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紅顏 正文 第十九章
    十九

    在徐有福三十八歲的這一年裡,他的情感生活裡掀起一些較大的波瀾。

    他愛上了吳小嬌。

    倒不是受了「廢物」的刺激。這個色彩斑瀾的世界上,「人物」、「動物」不少,「廢物」也同樣不少。如果沒有遇到那種令徐有福心旌搖蕩的女人,他也不會只為摘掉「廢物」這個帽子而去找女人。

    本市某縣,有一個「摘帽子」書記。這位書記赴任後,在該縣二十多個鄉鎮的山山峁峁間轉了一圈,突發奇想,在常委會上提出三年摘掉貧困縣帽子的設想,比較務實的老縣長當時就提出反對意見。但在一個縣裡,縣委書記是「一把手」,縣長是「二把手」。一把手若執意要幹什麼事情,做出什麼決策,那是九頭牛也拉不轉的。縣長當然沒有比九頭牛更大的力氣。就像在一個「夫權」為主的家庭裡,若丈夫要執意幹一件什麼事情,妻子和兒子加在一塊兒也是勸說不住的,只能跟在身後小聲地嘟囔。

    三年後,貧困縣帽子摘掉了,縣委書記陞遷了,國家給該縣的大量補貼卻減少了。

    既然已不是貧困縣,那麼撥給貧困縣的「專項扶貧資金」就不能給你了。在向上呈報摘掉貧困縣帽子的喜報中,該縣稱他們已建立起暢通的「造血」功能。既然能「造血」了,再「輸血」不是多此一舉嗎?

    隨之接任的卻是一位「爭帽子」書記——爭戴貧困縣帽子。他也在該縣二十多個鄉鎮的山山峁峁轉了一圈:山河依舊,窮顏未改啊!書記的心情像連綿的大山一樣變得沉重起來。他將統計局長叫到辦公室,問當時「摘帽子」那些數字是怎麼來的?統計局長小心翼翼地問書記:「你是讓我說真話,還是說假話?」「當然是說真話啦!」書記有點不高興。統計局長就對書記說,當時各項指標上報前拿給前任書記審閱,書記拿起筆在每個數字後面加了一個零,於是貧困縣帽子就摘掉了。

    新任書記聽畢沒吭聲。過了一會兒,他將最新的統計數字要過去,拿起筆在每個數字後面畫掉一顆零,然後遞給統計局長。

    統計局長拿起統計報表走到門口,又被書記叫住。書記伸手要過報表,沉吟片刻,將鋼筆套擰開,又在每個數字後面畫掉一顆零。

    接連畫掉兩顆零之後,書記就讓辦公室主任起草報告。辦公室主任很快將一份「關於將我縣重新列為國家級貧困縣的請示報告」呈上書記案頭。書記將標題掃了一眼,提筆將「重新」二字勾掉。然後對辦公室主任講,做辦公室主任,關鍵是一個「意會」。什麼時候迴避,什麼時候張揚;什麼時候伸,什麼時候縮;什麼時候迎著槍口堵上去毫無懼色,什麼時候即使烈火焚身也得伏在那兒一動不動,全在「意會」二字。這些道理我以後不會給你講了,自己「意會」去。

    一年後,該縣被重新列為貧困縣。常委會上,書記講,我們爭來這頂帽子戴上,沒有什麼可羞恥的。書記說到這裡,略作停頓。那位與前任書記配合完繼續與他配合且配合默契的老縣長此時插了一句:又不是爭來一頂綠帽子!大家哄地笑了。書記也隨著大家笑。笑畢繼續講,我們戴一頂帽子,每年就爭來幾千萬,這頂帽子值錢啊!況且這頂帽子沉甸甸地戴在頭上,大家心裡也始終會沉甸甸的——因為還有那麼多父老鄉親沒有擺脫貧困這個惡魔的纏繞,這頂帽子既是壓力,也是動力啊!

    書記「求真務實」的名聲不脛而走。省裡市裡如蝗蟲般湧來的記者不由分說,將一頂頂帽子扣在書記頭上,那些文章的標題像小孩與大人捉迷藏一樣,將那幾個關鍵字眼嵌在那些顛來倒去的句子裡,十分好玩兒。什麼求真書記某某某;某某山腳下或某某河畔,有一位實幹書記;務實:一位書記寫在某某大地的情懷。等等。

    書記到任兩年後,又像拋棄了糟糠之妻另覓新歡的那些狠心的男人一般,興致勃勃地在全縣的山山峁峁轉了一圈,然後便被提拔了。臨走前他動情地說:「我會記著這裡的父老鄉親!」這就好比那個拋妻棄子的男人哄騙敦厚老實的農村妻子說:我以後還會回來看你們的,也會給孩子寄錢的!

    徐有福既不是摘帽子書記,也不是爭帽子書記,他的腳步無法踩到一個縣峰巒起伏的山山峁峁間去,只能踩在與一個縣的山山峁峁相比當然要小出許多的這間辦公室裡。

    徐有福也不想用自己的腳步聲驚動全縣幾十萬人民,省得那些淳樸的鄉親這個拎一籃雞蛋,那個提一筐紅棗簇擁著送他。萬一那些簞食壺漿拉著他的手問長問短的老大爺老大娘再抹開眼淚,他的心裡也會不好受的。

    徐有福其實只想像賈寶玉動不動就從怡紅院往瀟湘館趕那樣,用自己的腳步聲「驚動」一個人——不是林黛玉,是吳小嬌。

    可他拿什麼驚動吳小嬌呢?趙勤奮說吳小嬌的「弱點」是喜歡各種款式新穎的手機,只要看到像鳥兒一樣叫聲各異的新款手機,吳小嬌的明眸裡就會像爐膛裡躥出火舌一樣,「驚喜地一閃」。趙勤奮曾對徐有福說,他要用一部漂亮的手機「撬開吳小嬌緊鎖的心門」,可到現在,既沒有看到吳小嬌眼睛裡躥出火舌,也沒見吳小嬌向他打開心扉。正像他曾發誓要將許小嬌「米稀」了一樣,可至今也沒有發現許小嬌有被他「米稀」的跡象。這傢伙真是個吹牛大王!

    再拿什麼驚動吳小嬌呢?無權、無錢,不是那些容易招惹來小姑娘目光的文藝體育名星,也不是某行業的專業技術人才或者有突出貢獻專家。學歷只是大專。沒有像《圍城》裡的方鴻漸那樣,花四十美金買個「博士」的頭銜。雖然現在買這博士那碩士的人指不勝屈,比螞蟻還要多,徐有福卻一直不為所動,守身如玉。

    方鴻漸不管怎麼說確曾「放過洋」,而徐有福就是並不遙遠的省城,也只去過一次。

    和那些生活在山山峁峁間的父老鄉親一樣,吳小嬌是一個淳樸的女孩。可女孩再淳樸,也不會看上徐有福這樣一個無用的男人。

    這個男人真是連一點點吸引人的地方也找不到。他甚至連句幽默一點的話也不會說,連個笑話也不會講。偶爾講一個笑話,別人並沒笑,他卻傻呵呵地笑起來。別人於是笑了:不是被笑話逗笑的,是被他的傻樣逗笑的。

    一次,趙勤奮講了兩個故事在許小嬌和吳小嬌面前貶低徐有福。其一,徐有福買了雙新鞋卻不穿,一星期後妻子問,你為什麼還不穿那雙鞋?徐答:明天就可以穿了,買時售貨員說,頭一周這雙鞋會有些夾腳。其二,男生宿舍臥談會持續至凌晨三點,討論一個問題:「碰到一個漂亮姑娘,首先該說什麼?」徐有福從夢中驚醒道:「甭說了,咱們快睡吧!」

    趙勤奮如此這般編派徐有福時,徐有福很少反駁,倒是許吳二人常為他鳴不平。徐有福若是一隻鳥,趙勤奮常拿一支槍將他瞄來瞄去。許小嬌和吳小嬌則每人扛一門小鋼炮,冷不丁就會轟趙勤奮一下,常令剛放了一槍正在暗自得意的趙勤奮猝不及防。

    不過許吳二人轉念卻會望望徐有福寬厚的脊背想,正如那首歌裡唱的,他可真是「一無所有」啊!要說他還有點什麼,就是還有點良心,而現在有良心的人也不是很多了。倒不是全被狗叼走了,而是良心「大大地壞了」!

    再要說徐有福還有什麼,就是還有一身勁!他這一身勁無處使,只能去使到乒乓球檯上——他是市政府機關乒乓球比賽冠軍。

    若說徐有福還有什麼惹人注目之處,也就只有這一技之長了。

    乒乓球這隻小小銀球曾經給全國人民留下過溫暖的回憶。莊則棟、容國團、徐寅生、梁戈亮這樣一些名字當年的知名度,不比現在的劉國梁、孔令輝、鄧亞萍低到哪裡去。這隻小球曾起過戰國時蘇秦、張儀一般的作用。我們國家能有改革開放的今天,可以追溯到那個「乒乓外交」的年代。一些洞察未來、鑒古知今的領袖人物,就是在那時向西方拉開一條小小的門縫的。徐有福至今記得他讀小學時聽到的那個廣為流傳的傳聞:這隻小小銀球將一位名叫尼克松的美國人招引來後,敬愛的周恩來總理在首都機場與尼克松握手時,尼克松竟當場掏出一塊手絹擦了擦與總理握過的手,然後將那塊手絹重新裝回衣兜裡。而周總理以手絹擦手後,隨手就將手絹扔掉了。還有一種「版本」是,當時倆人都戴一雙薄薄的白手套,握畢手後,尼克松將手套裝衣兜裡,周總理一扯又扔掉了。

    那時候這個傳聞被老師、同學、父親、母親講來講去。徐有福父親雖是一個農民,但這位五十年代的高中畢業生十分關心國家大事,到處撿來看《參考消息》。當徐有福不解地問他周和尼為什麼要用手絹擦手時,父親耐心地給他釋疑解惑:尼克松之所以擦手,是怕沾染上偉大的共產主義;周總理將手絹扔掉,是乾脆將帝國主義扔到垃圾堆裡去。握手戴手套扔手套也是一個道理。

    徐有福當時聽得似懂非懂。那時學校每年給孩子們接種「牛痘」,以防止天花。天花的病原體是一種病毒。徐有福只知道每年在胳膊上扎那一針,是為了防病毒。周總理與尼克松都認為對方手上有病毒,這一點徐有福算是明白了。

    到1976年,徐有福快要初中畢業了。喇叭裡一天到晚在播放那年的元旦社論和毛澤東的兩首詞:《重上井岡山》、《鳥兒問答》。有一次上語文課,老師將徐有福叫起來,讓他背誦「詞二首」。當時每個中學生都必須背會這兩首詞。徐有福還算順利地背誦下來了,尤其是背誦到「三十八年過去,彈指一揮間」時,他還下意識地伸出一隻手,用大拇指按住中指往出彈了一下。徐有福打小就有個習慣,嘴裡說什麼話時,手裡會下意識地伴之以什麼動作。老師接著要徐有福再背誦選入中學語文課本中毛主席的另一首詞:《滿江紅·和郭沫若同志》,他只背誦出第一句「小小寰球,有幾個蒼蠅碰壁」,就搔著頭怎麼也想不出下句了。老師也沒有太難為他,在講台上壓壓手示意他坐下。他的屁股剛沾到凳上,老師突然又問他一句:「寰球」指什麼?徐有福連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乒乓球!」全班同學哄一聲笑開了鍋。老師也笑著說:「朽木不可雕也,不可雕也!」

    不過,徐有福如今之所以身懷絕技,能在乒乓球檯前揮拍騰躍扣殺,卻全是那時候練下的功夫。從初中到高中,他總是將一個破爛的乒乓球拍別在腰背後的褲帶上,一下課就一個箭步衝出去搶佔教室外邊的水泥乒乓球檯。有一次他跑得太急,別在後腰的乒乓球拍掉地下了。若彎腰撿起球拍,乒乓球檯勢必被別的同學搶佔。徐有福當機立斷,沒敢絲毫減慢或停下小鹿一般奔跑的腳步,比另一個班一個同學快出半步搶到球檯前。他張開手臂死死地摳在球檯的兩面邊沿,那個同學將他拖了兩把拖不開,才小聲嘟囔著走開:「沒有球拍打什麼球?」而此時紫漲著臉的徐有福才扭頭對援兵一般隨後趕來的同學喊,讓同學撿來他丟棄的球拍。

    徐有福打乒乓球在班裡有了點名氣,被吸收到校隊打球。每天早晨,一位老師帶著他們這些校隊的球員跑步來到小河邊的樹林裡,每人做十個或二十個俯臥撐後,便拿著球拍對著一棵樹幹練習打球的基本動作:推、拉、削、扣。有時動作不規範,老師便過來扯著他們的胳膊揮幾下,一邊揮一邊說:「這樣,這樣!」或者說:「動作幅度太大了,又不是游泳;」「又太小了,又不是哄嬰孩睡覺。」老師的話把大家逗笑了。笑畢大家又像拳擊運動員那樣,對著樹幹一蹦一跳練習那些基本動作要領。

    「三十八年過去,彈指一揮間!」偉人的話真是可以穿越時空!當年在學校那個水泥乒乓球檯前蹦來跳去的徐有福做夢都不會想到,他在三十八歲時會萌生用打乒乓球勾引一個女孩的念頭。

    「吳小嬌你喜不喜歡打乒乓球?」

    那天辦公室只有徐有福和吳小嬌兩人。吳小嬌當時正看著一本雜誌哧哧笑。徐有福有時感到十分奇怪,這些女孩子為什麼老是喜歡自個逗著自個樂?許小嬌就喜歡一邊讀小說一邊樂。就像剛出窩的小雞娃,一邊爭啄地上的米粒,一邊奔來跑去吱吱叫。

    也許是看書看得太投入了,吳小嬌沒有聽到徐有福問她話。徐有福只得再問一句:

    「吳小嬌你喜不喜歡打乒乓球?」

    這回吳小嬌聽到了。他抬起頭望著徐有福,讀書引她發笑的笑紋還掛在臉上,就像一場冬雪過後艷陽高照之時背陰地帶還留著一片片殘雪一般。

    「你問我愛不愛打乒乓球?我挺愛打的,只是打的不好。」吳小嬌笑微微地對徐有福說。

    「那太好了!」徐有福情不自禁驚歎一聲。

    「什麼太好了?」吳小嬌有點莫名其妙,說:「現在打乒乓球的人可不多了,都踢足球去了。」

    徐有福乾脆將椅子拉得轉向吳小嬌,正對著和她說話。

    吳小嬌此時興致也蠻高,眉開眼笑的,向徐有福打開了話匣子。她問徐有福說,徐有福你說我剛才為什麼發笑?我在書上看到這樣一則笑話:小心眼的妻子質問丈夫,你是不是把手機給別的女人使了?丈夫道,沒有呀!妻子說,撒謊!我打你手機時明明有個女的說你不在服務區。徐有福你說這個笑話好笑不?有趣不?

    吳小嬌這樣說時,徐有福卻在癡癡地望著她朱唇皓齒花容月貌的那張動人的臉想:再有趣的笑話也沒有你本人更有趣!他心裡有點發急,很想找出一些有趣的話兒和吳小嬌說,可一時卻又找不出來。過了好一會兒,他突然也想起一個「不在服務區」的笑話。唐僧趕走悟空後再遭不測,生死關頭想起緊箍咒,於是默唸咒語。一會兒空中傳來溫柔的女聲:對不起,您呼叫的用戶不在服務區。這個笑話若在吳小嬌講完後立馬接著講,就顯得很有趣,倆人一定會捧腹大笑,甚至笑個不停,也許在共同的笑聲中感情的距離一下就拉近了。就像進行短跑接力賽一樣,吳小嬌跑第一棒,徐有福接住那個棒兒趕快跑第二棒,場外的觀眾盯著他們疾跑的身姿眼睛都顧不得眨一下。可隔了這麼久再講,就了無趣味——這就好比進行短跑接力賽時,吳小嬌跑完第一棒將小棒兒遞到徐有福手中,他卻沒有接住,將小棒兒掉地下了。彎腰撿起來再跑時,怎麼也趕不上對手了,觀眾也會發出不滿的噓聲——又像一盤放涼的菜,熱一熱再吃時,怎麼也不會有剛炒出鍋的味道了。

    此時徐有福才有點羨慕趙勤奮,那傢伙一見許小嬌和吳小嬌,話兒就像長江從唐古拉山脈各拉丹冬雪山或黃河從巴顏喀拉山脈各姿各雅山麓發源一般,一瀉千里,奔突騰躍,滔滔不絕!

    趙勤奮在給徐有福傳授「談戀愛」經驗時,闡述過很多觀點:「說話是愛情的開始」;「有什麼話兒要說出來」;不要「默默地藏在心間」,等等。趙勤奮對徐有福講,這其中的道理很簡單:貨郎兒挑個雜貨擔在村裡轉來轉去,不停地搖那個撥浪鼓。搖鼓就相當於「談戀愛」時和女孩子說話。說些什麼呢?心裡有什麼話就說什麼話,就像貨郎挑著什麼貨就賣什麼貨一樣。類似的例子多啦!《紅燈記》裡那個「磨刀人」喊:「磨剪子來鏘菜刀」,他不吆喝那一聲,李玉和能知道他是「組織上」派來的?包括李鐵梅,怎能一眼分辨出磨刀人是她的「表叔」?

    當然你不能像阿Q對吳媽那樣說:我要和你困覺。這太直白了,一點過渡和意境也沒有。而愛情像一支歌或一幅畫一樣,是有「意境」的。一首歌一幅畫的「歌詞」或「畫筆」太直白,肯定不是好歌和好畫。

    這裡就有一個方式方法問題。「心裡的話兒」既要說出來,又不能像阿Q這樣說出來。即使阿Q當時撲通一聲跪下,也無濟於事。吳媽不是被嚇跑,就是被嚇哭,要麼就會踹阿Q一腳。

    徐有福你聽過那個故事沒有?敵人撲上來了,哨兵去向連長報告。哨兵是個結巴,「報、報、報」,報了半天臉都憋紫了,還沒把那句話說出來。急中生智,他一唱,就將那句話完整地「唱」出來了:「報告連長,敵人上來了!」

    趙勤奮當時拖音帶調連著將這句話給徐有福「唱」了兩遍,唱畢後說:徐有福你看這樣一句普通的話,唱出來也很好聽吧?「說得比唱得還好聽」,意思就是有些話一旦「唱」出來,就比說出來動聽,聲聲入耳。為什麼人們不說「唱得比說得還好聽」?就是因唱得本來就比說得好聽。

    當然「唱出來」是指說話要講究「韻味」,不是讓你像結巴報告連長那樣對女孩子「唱」著說話。那人家女娃娃還不把你當做神經病?聽過那個神經病的故事沒有?趙勤奮問徐有福。一神經病在床上唱歌,唱著唱著翻了個身,趴在枕頭上繼續唱。醫生說,唱就唱吧,翻身幹嘛?病人說,傻了吧?A面唱完了,當然要換B面了!要讓女孩不把你看作是在病床上自個瞎折騰的這種神經病,就得講究說話的韻味。「韻味」是什麼?為什麼同樣兩個女人,你喜歡一個,卻不喜歡一個?就是一個有「韻味」,一個沒有「韻味」。你啃兩根甘蔗,特別甜的那一根你啃的汁液四濺,嘴唇被甘蔗皮割破也在所不惜。不甜的那一根,你啃一口便扔掉了。扔掉還要「呸」地吐一口。

    所謂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就是指那種韻味還沒有完全散發掉。就像一罐老酒,蓋兒揭開時間長了一點,但畢竟是老酒,在地窖裡藏了多少年,揭開時間再長仍有一些醇和的味道。

    男人身上當然不會有韻味,詞典裡又沒有「徐爹半老,風韻猶存」這樣的詞彙。雖然男人身上沒有韻味,只有臭味,但說話卻是能說出一番韻味來的。

    男人吸引或者勾引女孩子,靠的就是說話的這種韻味,所謂「意在言外,言有盡而意無窮」;「餘音繞樑,三日不絕」;「話語裡藏著智慧」;等等。女孩子聽了這樣的話後,便會燦然一笑說:「徐有福你真幽默!」

    女孩子表揚你幽默,就是開始向你示愛了。如果是一隻可愛的小鳥,已開始向你撲閃翅膀。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女孩子只看見螳螂,看不見黃雀。而你「話語裡藏著智慧」,智慧就是螳螂。智慧後面還藏著一個色迷迷的徐有福,這個「色迷迷的徐有福」就是黃雀。

    徐有福我看你乾脆簡稱「徐爹」算了,這樣好去找一個「徐娘」。找啊找,找啊找,找到一個「徐娘」。徐有福你信不信,許小嬌和吳小嬌這倆妮子到四十歲左右一定還是兩個「徐娘」。現在則是「徐妹」,不,應該叫「徐嫂」:這兩蹄子都已結婚,且年齡都在三十歲上下,還是叫「徐嫂」更準確一些。

    徐有福你說「徐娘」、「徐嫂」、「徐妹」,哪個更有味道?就像一根很甜的甘蔗,切成三截,一溜兒放在那裡,你說哪一截更甜?你肯定以為最上面的「徐妹」更甜吧?年齡小啊!青春鮮活,當然最甜啊!作家們是這樣認為的,那些混賬傢伙總是將一切美好的事物比作「青春勃發的少女」或者「美麗迷人的年輕姑娘」,其實對一個成年男人來講,中間那一截「徐嫂」最甜!簡直能甜死人!吃一口你就跳樓去了,因為你覺得此生無憾了。可也許你原本準備跳樓,吃一口後怎麼也不願跳了:因為你已在思謀怎樣去吃第二口。一顆杏兒,剛熟時並不好吃,有點發澀,發硬;熟透了也不好吃,摸一摸便像稀泥一樣爛在手裡了;只有介乎二者之間的那種杏最好吃。西瓜也是這樣:既水汁四濺,又嚼之有物!

    可惜「許嫂」和「吳嫂」咱吃不上。這倆蹄子一般是不會讓人吃的。像「人參果」那樣掛在樹上饞人呢!咱又不是孫大聖!說到這裡我倒想起一件有趣的事了。那天我和市日報社的幾位「報人」在一起吃飯喝酒。那幾個報人一個個愁眉苦臉的,原來日報社辦了一份晚報,原本是為了掙錢,可自創辦之日起卻一直賠錢,窟窿越捅越大。賠錢的主要原因是報紙的發行市場打不開,所以廣告上不來。日報社那位分管發行工作的副社長那天不停地唉聲歎氣,感歎說打開一份新辦報紙的發行市場是天底下最難的事!徐有福你說我當時怎麼想?我當時在心裡尋思:其實打開許吳的胸懷要比打開報紙的發行市場難得多!真的徐有福,我趙勤奮原來還不信這個邪,以為「鐵杵」最終能磨成針!現在看來有時還就是磨不成!不知「徐爹」有沒有這個福分?也許「徐爹」你有——癡人自有艷福嘛!

    趙勤奮這個促狹鬼臨末了還不忘咬徐有福一口,像當年將一頂頂右派帽子扣在那些知識分子頭上一般,將「癡人」這樣一頂帽子不由分說扣在了徐有福頭上,彷彿徐有福是《賣油郎獨佔花魁》裡的那個「賣油郎」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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