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紅書坊 正文 另覓佳偶
    「是啊,不過這位公子佩戴的是龍形的哦!也是五彩攢花的絡子,連花紋都是一樣的!」釀泉驚歎道:「我覺得,這位公子八成是去抱鶴軒找那位軒主的!」

    如此一說,暗香也這樣想。她急忙道:「若是明日夫人問起來,你千萬別把這一樁說與她聽。只說是幫了我們一次忙偶遇的路人。」

    釀泉點了點頭,好容易停了嘴,把脖子一哽道:「那我回房去睡了。」

    暗香擺了擺手:「就睡在這兒吧。你那邊連火盆都沒有,怕要凍死了。」她早為釀泉鋪了一張小床在自己的屋內。有時候自己看書看得累了,平常也喚釀泉來陪伴。

    釀泉笑嘻嘻地道:「還是姑娘疼我!」那雙眼睛明亮透徹,讓暗香想起了碧如。曾幾何時,碧如與她也曾這樣心無芥蒂同處一室。

    她扭過頭,心下有些黯然道:「不早了,去睡吧。」

    翌日一早,釀泉便起個大早。一來是要向夫人稟報昨日出門晚歸的原因,二來須要說明昨日還有客人留宿在流沁坊中。

    不過因為是過年,流沁坊來來往往的客人太多。釀泉等了半日,才等到席若虹有空閒了,上前簡單地說了幾句話。

    席若虹點頭道:「既然是幫過你們的,便不能失了禮數。若是他們起來了,還須我親自去拜會一番才好。」

    釀泉依言去了。

    不過那幾位貴客似乎並沒有動靜,只是兩名侍女模樣的姑娘在她去探視的時候才起來,見到釀泉,憂心忡忡地問:「勞煩這位姑娘,你們家的廚房可否借我們一用?」

    「啊?」釀泉沒聽過客人來要借廚房的。

    「我們家主子吃不慣人家家裡的膳食,一定要吃我們親自動手做的。」其中一個侍女解釋道:「還請通融通融吧。」

    釀泉無奈點了點頭:「二位姑娘隨我來吧。」她領她們去了廚房,旋即請示了夫人的主意。席若虹倒是稍稍一怔,立即應允了。

    釀泉心下猶豫著,道了一聲:「夫人不覺得奇怪嗎?」

    席若虹呡了口茶道:「誰沒有個怪癖呢!快去吧。別叫人家說流沁坊沒有待客之道。」轉頭她又喚來管家道:「可曾聽說京城裡有沒有什麼王公貴胄前來放鶴州的?」

    「並未聽說。」管家搖了搖頭,答應了幾句便下去了。

    席若虹想了一會兒,決議一會叫上兒子一同去拜會昨夜前來投宿的神秘客人。

    裴嵐遲倒是一臉春風得意,一早起來便換了一襲淺絳色的新衣,並了同色的抹額,將頭髮束至發頂。腳底蹬了一雙鹿皮小靴,卻是將欲出門的打算。他昨日親自去悅書軒向瑾姑娘拜謝,順便約了與她今日一道去郊外登山賞雪。忽聽得母親叫他一會陪同自己去看個客人,不由得心生推脫之念。「什麼樣的客人?」他耐了性子問道。

    「不知道。昨日裡暗香前去拜會她的母親,半路上車子壞了,借乘了一位公子的馬車才得以回來。不過這一行客人昨夜太晚,沒有住宿的地方,只得央求留宿一晚。」席若虹簡單地說完,裴嵐遲蹙眉道:「那麼母親何必需要我作陪?」

    不過是個平常的客人嘛!

    席若虹察覺到他一臉的性急,似乎要出門的模樣,不由得軟了心道:「你若是要出門,現在就出去吧。別讓客人看見。外面天寒地凍,還是早些回來。」

    「知道了!」裴嵐遲奔出門去幾步,又退了回來,追問道:「母親什麼時候將我的玉珮贈給了小瑾?」

    席若虹笑道:「你什麼時候喚作她『小瑾』了?自是那日替你去求畫的時候給的。」

    「哦?她難道不是一開始就答應的麼?」

    「的確是一開始就答應了。不過她分文不取,只拜託我準備些米衣物給蜀地賑災,我便將你的那塊玉塞給她了——難得這位瑾姑娘才華橫溢,美貌兼備,又如此心懷仁厚。」

    裴嵐遲面露喜色,道:「那,如果我向伯父提親,母親是應允的了?」

    暗香正巧趕來前廳,要向席若虹細陳昨日之事,卻不料聽到裴嵐遲欲向家提親的消息,忍不住腳步一滑,驚呼了一聲摔倒在地。

    席若虹還未回答,將呼之欲出的答案硬是嚥了下去。

    裴嵐遲提了提衣襟走出門去,看見暗香狼狽地從門檻邊爬了起來,右手被雪地中的石子劃破了一道口子,鮮血一滴一滴印在雪地上,觸目驚心。

    他只是淡淡地問了一聲:「你沒事吧?」

    暗香被裴嵐遲冷漠的表情刺中了心口,她按住右手,搖了搖頭。

    「那就好。」裴嵐遲轉向門口,大聲道了一句:「母親,我出門去了。」便施施然走了出去。

    席若虹趕了出來,看見暗香傷得不輕,忙將她攙進了廳中,又命人來為暗香包紮。

    她不是不明白暗香對嵐兒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只不過……席若虹也有思量:會作畫的顏瑾身為悅書軒的接班人,若是她與嵐兒成親,流沁坊與悅書軒就能聯手對抗抱鶴軒。這樣的結果,勢必是最理想的。而暗香,只不過是放鶴州千千萬寫手中的一名,資質平庸,即使拋棄了這一個,要尋覓其他人替代也是極為容易的事情。

    事已至此,她只能假裝不知道這件事情,用熱心的問候來彌補方纔的一出小小的不快。

    暗香手腳冰涼地做在那裡,覺得連空氣都凝滯住了。

    裴嵐遲喜歡的,竟然是顏姑娘麼?

    那些象徵溫柔的擁抱又是怎麼回事?那些甜蜜的牽手又演的是哪一出?她咬住嘴唇拚命不讓自己落下淚來,至少在席若虹的面前,她不能露出絲毫的難過……可是胸腔內彷彿有千萬朵雲不斷在翻湧,變幻出各種各樣恐怖而猙獰的怪獸,去企圖揪下她的心,撕成碎片。然後在她痛苦的呼喊中細細咀嚼那些碎片。她拚命的想趕走胸口的那群怪獸,可是它們伸長了爪子邪惡地笑著。

    「癡傻的人類!」

    它們異口同聲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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