛起一絲狐疑之色,道:「怎麼回事,你這麼護他?」

    司徒蘭道:「我不是護他,我是為你……」

    趙玉書道:「為我?恐怕不是吧?」

    司徒蘭臉色一變道:「你怎麼……隨便你怎麼想吧,反正「反正你是不在乎,」趙玉書冷笑說道:「好啊,你認識他才多久?也難怪,誰教他長得這麼俊……」

    司徒蘭紅著臉喝道:「你,你胡說什麼……」

    趙玉書道:「我說什麼你明白,你看著,我現在就毀他這張臉!」

    一手推開司徒蘭,另一雙手五指如鉤,向著李存孝臉上抓了過去。

    司徒蘭大驚失色,一穩身形,尖叫一聲道:「你不能……」

    搶步過來橫身擋在李存孝面上。

    她擋的好,趙玉書那如鉤五指本來是要抓李存孝的臉的,她這橫身一擋,等於把自己一張如花嬌面往趙玉書指頭送;趙玉書沒想到她會這樣,再想收勢已經是來不及了,眼看他那鋼鉤般五指就要落在司徒蘭臉上。

    那黑衣女子發出一聲驚駭尖叫!

    就在這時候,司徒蘭一個嬌軀突然往左移了半尺。

    有這半尺就夠了,她躲過了這一抓之厄。

    趙玉書收勢不住,那如鉤五指擦過司徒蘭耳邊直往後遞去,後頭就是李存孝那張臉了。

    司徒蘭再也來不及阻攔,她尖叫道:「玉書!」

    也就在這時候,趙玉書發覺司徒蘭那突然橫移的半尺可疑,硬生生沉腕收勢退步,目注司徒蘭道:「你是怎麼躲開的?」

    司徒蘭驚魂未定,轉望李存孝道:「是他……」

    趙玉書兩眼猛睜,霍地又退一步,已到堂屋門口,道:「他怎麼樣?」

    「是他挪開我的……」

    趙玉書勃然色變道:「他『百日醉』之毒已解,恢復了功力?」

    李存孝一點頭道:「不錯……」

    趙玉書機伶一顫,目中暴射寒芒,道:「我沒想到你竟會……」

    轉身橫了出去,騰射不見。

    司徒蘭一怔大叫:「玉書,玉書……」

    夜空空蕩,那裡還有趙玉書的人影,司徒蘭想追已然是來不及了,她怔在了門邊。

    李存孝站了起來,道:「姑娘,我很抱歉,沒想到會引起這種誤會……」

    司徒蘭沒回頭,緩緩說道:「這不怪你,要怪只能怪他多疑,心胸太窄;也怪我沒能及時告訴他真像……」

    頓了頓,接道:「這樣也好,使我多認識了他一層。他這種性情自從認識我之後,一直隱藏著,一旦遇到了事,就全顯露出來了……」

    轉過身來,望著李存孝道:「謝謝你救了我,我沒想到你會救我。」

    李存孝道:「我並沒有要救姑娘,事實上這是一種很自然的反應……」

    司徒蘭道:「不管怎麼說,你總是救了我;就衝著這一點,我不該再在那張『藏寶圖』上用心思,我這就回轉『瓊瑤宮』去,從此不再出『瓊瑤宮』一步。江湖人心險惡,今後你還要多防著點兒。」

    頭一低,轉身行了出去。

    那黑衣女子跟五短身材的曹林,一見司徒蘭出了堂屋,也忙先後跟了出去。

    很快地,司徒蘭三人走過小院子隱人大門處的黝黑夜色中。

    李存孝站在堂屋裡,既沒動,也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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