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生命(官場情人) 正文 第二章:節外生枝
    高明那天和孟茹約好去龍江市見面之後,右眼就跳個不停,他總預感著好像要有什麼事情發生。高明不是一個迷信的人,但他一直相信自己的預感很准。本來,高明想取消這次幽會,但他已經和呂部長請好假,說要去龍江市委宣傳部報送個材料,另外,他已經半個月沒和孟茹親熱了,內心裡渴望得很。

    為了能和孟茹多待一會兒,高明特地坐上了專門拉私活的捷達車,10元錢一位,坐滿四個人隨時就走,速度要比普通大客車快上一倍以上。但是坐上車以後高明就開始後悔,這司機就跟飆車似的,前面遇見車就超,時速始終保持140公裡以上,仿佛要將車開得飛起來一樣。高明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想自己右眼跳不是預示著要出車禍吧,他越想越怕,趕緊找出安全帶想要系上,沒想到安全帶還壞了。萬般無奈之下,高明只好央求司機慢點開,誰知司機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凶巴巴地說:“慢點?耽誤了老子掙錢你給啊?操,老實坐你的車得了!”一句話說得高明臉紅一陣白一陣的,雖然心裡萬般窩火,但看那司機膀大腰圓的樣子,高明敢怒不敢言,只好自認倒霉。

    謝天謝地,總算安全到達了目的地,辦完了該辦的一切事情之後,高明來到了他和孟茹經常見面的華泰大酒店。在總台前,高明遞上了自己的身份證,熟練地對服務小姐說:“麻煩您,給我開半天鍾點房,謝謝!”沒想到小姐迅速回話說:“對不起先生,鍾點房沒有了,只有全天24小時的房間,您要嗎?”高明愣了一下,問道:“全天的要多少錢?”“標准雙人間,打折之後208元。”服務小姐用非常職業的口吻回答道。高明一邊掏錢,一邊低聲抱怨:“媽的,連鍾點房都這麼搶手,難道如今人們都跑出來偷情了?”

    華泰大酒店是龍江市一家不錯的三星級賓館,本來憑高明的經濟實力是住不起星級賓館的,但為了給孟茹營造個溫馨浪漫的情調,高明咬咬牙每次都選在了這裡。可能所有偷情的人都有這種虛榮心吧,好在這裡的鍾點房半天只要100元,加之他們又不經常來,所以,隔三差五的高明還能負擔得起。

    簡單地洗浴完畢之後,高明依舊像每次一樣,只穿了一個三角褲頭鑽到被子裡等孟茹。高明一邊抽煙,一邊在腦海裡冷靜地回想著和孟茹從認識到現在的整個過程,竟有一種如夢似幻的感覺,感到有些許的不真實,說不清為什麼,高明總覺得孟茹離他很近又很遠,就好像當初輕易得到她一樣,高明害怕有一天會突然失去她,如果那樣,他一定會傷心得不得了。

    想到這兒,高明掐滅了煙頭,給孟茹打了個電話:“喂——,你到哪裡了,還要多久啊?”電話裡,高明流露出迫不及待的心情。“噢,我馬上就到,你再等等吧!”孟茹電話裡的聲音始終那麼好聽。撂下電話,高明的心亂亂的,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和孟茹的這段感情,就好比是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上泊舟,他們最終漂向哪裡誰也不知道,重要的是要懂得享受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否則,到頭來可能什麼都得不到。

    轉眼半個小時過去了,依然不見孟茹的影子。高明有些坐不住了,他感到心煩意亂,忍不住再次給孟茹打了個電話,孟茹卻在電話裡說:“對不起,親愛的,我突然有點事情,不去了行嗎?”一句話,讓高明的情欲火焰瞬間熄滅了下去。失望之余,高明問:“為什麼呢?你知道我很想你的,房間都開好了,就等著你來呢!”孟茹想想說:“要不這樣,你就再等我一會兒吧,我真的有點事情需要處理,我盡量快點趕過去。”高明拿著話筒,想了想,無奈地說道:“好吧,那你要盡量快點,我等你。”

    一個多小時以後,孟茹終於來了,雖然此時高明已經有點不耐煩,但看到孟茹後,一切抱怨和疑慮都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高明關切地問:“怎麼才來呢?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噢!沒什麼,家裡有點小事情需要處理一下。”孟茹一邊脫衣服一邊說。高明看著孟茹將衣衫像剝竹筍一樣一件件除去,感覺人世間最美麗的圖景也莫過於如此。當孟茹脫到只剩下胸罩和內褲,露出粉白的身子時,高明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從後面摟住了孟茹。孟茹看到高明猴急的樣子,掙扎著說:“急什麼啊?你等等,我去洗洗,剛走了一身汗。”高明卻說:“不用洗,最喜歡你的香汗味!”孟茹回答:“淨瞎說,哪有汗是香的啊?”高明說:“反正只要是你的味道,我都喜歡。”一邊說一邊將嘴巴對准了孟茹的敏感處舔起來。孟茹咯咯笑著,嘴裡喊道:“不要啊,會癢癢!”高明沒有停下來。在高明的進攻下,孟茹的笑聲不一會兒就變成了享受的呻吟聲。

    高明顯然很懂得挑逗女人的手段,他恰到好處地撩撥著孟茹的每一根敏感神經,然後在孟茹泛濫成災時,再一舉進入孟茹的身體深處。高明也會充分地掌握做愛的火候,慢的時候有如蜻蜓點水,淺嘗輒止;快的時候又如暴風驟雨,仿佛可以摧毀一切。孟茹被高明掀弄得一會兒飛上了浪尖兒,一會兒又跌入了谷底,幾個回合之後就已經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高潮過後是長久的沉默。高明點著一支煙慢慢地抽著,孟茹則枕在高明的胸脯上,用手指在高明的胸前劃著圈兒。高明忽然看到了孟茹手上戴著的那副玉鐲,忍不住問道:“見你戴很久了,很名貴吧,誰送的?”孟茹說:“哪裡會有人送我,自己買的,不值幾個錢。”

    “哦,你很喜歡玉制品?”

    “嗯,當然。因為它產自天然,高貴純淨,是黃金白銀遠不能比的。”

    高明特意把孟茹戴玉鐲的手拿過來看看,見那物件果然不同凡響,做工精細,細膩圓潤,在昏暗的房間裡熠熠閃光,煞是扎眼。高明忍不住贊歎道:“你戴上它真好看。”

    孟茹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著什麼。房間裡忽然變得很安靜,兩個人就好像大浪過後兩條擱淺的魚兒一樣,緊緊地摟在一起。過了一會兒,孟茹問高明:“你真的愛我嗎?”高明說:“是的,自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歡上你了。”孟茹說:“誰要你的喜歡,我要的是愛!你回答我,是真的愛我嗎?”高明回過頭來,看了看孟茹,認真地說:“是的,我是真的愛你,而且愛得很深很深。”孟茹拍打了高明的胸脯一下,嬌嗔道:“瞎說,誰不知道你們男人就是為了得到女人的身體才這樣說,等玩膩了的時候,再一腳踹開!”高明扳過孟茹的臉,在她紅潤的嘴唇上親了一口,信誓旦旦地說:“你放心,我不是那樣的人,如果我高明真的只是為了得到你的身體而欺騙你的感情,那麼就讓我不得好死……”高明的話還沒有說完,孟茹就用手捂住了高明的嘴巴。然後,高明看到兩顆大滴的淚珠自孟茹眼角滾滾落下。高明沒想到自己的一番真情流露會引來孟茹這麼大的反應,其實他也不知道在內心深處究竟愛孟茹有多深,但他能斷定自己對孟茹肯定不止是性,他之所以敢發誓說什麼不得好死之類的話,就是因為類似的誓言他也經常對淑芳說,完全是輕車熟路。

    由於孟茹來得原本就晚,再加上兩個人在床上纏綿的時間久了一點,當他們離開酒店時,已經夜幕降臨了。為了安全起見,高明還是讓孟茹先走,他過一會兒才出去。盡管這樣,意外還是發生了。高明在總台前結賬的時候,忽然感覺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高明一回頭,竟然看到天河市委宣傳部新聞科的同事趙波在他身後笑呵呵地站著。高明頓時覺得腦袋轟的一下,腿都軟了。高明結結巴巴地問:“趙波?你,你……來這裡干什麼?”趙波說:“噢,我來接個親戚。你呢,做什麼來了?”高明說:“我……我也來送個人。”高明覺得自己說話的聲音都發顫了,恰好這時服務小姐把結好的賬單遞了過來,高明趕緊接過賬單揣在了兜裡,又象征性地和趙波寒暄了兩句,匆忙走了。

    臨走之前,高明感覺趙波不懷好意地沖他笑了笑,那笑容意味深長,好像包含了千萬種內容在裡面。高明想,幸虧讓孟茹先走了,否則萬一被趙波撞到一定壞了大事。正想著,孟茹的電話突然打了進來,孟茹的第一句話就是:“高明你出來沒有呢?有沒有碰到趙波啊,我剛才出酒店門口的時候碰到他了……”高明覺得自己的眼前一黑,差點跌倒,心想:“完了,這下麻煩大了,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看來該來的一切遲早還是要來的。”

    天河市委宣傳部在編的干部總共有25人,但實際上每天堅持上班的也就十幾個人,其他人都因為各種原因只是檔案關系掛靠在那裡,人已經調到其他單位去任職了。這一現象在市委的其他部門也同樣存在,用高明的話說就是:“這年頭,有能耐的都調走了,只剩下咱們這些沒錢沒關系的在這裡干熬。”凡是長腦子的人都知道,在市委工作時間不宜過長,因為這裡簡直就是個清水衙門,除了政治級別較高之外,沒有任何油水可撈。來這裡工作的人,大都是為了鍍金來的,指望著能有一個好的政治前途,但如果有誰一輩子都陷在這裡扮演個不痛不癢的角色,也是一種不小的悲哀。

    趙波就屬於那種來市委鍍金的一類人,他是半年前由廣播電視局調入宣傳部工作的,雖然本人不是公務員,但由於關系硬,還是混了個科室負責人的名頭。要不說現在機關裡新鮮事多呢,雖然國家明令禁止非公務員身份人員在黨政機關任職,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你不讓任職我就不下正式任職令,變相叫科室負責人總沒什麼大毛病吧!

    趙波能混上科室負責人的位置一點兒都不意外,因為他是人大主任趙天明的公子,趙天明就這麼一個兒子,能不當個寶貝兒似的寵著嗎?可惜趙波卻不爭氣,這些年在外面沒少給老子惹禍。早在趙天明任天河市委書記那會兒,就將趙波安排進了市公安局治安大隊,專管營業場所。前幾年公安隊伍管得不嚴,趙波暗地裡收了不少黑錢,每天駕著他那輛豐田4500吉普車,開著警燈招搖過市,煞是牛逼。俗話說:天折騰有雨,人折騰有禍!也許是趙波折騰得太凶了,終於出了事。那天他腰別著手槍在龍江市一豪華大酒店喝酒,結果喝高了調戲服務員,服務員不從,他居然掏出槍來對著服務員比劃。龍江不比天河,況且開大酒店的都有背景,保安聽到吵鬧聲,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的槍給下了。第二天,等他酒醒後想去要槍時,槍已經被酒店老板上繳到龍江市公安局。就因為這件事,趙波被開除出公安隊伍。但趙天明畢竟是天河市響當當的人物,兒子被開除後沒多久,就又被他安排進了廣播電視局,照樣每天開著小車牛逼閃閃地四處招搖。

    俗話說,人比人氣死人!高明雖然看不慣趙波那副目中無人、唯我獨尊的姿態,但卻毫無辦法,畢竟胳膊擰不過大腿。在宣傳部除了部長以外,趙波根本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他每天晚來早走無組織無紀律,害得新聞科的工作讓高明幫著承擔了不少。最可氣的是,此人德行不夠,好搬弄是非講別人的閒話,要不是因為這樣,高明在華泰大酒店碰到他,也不會覺得天都塌了下來,這種瘟神躲都躲不過來,卻活該倒霉讓高明碰到了。其實也難怪,市委宣傳部時常出入星級大酒店的也就他趙波一個人了。

    自從高明那天撞見趙波之後,惶惶不可終日,總覺得身邊好像被人安裝了一顆定時炸彈,隨時都可能引爆。這可真是一個讓人煩惱萬分的事情,高明一想到那天趙波臨走之前看他的那種不懷好意的眼神,就更加煩躁不安,他甚至設想了無數次如果趙波將他和孟茹的事情說出去將會產生的嚴重後果,別說他和孟茹有這種關系,即便是沒有任何關系,就憑趙波的為人,都免不了會添枝加葉地大肆渲染一番。一想到這些,高明就害怕得不得了。可惜他高明一直都謹慎為人,憑借這麼多年努力,在機關樹立了正直無私、為人正派的良好形象,難道就這樣在一夜之間都被徹底毀掉?

    高明在房間裡不停地踱著步,一支接一支地抽煙。他的腦子裡很亂,他想事情總該有個妥善的解決辦法,但想來想去他也想不出。在他的意識裡,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在趙波說出事情真相之前,讓他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掉,高明甚至在那一刻詛咒趙波為什麼不馬上出車禍撞死,盡管他知道這樣的詛咒似乎有些不道德。

    兒子樂樂看到爸爸在客廳裡來回踱步,一蹦一跳地跑過去,非要纏著高明和他玩打悠悠的游戲,高明哪還有這個心思,不耐煩地喝斥道:“去去去,幼兒園老師留的作業你寫完了嗎?就知道玩!”一句話說得樂樂嘟起了小嘴,說:“早都寫完了!”“寫完再給我寫別的去!”樂樂看到爸爸如此惡劣的態度,委屈得大哭起來。這時淑芳從廚房走了出來,埋怨道:“你吃錯藥了,和孩子大呼小叫的。”說完白了高明一眼,摟著樂樂進了臥室。高明看著娘倆兒的背影,突然覺得有些於心不忍,一種強烈的負疚感湧上心頭。

    思來想去,高明決定要采取反客為主的方式,主動找趙波談談,一來試探一下他的口風,萬一趙波壓根兒沒往那方面想,自己不是杞人憂天了嘛;二來,如果趙波真的已經斷定了自己和孟茹的關系,那麼就央求他不要說出去,實在不行哪怕給他跪下也成。高明認為這是唯一的辦法了。想到這裡,他狠狠地掐滅了煙頭,其姿態悲壯得就好像即將奔赴刑場一樣。

    高明走進新聞科的時候,趙波正在那兒專心致志地玩著電腦游戲,見高明進來後,趙波只是將眼皮抬了一下,象征性地打了一聲招呼,然後繼續盯著屏幕目不轉睛。高明在趙波的身邊坐了下來,正想著該怎麼沒話找話地拉拉關系,卻見趙波正在玩一種麻將游戲,每贏一局就會有美女將衣服脫下來一件。趙波贏得很順利,不一會兒那女人就已經將胸罩脫了下來,象征性地用雙手捂著兩個奶子,穿著三角內褲在那裡搔首弄姿。趙波哈哈大笑,顯然興致很高,沖著高明說:“你信不信我能將她扒個精光?要不咱倆打個賭,就賭一頓飯的!”高明說:“好啊,你要是真能將她脫光,我就請你吃飯。”現在的高明,哪裡還在乎一頓飯,只要能將趙波的嘴堵住,別說一頓飯,就是請他吃十頓、一百頓,高明都願意。

    最後一局,趙波果然和了個自摸清一色,屏幕上那女人極盡媚態地將自己的最後一塊遮羞布扯下,然後擺出一個淫蕩的姿勢,趴在那裡挺著豐滿的屁股晃動不止。趙波哈哈大笑著說:“媽的,每次在電腦上打的時候手氣都這麼好,一到動真格的時候就總是輸,真是奇了怪了。”高明適時地奉承道:“不能吧,看得出你的麻將水平還是很厲害的。”趙波聽了顯然很受用,得意地笑著,並從包裡拽出一盒中華煙,遞給高明一支,自己點著一支。高明深深地吸了一口,隨即說道:“咱既然打賭了,就該願賭服輸,下班後我請你吃飯!”趙波推辭說:“不用吧,我和你開玩笑的。”高明說:“跟我還客氣什麼,咱們哥兒倆誰跟誰啊?”趙波想了想:“好啊,一言為定!”

    高明臨出屋時,又看了看屏幕上那正撅著屁股的美女,不知為什麼,腦海裡忽然出現了孟茹光著身子的情景,在他眼裡,孟茹的身材不知道要比這個女人好上多少倍。

    天河市樂都大酒店是一家集餐飲、娛樂為一體的綜合性大酒店,趙波點名要到這裡吃飯。高明為此特意去銀行提了1000元錢,以備不時之需。在包房內高明將菜單遞給趙波,故作豪爽地說:“今天想吃什麼你就點什麼,千萬別和我客氣。”趙波看都沒看菜單,張口就沖著旁邊的服務員叫出了一堆菜名,服務員熟練地記錄著。點完菜後,趙波看偌大個房間就他們兩個人,明顯冷清了一些,便操起了電話,一邊撥號一邊說:“光咱兩人多沒勁兒,我給你叫幾個朋友來讓你認識一下。”

    高明心裡暗自叫苦,但嘴上卻說:“好啊!人多熱鬧些。”趁著趙波的朋友還沒來的當口兒,高明想:“得趕緊和他拉拉關系,一會兒人多了不好說話。”於是,高明給趙波斟滿了酒,沖著他舉起了杯子,說:“來,我敬大哥一杯,不是老弟奉承你,在天河市委整個大院裡,我就看大哥你是個講究人,重義氣、夠朋友。”趙波端起酒杯,嘴裡說道:“說這話不是見外了嗎?咱倆誰跟誰,你的事情不就是我的事情嗎?以後別和我說這些虛頭八腦的話!”高明聽了,哈哈一笑,嘴裡說道:“好好好!以後不和大哥見外,萬一有什麼事情用得著大哥的,還望大哥多幫忙周全啊?”趙波說:“一定!”然後,兩個人碰了一下杯子,一飲而盡。

    兩個人正喝著,趙波叫的幾個朋友陸續走了進來,趙波給高明逐一介紹,無外乎是這個公司的經理,那個私企的老板,但在高明看來,都不是些正經鳥兒。高明熱情地招呼大家入座,幾個人也絲毫不客氣,大咧咧地坐下,放開嘴巴吃吃喝喝起來。

    席間,大家一邊喝酒,一邊吵吵鬧鬧地講著一些葷段子,互相揭發著彼此的風流韻事。那個什麼公司的經理說,一次他和趙波去龍江某個夜總會玩,趙波看上了一對雙胞胎姐妹,非要把姐兒倆一起拿下,並要他過去和那姐倆談個價錢,他開口給5000塊,結果人家姐倆沒干,還把他一頓臭罵。趙波在旁邊聽著,嘿嘿直樂,說:“那也比你強,出門不帶媳婦,專門帶小姨子,那次和你小姨子在車裡親嘴,被我撞個正著不是?”這經理哈哈一笑,說道:“操,小姨子也不是外人,你沒聽人說嗎?小姨子就是姐夫的半個屁股!”周圍人聽了都前仰後合地笑開了。高明一邊陪著傻笑,一邊想:“看起來,相比這些人,自己和孟茹這點騷事兒還真不算什麼!”

    好不容易陪這些人喝完了酒,高明想要去埋單,卻被服務員告知賬已經結完了,高明問是誰結的,服務員說是那個穿棕色西裝的老板。高明回到包房,一看只有那私企老板穿棕色西裝,便將手中的1000元錢甩了過去,嘴裡說道:“說好了今天我請客,怎麼能讓你埋單呢?”那老板說:“誰花錢還不是一樣,下次你再找個場合吧,今天我就搶先了啊。”說完,把錢又給高明扔了過來。高明還要和他推讓一番,卻被趙波扯住衣角說:“算了,還是讓賈老板請吧,你就不要爭了,人家吐口唾沫都是錢。”高明聽趙波這麼一說才悻悻地把錢揣了起來。

    喝完酒後,那賈經理又動員大家去樓下唱歌,說他請客。高明聞聽此言,趕緊對大家說:“我家裡還有點事情,就不去了,改天我們再聚吧?”賈經理聽了之後,說:“不去怎麼行呢?我給你找個漂亮點的丫頭,好好陪陪我們市委的高領導。”高明說:“謝謝你的好意了,我真的有事,得趕緊回去。”這時,趙波又出來打圓場說:“高明不去就不去吧,你以為人家都像你們這麼色啊,我這老弟可是正經人!”趙波邊說邊笑呵呵地拍了拍高明的肩膀。高明感到趙波的笑容又和那天一樣意味深長,借著酒勁兒,高明覺得自己的臉更紅了。

    回到家裡躺在床上,高明回想著白天和趙波接觸的一幕幕,不禁有點沮喪,因為直到現在,他仍不能判斷趙波的內心是怎麼想的,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和孟茹的事還是個未知數,可惜自己又不能和他明說。高明翻了個身,想到那經理說趙波花5000元錢找女人的事,心理又得到了一絲平衡,心想這個世界誰他媽的也不見得比誰干淨多少。這樣想著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日子依舊平淡如水地進行著,高明瞪大了眼睛觀察周圍的一切,生怕有什麼風吹草動。但一切似乎都和往常一樣,沒有什麼特別。同事們仍然有說有笑,看他的眼神也沒有什麼不對。高明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漸漸落了下來,看來他的擔心是多余的,趙波還是一個很仗義的人,他沒有將自己和孟茹的事情說出去。高明開始有些感激趙波了,暗罵自己有時把人性想得太卑劣。

    自從那次在酒店遇到趙波之後,孟茹再也沒有和高明幽會過,兩個人都開始變得小心謹慎起來。倒是李大姐不在的時候,他們時常會在辦公室裡做些眼神上的交流。高明時不時地看著孟茹傻笑,孟茹就說:“你還有心思笑,你就不怕趙波把咱倆的事給說出去?”高明說:“我看不能,他好像不能斷定咱倆的事,否則要說早就說出去了。”孟茹說:“事情哪有你想的那麼簡單,那天上班我在路上遇到趙波,他看我的眼神都不對,嬉皮笑臉的,我總覺得他好像已經知道了我們的事。”高明說:“別瞎猜了,就是知道了他也不能怎麼樣,那天我在樂都大酒店已經把話說得好好的,告訴他萬事幫著周全,我想他應該給我這個面子。”孟茹看了看高明,一臉憂郁地說:“他的話你還能信?”

    高明決定在天河市郊僻靜處租一個房子,專門供他和孟茹約會用,他把這一想法對孟茹說了之後,孟茹堅決表示反對。孟茹說:“在龍江都會被人撞到,你真膽大,居然還要在天河租房子住?”高明說:“怕什麼,最危險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只要我們不一起出入,各配一把鑰匙,早出晚歸的,沒有人會知道。”孟茹說:“你愛租你租,反正我是不會去那裡,這些日子我正考慮著少和你來往呢,一點兒安全感都沒有。”

    看到孟茹冷淡的樣子,高明心裡忽然覺得很失落,他真的很害怕失去孟茹,在他眼裡,現在孟茹簡直就如他的心肝兒肉一樣。高明湊上前去,涎著臉皮對孟茹說:“我也是為了你好嘛,免得還要在龍江天河兩地跑,多不方便啊,有了房子,就等於有了我們甜蜜的小窩啊!”孟茹將頭別到一邊去,嘴裡說道:“隨便你吧,反正等天下大亂了,你也就消停了。”

    高明騎著自行車在天河市郊轉悠了一整天,最後相中了東郊靠近天河的一處40多平方米的小居室,雖然在7樓,但價錢也便宜,全年才要2000元錢,最主要的是房間雖小,但裡面裝修設計得十分別致。房主是一個和高明年齡相仿的30多歲獨身女人,要去南方做生意,房子一時又賣不了,所以只能租出去。高明特別喜歡房間裡面的那張大床,第一眼看到它時,高明就想如果和孟茹在上面做愛一定會很爽,所以當時就定了下來。交了租金拿了鑰匙,高明興沖沖地給孟茹打電話:“親愛的,房子找到了,你一定會喜歡的,站在這裡能看到整個天河市區。”孟茹在電話裡“哦”了一聲,說她知道了,然後就撂了電話,顯然沒有高明想象中那種歡喜的感覺,高明不禁感到一絲沮喪。

    令高明沮喪的事情還在後頭。那天他好不容易將孟茹約到了租住的小屋,還沒等高明和孟茹親熱呢,孟茹當頭就給了高明一棒,說:“你知道不?趙波找我了。”高明問:“他找你干什麼?”孟茹說:“他要我跟他好,還說如果不答應就把我們的事情給抖出去!”高明聽了,咬牙切齒地說:“這個雜碎,怎麼能這麼卑鄙。”孟茹陰著臉沒有說話,顯然她也陷入了萬分焦躁之中。高明說:“你不會真的答應他吧?”孟茹說:“我有病啊,會答應他?跟誰也不會跟他的,豬狗不如的東西。”

    因為有了趙波事件的影響,兩個人顯然已經沒有了太多的興致,馬馬虎虎地完成了一次之後,孟茹急匆匆地穿上衣服走了。高明躺在那張大床上,絲毫沒有感覺到大床帶給他的快感,看來性愛這東西,不但和環境有關,心情也至關重要。

    現在的高明,可以說對趙波是恨之入骨,甚至都有將他千刀萬剮的心。但他考慮再三,知道憑自己的實力明顯斗不過趙波,明的不行就只能和他玩暗的。高明開始伺機報復趙波,他要想盡辦法將這顆眼中釘、肉中刺給除掉,爭取將趙波擠出宣傳部。

    高明采用的方法和手段很隱諱,他從來不在同事們面前直接說趙波的壞話,但在和同事們聊天的時候,總是技巧地影射出趙波的種種不是,然後再讓對趙波有意見的同事主動說出諸如趙波目中無人、狂妄自大等缺點和毛病,從而使趙波陷入一種孤立的同事關系之中。在工作上,趙波顯然沒有什麼能力水平,一般涉及接待記者等小事情他還干得來,但如果涉及上報新聞、材料的綜合整理等,他顯然是外行。高明抓住他這個弱點,偏在這些業務性工作上不配合他,弄得他不斷出錯,被領導訓斥了好幾回。

    趙波在宣傳部的境況是越來越糟糕了,人緣不好,工作也干得一塌糊塗。但好像趙波根本就不在意這些,依舊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每天晚來早走,甚至有時連假都不請索性就不來上班了,整天與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吃喝嫖賭,什麼事情都干。在趙波眼裡,宣傳部的這份工作可有可無,反正他也不缺那兩個錢兒花,要不是老子管得緊,他真想連這份工作都不要了,至於對高明他更是沒有絲毫的戒備之心,他這輩子目睹別人的風流韻事多了,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會在無意中得罪了高明這個心機重重的男人。換句話說,對於高明和孟茹的這點破事,在他眼裡根本就不算個事兒。但是趙波對孟茹的姿色一直比較垂涎倒是真的,他總想找機會占孟茹的便宜,這也是他趙波的一貫作風。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進入3月份,天河市委宣傳部為了宣傳全民創業的典型,要在全市范圍內組織一次先進事跡報告會。高明所在的宣傳科自然首當其沖,挑起重任。報告會總共有5個人發言,高明就負責了其中兩個人的發言材料。沒有辦法,現在寫材料的人也少,誰讓高明的文筆好呢,類似的活兒每次都是高明擔大頭。由於准備得充分,加之材料寫得好,報告會開得很成功,會場氣氛熱烈,台下近千人掌聲不斷。那天到會的有市五大班子的主要領導,市委書記齊向天聽了報告會之後很高興,原本不打算講話的,卻突然來了興致,作了即興發言,意思是這樣的報告會以後要多搞,要讓人民群眾了解典型的事跡,並且以典型為榜樣投身到全民創業中去,從而推動天河市經濟的發展。

    市委常委、宣傳部長徐哲同志為了犒勞這次報告會的有功人員,特意在天河大酒店擺了一桌酒席,包括兩名副部長在內的宣傳部所有人員都出席了。徐部長端起酒杯,心情愉悅地說:“今天我們的報告會開得很成功,得到了市委齊書記的肯定,在座的各位都很辛苦,平時我對大家要求得很嚴格,今天大家盡管開懷暢飲,一醉方休。”說完之後,帶頭將一杯白酒干了進去。其他人看到徐部長都帶頭將酒干了,誰還敢不干,紛紛仰脖一飲而盡。

    酒桌上高明就看趙波不順眼,誰知這廝還不知深淺,坐到了高明身邊。高明礙於領導們在場,沒有發作,卻暗暗跟趙波較上了酒勁兒,心想我讓你如此卑劣,今天有你好看。正好有徐部長開懷暢飲的話在先,高明也不客氣,不住地勸趙波喝酒,趁他不注意時還偷偷地把酒往他杯裡倒。趙波哪裡知道高明在暗算他,本來酒量就不高,三輪過後舌頭已經發硬,呈現出明顯的醉態。趙波這人有個特點,就是醉酒後特別愛鬧事,不但口無遮攔,而且任何人都不放在眼裡。正喝著酒,趙波發現高明在偷偷給他倒酒,一把抓住酒瓶子說:“別啊,兄……兄弟。我知道你向著我,但是也不能總給我……我倒啊,來——,我也給你倒一杯。”說完,他果真幫高明倒滿了一杯。一邊倒還一邊趴在高明耳邊說:“兄弟你……你真有眼光,整個天河市委我……我就看孟茹漂亮,結果被你先……先弄上手了,你用的什麼手段,教教哥哥。”高明看了看周圍,生怕被別人聽到,趕緊壓低嗓門說:“別瞎說,根本沒有的事情,我倒有那個心思,就怕人家孟茹不同意。”趙波淫笑著擂了高明肩膀一拳,小聲說:“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放心吧,我不會給你說……說出去的,你要是再不承認,我可對孟茹下手了啊?”高明故作輕松地說:“你下手唄,關我什麼事!”趙波用手指著高明,假裝認真地說道:“這可是你……你說的噢!”

    他們的談話引起了徐部長的注意,忍不住問道:“你們說什麼呢?”趙波接過話頭,大聲說道:“我們在誇孟茹漂……漂亮呢!”一句話說得徐部長哈哈笑了起來,旁邊的同事們也以為趙波在開玩笑,跟著徐部長一起笑了起來。只有高明和孟茹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兩個人臉上假裝笑著,心裡卻恨不得將趙波殺掉。

    趙波趁大家笑得開心,搖晃著站了起來,沖著徐部長和各位同事舉起了酒杯,嘴裡結結巴巴地說:“各位部長和同事,我也敬大家一杯酒。感謝大家一直以來對我的支持與幫助,尤其徐部長,您……也是我爸一手提拔起來,早在您第一次去我家串……串門時,我就看您行,會來事兒,將來一定錯不了。我們在座的各位一定要……向徐部長學習,他早先就是一司機……卻憑著自己的努力,干到了今天這位置……多不容易!今天這酒喝得高興……咱也別講什麼政治級別了,那都是他媽的騙人的,既然聚到一起……都是哥們兒……來,喝酒……”趙波明顯已經語無倫次,說一些不分尊卑大小的醉話。高明低下頭,拿眼斜覷徐部長,發現他的臉都綠了,心中暗自高興自己的目的終於達到了。

    這趙波喝完一杯酒之後,還要和徐部長單獨喝一杯,嘴裡還說什麼因為他爸的關系,他和徐部長就是親兄弟。本來徐部長已經喝了不少酒,不想再喝了,但礙於情面還是少倒了一點白酒,誰知趙波卻不知深淺地不依不饒,非要徐部長倒滿杯不可,旁邊同事來勸說趙波不要再喝了,他卻揮舞著胳膊說:“這……是我和……徐大哥的感情酒,別人少雞巴摻和。”萬般無奈之下,徐部長還是耐著性子,陪趙波喝了一滿杯。

    敬完酒後,趙波想要坐下,誰知卻因為站起來時把凳子退得太向外自己忘記了,一下子沒坐到,撲通一聲坐到了地上,弄得他面前的杯盤撒了一地。徐部長陰沉著臉說:“他喝多了,送他回去!”旁邊幾個同事過來,一起連拉帶拽地把趙波架了起來,趙波卻還掙扎著說:“我沒……沒有喝……喝多,誰也不……不好使啊,都是個……雞巴毛……別和我裝……行不?”

    高明心中暗自高興,心想,這回他趙波可有的受了。因為憑他多年的工作經歷,他非常了解徐部長的為人。他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最忌諱別人在人前不給他面子,為此他已經處理過好幾個說話不注意的下屬了。了解內情的人都知道,這徐部長早年是一個司機,沒有什麼文化和背景,只是憑著會溜須拍馬,才一步步干到了今天這個位置。雖然他現在和以往身份大不相同了,市委常委、宣傳部長,也有了黨校的研究生學歷,但是就是容不得別人在人前揭他的短。

    果然不出高明所料,半個月後,部裡傳出了趙波要調離的消息。只是令高明意外的是,這消息竟然出自趙波自己的嘴裡,而且據說調往的單位還不錯,是天河市新成立的有線電視台,趙波要去那裡擔任副台長。聽到這個消息後,高明大跌眼鏡,原本以為趙波會因為得罪了徐部長,而被發配到宣傳部一個下屬單位,卻沒想到還會走到這麼好的位置。要知道,有線電視每年的收費有上百萬元,那裡可是一個肥差。高明罵了一句:“媽的,有錢有勢就是好,到哪裡都有好位置。”

    更讓高明震驚的是,沒過幾天徐部長親自找高明談話,說現在市委寫材料的人奇缺,有關領導非常欣賞他的文筆,想要調他到市委辦公室綜合科任科長,專門負責材料綜合工作。高明一聽這個消息就傻了,雖說市委辦公室的綜合科長要比宣傳部的科長位置好些,但連傻瓜都知道,寫材料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還沒有任何的油水可撈,高明這一去,不知又要耗到猴年馬月才能出人頭地。而且,尤其令他不平衡的是,有趙波調去的好單位比著,高明總覺得自己虧。可不去又能有什麼辦法呢,高明也是一個深曉利害關系的人,他認為和組織上討價還價是不明智的,起碼目前他還沒有任何的政治資本可言。

    高明將即將調離的消息告訴了孟茹,沒想到孟茹的震驚程度比高明還大,當時眼圈就紅了,慢慢走到高明身邊,一把抱住了高明。高明以為孟茹是捨不得他,趕緊安慰道:“別這樣,親愛的,我又不是永遠離開你了,不過工作在樓上樓下,有事打個電話就可以了。”孟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問高明:“今晚你有時間嗎?我想和你在一起。”高明說:“好啊,我們都很久沒有在一起了。”高明顯得很興奮,因為自從租住房子以來,這還是孟茹第一次主動提出要和他幽會。

    高明往家裡打了個電話,告訴淑芳晚上值班,不回去了。然後買了一些蔬菜水果之類,打車來到了租住的小屋裡。在孟茹到來之前,高明特意把房間打掃了一下,又親自下廚炒了幾個小菜。等孟茹進屋後,高明端出燒好的飯菜,整整齊齊地擺在了孟茹的面前。孟茹很驚訝,沒想到高明還有如此好的廚藝。高明笑呵呵地說:“讓你想不到的事情還多著呢,只要你永遠和我好下去,我就不斷地給你驚喜。”孟茹歎了一口氣:“咳——,你以為我不想嗎?可是……”高明抬頭看了看孟茹,問:“可是什麼?”孟茹頓了頓說:“可是,這樣偷偷摸摸的日子何時才是個頭兒呢?”高明沒有說話,往各自的酒杯裡倒滿了葡萄酒,然後遞給孟茹一杯,自己拿起一杯,滿含深情地說:“親愛的,人生一世,很多事情根本就不在我們的掌握之中,過了今天你都不知道明天等待你的將會是什麼,重要的是要把握好現在,充分地享受生活。來,干杯!”孟茹點點頭,好像非常贊同高明的話,使勁兒和高明碰了一下杯子,然後一飲而盡。

    兩個人邊喝邊聊,還打開了音響,一邊聽著音樂,一邊跳起了舞。孟茹說:“你還記得上次培訓的那天晚上麼,篝火晚會我們跳舞的時候,我就對你有了感覺。你的眼神是那麼專注,就好像含滿了一汪水一樣,我知道裡面有很多內容,我喜歡深邃的男人。”高明說:“我從第一眼看到你時,也喜歡上了你,那時我就想,如果能得到你將會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啊。而今我終於得到你了,我感受到了這種幸福。”孟茹將臉貼到了高明的胸前,高明低下頭輕輕地吻了孟茹的額頭一下,充滿了柔情與愛意.孟茹說:“你看過梁家輝主演的《情人》嗎?也是在這樣一個下午,他和小杜拉斯演繹了一段多麼完美的愛情啊。”高明說:“是啊,世人多半被名利所累,可浮華過後,終究不過是一場夢。我倒希望自己能像《失樂園》中的男主角一樣,和自己心愛的女人在激烈的造愛中死去,哪怕讓靈魂和肉體在烈火中換取永生。”孟茹聽了高明的話,禁不住將他摟得更緊。

    就這樣,兩個人緊緊地擁摟著,恨不得將彼此鑲嵌進對方的身體裡。窗外,正值太陽落山的時刻,落日的余暉從窗簾的縫隙中直瀉下來,鋪灑了一地的金黃。

    孟茹哭了,高明感到那濕漉漉的淚水沾到了他的臉上,訝異地問:“親愛的,你怎麼哭了?”孟茹擦了一下眼淚,故意笑了一下,說:“哪有啊?我這是幸福的淚水啊。”高明問:“該不是有什麼煩心事吧?如果有你就告訴我好了,我會盡力幫你的。”孟茹沒有直接回答,只是仰頭深情地問高明:“你是真的愛我嗎?”高明認真地點點頭。孟茹又問:“你能保證一輩子都會對我好嗎?”高明堅定地回答:“嗯,會的。親愛的,我能斷定自己的感情,請你相信我。”孟茹說:“那我們都離婚好嗎,我想和你生活在一起。”高明睜大了驚愕的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麼會這樣想呢?不是在開玩笑吧!”孟茹說:“不,我是認真的,你要是信不過,那我先離好了!”

    高明做夢也沒有想到孟茹會主動提出離婚,在高明的眼裡,孟茹是一個比他還理智的女人,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婚姻。

    高明問道:“為什麼非得一起生活呢?難道我們這樣下去不好嗎?”孟茹說:“我不是非要和你一起生活,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絕對沒有一點欺騙你的意思。”高明聽了孟茹的話,呵呵笑了起來,邊笑邊說:“想要表達對我的感情也沒有必要離婚啊,只要我們真心相愛,又何談欺騙呢?這麼大人了,你該懂得關於愛情的一些道理,你真是傻得可愛。”說完,高明一轉身就將孟茹按倒在了大床上,孟茹掙扎著說:“你先等等,我和你說這話是認真的,如果我們現在不離,等將來沒有機會了可別後悔。”高明愣了一下,心想:“我會後悔嗎?難道離婚就是最好的選擇嗎?難道真的該把握這個機會嗎?”高明覺得這個問題太復雜,一時半會兒還想不出個子丑寅卯,長歎了一口氣之後,索性又開始動作起來。孟茹在高明的挑逗下,漸漸發出了呻吟聲……

    不知為什麼,一段時間以來高明總是看淑芳不順眼,不是嫌棄她穿衣服沒有品位,就是覺得淑芳愛嘮叨,一切太斤斤計較。在他的眼裡,淑芳根本沒法和孟茹比,孟茹穿衣服會隨著季節而變化,顏色和款式搭配得恰到好處,細節之處更是裝飾得滴水不露。而淑芳則恰恰相反,一年四季好像都是那身深灰色的職業女裝,就連襪子都一直穿那種肉色的簡易絲襪,皮鞋更是逮著一雙便穿個沒完沒了,直到穿破了為止。高明不是那種捨不得為女人花錢的男人,多少次他都催促淑芳,喜歡什麼衣物盡管去買。但每次淑芳都會說:“有那閒錢還不如先存起來,孩子大了,以後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呢。”有那麼幾次,高明背著淑芳為她買過幾回衣物,但都招致了淑芳的一通埋怨,不是嫌棄不合身,就是說顏色太艷,偶爾碰到合適的,她又一直放在衣櫃裡捨不得穿,弄得高明再也沒有了給她買衣服的興致。尤其讓高明感到無奈的是,淑芳總是愛嘮叨高明,高明寫材料愛抽煙,她就每天給高明限量,只准他抽半包;高明晚上有上網的習慣,她就在夜裡11點准時關閉電源;為了防止高明亂花錢,她只准高明的錢包裡帶幾十元錢,其余的一並收入家裡的小金庫由她保管,弄得高明只得不住地攢私房錢。

    其實,高明也知道,很大程度上淑芳是為了這個家好,但高明認為,如果一個女人把過日子當作一道算術題來做,甚至連小數點都不省略,這也太缺乏浪漫與溫情了。高明知道自己這麼想不對,畢竟淑芳為了這個家付出了很多,但沒有辦法,男人是一個感官動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究竟哪一個女人對他更有吸引力,更能激起他的欲望。顯然,在這一點上,孟茹比淑芳更讓高明癡迷。

    自從那天孟茹提出要和高明一起生活,高明就總不自覺地想到和淑芳離婚會是什麼樣子,孟茹仿佛為高明下了一道魔咒,在這道咒語的指引下,高明像著了魔一樣,下意識地在尋找和淑芳離婚的機會與理由。在淑芳面前,高明開始變得脾氣暴躁,缺乏耐心。

    高明和淑芳第一次激烈爭吵是因為兒子樂樂。那天早上起來,樂樂不知怎麼就干咳了幾聲,淑芳覺得苗頭不對,非得要帶著孩子去醫院檢查一下。高明說:“不就是咳嗽兩聲嗎,又不發高燒,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的,我小時候經常這樣。”淑芳說:“你那是什麼年代,那時候孩子多,誰拿你當回事兒?你要是不陪著去醫院,我自己帶孩子去。”高明說:“你這是什麼態度?我又沒說不去。”淑芳說:“是我態度不好還是你態度不好,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放在心上。”高明說:“你這叫什麼話?好歹也是我自己的骨肉,我能不放在心上?”

    就是這麼一點小事情,兩個人卻爭吵了半天,弄得彼此心情都不怎麼好,然而這才只是剛剛開始。

    到了醫院,醫生看了看孩子的嗓子,又拿聽診器聽了聽孩子的肺,說沒有什麼大礙,只是病毒性感冒,掛兩個吊瓶就會好過來。高明瞪了淑芳一眼,意思是醫生都說沒有什麼大礙,就你大驚小怪;淑芳也回敬了高明一眼,意思說幸虧早點來吧,要不孩子病嚴重了,你能承擔得起責任啊。

    樂樂最怕打針了,從頭至尾哭了1個多小時,回到家裡還嗯咿嗯咿地哭個不停,忙活得夫妻倆滿腦門子的汗。時間已近中午,淑芳趕緊下廚去准備午飯,要高明陪著樂樂玩一會兒。誰知樂樂不知怎麼了,任憑高明怎麼哄都哄不好,還是嗚嗚地哭個不停。本來一上午高明就夠心煩的了,樂樂這一哭,更加讓他失去耐心,忍不住對樂樂大吼了兩句:“都多大了,還這麼不聽話,不就是打了一針嗎,哭到現在還沒完沒了,再哭我揍你了啊!”樂樂聽爸爸一說要揍他,嚇得哭聲更大了。淑芳從廚房走過來,沖著高明喊道:“本來孩子的嗓子就不好,你還讓他哭這麼大聲,沒見過你這樣沒用的男人,淨幫倒忙!”高明一聽這話就火了,嘴裡說道:“我沒用,那你找有用的去啊,我不攔著你,看我不順眼就離婚!”高明說完之後,看到淑芳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直直地看著他,顯然被他輕易地脫口而出的“離婚”兩個字驚呆了,隨後,高明又看到兩顆豆大的淚珠自淑芳的眼中滾滾落下。高明知道自己達到了想要達到的目的,他煞費苦心地醞釀這句話好久了,今天終於脫口而出,但他不知道在今天這樣的場合說出來是否恰當,他有些鄙夷自己的無恥和絕情。高明的心中有一絲慌亂,他已經無法再面對淑芳失望的眼神,於是他故作冷漠地拿起自己的外套,嘴裡哼了一聲,然後摔門而去,飯也沒有在家吃。

    人們常說,兩個人之所以能夠結成夫妻,是因為前世已經修得了千年萬年的緣分,否則今生只會擦肩而過,成為路人。高明卻不這樣認為,在他看來,夫妻之間就好像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完全是一種偶然組合。高明是一個無神論者,他不相信緣分,他常常想:“什麼他媽的狗屁緣分,如果有緣分二字,就應該讓他和曾經癡戀的女友走到一起;如果有緣分二字,也不會讓他如此煞費苦心才將孟茹弄到手;如果有緣分二字,這個世界也不會有這麼多有性無愛的婚姻存在!”

    找了一個恰當的機會,高明還是對孟茹說起了他對淑芳提出離婚的事情,盡管事實上那根本算不得什麼,充其量只不過是兩個人拌了兩句嘴而已,但在高明看來,這樣對孟茹誇大一些,好像能夠證明自己對她感情的忠貞。然而令高明感到意外的是,孟茹顯然對此並不十分在意,當時孟茹一邊低頭做著自己的事情,一邊“哦”了一聲,完全沒有高明想象中的那種驚喜,這和數日前她的態度已經大相徑庭。高明嘴裡吸著煙,瞇縫眼睛端詳著孟茹,越發覺得眼前的女人令人難以捉摸。

    不知為什麼,自從那日高明對淑芳提出離婚二字之後,淑芳好像被狠狠地蜇了一下,她萬萬沒有想到高明會因為這麼一點小事就提出離婚。結婚7年多來,雖然兩個人偶爾也小吵兩次,但從不提及“離婚”這樣敏感而且傷感情的字眼兒。因為在他們看來,這兩個字是不能輕易說出口的,一旦說出來,兩口子之間勢必會隔心。淑芳很納悶,為什麼今天的高明會這麼輕易就將這兩個字說出來,她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的這個丈夫,脾氣變得越來越壞,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難道是因為工作和生活的壓力太大了,還是……淑芳有些不敢往下想了,女人的心思是細膩的,尤其對於自己男人的細微變化,她能用女人那種特有的敏感清晰地捕捉到。

    高明和淑芳的感情從這一天起,開始進入了一種微妙的境地,兩個人雖然還在一起生活,但是再也沒有了原來那種心無間隙的感覺。淑芳依然每天為高明洗衣做飯帶孩子,依然會同高明聊一些家長裡短,可在內心深處,她開始意識到應該給自己留有退路,不能像以前那樣,為了這段婚姻把自己完全都賭進去,免得有一天,當真正出現什麼變故時會輸得精光。也是從這一天起,淑芳開始留意起高明的行蹤來,雖然表面上她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但是她會暗中觀察高明的一舉一動,包括偷看他的手機短信,檢查他衣服上是否帶有女人的口紅或者頭發,做愛的時候是不是有什麼新的姿勢和花樣……

    終於有一天,淑芳看到了她最不願意看到的一幕。

    也活該高明倒霉,那天因為工作太忙,再加上晚上多貪了幾杯酒,回家之前忘了將手機短信刪除,由於實在太困,到家之後便一頭扎到床上呼呼睡了起來。淑芳為他掛衣服的時候,又習慣性地拿他的手機偷偷翻看了一下,無意中就看到了下面的短信對話:發件箱:a、晚上有時間嗎?很想和你在一起。

    收件箱:b、前天不是剛在一起嘛,怎麼又想?

    發件箱:a、就是想天天和你在一起,總也待不夠。

    收件箱:b、還不是想占我便宜啊,你這個大色狼,回家找你老婆去。

    發件箱:a、對她沒感覺,只想和你做。

    收件箱:b、今晚不行,我要和他去婆婆家,改天吧!

    淑芳看完短信,知道自己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傷心的眼淚一雙一對地掉了下來,她覺得自己頭頂的這片天都塌了,看了看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丈夫,淑芳覺得這個男人是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一想到7年來,她死心塌地為了這個家付出了自己的全部,省吃儉用的和他過日子,為他帶孩子,而今換來的結果卻是他在外面又有了別的女人,這種痛徹骨髓的傷心和絕望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淑芳呆坐到了地上,她覺得自己渾身無力、四肢癱軟,眼淚似決堤之水滾滾而出,無限的委屈、辛酸、失落、憎恨、絕望……隨著那淚水紛紛落下。淑芳萬念俱灰,那一刻她甚至想到了自殺,但是她看了看正在熟睡的兒子樂樂,她知道自己根本就死不起。她又想到了要報復,她覺得此時如果跑到廚房裡拿起那把菜刀,照著熟睡的丈夫砍幾下,一定會很解恨。但是她又知道自己下不了手,淑芳只有任自己的眼淚這麼流著。整整一個晚上,淑芳就這樣坐在地板上默默地流淚,她想了很多很多,包括怎樣繼續今後的生活,包括是否真的該和高明離婚,包括離婚之後孩子怎麼辦……淑芳越想越傷心,越傷心就越流淚。一晚上,淑芳仿佛將一生的淚水都流了出來。天快要亮的時候,淑芳似乎想明白了,她決心要將自己的男人重新從那女人手裡奪回來,她知道無論自己怎樣選擇,都不見得比繼續維持這個家的穩定更好。淑芳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看透了這個世界,更深諳如今的男人就好比是饞嘴的貓兒,沒有幾個不在外面偷腥的。淑芳甚至檢討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平日裡對高明要求得太苛刻了,顯得自己沒有女人味道,才導致高明對自己失去了興趣?

    高明醒了,睜著惺忪的睡眼跑去洗手間,忽然發現淑芳正坐在地上,眼睛紅腫得像兩個小饅頭,隨口問道:“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不再睡一會兒了?”淑芳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心裡的那種既恨又愛的感覺陡然升了起來,眼淚止不住就又流了出來。高明方便完出來後,看到淑芳滿臉淚水的樣子,驚訝地問:“你怎麼了?哭什麼啊?”淑芳擦了擦眼淚,站起身說:“沒什麼,只是有點難受。我早飯還沒有做,你要是上班著急,就去樓下餐廳自己買著吃吧,我有點不舒服,想去睡一會兒。”說完之後,就走進了兒子樂樂的房間,將門關死了。

    高明看了看茶幾上淑芳昨晚用過擦淚水的大堆紙巾和自己那打開機蓋還沒有合上的手機,忽然像明白了什麼似的,趕緊翻看自己的手機短信,之後就叫苦不迭,為自己的一時疏忽懊悔不已。高明什麼都明白了,原來自己的糗事已經被淑芳洞悉。高明傻了,站在客廳裡半天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他想挽回和解釋,但又看了看自己的短信對話,知道此時自己的任何解釋都將是徒勞的,淑芳的態度已經表明她知道了一切,同時她又以一個妻子的涵養和大度對這件事情做了最大的忍耐,她一沒吵二沒鬧,只是默默地回到房間去流淚。但越是這樣,越讓高明覺得心裡沒底,他不知道自己給淑芳究竟造成了多大的傷害,更不知道這種傷害會為他們今後的生活帶來什麼。想到這裡,高明有些怕了,他甚至想要去房間裡叫出淑芳,哪怕給她跪下來認個錯,但是他又確實沒有這個勇氣。

    高明在客廳裡不住地徘徊著,狠狠地抽著煙。此時的他,徹底地傻了,就像是一個不顧家長勸說的孩子,執意去做一件冒險的事情,而今知道了錯誤,卻連道歉的勇氣都沒有了。思來想去,高明也沒有想出一個合適的解決辦法,最後下了狠心,心想既然一切都已經不可避免,那麼就勇敢地面對吧,大不了就是個離婚,離婚了或許還可以和孟茹生活在一起。想到這兒,索性使勁捻滅了煙頭,穿好衣物,拿起皮包走出了家門。

    高明對孟茹說了淑芳知道他們偷情的事情,孟茹顯然很驚訝,問道:“怎麼辦?”高明說:“我也不知道,你說呢?”孟茹沒有回答,一邊低頭整理著文件,一邊像是在深深地思索著什麼。高明有些失望,因為他想再次聽孟茹說:“你離婚吧,我們生活在一起!”可孟茹沒有說,不僅如此,憑高明的感覺,孟茹從內心裡好像也不想這麼說了。

    高明有些心煩,因為他隱約預感到有些事情遠非自己想象得那麼簡單。

    這些日子,淑芳的心情明顯低落,她已經無心干任何事情了。每天早上都起得很晚,簡單弄一點飯,把樂樂喂飽,然後自己也顧不上吃一口,就把樂樂送去了幼兒園,她也匆匆地趕往單位。她甚至幾天都不收拾屋子,整個房間顯得凌亂不堪,一些買了許久的蘿卜土豆之類的蔬菜就隨意地堆放在陽台上;幾只蒼蠅嗡嗡叫著肆意在房間裡飛來飛去;一些換下來幾天的衣服在沙發上撂著,還沒有來得及洗;窗台和灶台上都沾滿了肉眼能夠看到的灰塵……高明站在房間裡,眼望著一切,心中波瀾起伏。淑芳已經好些日子沒有和他同房了,她搬去了樂樂的房間和孩子一起睡,高明沒有勇氣問這是為什麼,因為這樣的問話無異於掩耳盜鈴。高明有些沮喪,雖然他不能明確地把握淑芳的心理,但他已經意識到,淑芳正在用自己的行動默默地抗爭著。高明感到這個家出現了從未有過的壓抑感,就好像頭頂上罩了一個巨大的霧帳,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高明是一個需要解脫的人,他不習慣這種壓抑,但他又毫無辦法,他在強迫自己忍受著,盡管這滋味是如此難捱。

    終於有一天,高明忍不住了。在下班後,他回到家裡,看到淑芳做的晚飯依然是一盆剩粥、一碗鹹菜、兩個鹹鴨蛋,連道像樣的菜都沒有。高明吃著吃著,光當一下就將飯碗摔到了桌子上,嚇得在旁邊默默吃飯的淑芳和樂樂不約而同地哆嗦了一下。高明圓睜著雙眼,怒視著淑芳,大聲說道:“你到底想咋的吧?有什麼怨氣你盡管直說!這算什麼?每天跟冤家一樣沖著我!”淑芳歪著腦袋看著高明,眼神中充滿了委屈。看著看著,淑芳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然後“哇”的一聲,發出了一聲撕裂般的哭號,那哭聲似長久壓抑後的巨大釋放,聽得高明的心隨之緊緊地抽搐了一下。淑芳歪著腦袋,邊哭邊大聲質問高明:“高明!你拍拍良心,結婚這麼多年來,我王淑芳對你咋樣?你咋就這麼不知足呢!你說啊?你說啊……”旁邊的樂樂哪見過這樣的陣勢,先是爸爸摔飯碗就嚇了一跳,緊接著媽媽如裂帛一樣的哭聲又讓他受驚不小,一來二去被嚇得也青白著小臉咧開嘴巴大哭起來。淑芳見孩子哭得厲害,忍不住一把將樂樂攬在懷裡,哪還有心思再吃一口飯,抱著樂樂哭著進了臥室。高明瞅著一桌子狼藉的碗筷,又一次呆愣了起來,剛剛還氣勢洶洶勢如斗獸,現在卻似洩了氣的皮球,再也沒有了脾氣。臥室裡,不時地傳出淑芳娘倆兒的哭泣聲,那哭聲聽起來是如此悲情,就好像傷到骨頭裡發出的那種絕望的聲音,每一聲都劇烈地扯動著高明的心。

    高明呆望著牆上那嘀嗒嘀嗒走動的時鍾,眼睛都不眨一下。他的目光是呆滯的,眼見著時鍾上的卡通公雞在隨著鍾擺一下一下朝他輕點著腦袋,似乎在嘲笑著高明的愚蠢和落魄。

    時間在一點一點地流逝著,高明的思想也在經受著煉獄般的洗禮。他想了許多,由他和淑芳的相識到結婚,再到走至今天的一幕幕;想到了自從有了兒子樂樂後,他們一家三口所度過的那些快樂時光;想到了他和孟茹的偷情;甚至想到了趙波那天晚上沖他做出的淫笑表情……高明覺得活著可真他媽的累。他有些困惑,有些迷惘,他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今後的生活,他覺得如今的自己,簡直是一團糟。

    不知過了多久,臥室裡的哭聲漸漸小了。淑芳又從裡邊走了出來,她紅腫著眼睛,開始默默收拾飯桌上的碗筷。顯然,樂樂已經睡著了。高明的眼睛隨著淑芳的身影在廚房裡來回轉動著,他覺得自己的心裡充滿了慚愧,這種慚愧能讓一個自以為強大的男人羞臊得無地自容。可惜淑芳始終沒有抬頭正眼看他一下,這個善良的女人仿佛要再次將自己的委屈與淚水,深深地埋在心裡。

    高明有些受不了了,他是一個聰明的男人,他開始讀懂了自己的妻子,她既想原諒他的不忠,又無法抗拒自己內心的壓抑,所以一直這樣憋悶著自己。這是一種萬分折磨人的感受,完全可以將一個好端端的人給逼瘋掉。高明開始有些於心不忍了,他沒想到自己的一時縱情竟然會給淑芳帶來如此巨大的傷害,他想他該做點什麼,不能就這樣不負責任地讓淑芳一個人來承擔這一切。想到這裡,高明站了起來,走到了淑芳的身後,用雙手環住了淑芳的腰身,他感覺到淑芳的身子顫抖了一下。高明將嘴巴貼在淑芳的耳邊,輕聲說道:“對不起,我知道讓你受了很多委屈,我不知道該怎樣向你解釋和贖罪,如果你覺得打我幾巴掌會好受些,那麼你就盡情地打吧,我絕不還手!”懷中,淑芳再次“哇”地一聲哭出聲來,然後反轉身子,撲在高明懷裡,用嘴咬住高明的肩頭,長久地嗚咽起來。高明懷抱著妻子,清晰地感覺到淑芳的雙手在自己的後背使勁抓著,還有她的嘴巴,時不時地咬著自己的肩膀,雖然隔著衣物,但是高明還是感覺到了鑽心的痛。高明沒有躲閃,任憑淑芳抓咬著,因為在他看來,這樣的抓咬雖然疼痛,卻能讓他的心裡好受些。

    人們常說“屋漏偏逢連陰雨”,本來家庭矛盾已經夠讓高明心煩,誰知道更讓他心煩的事情還在後面。

    那天,市委辦公室的鐵哥們兒鄭彪得知高明要從宣傳部調往市委辦,特意請他吃了一頓飯以示祝賀。由於是鄭彪請客,所以他把政府那邊兩個好友也找來一起喝酒,其中就有文體局一個姓吳的科長。席間,大家不知怎麼就聊到了孟茹的身上。鄭彪說:“老哥從宣傳部調往我們市委辦,也算是又有了得以施展才華的空間,只是看你如同霜打的茄子似的,情緒如此低落,是不是有些捨不得你們科漂亮的孟茹啊?”高明嘿嘿笑了,他知道自己和孟茹的事情鄭彪不知道,平日裡這小子也總愛拿孟茹和他開玩笑,有那麼幾次,鄭彪還要高明從中牽線搭橋泡孟茹。高明故作誇張地說:“別提了,我怎麼能高興得起來?從宣傳部到市委辦還不是從屎窩子挪到了尿窩子,好歹在宣傳部還能有漂亮的孟茹陪著,到了你們市委辦連個漂亮女人都沒有,工作還那麼累,愁啊!”幾句話說得在座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那吳科長顯然也把這話當作一個笑話聽,他接過話頭說:“啊!原來孟茹在你們科啊。想當初在我們文體局就有不少人朝她用勁兒,可惜啊,大家都實力不濟,早就被人搶了先!”說完還頗為惋惜地吧嗒吧嗒嘴,好像那用勁兒的人裡面就有他一個似的。大家聽他這麼一說,都充滿了好奇,因為孟茹是從文體局調入宣傳部的,關於孟茹的過去,吳科長當然會比其他人知道得更多,所以大家都支楞起了耳朵,好奇地想聽吳科長的下文,尤其高明,雖然表面上不露聲色,但一聽吳科長說孟茹被別人搶了先,心裡立馬緊張起來,他預感到吳科長知道有關孟茹的一些內情,這也是他正急於知道的謎底。

    誰知吳科長把話露了個頭兒之後,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說了半截不說了,獨自夾了一口菜,喝了一口酒,一副高深的樣子,急得大家都眼巴巴地望著他,恨不得掰開他的牙齒,將他肚子裡的話掏出來。鄭彪本來就是個急性子,看吳科長這副樣子,忍不住在底下踢了他一下,嘴裡說道:“操,別雞巴整半截話,這裡又沒有外人,你說到底被誰搶了個先啊?”這時,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問:“是啊,是啊,到底孟茹跟了誰啊?”吳科長見大家好奇的樣子,頗有些成就感,環視了一圈,開始了獨家爆料:“你們不知道吧,這孟茹啊,可不是簡單人物,別說咱們這號人巴結不上人家,就是我們局的張副局長想要她,她都不給面子,聽說有一次張副局長喝多了占她便宜,還被她甩了一巴掌,你們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嗎?”說到這裡,吳科長又停了下來,故弄玄虛地看著大家。幾個人趕緊問:“為什麼啊?”吳科長接著說:“因為她早就被丁副市長收了去,做了副市長的情人,我們張副局長自然就不在她的話下了,據說張副局長因此還被穿了不少小鞋呢!”

    大家聽到這裡,都忍不住“哦”了一聲,這才恍然大悟。吳科長說到這裡,將酒杯端了起來,一邊敬大家酒,一邊頗有感慨地說:“這人啊,要想在仕途上走,你還真得干出個模樣來,現在的女人啊,都他媽的勢利眼,所謂背靠大樹好乘涼,誰不想找個有權有勢的靠山?當然,話又說回來,我要是孟茹,我也跟丁副市長,這不,得罪了張局之後,人家也不在文體局干了,大大方方地調到了宣傳部,誰能把她怎的?”

    高明在旁邊聽完吳科長的話之後,只覺得心一下子冰涼到底。雖然他早有預感孟茹的背後會有什麼隱情,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會是如此復雜、如此令他震驚。高明呷了一口酒,就好像喝了一口愛情的毒藥,由嗓子眼火辣辣地直入心肺,他覺得孟茹欺騙了他純真的感情,一種被愚弄的屈辱感覺瞬間充斥了他周身的每一個細胞。高明有些憤怒、有些懊悔,更多的則是失落和絕望,他想一定要找機會將事情向孟茹問個明白,為什麼她把自己當猴兒一樣耍?為什麼她不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他,還故作深情地要和他結婚?真是可惜了自己對她的一片癡情。高明覺得自己就好像辛辛苦苦地爬上了一座高山,原本指望能夠看到滿眼美麗的風景,卻不想在山頭上還沒有站穩,就被人一腳踹進了萬丈深淵,摔得他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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