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宜結不宜解 正文 第八章 棋逢對手
    姚遠他們終於也知道宋聿和陸瀟瀟的真實關係了。

    追本溯源,這還得拜香港狗仔隊所賜,自從此類風氣傳至內地,作為大中型城市的D市,也誕生了數家以報道花邊緋聞,奇聞逸事為最高宗旨的小報小刊,D市著名民營企業老總宋致山先生和知名專欄作家微風女士喜結良緣,自然是它們爭相報道的特大新聞。

    其中一家,更是圖文並茂地,將婚禮上值得捕捉的亮點全部都用攝像機忠實地,無微不至地,記錄了下來,並擇其精華隆重登在了報紙上。

    有人花力氣去登,總歸會有人花力氣去看。

    於是,某一天,宋聿班上的,極其遺憾地錯過那次聚會的某一小男生在食堂吃早飯,無意中,發現手邊上放了一張不知是誰丟棄的,沾滿油膩的,帶著肉包子香味的廢報紙,閒極無聊,隨便翻了翻,結果,發現了新大陸。

    報紙左上角登了數張照片,其中一張顯然作為主要介紹依據的那張照片上,那對年過四旬,明顯是二次趟過婚姻之河的新人旁邊,居然站著兩個熟人。

    那個親親熱熱挽著美艷新娘的手,微笑著的窈窕淑女,可不就是D大著名的陸瀟瀟美女?而那個表情略顯僵硬地,酷酷地站在新郎官旁邊的小帥哥,可不就是本班大佬級的,剛剛榮登本年度校園十大歌手比賽榜首的新晉校園風雲人物宋聿同學?

    嗯,值得帶回去好好研究。

    早飯也顧不上繼續吃,飛奔而去。

    不到十分鐘,成為全班皆知的秘密。

    當然,翹課的宋聿同學例外。

    姚遠看到那份報紙,照例摸了摸下巴。

    這通常代表他的大腦處於極度興奮,高度運轉狀態。

    他再一次回憶起已經回憶了不知多少遍的陸師姐那天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終於,靈光一閃,想起了陸師姐那句頗富玄機的話:

    「我是他姐姐,他跟他爸姓,我跟我媽姓。」

    呵呵……原來如此……

    怪不得,那天散場時,當他發表意見的時候,宋同學一臉的不善,原來……別有內情。

    不一會兒,他心中就湧起一種既羨且妒的情緒。

    這個宋聿同學,真不知走了什麼狗屎運。

    假如是先天性的血緣關係,旁人也羨慕不來,但後天性地,不費吹灰之力地,居然也能讓那個什麼都不在乎的小子跟陸師姐扯上這麼親近的關係,老天真是不開眼。

    於是,等不及下課,他就闖回宿舍,一把拉起正在安睡的宋聿同學。

    「宋聿,呵呵呵……」他笑得極其詭異。

    宋聿懶洋洋瞟了他一眼,準備繼續倒頭睡覺。

    路人甲仍然癡笑不已。

    宋聿耐心地等他自動消失,等了五分鐘,路人甲仍然杵在他床前。

    於是,他再次不耐煩地睜開眼:「有話快說,說完快走。」

    姚遠好容易壓下心底的交織著喜悅、嫉妒、得意等等等等的複雜情緒,一屁股坐到宋同學床尾。

    宋同學的床頭是禁地,因為他有潔癖,這點,姚遠一向謹記。

    姚遠終於可以壓抑住各種情緒,完整地,得意地,吐出一句話:「宋聿,我知道了。」

    宋聿挑挑眉,靜等他繼續。

    姚遠仍然得意地,悠悠開口:「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他用手指點點宋聿,「和,陸師姐--」他又呵呵地笑起來。

    宋聿的反應是平淡地瞄他一眼,翻身準備再會周公。

    他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他還就怕他不知道呢。

    看來,老爸適當地出出風頭,上報紙曝曝光,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不知為什麼,一想到陸冰山居然膽敢冒充他的親姐姐,他心裡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惱怒,居然,還有,一絲絲的……氣餒。

    姚遠有些吃驚,原本還打算敲他一頓必勝客呢,怎麼這小子一臉的無所謂。

    未料到這種情況發生,他有些手足無措地,站了起來。

    不一會兒,他就聽到宋同學冷淡地說了一句:「你別忘了,我從來也沒有承認過她是我姐姐。」

    言下之意就是--當時,是你自己笨,再加上想太多了,才會中了那個陸冰山的招。

    姚遠繼續愣在那兒。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最近的陸瀟瀟同學,正在書山題海中苦苦掙扎。

    國寶級的應用統計學杜老教授,聲名顯赫,無人能出其右,一向是D大的標誌性人物。

    通常這種標誌性人物,必然會有一些眾人津津樂道的怪癖。

    Professor杜的怪癖就在於,他一向對多媒體教學方式不屑一顧,認為是其彫蟲小技,旁門左道,不登大雅之堂。

    他只篤信自己的一雙鐵掌,寶刀未老,餘威猶存。

    於是,陸瀟瀟及其全班同學對應用統計課上鋪天蓋地的板書叫苦不迭,吃粉筆灰吃得七葷八素,每次下了課,她都跟打了一場艱苦戰役一樣,肩膀酸痛,眼神茫然。

    但是,敢怒而不敢言。

    此外,杜教授還有一個令人髮指的怪癖。

    他每次佈置作業的時候,都猶如初學降龍十八掌的靖哥哥一樣,完全掌握不住火候,興之所至,一時狂多,一時極少,讓陸瀟瀟之輩疲於奔命,防不勝防。

    於是,現在的瀟瀟和默默,正在宿舍,抵足奮鬥,為統計學術事業的發展壯大略盡綿薄之力。

    苦坐了三個小時,等到終於大功告成的時候,二人已將近涅磐。

    稍事休息了一下,二人洗洗漱漱,正在吃每晚臨睡前的美容蘋果,照例準備聊上半小時後再睡覺。

    默默自然也知道瀟瀟的老媽從珊女士下嫁的特大消息。

    而且,憑著她和瀟瀟的過硬交情,她恐怕是此前的D大唯一知曉陸家母女關係的人。

    同樣地,她自然也知道瀟瀟憑空多出來一個小她兩歲的弟弟。

    現在的她,正略帶疑惑地問:「他叫……宋聿?是不是今年前一陣子那個什麼校園十大歌手比賽的冠軍啊?」她又似思索了一下,「好像吉他彈得也不錯呢。」

    她去看過那次比賽,猶記得無數小女生在台下尖叫連連的熱鬧場面。

    瀟瀟心中暗哼了一聲。

    從老媽結婚那天開始,她就已經知道此宋聿非彼宋玉,但是,這並無助於她對這個小男生的好感指數上升哪怕0.0000001公分。

    她自己亦是在從女士威逼下苦練了十來年琵琶的被動式音樂愛好者,對這種小具音樂才華的同道中人,頗有文人相輕的心態,並不如門外漢般看得那麼神聖。

    她還記得第一次不情不願地,按婚前協議,陪從女士週末回宋家省親的時候,在飯桌上,這個叫宋聿的臭小子儘管給了孝莊和從女士幾分面子,勉強打了個招呼,說了幾句話,但從頭至尾,看都沒看她一眼,只當她不存在。

    不懂長幼尊卑的臭男生。

    看看瀟瀟沒什麼反應,默默不以為意,話題很快轉到其他方面。

    又一個週末,又到了省親的日子。

    下午,瀟瀟做完功課,等著老媽的電話指示。

    閒極無聊,看看表,才剛過四點半,時間還早,於是,她打開了心愛的三星本本,開始玩大富翁。

    不知玩了多久,當她已經完成資本的原始積累,正準備擴張版圖,大肆興建五星級飯店的時候,手機響了。

    她一看來電顯示,從珊女士的,忙摁下通話鍵。

    「喂,瀟瀟啊,」從女士一如既往地言簡意賅,「今晚你宋叔叔請客吃飯,我們已經到了,馬上有車來接你和小聿,宋叔叔跟小聿說過了,他會打電話給你的,就這樣。」

    還沒等瀟瀟反應過來,電話啪地一聲掛斷。

    瀟瀟沒來由地,心裡一陣煩悶。

    她最最最討厭跟長輩在飯桌上,聽著一些不知所云的話,吃著遠不如孝莊手藝的飯菜,間或還要堆上笑容敷衍幾句。

    從女士也正是摸清了她的這種脾氣,這才速戰速決,不讓她有機會出言反駁。

    她蹙起眉,剛想撥電話過去找理由推掉,手機又響了,她一看,一個陌生號碼,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喂,陸瀟瀟。」一個冷淡的,但似曾相識的聲音,男的。

    她愣了一下:「呃,請問……」

    對方似有幾分不耐煩:「車已經到了,十分鐘後,學校大門口見。」

    也是啪地一聲,立即掛斷。

    她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是誰。

    那個不懂什麼叫尊老愛幼的臭小子。

    她恨恨地盯著手機看了半晌,才動作無比緩慢,極其誇張,像被附身了烏龜卡一樣,慢吞吞地,開始收拾東西。

    十分鐘?你就慢慢等吧。

    將近半小時後,陸瀟瀟步履優雅地走到學校大門口,走向宋家的那輛頗為引人注目的奔馳車。

    方纔,就在五米開外的路上的時候,她又重遇故人。

    同樣的,是她極其極其不想看到的一個故人,韓風韓博士。

    只不過,此刻的韓博士,手臂上已經掛了一個相貌頗為甜美的小女生,和她迎面撞見。

    陸瀟瀟不動聲色,只當沒看見。

    韓博士乍一看到她,臉色還頗為青一陣紅一陣了一會兒,緊接著,臉立刻微微上揚,鼻孔朝天,哼出兩道沖天白氣。

    陸瀟瀟不免有些微詫異,瞄了他一眼,只見他略帶輕蔑地看了看那輛奔馳,一臉的不屑。

    想來他也知道這輛奔馳最近經常接送瀟瀟同學往返於學校和某一地。

    想來他更知道報上所登,最近D大傳得風頭最勁的陸瀟瀟同學的老媽嫁給D市著名企業家的八卦新聞。

    因此,此刻的瀟瀟明明白白在他額頭上看到深深刻出的七個金光閃閃的大字:有其母必有其女。

    瀟瀟繼續低眼,斂眉。

    生不相干人的氣,就是跟自己過不去。

    孝莊的名言,她一向謹記。

    再次不動聲色地,她依然優雅地走過去,打開車門,上車。

    進了車子,老王照例衝她友善地笑笑,回過頭去,發動車子。

    他也很喜歡這個文雅清秀的女孩子。

    只不過,車內某人的臉色有如寒冰。

    宋聿瞪著她:「你有沒有時間觀念啊,讓你十分鐘出來,現在幾點了?!」

    瀟瀟微笑:「抱歉,我一向動作就這麼慢。」

    不想等就別等啊,臭男生!

    以宋聿的聰明,當然能聽出她話裡的毫無誠意,但是,出乎瀟瀟意料的是,宋聿只是哼了一聲,便不再理她。

    奇怪,他不是向來篤行來而不往非禮也,睚眥必報的嗎。

    瀟瀟不禁悄悄瞄了他一眼,只看到宋聿同學抱著雙臂,臉色陰沉,眼朝窗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是的,宋聿同學現在心裡正老大不爽,想著一件別的事情,無暇他顧,更無心和她鬥嘴。

    他正在心裡狠狠地罵自己的老爸,又要犧牲他的色相,去引蛇出洞。

    連條美女蛇都算不上,是一條叫做劉霏霏的小小五花蛇。

    是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的,身為宋致山先生的大客戶之一的劉總的寶貝閨女。

    也是宋聿同學的噩夢。

    劉霏霏同學從小學,初中,高中均與宋同學同班,一向粘他粘得甚緊,令他不勝其煩,頭痛萬分。終於,如他所願的是,在高考這個萬徑人蹤滅的獨木橋上,劉同學力有未逮,一頭栽進了一所二流大學,這才終於與他分道揚鑣。

    但是,也在D市。

    因此,宋聿同學的噩夢並未如他自己所料一般輕易了結。

    而且,這條平日裡愛發嗲,喜歡裝可愛,渾身上下叮叮噹噹掛滿了吉普賽女郎式的飾物的五花蛇,居然有一個十分高桿的老爸,能讓一向呼風喚雨的宋致山先生也怠慢不得,實在是……基因突變。

    他不無惡意地想,這個個案絕對值得遺傳學老教授們大力研究,並籍此申報國家級科技進步獎。

    於是,他現在就再一次被宋致山先生當成談成下一筆大生意的誘餌,說盡好話,隆重推出。

    他一想到一會兒劉霏霏同學的可能會有的種種表現,心裡就有些微發怵,頭皮發麻,再加上,他下意識地看看垂下眼假寐的陸瀟瀟,身邊有這樣一個心思縝密,口角尖利的……老女人。

    因此,他一念及待會兒陸瀟瀟必然會出現的似笑非笑,超然而洞察一切的神情,心裡便沒來由好一陣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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