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愛不歡 正文 第十一章 愛情是一種病
    他的一個學長畢業後分到了銀行系統,而他的一個哥兒們從山西往河北拉煤,這是個非常賺錢的買賣,用顧衛北的話說,活著眼賺啊。他和父母要了兩萬塊錢入了股,起先還瞞著我,用他話說,是想給我一個驚喜,那天晚上,他們在重慶的大排檔喝了個天花亂墜,好像明天大家都成了百萬富翁一樣,結果是三個月後,顧衛北打電話問我,林小白,你可以給我搞到十萬塊錢嗎?

    十萬塊啊!我不過是二十一歲的女生,家裡也不是多有錢,我問他,你開什麼玩笑,又不是愚人節!

    他急得都快哭了,他說求求你幫幫忙,如果拿不出錢來,我的哥兒們就要跳樓了。

    然後他告訴我拉煤的事,說想得好,結果車翻到了山溝裡,司機也死了,他們賠光了不算,銀行貸款還不上了,本來就是通過不正常途徑貸出來的,可想而知那個銀行同學的處境,他在電話中都帶了哭音,林小白,李卓到外地實習去了,聯繫不上她,不行,就找找周芬娜吧?!

    顧衛北是知道周芬娜的,周芬娜的事情我曾經和他說過,他曾經很輕蔑地說,那樣的女孩子,哼,你不要和她來往了,免得近墨者黑。

    但現在,他叫我去找周芬娜了。

    那是我第一次呼周芬娜,為了顧衛北。

    我呼了周芬娜,十分鐘之後,她跑到電話旁邊氣喘吁吁地,喂,是林小白嗎?是小白嗎?

    姐姐,我叫著,幫幫我。

    我的聲音帶著點激動帶著點哽咽,我說,請幫幫我。

    我知道周芬娜有錢,這麼多年來,她一直在不停地賺錢,她說,別以為你們多清高,告訴你們,有錢才有自尊,沒有錢,就狗屁不是。

    那天我有點領會了這句話的含義。因為顧衛北告訴我,如果他們還不上錢,他的大學可能念不下去了,他們要躲債搞不好還有牢獄之災,那時,我早就忘記了兩個人愛來愛去那點恩恩怨怨,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我會找到十萬塊錢的,我會替他還上的!

    別急別急,周芬娜說,慢慢說,怎麼回事?

    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和周芬娜講了,她一直沉默著,好像抽了煙,我聽到打火機在那邊響了一下,我很緊張,十萬塊,不是個小數目,何況,我知道她的錢是如何掙來的,那幾乎是……唉,我真是重色輕友,為了顧衛北,什麼事情都會做,假如有男人給我十萬塊,我想我可以賣給他一夜,那時我真是這麼想的,為了顧衛北,命都可以搭出去,我還有什麼不要臉的事不能做?!

    行。周芬娜最後給了我一個字。

    我的眼淚嘩就下來了,她什麼都沒說,就說了一個字,行。

    那個字,那麼乾脆利落,帶著周芬娜的氣息撲面而來。後來我想,周芬娜應該是個義氣的男兒身,以後多年,我再也沒有遇到像周芬娜這麼義氣的人,包括男人女人,他們在錢上的態度讓我不齒,雖然他們遠遠比周芬娜有錢,但在錢上,他們永遠斤斤計較,自己的得失才是最重要的。

    這件事讓顧衛北對周芬娜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彎,他說,真他媽義氣,無論我怎麼樣,這十萬塊我會還給周芬娜的,你放心。

    這件事情讓我和顧衛北感覺好像夫妻共患難一樣,我們好了好一陣子,他每天老婆老婆地喊著,嘴很是乖,我又去了重慶兩次,和李卓學著喝酒,也像她那樣野蠻,用顧衛北的話說,李卓是重慶有名的豹女郎,敢作敢為。如果沒有我,他可能會喜歡她,因為李卓十分「個」,性感、奔放、熱情、妖嬈、美麗……這樣的女孩子就是男人的毒藥,可李卓一直沒有戀愛,開著那輛奔馳車招搖過市,我一直以為她太驕傲,後來才知道,她是因為暗戀顧衛北。

    幾年之後顧衛北果然把錢還給了周芬娜,但不久之後,我和他就沒有任何關係了,甚至,我不許別人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我和他,愛得那樣千回百轉刻骨銘心之後,成了陌路人。

    一個女人,在最後一刻還是這樣愛你,那麼,她一定是在用命來愛的。

    更讓我想不到的一件事情是姚小遙又來北京了。

    這次是他一個人。

    而且,他單獨去找了戴曉蕾。

    他在院口等著戴曉蕾,等不到就去學校裡找她,戴曉蕾後來對我說,這個人很可怕。

    他見面的第一眼就對戴曉蕾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戴曉蕾的冷漠,戴曉蕾的高傲,那完全是和周芬娜不一樣的類型,他想把戴曉蕾搞到手。

    戴曉蕾跟著他去王府吃飯,路上一言不發。

    你很美。姚小遙說。

    與你有關係嗎?

    有啊,姚小遙說,我喜歡這樣美麗到極致的女人,你更像一張白紙,讓男人有在上面畫畫的衝動。

    戴曉蕾冷冷地笑了,對不起,我不是一張白紙,這樣的比喻真是高抬了我。

    誰也沒想到周芬娜愛上的男人會這樣輕浮,他會輕易對另一個女子動心,從上海飛到北京,一週一次,只為見戴曉蕾一面。

    戴曉蕾對他的態度永遠很冷淡,如同姚小遙對周芬娜的態度,這是孽緣吧,一個欠了,一個要還。

    那天他們在王府吃了八千多,付賬時戴曉蕾說,這麼貴的菜,姚總你太捨得下本了,可惜我不領情,你應該回去陪周芬娜。

    姚小遙說,周芬娜是個*****,你不知道,她真是個*****。

    你也是個*****,戴曉蕾說,這年頭,*****遍地。

    姚小遙透過鏡片看著戴曉蕾,這個冷漠美麗卻又驕傲的女子,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不用多費力氣了,你的錢用在我這不起作用,和你一起吃八千塊還不如與我的朋友吃八塊。

    這句話讓姚小遙很受損,一向都是女人喜歡他,都是別的女孩子犯賤。他受挫敗,這是第一次。

    我一定會追到你,姚小遙說,然後讓你當我的馬子。

    我有男朋友了,戴曉蕾告訴他,他是畫家,是我崇拜的才子,而你不過是商人,我不喜歡商人。

    戴曉蕾說的男友是陳子放,那個她拒絕的陳子放。

    在姚小遙第五次來北京時,戴曉蕾坐在陳子放的單車上,放聲地笑著,穿過那片美麗的櫻花樹,是的,她第一次坐在男人的單車前面,她是故意的,那時她不愛陳子放,她不愛他,這不過是作秀而已。

    這讓姚小遙懷恨在心,他說,我會讓你成為我的馬子的。

    蒙在鼓裡的只有周芬娜。她一心一意愛著的男人早就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了。這是她永遠無法想到的,如果那天她的包沒有忘記在賓館裡,如果她不給姚小遙打電話,那麼,姚小遙永遠見不到戴曉蕾,他不可能被這樣一個氣質獨特的女孩子吸引,不可能一周飛一次北京,她和陳子放也不可能再聯繫到一起。

    十天之後,陳子放住進了醫院,他被人威脅,如果再不聽話,就會讓他的手殘疾,少一到兩個手指頭。

    當然是姚小遙干的,戴曉蕾說,這個男人,太陰險了。

    她打電話給周芬娜,她說,周芬娜,管好姚小遙。

    結果是周芬娜挨了打,這個女人,被姚小遙不停地抽著,罵她*****,然後姚小遙說,*****,給戴曉蕾打電話,讓她和我好,只有她和我好了,我才會和你好,我就是喜歡她,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忘不了,你知道她像誰吧,她像極了我的初戀女友,我一定要追到戴曉蕾。

    那是姚小遙說的話,他讓周芬娜打電話,讓周芬娜請求戴曉蕾和他好,世界上有這樣該死的邏輯嗎,周芬娜哭啊鬧啊吵啊,結果是不停地挨打,姚小遙把她頭不停地往上撞,最後,她昏死過去。她說,你怎麼這麼賤啊,放著我死死地愛你你不要,偏偏喜歡那樣一個女人?我告訴你,戴曉蕾被男人輪姦過!

    話一出口周芬娜嚇了一跳,那是戴曉蕾醉後說的話啊,那是她的死穴啊,她怎麼能輕易地說出去呢。

    你說什麼?姚小遙說,她被男人輪姦過?不是處女還這樣正經啊。

    他理解不了一個女孩子的心理。

    所有的女孩子,都把自己的身體看得很重要,即使是周芬娜,在她的潛意識裡,她希望和一個男人好,生生死死,永遠不分離,但她愛上的男人,朝三暮四,與她無關。

    那天,她在姚小遙的威逼利誘之下打了電話,她說,戴曉蕾,你應該愛小遙,他真是個不錯的男人。

    戴曉蕾在電話這頭說,周芬娜,我為你感到悲哀。

    那天晚上,周芬娜自殺。

    她割了腕。

    為了自己愛著的男人,她求自己的好朋友愛他,這樣恥辱的事情只有她才幹得出來,而戴曉蕾那句「我為你感到悲哀」要了她的命。

    她想她真是悲哀,她是世界上最悲哀的女人了。

    她的血流了好多,直到那個夜總會的服務員看到血從房間裡流出來才驚叫著去叫人,如果沒有人看到,她真的就死掉了。

    但她被救活了。那時姚小遙在牌場上和人打牌,他的手氣不好,眼皮一個勁地狂跳。前幾天,他的太太寶怡和他提出了離婚,太太喜歡上一個新加坡的男人了,那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他以為他所有女人都和周芬娜一樣忠心耿耿,對他愛得死心塌地,他沒有想到首先背叛的是他的太太,他太太說她可以什麼都不要,只要自由。

    他不想給她自由,這個*****,他罵著。

    他不允許女人背叛他,他看上的女人也不許不喜歡他,比如戴曉蕾。

    但周芬娜自殺了。

    他去醫院了,大夫告訴他說,人夠嗆了,不知是否能救活呢。

    那是他第一次覺得有點緊張,是他害死了她,是他的無情害了她。

    他跑過去,看著周芬娜蒼白得沒有血色的臉,這個女孩子,從始至終這樣愛著他,把他當作天當作地,但他對她做過什麼?姚小遙忽然感覺很難過很震撼,他趴到周芬娜的耳朵邊說,你想說什麼?

    這個平時濃妝艷抹的女人一臉慘白地說了幾個字,我還是這麼愛你。

    姚小遙的眼淚嘩就下來了,一個女人,在最後一刻還是這樣愛你,那麼,她一定是在用命來愛的。

    他跪了下去,說,周芬娜,我會好好愛你,從此之後,只愛你一個人。

    雖然周芬娜知道他只是說說,可她寧願相信,他太有錢了,有錢的男人總是被包圍得出不來氣,他周圍的女人也太多了,哪一個都比她年輕美麗,她是在用自己的執著贏得一份愛情。

    我問姚小遙有什麼好,周芬娜說,他會哄人呀,別看冷,有時候也特別幽默,知道我喜歡吃什麼,一買買好多,一口口送到我嘴裡,而且啊,他做什麼我都看著好,你說我這不是賤是什麼?

    我說她不值,她卻笑笑說,這死,真是值。

    我後來看過她腕上的疤痕,很是觸目驚心,好像一條大蜈蚣一樣在那裡躺著。後來,姚小遙給她買了一個幾萬塊的玉鐲,但她沒有戴多少天就又出事了。

    後來姚小遙果然沒有再找過戴曉蕾,戴曉蕾說,看來,多花心的人也怕癡情人啊。

    你呢,我問戴曉蕾。

    我指的是陳子放。

    陳子放很癡情,姚小遙不來之後,陳子放依然隔三岔五來找戴曉蕾,他更瘦了,臉更蒼白了,那次挨打之後他說,就是打死我也喜歡你。

    戴曉蕾什麼也沒有說,但她已經接受了和陳子放一起散步或者吃飯。我對陳子放說,小子,這就不錯了,如果你不是這麼有才情,不是這麼癡情的話,你根本沒什麼戲。

    戴曉蕾和周芬娜一直羨慕的是我和顧衛北,青梅竹馬,你恩我愛,而且,我們馬上就要畢業了,周芬娜說如果是我,就先結婚再說,免得夜長夢多,不要以為男人就可以經受得住考驗,往往越是覺得靠得住的男人越靠不住,你信嗎?

    我當然不信,我說這世界上只有一個大情癡的話就是顧衛北,再有一個才是我。

    那時我已經以顧衛北的老婆自居了,我們商量著畢業後去哪裡,顧衛北說,去上海吧,那裡發展空間更大,何況,你不是喜歡上海那老情調嘛,況且上海離蘇州一步之遙,既沒有離開家鄉,而且待在了國際大都市,我想這種感覺應該很美妙,北京待了四年,你看看你的臉快成沙子坑了,以後別說你是蘇州人了,就說你是蘭州人吧,準有人信。我擰著他的耳朵,讓他吱吱亂叫,他抱起我就親,我咬了他的嘴,有好多次,我們接吻把嘴都搞破了,用顧衛北的話說,哼,算你狠。

    畢業來了。

    如所有畢業生一樣,學校裡瀰漫著分離的空氣,走廊裡總有啤酒瓶子,夜夜笙歌的人很多。冉紅燕聯繫好天津的一個大公司,駱城城也要回老家去,還有兩個女生讀研,剩下的一個,考了托福,出了國。只有我,準備和顧衛北去開夫妻店了,因為嚮往著雙宿雙飛,我對離別的感覺寡淡了許多,整理東西時,我特別在意的是顧衛北寫給我的信和那些用過的車票,這是我愛過的證明啊,有朝一日如果他當陳世美,我得和他好好算賬。

    顧衛北說畢業前所有的戀人都在抱頭痛哭,大學裡的戀愛,勞燕分飛的多,但他說,我可天天盼望著畢業呢,那樣就能天天看到你了,省得我朝也思暮也想了,面對著每天醉回來的同學們,面對著分離的情侶們,我只有一個願望,快點到上海,然後和顧衛北雙宿雙飛。

    戴曉蕾選擇了留在北京,當然原因只有一個,因為陳子放。愛情在不知不覺間發了芽,戴曉蕾終於春心萌動。

    白衣飄飄的花樣年華快要結束時,心裡一片濃烈的惆悵,我想了想四年來所經歷的一切,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只有一個人從眼前蹦了出來,那就是顧衛北。

    我跟他說,我四年沒學好文學史,但是,我卻學好了戀愛學,這個科目,我估計研究生都畢業了。

    我們在上海聯繫了單位,周芬娜幫我們租了房子,一套兩室一廳,租金兩千,周芬娜說,不夠我借你們。

    她的十萬塊我們還沒有還,哪好意思再借?我說,周芬娜你放心,上海是我和顧衛北的新天地,從此以後,我們將在這裡大鵬展翅大展宏圖大撈一筆,總之,我和顧衛北是懷著十分美好的夢想到上海的,來上海的第一天,我們張開雙臂,在上海火車站大嚷著,上海,我們來了。

    彼時,是一九九九年七月,離澳門回歸還有五個月。

    我,二十二歲的林小白,與小我四個月的顧衛北,在上海火車站發下誓願,要成為上海新一代的富翁,在這裡讓後代生生息息,沒完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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