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浮動 正文 第七章
    熊天寶知道袁紅軍是真誠感謝,但他瞭解到袁紅軍所管轄的街道有二十多個新開發門面房沒有售出去。便既關切又嚴肅地說,你要是真心感謝我,擁護我,你就學學縣公安局的陶四清局長,把自己的錢花得光明正大又有個名堂。你不妨公開地宣稱,鄉幹部誰帶頭買新門面房,買一處你補1萬塊錢,你看會是啥效果,幹部群眾會讚揚你高風亮節,同時肯定你們新門面房能迅速地賣出去,你的政績也就隨之而出了。

    袁紅軍霎時感覺自己是螞蟻,而熊書記是大象。怎麼自己就沒有熊天寶的思路和境界呢?就憑他不貪財這一點,人家就是提個市委書記也完全夠格,更別說人家的魄力了。想起過去熊天寶多次在關鍵時刻幫助自己和拯救自己,自己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絕對得聽從熊天寶的指教,更何況捨10萬塊錢了。

    熊書記給自己指的可是光明大道,熊書記的胸懷寬廣,給他送10萬塊錢,抵不住把自己職權範圍內的工作做好。想到這兒,袁紅軍急忙說,我現在回去就照您指的路走,三天內把新門面房全部處理掉。

    熊天寶瞧著激動得臉紅的袁紅軍,既寬慰又勝他一籌地說,別慌,你拿得起10萬塊錢資金,還缺10萬塊錢獎金怎麼辦?我早替你做了工作,我已發動老朋友耿玉龍和我表弟馬天柱各買五套。我給他倆算過一筆賬,一套30萬,5年後僅收房租費就能把本收回來。

    袁紅軍說,我真得弄瓶好酒請請他倆了。

    熊天寶笑了笑說,不用,他倆還得倒請咱倆呢!

    袁紅軍不解地問,為啥?

    熊天寶深藏不露,說,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袁紅軍似乎猜著了,就點點頭說,我明白了。

    熊天寶反問,你明白什麼了?

    袁紅軍說,前天耿玉龍和我通過電話,說他要來縣城搞房地產開發,相中了城關鎮政府附近的一塊地方,想每畝10萬塊錢搞定,50畝大呀,人家其他開發商都是20萬元一畝,他沾的光太明瞭,我沒敢答應。他是不是又找您了,只要您答應了,群眾的工作我去做。

    熊天寶說,你說對了,耿玉龍不但找過我,他還叫我當年的老書記、他親哥耿金龍和我打了招呼。可我沒答應,我說我上場說說試試看。現在是市場經濟,不能搞暗箱操作,要是同等條件,肯定會優先給了耿玉龍。

    話說到這種份兒上,落好的事得讓給熊書記,袁紅軍思忖了一下,說,你說咋辦就咋辦吧。耿玉龍這幾年開煤礦也富得流油了。

    熊天寶問,你知道耿玉龍手中有多少錢嗎?

    袁紅軍說,有五六千萬吧?

    熊天寶搖了搖頭說,少說了四分之三,他手中至少有2億。我的表兄馬天柱也有3000萬,你近期的任務就是千方百計、千辛萬苦把耿玉龍和馬天柱的資金逗出來一半,用於你的城關鎮搞開發,上億元的投資呀。你能引過來建設,你的城關鎮該有多大變化啊。到時候,自然而然你常委的位置也會恢復了。你不用求人,也不用絞盡腦汁,考慮給誰送錢送物能送出去的問題了。

    袁紅軍清楚了熊書記讓他引巨資搞建設,是為了讓他更快出政績,日後還重用他,讓他東山再起。想到此,袁紅軍便激動地說,我會下大力氣努力的。

    熊天寶說,不是光努力,而是必須成功。

    袁紅軍鼓足了勇氣說,我保證成功。

    熊天寶思忖,這年頭官貪不貪,全靠自覺了。官要貪,機會到處都有。沒有比官位更誘惑人的了。因為官位越高,管的範圍越大,送禮送錢的人可能就越多,現在是大官大貪,小官小貪,不貪的官反而作難。這不,自己不要袁紅軍的錢,還得費盡心思讓他拿走又得替他著想,還得順著他的心思說,乾脆就往他心眼兒裡講吧。於是便說,引資成功了,你就能官復原職,或者說還能往上升。

    袁紅軍高興得嘴都合攏不住了。一股勁地說,全拜託熊書記了。

    袁紅軍走了。

    熊天寶想,官場的人,官無論大小,都有自己線上的人,屬於線上的人,啥話都能說,不屬於線上的人,只能講原則話。所謂線上的人,無非是雙方共同做過不合原則的事,而又共同守護共同的利益不受損失的人。袁紅軍算屬於他熊天寶線上的人,與袁紅軍也只能說實話,真心幫他了。

    前幾天,耿玉龍和馬天柱請熊天寶吃飯,二人喝多了,親口告訴熊天寶說,耿玉龍這幾年掙有2億,馬天柱掙了3000萬。感謝熊天寶,給錢吧,熊天寶拒絕。耿玉龍還說了前幾年送給熊天寶的10萬塊錢,熊天寶都交給了辛莊鄉野味酒店,都干了正經事,熊天寶自己並未花一分錢。汪老闆把真實情況告訴給了耿玉龍。耿玉龍一直說熊天寶是個天下難找的清官,比他哥耿金龍強。還一直說他哥雖然成了副市級領導,但他從內心並不服他哥。熊天寶聽話聽音,知道這是耿玉龍巧妙地說他哥貪。當時熊天寶並沒有插話。熊天寶更清楚,這是耿玉龍酒喝多了亂說的,真是他與耿玉龍親哥鬧翻了,還是人家弟兄倆近。耿玉龍指責親哥,意在表明耿玉龍與他熊天寶關係鐵,有求於他的事。果然,耿玉龍說罷他哥的壞話後,停了片刻,說出了他和馬天柱要熊天寶幫忙的事。耿玉龍說,他現在搞煤礦掙地下的錢真不容易。地上的人經常找煤礦上的茬兒,尤其是村支書和村委主任經常找他鬧事。鬧一回事給他們倆錢了事,過一段又來了,順著他們平安無事,稍打打岔,他們輕者吹鬍子瞪眼,重者就是砸東西。他的小車玻璃已被砸壞五次,輪胎扎壞換了四個了。他還說,要不是熊天寶當了縣委書記,早組織礦工把煤礦所在地虎丘莊削平了。他還口吐狂言,說不準哪一天,他就派人把帶頭鬧事的村幹部宰了。驚得一旁的馬天柱瞪大眼睛趕緊替耿玉龍打圓場,說,耿玉龍喝多了,醉話。耿玉龍頭一歪說,不是醉話,我真急了,就把他們捅了。熊天寶插話說,你手中有那麼多錢,拿出幾千萬把村民遷走,重給他們建個新村不就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了嗎?耿玉龍火了,瞪著血紅的眼說,我就是把錢燒了也不會給他們建新村。熊天寶勸道,千萬別燒了,用到其他地方也算有功之人。耿玉龍便順著熊天寶的話說,今兒個來找你就是想借你的東風,讓你給城關鎮袁紅軍說說。他倆來縣搞房地產開發是搞定了。只是城關鎮的地價非要每畝20萬不可,讓熊天寶從中撮合撮合。他倆每畝出10萬或最多別超過15萬,他倆購地數量大,在50畝以上。熊天寶只有一門心思,只要耿玉龍和馬天柱把巨款投資在林河縣,只要投資搞建設,將來他就帶不走,就是最大的勝利。當場,熊天寶就答應這個忙他幫定了。

    現在,熊天寶覺得跟袁紅軍說妥了,這個好自己應該落了。

    他隨即拿起電話告訴給了耿玉龍,讓耿玉龍快去找袁紅軍。袁紅軍會給他想法盡量壓低地價的,還囑咐耿玉龍莫失良機。耿玉龍說他在彰明市,明天回去就見袁紅軍。

    54一提「彰明」二字,立即勾起了熊天寶對董紅梅那份獨特的情愫。放下電話,他立即自己駕車直奔彰明市。令熊天寶意想不到的是無巧不成書。他放好小車,步行進紅牡丹別墅區大門口時,正巧碰見驅車出門口的耿玉龍。耿玉龍跳下車和熊天寶一打招呼,驚得熊天寶滿頭大汗。熊天寶掏出手絹邊擦汗邊說,天真熱。其實,季節已是9月份了,天並不熱。

    熊天寶問耿玉龍在紅牡丹別墅區幹啥。

    耿玉龍實話實說,他給二奶王娜買了套別墅在此。原準備明天找袁紅軍說買地之事,怕袁紅軍有變提前去。沒等耿玉龍反問,熊天寶便隨機應變巧妙解釋說,他來紅牡丹別墅區是親自實地考察,為了比葫蘆畫瓢也建個別墅區,提高林河縣城住宅的品位。

    耿玉龍說,林河縣居民消費低,蓋好了沒人買得起。

    熊天寶故作高雅,雙手抱在胸前不緊不慢地說,目光短淺,築巢引鳳嘛。你先去找袁紅軍說買地的事吧,回頭我仔細看完了,再給你詳說。

    耿玉龍坐車走了。熊天寶不敢在明處多待,怕再撞見王娜費口舌,便三步並作兩步急匆匆朝董紅梅的別墅走去。

    見了熊天寶,董紅梅喜出望外,一下子撲進熊天寶的懷裡,雙手摟住熊天寶的腰說,想死我了!熊天寶用手撥了撥董紅梅的頭髮說,我也一樣。

    董紅梅鬆開了手,後退半步,用右手輕輕地拍了拍小肚子,柔聲柔氣說,你看看這兒。說著便把下身衣裳褪了,躺在沙發上,撩起上衣,讓熊天寶來撫摸。

    熊天寶彎下腰,用雙手愛撫地在董紅梅隆起的小肚子上滑動。然後側下身子,把耳朵貼近董紅梅的肚皮聽,裡邊有咕咚咕咚的響聲。董紅梅推開熊天寶坐起來,握住熊天寶的一隻手來回搓揉,笑微微地說,你的兒子已經在我的肚子裡蹦跳了。見熊天寶沒高興的樣子,董紅梅說,別擔心,我已準備與你聯繫的,你來了正好。我告訴你吧,我已在廣東鳳凰城別墅區裡買了一幢別墅。那裡邊都是香港和澳門的商人買的房子,北方人不多。我準備後天動身就走。林河縣的娛樂城和星級賓館,我都與兩個弟兄作了交代,每年每人給我紅利100萬,剩下的都是他倆的。你有時間了,打個電話。願意找我,我在鳳凰城裡等你。你不找我,在你的眼裡就等於我消失了。董紅梅彷彿是在與熊天寶作生離死別,淚都掉下來了。

    董紅梅的舉動,正是熊天寶求之不得的。他從內心願意讓董紅梅離開彰明市遠走高飛,從此不見她的蹤跡,他就感到安全了。他很清楚他和董紅梅之間的事一旦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結局是什麼。他的生命不會丟,但政治生命會丟。但此時,他還不能順著董紅梅的話說,還真得表現出難捨難分的樣子。便跪在地上雙手摁在董紅梅的膝蓋上,如泣如訴地說,你千萬別走啊,我離不開你呀。

    董紅梅拽開熊天寶的雙手,又慢慢地把他扶起來說,我意已決。我說過,犧牲我自己,保全你,我不會食言的。

    熊天寶說,那我也不放你走。

    董紅梅說,你不放我走,我就得今兒晚上放你走。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你要是真心有我,我就是到了美國,你也會找到我。

    熊天寶只好親切地說,那你今晚上別放我了。

    董紅梅詼諧地說,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我算不算你的知己呢?

    熊天寶笑了笑,高聲說,當然算了,是紅顏知己。小車漸進林河縣城時,天已大明。烏雲突然如一口黑鍋扣下來,頓時對面丈把遠都模糊不清。熊天寶把車的前後燈都打開,仍然得瞪著眼珠子,全神貫注,才能駕車慢慢行駛。第八章柔韌第八章柔韌暗香浮動55天微明,熊天寶就駕車出了彰明市,他想上班之前趕到家,昨日離開林河縣,他未給黃鸝打招呼,現在早點回去,不顯山不露水,好把他昨晚與董紅梅在紅牡丹別墅相會的事遮蓋過去。小車漸進林河縣城時,天已大明。烏雲突然如一口黑鍋扣下來,頓時對面丈把遠都模糊不清。熊天寶把車的前後燈都打開,仍然得瞪著眼珠子,全神貫注,才能駕車慢慢行駛。到家屬獨院門前,熊天寶停穩小車下來,掏出鑰匙去開街門時,天轟隆一聲打了一個響雷,滂沱大雨便掃射下來。他趕緊躲進門樓才未淋著,但身子卻打了一個寒戰。黃鸝早起來了,隔著玻璃已望見他回來了,就拿起一把雨傘,拉開屋門,快步跑到門樓裡,遞給熊天寶。熊天寶笑了笑說,昨天下午市裡開緊急會議,忘給你說了,晚上幾個縣的書記在一塊兒喝酒,天遲了住到賓館裡沒回來。黃鸝並不在意熊天寶說的是不是謊話,而是拉住他就往屋裡走。熊天寶就撐傘遮在自己和黃鸝的頭上,黃鸝順勢一隻手抱著熊天寶的腰。二人五六步就邁進了屋裡。

    黃鸝從熊天寶手中接住傘放在門邊,抬起頭說,天寶,我有個事想跟你商量商量。熊天寶前幾日在電影上看過一部電影叫《一聲歎息》,講述的是男主人公在兩個女人之間周旋奔波的事。男主人公既不想丟原配夫人,又想要情人,便造成了自己的歎息。熊天寶正在擔心黃鸝要是問昨天晚上的事,他如何回答才能無懈可擊。黃鸝突然提出來跟他商量事,他便順口說,啥事?你要認為差不多就去辦吧。黃鸝說,這事還非得跟你商量不可。

    熊天寶說,那你就快講。我一會兒還得把昨兒個市裡的會議精神貫徹給幾位副書記。

    黃鸝便鄭重其事地說,昨天傍晚耿玉龍老闆來咱家找我,說讓我給他當房地產開發辦主任,最後掙大錢了,他說我也算一股。可以分紅。我琢磨著這事能幹,就答應了。反正我現在閒在家也沒事幹。

    真是一夜不見,當刮目相看。黃鸝如此草率大膽的舉動,令熊天寶大吃一驚。耿玉龍讓黃鸝當房地產開發辦主任,分紅也可能是半真半假,但耿玉龍的真正用意昭然若揭,想利用黃鸝牽制我這個縣委書記,讓我死心塌地地圍繞他耿玉龍轉,當他的保護傘。讓他在林河縣城賺大錢。紙裡包不住火,這事一旦傳出去,林河縣乃至彰明市的領導幹部會認為我利用妻子變相斂錢,無論如何也不能輕易順著黃鸝的性子走。

    熊天寶先沒正面拒絕。他怕這樣太傷黃鸝的自尊,便繞著彎說,耿玉龍搞開發,地說好了嗎?黃鸝急忙回答,人家袁紅軍辦法多,把鄉機關50畝院子連房子帶地500萬元賣給耿玉龍,然後鄉機關掏200萬元買了20畝地,花300萬元建設鄉行政大樓。

    熊天寶思忖,這袁紅軍就是點子多,既滿足了耿玉龍的要求,降低了地價,又給鄉政府謀了實惠,促成了自己的政績,還避免了開發商直接與賣地群眾的矛盾,可謂一箭四雕,真叫我熊天寶高興。就是這樣,你黃鸝也不能見利就上呀,咱畢竟與人家專門經商的人跑的不是一股道啊。

    黃鸝見熊天寶默不作聲,以為他有所動,便說,人家耿玉龍還說,你讓人家在林河縣城建設像彰明市紅牡丹別墅區一樣的房子,你還說你要幫人家出售房子。

    此時,熊天寶清楚黃鸝被耿玉龍的房地產開發誘惑到一定程度了,非給她下死話,堵死口,她才能斷了非分之想。

    熊天寶冷冷地說,我是說過,但你要參與人家的開發,我就得收回話了。

    黃鸝也冷冷地蹦出一句絕話,你不讓我參與,我弟弟非參加不可。

    這又讓熊天寶意想不到,黃鸝與耿玉龍一塊兒搞開發決心已下,但還得用硬話堵她。就說,你弟弟是我的內弟,他放著本縣的副鄉長不幹,來林河縣搞房地產,不是仗著他姐姐和姐夫的門子嗎?不行!

    黃鸝急了,說,你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前怕狼,後怕虎,當官有啥用?這一回我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了,我非幹不可!就是你與我離婚我也不變。

    熊天寶覺得黃鸝近乎瘋了,怎麼能說出如此無情的話,是不是她在用大話嚇我。好,我也用話唬唬你。就說,那你要真干房地產,我還真得與你分手。

    黃鸝哭了,從門旁拿起傘邊撐邊往外走邊說,狠心的熊天寶,當大官了,不要我了,我不求你,我現在就與你分手。

    熊天寶驚呆了,等清醒過來,黃鸝已打著傘在雨地裡走得無蹤無影了。

    他不相信剛才發生的事情是真的。

    等到上午10點鐘坐在辦公室裡想給黃鸝打手機的時候,黃鸝突然推門而入,把一份離婚協議擺到了他面前。他才相信,早起發生的事情是真的。他也只有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粗粗瀏覽了一遍離婚協議,便抽出一支筆,龍飛鳳舞地寫了兩個字:同意。

    黃鸝反倒感到驚詫了。熊天寶真是既不愛財又無情。離婚協議上她寫得清清楚楚,新買的價值50萬元的別墅歸她,兒子歸她,怎麼他一點都不猶豫就順了她。兒子是他的親骨肉,他也輕易讓給了她,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熊天寶放下了手中的筆,沉默了會兒,表情沉重地說,你提的兩條請求,我全答應了你。但我也要提兩條口頭協議,請你答應。第一,咱倆離婚的事得秘密進行,不能對外露半點消息,什麼時候我離開林河縣,你再張揚我就不管了。說白了,咱倆還得像夫妻一樣。表面上在一起親密無間,再說得白一點,我在林河期間,你不准和任何男人有親近關係。第二,你在耿玉龍處上班,和任何人打交道,萬萬不可提我的名字,以我的影響去召喚任何人為你所用。

    黃鸝心中暗喜,這正是自己求之不得的,不是大早起你說那麼死板的話,自己也不會主動上門找你送個離婚協議,自己還希望把離婚協議撕個粉碎,和好如初呢!現在你不讓公開離婚的消息,說明你還想著我呢。

    於是黃鸝爽快地說,我全同意。我與耿玉龍說好了,只坐辦公室,不管跑外的事。我絕對不打你的旗號,夾著尾巴做人,表面上,還是你的賢內助。

    熊天寶神情沮喪地說,今後,辦公室就是我的家了,你要耐得住寂寞呀。

    黃鸝語調悲涼地說,你也要耐得住寂寞呀!

    三天後,熊天寶和黃鸝悄悄地回到老家辦結婚證的地方開出了離婚證。二人千叮嚀萬囑咐辦手續的人給他倆保密。

    然後,二人又一同回到林河縣城。熊天寶坐在縣委大院的辦公室裡,黃鸝坐在耿玉龍房地產開發辦的辦公室裡,跟無事一樣。

    56傍晚,熊天寶讓通訊員買了兩箱康師傅方便麵,並交代說,近段上面要材料,他得加班加點親自撰寫,晚上就不回家了,請通訊員不要對任何人講他晚上在辦公室休息。

    一連七八天,熊天寶都是在辦公室裡度過的,早晚泡方便麵,中飯或到外邊蹭頓飯,或到機關小食堂吃點飯。這天下午,他覺得無聊,便一個電話把耿玉龍叫來。

    耿玉龍一坐定,熊天寶劈頭蓋臉地直問,你為什麼非叫黃鸝進你的公司不可?

    耿玉龍不緊不慢地說,你不是不貪不沾嘛,我這是叫你們家合情合理合法地進點收入罷了。

    熊天寶口氣緩和下來說,那我感謝了,但我懇求你每月只能發給黃鸝工資,不能額外分給她錢,因為她畢竟還是個沒有辭職的國家公務員。

    耿玉龍不以為然地說,你也不能管得太寬了,要是黃鸝讓她弟弟兌點兒投資股金,這就該另當別論了,現在是市場經濟的年代,誰投入誰受益嘛。

    熊天寶想,黃鸝的弟弟黃蹈才當了半年的副鄉長,能有多少股金?這不過是耿玉龍搪塞自己的說法而已。但熊天寶嘴上還溫和地說,這我當然管不住了。不過,我得明說給你,咱先小人後君子,你與黃鸝姐弟的事一概同我無關。以後,也勸你不要與我接觸了。

    耿玉龍以為熊天寶這是故意賣官腔,就順著說,這個我能做到,在任何場合上不提你與我有任何關係,甚至咱們見面權當路人,跟陌生人一樣,但你答應我蓋好了別墅,你幫忙出售幾套的事得兌現呀。

    熊天寶說,這個我會的。但我得講究點策略,我不能明目張膽地去幫你,讓別人抓我的把柄,指責我中飽私囊,以權謀利。

    耿玉龍笑了笑,很有城府地說,黃鸝弟妹不給我說,我也知道你這人特謹慎。在辛莊鄉我給你送10萬元,你放到野味酒店汪老闆處充公款請客用,我比誰都瞭解你剛正不阿。這回,我早運籌好了,不讓黃鸝弟妹在林河縣城露面,我給她3000萬,讓她和她弟弟在彰明市搞房地產開發。我叫馬天柱出頭露面,絕對誰也不會知道黃鸝和她弟弟參著我的股份。

    熊天寶想,你瞭解我什麼,你只瞭解表面上的我,深層次的我你一概不知。你倒想得周全,不讓黃鸝和她弟弟在林河縣城參與房地產開發,確實意在保護我,也得給你個近乎話,真幫你辦事。想到這兒,熊天寶就說,這我倒可以放開手腳給你解決一些實際問題。現在我可以給你承諾,幫你銷售20套別墅。不過,你得保證低於市場價格讓我處理。

    耿玉龍滿面春風,笑著說,可以。市場價格每套50萬元,你處理的20套,每套40萬元。

    熊天寶站起來走到耿玉龍面前一錘定音說,20套,一次付清你款。

    耿玉龍心裡清楚,每套就是賣40萬元,他也可以每套賺10萬元。200萬元,他輕而易舉地就到手了。他有點得意忘形,站起來手舞足蹈地說,今兒中飯,我請你吃鮑魚翅,喝20年陳釀的茅台酒。

    熊天寶正愁中午沒地方去呢,就說,訂好了房間打我手機。

    耿玉龍便喜氣洋洋抬腿走了。

    熊天寶瞅了瞅東牆上的掛鐘,時針才指10點半,就又坐到椅子上琢磨事。

    20套別墅需要800萬元,這只有縣財政能拿得起。如果讓縣財政一次性拿出這麼多的錢,就得有個過硬的能說服縣四大班子領導成員的理由。他又站起來在辦公室踱步思考。

    思考來思考去,熊天寶還真思考出一個高招,美其名曰:引進人才,築巢引鳳。

    全縣招聘10名博士生,每人每年10萬元工資,獎勵一套別墅。簽合同在林河縣工作10年,房子歸個人。再招聘10名企業家老闆。誰在林河縣境內投資在5000萬元以上建工廠辦企業,獎勵一套別墅。企業家本人或者兒子可以解決一個財政全供指標,以便解決後顧之憂。他預測,此法在四大班子會上肯定會通過。因為,這樣做,在全省也是個創舉。

    57熊天寶有點得意揚揚的感覺,哼了兩句流行歌曲,便去端桌子上的水杯喝水。剛喝了兩口水,就聽得背後「光當」一聲,門被踹開了。

    熊天寶「咚」的一聲放下水杯,水濺了他滿手背。他扭身一看,見一個瘦骨嶙峋、黑不溜秋、矮個兒、三十來歲的人手掂一把明晃晃的刀子站到了他面前。頓時,熊天寶毛骨悚然,心裡通通地直跳,但他還是立刻鎮靜下來,往後輕移身子,做好了應變的準備。小個子從熊天寶身子一邊過去,很自然地把刀子放到桌子上,冷笑一聲說,你就是熊天寶書記吧。小個子後退了兩步,沒了氣勢洶洶的樣子。熊天寶便放鬆下來,從容不迫地說,我是。你是誰?小個子雙手攏到胸前,瞇縫了一下眼說,說出來嚇你一跳,我是林河縣的黑勢力頭人。你把小偷都給我勞教了,斷了我的財路,我要向你討個說法。否則,今天我先要了你的命。

    熊天寶一下子熱血衝到腦門,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憤恨地上前一步,心裡說,什麼黑勢力頭人,無非是經過一次幹壞事經歷死亡僥倖存下來的大壞蛋。我今天要叫你看看紅勢力頭人的厲害。

    小個兒毫無準備,他是想嚇嚇熊天寶,最後讓他放了小偷們。所以,剛才把刀子放到桌子上,以顯得他的老辣。沒想到,熊天寶是真勁,熊天寶上前一步,霎時抓起桌子上的一個大玻璃煙灰缸,照著小個子的頭狠狠地砸下去。小個子蹲下身子,哎呀一聲連忙雙手去捂頭,血汩汩地往上翻,溢滿了他的雙手。熊天寶趁機又把刀子攥在手裡,大聲說,今兒個你不老實,我就一刀捅了你。你是歹徒,我是正當防衛,有功。

    小個兒嗚嗚地哭著說,我老實,我老實,我可不敢了。

    熊天寶對小個兒鄙視起來了,嘲笑說,你這黑勢力的頭人與紅勢力的頭人差得太遠了,沒種。

    小個子說,我沒種,你叫我幹啥我幹啥。

    熊天寶說,叫你快到門外縣直機關門診部包紮包紮,到縣公安局去自首。

    小個子站起來,雙手還捂著頭,嘶啞著嗓子說,我自首。

    小個子一走,熊天寶立即給縣公安局陶局長打了手機,讓他迅速派幹警把小個子抓了。同時,讓陶局長也派幹警到他的辦公室來取凶器,作為抓小個子的證據。

    58中午12點多,耿玉龍連著打了兩次手機,熊天寶才到。兩個人一瓶酒,一對一的喝,半個小時便都有點醉。耿玉龍就罵起虎丘莊村支書和村委主任,罵他倆貪得無厭,餵不飽的狗,不斷敲詐勒索煤礦。

    熊天寶便勸耿玉龍把煤礦轉包,集中精力搞房地產開發。房價會一年比一年高的。因為人們越來越富,消費也越來越高。

    耿玉龍搖頭不同意,說煤價也是不斷漲價的,再說好不容易創造了那麼大的事業,絕對不能丟。

    熊天寶就給耿玉龍講大道理,說富人之所以一直富,是因為富人拿自己的錢讓別人花。窮人之所以一直窮,是因為窮人拿別人的錢自己花。富人的結果是良性循環,我為人人,人人為我。窮人的結局是惡性循環,我刮人人,人人刮我。

    耿玉龍喝了一杯酒,點了點頭說,你講得太好了,可要我做到我為人人,我也得看看他們值不值。像虎丘莊的兩委幹部,根本不是東西,沒夠兒。我再不會理睬他們了。

    熊天寶也喝了一杯酒,慢條斯理地說,那你對我剛才講的話只是一知半解。

    耿玉龍瞪大眼珠子,嘴唇有點哆嗦說,照你說,我的富不是有期限嗎?

    熊天寶抿抿嘴沒說出來,這個時候,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

    他右手抓起手機打開一聽是縣公安局局長陶四清的聲音。陶四清說,有十萬火急的事,必須面見他。他讓陶四清10分鐘後到辦公室找他。

    耿玉龍惋惜地說,當個官真忙,吃頓飯也吃不到底。哎,還是我這不搞行政的好,來去自由。話一落音,就喊服務員快上鮑魚翅。

    熊天寶舉起手阻擋說,算了,來不及了。10分鐘,眨眼就到。

    耿玉龍說,那也不能不吃飯呀,再說,咱給人家預訂了。誰找你,不揀個時間。

    熊天寶說,公安局長,他這個時候匯報事,準不是好事。說著,裝好手機,就往外走。

    耿玉龍說,那我在這兒等著你。

    熊天寶說,謝謝了,估計我來不了了。

    耿玉龍說,明天我補。到時候把手機關了,叫誰也找不著你。

    59熊天寶出了酒店,三步並作兩步來到縣委大院他的辦公室門前,陶四清已在等他。他讓通訊員打開門,便和陶四清一塊兒進去。

    熊天寶坐到自己的高靠背椅子上,讓陶四清坐到對面籐椅上。問:啥急事?

    陶四清說,出大事了,我拿不準。只得請示您表態。董永、董卓兩個大老闆,為非作歹,膽大包天,影響惡劣,民憤極大。

    熊天寶不耐煩,邊揩額頭上的汗邊說,你講具體點,這又不是叫你讀宣判詞。

    陶四清站起來說,董永把他休閒會館一個漂亮的女收銀員強姦了。人家是個黃花姑娘,拿著內褲證據來公安局告發了。董卓帶頭糾集賓館人員對前來檢查的四個消防人員大打出手,已有兩個重傷,現處於昏迷狀態,正在縣醫院急救中心搶救。

    熊天寶有點著急地說,這你還找我幹什麼?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嘛!陶四清說,我怕抓了他倆影響咱縣的改革開放形象。

    熊天寶心裡矛盾起來,他倆都是董紅梅的親弟弟。不抓他倆,群眾不好交代。抓了他倆,肯定會傷董紅梅的心。陶四清真滑頭,把皮球踢到我這裡,還冠冕堂皇扯到改革開放上。不管怎麼樣,自己的身份除了是一縣之主,還是市委常委,不能讓陶四清看出來自己有私情和隱情。於是熊天寶就騰地站起來,拍著桌子,佯裝嗔怒,斬釘截鐵道,一個字,抓!抓了他倆只能有利於林河縣的改革開放。黨和政府只保護守法經營的有錢人,不保護胡作非為的有錢人。市場經濟,誰違法亂紀就叫誰變成窮光蛋。

    陶四清如吃了定心丸一樣鎮靜地說,有您做堅強後盾我什麼也不怕。現在我回去後就下令先拘留他倆,將他倆繩之以法。

    陶四清走了。熊天寶心裡有點焦躁,思前想後覺得還是把抓董紅梅的兩個弟弟的事與她通通氣為好,以免她埋怨。讓她知道他也是無可奈何呀。

    他忘了董紅梅的交代,不要用自己的手機直接與她聯繫,以免留下破綻。他撥通了遠在廣東鳳凰城一別墅區裡住著的董紅梅的手機,三言兩語說了這裡發生的事情。反饋使熊天寶大吃一驚,董紅梅不但沒有半點責怪的意思,反而還誇熊天寶做得對。公安局局長請示,他得有個愛憎分明的立場。這樣會更加提升他的形象,疾惡如仇,是人民群眾喜歡的官。還有更使熊天寶吃驚的是,董紅梅告訴他,董永、董卓根本不是她的親弟弟,而是她的高中同班同學。董永、董卓是化名。為何讓他倆化名呢,董紅梅的解釋是讓熊天寶下定決心幫她在林河做產業的,董永、董卓做過壞事之後,她就知道了。因為兩個地方的女總會計都是她的心腹。她預感法律是不會放過他倆的,已經安排好了兩個接替的人。這兩個人素質都很高,是她大學的同學。兩個接替人,在深圳一家中外合資酒店都是副總經理,有一定的管理經驗。

    熊天寶從靈魂深處感到董紅梅每走一步都比他高一籌。這女人確實能叫她圈中的男人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她真是這個時代的另類。從不苛求對方,又叫對方拜倒在她的裙下,她不是凡人,結識她,若和她共謀,在多方面聽她的,會立於不敗之地的。尤其是她最後結束通話時關愛熊天寶的話,叫熊天寶激動得掉淚。她說她與熊天寶通過話就得把她的手機號碼廢了,重新換個號碼。她再用廣東的公用電話告訴給熊天寶。她說她這樣做是讓熊天寶與她的接觸不留下任何痕跡。她說前不久,她在南方一家晚報上看到一篇長篇報道,寫的是一個地方的小官包二奶的事,就是他妻子從他的手機上打過的陌生手機號碼上讀到的,然後到紀檢委舉報,最後帶出了這個小官的受賄案。

    董紅梅說這話的意思是讓他留心別讓妻子知道。現在他又不能把與妻子離婚的事告訴她。告訴她,就等於自己齷齪。人家在千方百計千山萬水保護自己,構築自己與她聯繫的神秘通道,自己急於在她面前暴露與黃鸝離婚的事,會刺激董紅梅聖潔的心。所以他除了誇董紅梅美好外,其他什麼話都壓在了心底。

    60放下手機,熊天寶很興奮,本來中午習慣小憩,此時睡意全無,就拿起本和筆準備了一下明天四大班子會上的發言提綱。他想一下子就讓大家對他的引進人才築巢引鳳的決策通過去。他初步擬了四個大標題:一、人才與人財的關係。他想講一下人才就是經濟效益的道理。二、借雞下蛋與養雞下蛋的關係。他想講一下引來人才只有留得住才能結出碩果的道理。三、潮流與潮頭的關係。他想講一下只有站在時代前面,有所作為,才會有地位的道理。四、大手筆與大發展的關係。他想講一下起點高才會有大變化的道理。

    提綱列好了。熊天寶又思考了一陣子,覺得這樣講,大家肯定會贊成他的決策,不會有雜音。

    第二天上午的四大班子會上也驗證了熊天寶的預感,大家一致通過他的決策。大家一致認為熊天寶的這個舉措,是創造、創舉、創新,一定會使林河縣實現由貧困縣到富裕縣的跨越,成為彰明市綜合實力最強的縣。

    熊天寶趁機把這項工作壓到縣政協主席和縣人大常務副主任頭上,一個管招聘博士生,一個管招聘企業家。

    為使縣政協主席和縣人大常務副主任抓出成效來,一散會,熊天寶與他弟弟熊天道聯繫了一下。熊天道已是北京理工大學校長辦公室主任,這方面的信息自然掌握很多,於是即刻給熊天寶介紹了北大、清華、理工大、中國農大四個博士生,他們正想有單位高薪聘請他們,來體現他們的人才價值。這四個人都是天道的同學。熊天寶也即刻催縣政協主席明日進京找他弟弟熊天道牽頭與博士生見面談協議。

    熊天寶情緒高漲之時,又與表弟馬天柱通了話,讓他別吝嗇,快拿出5000萬元來林河投資辦家企業,條件優厚,過了這村沒這店。馬天柱沒有半點猶豫,當即答應。熊天寶就又催人大常務副主任與馬天柱溝通。

    熊天寶一時心裡很愜意。他覺得他在林河縣想幹的事兒沒有幹不成的,但他不是以權以勢壓人逼人,而是以理以情服人,以智慧調動人。他下步在林河工作還得既大膽又謹慎,他想下步全縣的工作思路,應該有個明確而響亮的提法。他想了半天,想出20個字:農業穩縣,工業強縣,三產富縣,文化樂縣,人才興縣。

    他思忖,今後全縣上下若把這20字的文章做好了,林河縣不久的將來,肯定會成為一個發達縣,成為彰明市最亮的一顆明珠。

    61他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嘴角眉梢都是喜。他為林河縣的燦爛前景而欣慰,為自己的寬廣思路而酣暢。他有些激動,立即拿起桌子上的電話撥通了耿玉龍的手機,讓他中飯把昨天的鮑魚翅補一下。耿玉龍當然求之不得,他正想瞭解一下熊天寶主持召開的縣四大班子會議的情況。

    還是老地方,耿玉龍提前趕到等著熊天寶。

    紫紅色的門,大圓桌和椅子,乳白色的牆面和方式的屋頂裝飾。熊天寶沒有留心屋裡佈局,倒是對南北兩個牆面的字畫認真地欣賞起來。

    見熊天寶目不轉睛地看南牆上的字,耿玉龍也沒勸熊天寶坐,而是陪著熊天寶佯裝品字。

    熊天寶知道南牆上的字是省裡一個著名書法家寫的。他指著「履中蹈和」四個字說,耿老闆,你知道這四個字值多少錢嗎?

    耿玉龍實際上不懂,但為了表示自己不是草莽,便急忙說,四五百塊一大關。

    熊天寶說,錯了,3萬塊錢以上。

    耿玉龍十分驚詫,伸了伸舌頭,沒再說話。

    熊天寶轉過身來,指著北牆上一幅青枝綠葉籐繞著籐、盤根錯節的古榕樹畫說,值多少錢?

    這也是省裡一位著名畫家的畫。耿玉龍不敢裝蒜了,便如實說,不知道。

    熊天寶哈哈一笑說,5萬元以上呀。

    耿玉龍心裡想,怪不得他哥耿金龍有時還霉氣他說,別看你每天掙很多的錢,但我收藏的書畫一拍賣,也不比你窮。他在他哥家看到,半間房子堆放的都是字畫。

    熊天寶見耿玉龍還在驚奇當中,就說,黃金有價藝術無價呀。千萬不要小瞧幾幅字畫,那要看哪一級的書法家和畫家作品了。

    耿玉龍畢竟財大氣粗,就問,中國的字畫誰的最值錢,咱弄他幾幅不就得了。

    熊天寶清楚弄真品不容易。就說,不說畫了,單說字吧。啟功的或他弟弟啟源的,中石的,沈鵬的,劉炳森的,張海的。這幾個人,隨便一個人,你弄到了我高價買你的。

    耿玉龍不以為意地說,咱坐下吧,不出十天,我與你把他們幾個人的字全弄來,一分錢不要。

    熊天寶知道他反正弄不上,就順著說,那我就不客氣了,等著要了。見桌子上還放著20年窖藏的茅台酒,又說,今兒個先吃鮑魚翅,然後再喝酒。

    耿玉龍賠著笑臉說,就依著你。先吃再喝。

    吃了鮑魚,又吃了魚翅。熊天寶覺得有了個多半飽,才讓耿玉龍把酒打開,慢慢地和耿玉龍邊聊邊喝。

    在耿玉龍喝得半醉、神志還清醒時,熊天寶告訴耿玉龍說,這輩子要牢記並踐行「履中蹈和」四個字,就會永久平安。

    耿玉龍只知道中與和的字面意思,但並不知道履與蹈字的含義,就問熊天寶「履中蹈和」的真正所指。

    熊天寶便引經據典說這四個字語出漢焦贛《易林蠱之兌》:「含和履中,國無災殃。」漢劉向《說苑修文》:「彼舜以匹夫,積正合仁,履中行善,而卒以興。」履中蹈和,即躬行中庸中和之道。熊天寶如老師給學生講課一樣認真,而耿玉龍瞪著大眼宛若聽天書一般不解,說熊書記您給我講簡單點。剛才講的我記不住。

    熊天寶頓了頓說,好,簡單點說,就是走路腳不要偏,做事要和為貴,再說白一點,人要平和點。

    耿玉龍喝了一杯酒說,記住了,是教育人學善良慈愛點。

    熊天寶說,不愧為走南闖北的人,有這個意思。

    耿玉龍便大口大口喝酒,半個小時後,就醉眼矇矓看不清熊天寶的面容了,舌頭也僵硬了,只會指著熊天寶的嘴說,喝。熊天寶看這陣勢,不讓耿玉龍喝到不言不語的程度,他是不會主動收場的。就又讓服務員打開了另一瓶20年窖藏的茅台酒,熊天寶也和耿玉龍對著喝,但熊天寶喝口酒,吐到水杯裡一口酒,然後恰到好處地說水涼了,讓服務員換掉水。所以,他此時還像沒事一樣,腦子清醒得很。

    又過了半個小時,等耿玉龍喝得趴在桌子上起不來了,熊天寶和一個大個兒女服務員一塊兒把他抬到靠牆根兒的一個三人沙發上,讓他睡覺。然後,熊天寶交代女服務員喊一個男服務員來守著他,過一個時辰他就會清醒過來。

    熊天寶便先走一步,他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才下午兩點鐘,想回辦公室的休息室躺會兒。

    62走進縣委大院,熊天寶四處瞅瞅,除了自己和陳舊的幾排紅瓦房,沒有一個人。秋天的陽光照在身上,依然熱辣辣的,但感覺沒有像夏天的陽光那麼燙,而是柔和。熊天寶想,很快此院就要易主給銀行系統了,新行政辦公大樓國慶節竣工,正式搬遷,心裡還有留戀之感,因為畢竟自己在此做過許多重大決策。他又想起與新行政辦公大樓同時竣工的自己的別墅小樓,也要易主給黃鸝,心中不免平添了許多惆悵。新辦公大樓的圖紙是他親自指導繪製的,蓋九層,他的五間辦公室在五層中間。他心目中有九五至尊,代表林河縣最高權威的意思。多數人悟不出那個寓意。他想,這世界上只有陽光是大家的,都能共享。自己的新辦公室將來也會讓給後來的領導享用,但唯獨情感這東西是不能共享的,若干年後黃鸝和董紅梅究竟誰能與自己長相廝守,他說不準。如今這年代,一邊是嚴格的黨紀法規,一邊是隨機應變的現實。而自己作為一名地方官正處在這個夾縫當中,既不能明顯地越規違紀,又不能遇事驚慌失措。正在他憂慮重重、腳步邁進常委小院時,突然一輛黑色小轎車「哧」的一聲停在他身後。他扭頭一看,袁紅軍從小車上跳下來,緊上前兩步,面龐驚慌地說:出大事了!熊天寶說:啥事?看你緊張的,辦公室裡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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