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蔓青蘿 正文 第8588章
    第85章

    劉玨回到王府,劉英驚喜地呼道:“王爺沒事了?小姐呢?”

    劉玨含笑道:“沒事了,老王爺呢?”

    “老王爺一早猜中你沒事,在書房等著你呢。”

    一早猜中沒事?劉玨覺得他家老頭子快成精了。推開書房的門,劉玨大呼小叫:“老頭子,你兒子快痛死了!”

    安清王把手裡的書一扔,飛快跑了過來:“咋啦?兒子!”

    劉玨把頭往他肩上一靠:“被子離抽了三十鞭,他下手重著呢。”

    “哦,沒事,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安清王笑嘻嘻的順手抱劉玨,手掌啪的打在他背上。劉玨發出一聲慘呼:“啊!老頭子!你,你是不是我的親爹啊!”

    “哼,臭小子!我的阿蘿呢?”安清王沒瞧到阿蘿不放心。

    劉玨嘿嘿笑道:“老頭子,子離認阿蘿為義妹,封她做公主,一月後親自主婚嫁給我!”

    安清王沒有說話,抬眼看看兒子,臉沉了下來,失去了平日溫和的笑容:“那你還笑得出來?”

    劉玨止住笑,正色道:“父王,子離沒帶阿蘿進冰泉,他,自已選擇受龍鞭之刑。我著實佩服他。就這一點……他是王,我們不能太苛求於他是不是?”

    安清王沉聲問道:“兒子,這代價,你願意背負?”

    “父王,我願意!他是王,寧國的王,不管他是為了成全阿蘿,還是為了讓我死心塌地對他感恩戴德,他,日後年年都會受龍鞭傷痛之苦,這代價,他認為值,兒子也不是負義之人。”劉玨嚴肅地回答。

    “兒子啊,你看得明白就好,父王再提醒你一句,阿蘿這個時候被封公主,多事之秋,她這公主怕要當得不太平了。”安清王暗歎子離為坐穩王位用盡辦法,佩服他有勇氣去受龍鞭之刑,這個王他做得很好,自已卻因為他的這些舉動有隱隱的擔心,他看著劉玨,兒子怎麼找個媳婦這麼辛苦?安清王瞇了瞇眼,兒子今年二十五歲了,一身男兒氣慨,長得鼻子是鼻子嘴是嘴的,那神態怎麼越看越像他母親呢?他覺得眼睛看著有些酸了,眨了眨想,就憑平南王這三個字,放出風聲,送上門的閨女會讓他挑花眼!安清王有些捨不得兒子受苦了,突然開口:

    “要不咱不娶阿蘿了?反正討厭李相!”

    劉玨聽了一愣,眼睛裡突然流露出無奈:“老頭子,這不是,若是能說不娶就不娶還用得著我冒死闖宮把她帶走?”

    “阿蘿是好,父王也喜歡她,但這往後……單說美貌,看得久了也就是一朵花樣子,性情是好,咱一舉娶她十個八個,要美貌有美貌,要性情有性情,集在一個人身上的咱分開來看!”安清王似越說越興奮。

    劉玨啼笑皆非:“父王!你也把兒子零碎砍了東一塊西一塊讓那十個八個一人拾一塊去?阿蘿,其實,”他臉上浮起一層極溫柔的笑來,“這天下間找千個女子也拼不齊一個她來,父王,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不管以後會怎樣,我受得住!”

    安清王看著兒子,老臉笑成了一朵花:“好,男兒有所為有所不為,得到與失去都要背得起受得住!對了,風城城防璃王已交由成思悅負責了,他識人眼光倒是不錯。暗夜,等他做完這一切,就該消失了。”

    劉玨呵呵笑了:“知道了,他有家,總不能一生都是王府的暗夜。等他兒子出生,也差不多該讓他享受天倫之樂了,他還是我的姐夫不是?”

    “還有,赤鳳回報,夏王早在十年前便已王家有了接觸。別看夏國國小力弱,卻時時不忘擴張國土。這失魂玉引香必是他交與王燕回無疑。王家倒了,王燕回自盡,卻深伏下了這著暗棋交與清王劉鑒,再加上他娶了啟國公主。我看璃王未必不知情,這一切恐怕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劉玨深思了會兒道:“兒子明白父王意思,恐怕這次阿蘿被封成公主,一月後嫁來王府就是個契機吧。兒子會加派人手保護她。”

    “那就好,自已去松風堂,讓劉英給你瞧瞧傷去吧。我這就吩咐下去,准備婚事了。”

    第二天,聖旨與王府禮物同時送到李相府,李相及眾夫人驚歎咋舌。李相樂得合不攏嘴。連聲吩咐下人采辦物品,准備婚事。

    短短時間內,朝堂盡知寧國從此多了位公主。沒見過她的都翹首盼望能一睹這位青蘿公主的風采。這一消息迅速傳開,成為新王登基後風城的新一輪話題。

    明珠也好奇不已,纏著清王劉鑒詢問:“我見側妃冷艷,據說被封公主的這位是她的小妹,當年也沒蓋過她的名氣,是何等人物呢?比本公主如何?”

    回想起東宮初見阿蘿時的美麗,再看著明珠的眼睛,劉鑒低歎一聲:“等公主刪封時,你就知道了。”

    青蕾一整天沒有吭聲。她與劉鑒是患難見真情,心中明白劉鑒意圖奪位,娶明珠也是為了借啟國之力,在明珠面前極其柔順。但聽到阿蘿被封公主,看看劉鑒的神色,心裡仍泛起一股酸意。

    劉鑒失笑,攬住青蕾道:“蕾兒難道還信不過我?只是,你這妹妹怕當不了幾日的太平公主了。”

    青蕾一驚:“殿下何以這樣說?”

    劉鑒意味深長笑道:“青蘿大婚是最好的時機!”

    “殿下,有句話蕾兒不知當講不當講。”青蕾抬眼小心地看著劉鑒,見他晗首伶聽便鼓足勇氣道:“我們一家人這般好生過,其實也未嘗不是種福氣,何苦……”

    “住口!蕾兒是婦人之見!男兒在世這般苛活與死有何差別?況且,如今我劉鑒手中的砝碼並不少!”激動之中劉鑒加重了語氣,眉宇間的自信讓青蕾感覺仿佛他還是當年的太子殿下。

    青蕾呆呆看著他俊朗的臉,歎了口氣道:“蕾兒只是說說,殿下無論做什麼,蕾兒總是與殿下一起的。”

    劉鑒心裡不快,聽她這麼一說,不忍地放軟了語氣:“不必太過擔心,我自有主張。”

    陳國楚南還留在風城內。以仰慕寧國國風為由,日日流連風城的煙花場所,酒色之地。聽聞寧國多了位公主,一月後嫁與平南王,不由得想起臨南城裡夜色中那個膽識超群,一笑令他心跳的女子,他至今也不悔當日為她一笑閃神落敗。楚南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端起酒杯把玩著,喃喃道:“不知是否就是這位公主呢。”

    七日後,璃王傳旨冊封公主,大擺宴席,百官攜內眷覲見。楚南亦在被邀之列。

    阿蘿還住在玉華殿。聽到她被子離認做義妹,冊封為公主,賜婚平南王。顧天琳心裡又升起希望,與阿蘿走的近了。

    對她,阿蘿始終有份歉疚。見顧天琳眼底的哀怨,一直想為她做點什麼。不期然想起了漢代陳阿嬌所做的長門賦。偷偷寫了,卻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給她。

    子離冊封她,同時大擺宴席,要阿蘿以公主的身份亮相人前。阿蘿有些不安。總覺得太過招搖。而子離卻溫和地笑道:“不讓百官內眷見見我美麗的公主,大哥實在不甘心。”

    一句話說得阿蘿笑了起來。對子離,她也是想盡力的補償。也就答應了下來。

    顧天琳自告奮勇接下了打扮阿蘿的任務。俏皮地對子離道:“王上就等著看所有人被我們的公主驚掉了眼珠子吧。”

    子離大笑起來:“如此有勞皇後了。若是真如皇後所言,寡人重賞!”

    “哦?臣妾能否斗膽問一聲王上,想要賞賜臣妾什麼呢?”

    子離睥睨著她:“寡人與皇後簫琴合曲可好?”

    顧天琳驚喜不已,他是何意思?難道,他……天琳臉上飛過一絲紅暈,矮身一禮:“臣妾早盼著王上的簫音了。”

    看著顧天琳輕快地步出御書房。子離斂了臉上的笑容。目光中露出一絲痛苦。他何嘗不明白顧天琳的心意,何嘗不明白顧相與天翔的眼神。皇後三年多沒有子嗣,怎麼也說不過去。寧國,也需要有繼承人。他坐在龍椅上苦笑,這就是當帝王的無奈!所愛的人要公開宣昭她的美麗把她置於道道貪婪的目光下,對不愛的人卻要極盡溫柔讓她生下他的孩子。

    阿蘿,子離突然有一絲後悔,不想讓她亮相人前。但聖旨已下,不容他再生悔意。子離長歎一聲,喃喃自語:“父皇,子離這麼做是對還是錯呢?”

    香湯沐浴後,宮女給阿蘿披上了七寶琉金玉鳳裙。這是寧國公主夏季朝服,暗紅輕紗底子上用金線與寶石綴成的一只鳳在身後展翼,七條鳳尾飄在羅裙上曳地三尺。比皇後朝服少了兩尾。整套朝服算上寶石也不過三兩重。步行之間,玉鳳栩栩如生,呼之欲飛。還沒綰發,顧天琳眼睛便直了,輕笑道:“原來妹妹竟是這般,迷人!”

    阿蘿臉一紅:“天琳姐姐又取笑我了,我還是做原來的裝扮好。”

    “不行!”顧天琳笑著把她按坐在鏡前,“我可是與王上有約,妹妹若是能艷驚全場,王上他,他,他會很高興的。”說完臉上飛快掠過一絲紅霞。

    “大哥答應姐姐什麼了?”阿蘿看著顧天琳的臉追問道。

    顧天琳略一低頭,勇敢地答道:“他應了,與我簫琴合奏!”

    阿蘿撲哧笑出聲來:“就為這簫琴合奏,阿蘿也要好好打扮才是。”說完規規矩矩端坐著。暗暗祈求,希望子離能發現顧天琳的好,希望他,能得到幸福。

    怡心殿內又開百席。女眷們則候在了御花園。只待公主見過百官便過來。

    楚南第二次走進了這座華麗的大殿。四處打量,卻沒找著平南王劉玨。原來子離特意下旨讓劉玨避嫌。劉玨沒法參加宴會,只得仔細叮囑暗夜不放過絲毫動靜。

    申時,鍾樂齊鳴,璃王駕到。百官叩首。有好奇者臉上已寫滿期待。

    子離微微一笑:“今日宴請百官及陳國楚南王子,是為寡人新封的青蘿公主。寡人還未登基之時遇險,公主捨身相救,是以收為義妹,封為公主。今特意讓百官覲見,傳旨,有請公主!”

    內侍高呼:“宣皇後、公主入殿!”

    隨著呼聲,皇後顧天琳親執阿蘿的手緩步走進怡心殿內。兩女一人著明黃玉鳳朝服,一人著暗紅玉鳳裙。燭光照耀下,兩只鳳凰翩然起舞。顧天琳國色天香,氣度不凡。阿蘿卻是明媚動人,麗質天生。只見她梳了朝天髻,烏發高聳,發間插了一只銜珠金鳳,兩端鳳翼垂下兩絡玉珠串,金鳳口中吐出一粒明珠正懸額間。光潔的額頭,秀眉楚楚,玉雕的容顏上一雙剔透琉璃眼光華轉動一室燈火黯然失色。抬步之間,羅裙飄逸彩鳳欲離裙而飛,轉眸抬頭,纓絡輕搖,環佩叮當聲聲奪走了滿殿的目光。

    上百人的大殿瞬間鴉雀無聲。眾官眼中滿是驚歎。顧相也有些發怔,難怪啊,這樣的女子!歎息溢出了喉嚨。李相同樣怔住,眼前已晃過七夫人的嬌顏。顧天翔面上冰山解凍,有些嫉妒起劉玨來。

    楚南微張著嘴,呼吸已被奪走。是她,是那個在夜色中一笑如花綻放的女子。精心裝扮後的她美麗得不似凡間女子。楚南心馳神遙恍惚著,眼中心裡只有那個與皇後執手緩緩而來的麗影。

    大殿之上,子離失神半響。阿蘿,你還有多少種我不知道的美麗?一怔一回神眼睛已瞟過清王劉鑒若有所思的臉和楚南驚歎的眼神,嘴邊又浮起一絲笑容。

    轉眼間顧天琳已執手與阿蘿走來,雙姝對子離一禮,只聽阿蘿清脆的聲音道:“見過王兄!”

    子離笑著走下王座,扶起兩人:“免了!”一手牽著顧天琳,一手牽住了阿蘿走回座位,二女分別坐在王座兩邊。

    內侍高呼:“百官朝拜!”

    百官齊伏於地口中道:“皇後千歲、公主千歲!”

    百官起身之後,楚南回了神,長袍一甩離桌對阿蘿一禮:“公主果然不同凡響,曾救得王上性命,也曾,一笑轉危為安!楚南有禮了。”

    阿蘿微笑還禮:“殿下多禮了,青蘿素聞陳國二殿下勇猛異常,武藝超群,今日得見,果然是人中龍鳳!”她心裡驚駭,這個楚南就是臨南城闖進常樂酒家的黑衣人,她認得那雙眼睛,似野獸般桀驁不馴的眼睛!

    子離哈哈大笑:“青蘿何止能一笑轉危為安,便是傾城也不為過啊。”喜愛之意溢於言表。話音一轉又道:“寡人已將公主賜婚與平南王,王子殿下若不急回國,不妨前去觀禮。”

    楚南看著阿蘿美麗的臉想起那晚她裙袂飄飄,靈氣逼人!兩次見她,都叫他,同樣的心跳不已。正怔忡間聽到子離的話,濃眉一揚笑道:“賀喜公主,楚南必叨撓一杯喜酒再走。”

    阿蘿粉面一紅,嗔怒地瞧了子離一眼。這一嗔之下風情畢露,楚南又瞧得癡了,只覺得心中一熱。暗思道,若是她肯這樣嗔怒於我,死也值了。

    阿蘿盈盈對子離一禮:“王上,青蘿與皇後先行告辭了。”

    子離含笑准允。顧天琳與子離目光一碰,她臉上浮起笑容,知道子離滿意今天阿蘿帶來的效果,心裡高興,又輕執住阿蘿的手,兩人悄然離殿。

    直到那抹身影走遠,楚南一口飲盡杯中之酒,覺得今天的酒帶著從未有過的熱力沖進心裡。想起她即將嫁與平南王,失落隨之襲來,心裡禁不住冒出一個念頭來。

    劉鑒突輕笑道:“王上真是好眼力,認的王妹艷麗無雙。這麼快就嫁與平南王,我這個做大哥的都捨不得呢。”

    子離溫和地笑道:“做哥哥的自是希望王妹能過得幸福,只要青蘿開心,寡人也高興。嫁不嫁人都寡人手中的珍寶。清王捨不得王妹,這次她出嫁事宜,就交由清王打理了,務必要風風光光。”

    劉鑒忙起身答應。腦中閃過了百般打算。

    阿蘿盛裝與顧天琳一起走進御花園。腳下還是那條發著熒光的路,花園裡女眷雲集,她不禁想起了上一回來這裡的中秋夜宴。那時候她那裡會想到她會成為寧國的公主,一心只想隱在人群裡變得緲小平凡。她又想起在夜宴上被劉玨認出來,他捉弄自已的樣子,不覺輕笑了出聲。

    顧天琳聽見了,輕聲問道:“妹妹想起那次的中秋夜宴來了麼?”她的心裡同樣想起來了,想起以為將成為太子妃人選與李青蕾爭相打扮,沒想到一生的良人卻是隱在陰影之處的四殿下,反倒成了皇後。

    “姐姐猜得對,上次啊,就是在中秋宴會上被劉玨找到了,他氣得很,都找了我大半年了才知道我是誰。”阿蘿眸光發亮,笑語嫣然。

    顧天琳停下了腳步,伸手拉住了阿蘿的手道:“妹妹,你不知道你現在這一笑是何等動人,唉,一直為王上不值,沒想到,那麼早的時候你心裡就有了平南王了。我猜,你想起王上時必沒有這樣的神情。”她眼中的阿蘿臉上閃動著一種喜悅,發自內心的喜悅,她了解,這是想起心上人的那種情不自禁流露的笑意,直達眼睛深處。只看著阿蘿的眼睛,就知道她必然是沉浸在愛意中的女人。

    阿蘿怔住,是嗎?那個時候就喜歡上了劉玨嗎?她漾出更深的笑意,羞澀地說道:“不瞞姐姐,我真的不知,竟似沒有去想過與情愛。我的心思,那時,不在這裡。”

    顧天琳宛爾一笑:“所以姐姐才會嫉妒,你無心卻能得到真愛……”

    “姐姐不用煩惱,有句話阿蘿一直想說,這個世界一直是男人的世界,愛與不愛似乎都是由得男子做主。然而,我知道有句話叫:男追子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若是心裡喜歡何妨拋棄了那些世俗成見,去大膽喜歡?要知道,幸福是自已的,不是給別人看的。”阿蘿正經地盯著顧天琳,“等待久了,人會累,心會倦,姐姐好好考慮一番吧。雖說阿蘿一直是自然而然的得到再付出,可是卻知道兩個人的愛情其實並不純粹,用點小招術也未償不可。”

    顧天琳吃驚的用手捂住嘴,天啦,青蘿公主在勸她不顧婦德,拋棄了端莊去求王上歡愛嗎?說出這般大膽之言實在不象是相府千金的出身呢。

    阿蘿低聲笑了:“姐姐不必吃驚了,實話給你說了吧,阿蘿想法異於常人,劉玨若是還娶妾室,阿蘿便棄他而去。”

    顧天琳又是一驚,在她的思想裡就從沒想過夫郎只娶她一人。最好的打算只是多得寵愛罷了。聞言吃吃笑了,附耳說道:“平南王若是知道,不知會氣惱成什麼樣呢。”

    兩人相視笑了起來。邁進了宴會。

    宮侍傳報道:“皇後駕到!公主駕到!”

    兩人坐好,百官女眷跪伏請安:“皇後娘娘千歲,公主千歲!”

    顧天琳笑道:“平身吧,今日只是大家高興,見見咱們的青蘿公主,不必拘禮了。”

    “謝娘娘!”

    女眷們起身歸位,阿蘿感覺下面射來道道目光。不禁又笑了,上一回的夜宴吹了支平平常常的笛,前寧王廢後評她姿色尋常,才疏藝淺,想來參加過中秋夜宴的女眷們這回真的會吃驚了。

    明珠以清王妃身份出席,她瞪大了雙眼瞧著主位上的青蘿,半響方明白劉鑒道到時就知道了是什麼意思。形容不出來的美麗。青蘿公主身上有種獨特的氣質。不似王家的高貴,卻又另有一番氣度,甚至遠勝於坐在她旁邊的顧皇後。她驚歎地發現青蘿的眼睛與自已很是相象,身材也差不多,腦中隱隱浮上一個主意。

    她早來耳中已零碎聽到眾女眷議論這位公主無甚才藝,想起自已的舞姿,起了好勝之心,嬌聲說道:“臣妾清王妃明珠,第一次聞見公主天顏,聽聞王府側妃乃公主胞姐,琴藝不凡,斗膽肯請公主能否撫琴一曲。”

    顧天琳只知李青蕾與自已都擅琴藝,青蘿善笛,卻不知她也撫琴,也起了好奇之心。眼睛看向阿蘿卻帶問詢之意。

    阿蘿心思一動,想起為顧天琳默寫的《長門怨》,便低聲笑道:“姐姐可得好好聽了這一曲,詞宴會完了給你。”

    說罷離座,伸手調了兩聲琴音,一曲《長門怨》淒淒然從手指中洩了出來。哀怨輾轉,重重疊疊。

    顧天琳不知不覺淚已滿腮。待到琴音飄散,方拭了淚笑道:“公主好琴藝,竟叫本宮失儀,如此夜宴當歡樂為好,罰公主三杯酒眾夫人可有異議?”

    下面一片贊同聲。阿蘿輕笑著把酒飲盡。低聲道:“阿蘿是為了姐姐,姐姐卻要罰阿蘿,好沒道理。宴會完了我就告之姐姐這曲由來吧。”

    顧天琳笑著答應。

    歌舞漸起,沖淡了方才的悲傷之音。明珠暗暗盤算,還有二十日左右便是公主大婚,這個時機甚好。便笑道:“聞得公主即將大婚,臣妾來自啟國,草原上有種罕見的月霜花,傳聞服下之後能解百毒,此花一百年才得一開,開時不過一刻便謝,有緣人才能采自雪原,恰巧啟國王兄傳話,正得了一朵星夜送來寧國,權當我送與公主大婚的賀禮吧。”

    有解毒奇花?阿蘿笑嘻嘻答道:“如此青蘿便謝過清王妃了。”

    明珠心裡冷笑,若不是要借你大婚舉事,這等奇花便是啟王也捨不得消受。

    楚南自宴上回到下榻之處,腦中翻來覆去盡是青蘿的身影,輾轉難眠。心裡一省,她將嫁給平南王劉玨,自已怎能為她著迷?想起劉玨,楚南沉吟良久之後吩咐道:“備帖送平南王,本王子想與他比試比試!”

    他不屑地想,劉玨被他刺過一劍,若當時劉玨沒有城頭先行苦戰一番,功力也遜他三分。正好與他比比,銼他銳氣,出了心頭的這口悶氣。

    正巧劉玨天天捌著指頭數日子,鞭傷好了,見不著阿蘿悶得慌,一見楚南下帖正中下懷。劉玨邪邪地笑了,當日刺他一劍,這次一定要報仇。兩人約好在南郊比試。

    子離聞報也笑了,又一次機會!他找到阿蘿問道:“不是大哥不讓你們相見,祖制規定公主大婚前不得私見夫婿,不過呢,平南王要與陳國楚南王子南郊比武,我早應下為他二人做裁決,偷偷帶了你去如何?”

    阿蘿很興奮,她多日未見劉玨也很想他。看著子離笑了:“大哥就是好。”

    子離心裡又是一酸,幾時見過她為見自已這麼高興的?笑容不由得僵硬,瞬間功夫便恢復常態,笑道:“那好,你便扮作侍衛吧。唉,只是,這等俊俏的侍衛,可惜了。”

    五月二十三,子離只帶近衛百人前往南郊觀戰。

    都寧河對岸草坡上,劉玨一襲銀白色寬袍錦衣手持長劍懶洋洋地坐著曬太陽。瞧著楚南身著緋紅色的緊身衣,錦帶抹額長發束於腦後帶著一隊侍衛騎馬過來,遠遠望去威風凜凜。

    劉玨笑著問玄衣:“爺更瀟灑還是他?”

    “主上要聽實話麼?”

    “當然!”

    “主上像在青樓賞春,那有楚南殿下威風!”玄衣正色答道。

    “你小子懂什麼?這就叫以逸待勞,挫挫他的威風!最好先氣他個半死再說。”劉玨瞇了瞇眼睛。帶著慵懶的神情又道:“實在應該帶上浣花樓的紅玉,讓她給爺彈只曲兒來聽聽。”

    玄衣想了想答道:“主上最好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好象王上大帳那邊有個侍衛長得極象公主。要是讓她瞧見紅玉姑娘,這個……”

    話還沒說完,劉玨“噌”的從椅子上跳起來,眼睛望向二十丈外子離的王帳,果然見他身邊站著一個侍衛,不是阿蘿是誰,忙整整衣衫,瞪了玄衣一眼埋怨道:“(下載TXT提供並整理!歡迎大家的觀看!|http://www.xiazaitx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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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衣忍住笑,輕聲答道:“屬下們覺得主上這般挫楚南王子威風甚好,總好過打不贏他丟臉強。”

    “你們!”劉玨咬牙切齒。

    玄衣見楚南已獨自騎馬上了山坡,便低聲道:“屬下祝主上得勝!順便告訴主上一聲,風城開了盤口,老王爺買了一千兩賭楚南王子勝!玄衣買了五兩賭主上贏!”說到自已五兩銀子下注時人已飛快地後退奔下山去。

    劉玨氣得頭頂冒煙,老頭子!看我怎麼打敗楚南,讓你賠光老本兒!五兩,好你個玄衣,爺才值五兩?!

    楚南打馬沖上山坡,“灰!”的一聲硬拉住轡頭,馬前蹄揚起,人從馬上利落地躍下,舉手一禮:“平南王別來無恙!今日璃王親臨,盼平南王莫要丟盡王上的臉!”

    劉玨被自家老頭子和玄衣激出的氣還沒消,見了楚南一抬下巴睥睨著他:“上次戰得力盡,讓你刺了一劍,本王大量,不會刺回來,讓你認輸便可,省得傷了兩國的和氣。”

    楚南一聲狂笑:“那還得看平南王有無這等本事了。娶得了佳人未必贏得了本王子的劍。不若輸了便讓我做駙馬如何?”神情語氣囂張之至。

    劉玨聞言大怒,長劍出手直指楚南,森然道:“就憑你這句話,本王收回方才的話,有多少本事便使出來吧,不要怪本王心狠手辣。”心想就憑你,也想覬覦阿蘿?眼光往王帳一掃,遠遠的觸到了阿蘿關切的目光。冷笑道:“來吧!”

    楚南緩緩拔出短劍:“請!”

    劉玨長劍畫出一道光環,騰身躍起,一劍刺了過去。如山岳般的氣勢朝楚南壓去。楚南輕哼一聲,短劍揮出點點寒芒。空中雙劍相交發出點點輕響。

    兩人都是高手。阿蘿瞧不出名堂,只覺飛來飛去煞是好看,又擔心劉玨,便轉過頭求子離:“大哥,誰功夫更高啊?”

    子離輕笑道:“緊張了?不用擔心,兩人在仲伯之間,打得差不多,我便叫停,給個平手完事。”

    果然,兩人交手幾十回合均沒有輸贏。子離對一侍衛使了個眼色。侍衛急奔過去,高喊著:“奉王上令,休戰!”

    劉玨與楚南聞言互看一眼,雙劍一碰各自躍開。楚南恨道:“平南王武藝不凡,竟能與本王子戰成平手!”

    “殿下也不錯啊,能在本王手下走五十招,上回那劍挨得不冤。”劉玨笑著回答。

    兩人躍下山坡去王帳見子離。阿蘿顧不得穿著侍衛服,笑著跑出帳來,站著等劉玨。

    楚南一怔,今日的阿蘿嫵媚中帶著英氣,眼睛晶亮,雙瞳中閃動著期盼。他轉頭看了看劉玨,一股酸意從心頭升起。待走到帳前對子離一施禮:“陛下厚愛,今日平手。”眼睛卻不由自主往帳外瞟去。

    劉玨看了看阿蘿,眨眨眼也進了王帳行禮:“臣劉玨見過王上,這裡風景不錯,下臣想請王上的侍衛陪同去獵兩只兔子獻上。”

    子離瞧瞧阿蘿,看看楚南的臉色,溫和地笑道:“早去早回!”

    “謝王上!”劉玨興高彩烈地退出了王帳,對阿蘿一抬下巴笑了。

    玄衣牽過兩匹馬來,劉玨與阿蘿翻身上馬,一挾馬腹帶著烏衣騎眾人跑開。離王帳遠了,

    劉玨看了一眼玄衣。玄衣懂事的說道:“獵兔子那用得著主上,主上在此等候便是。”

    阿蘿輕輕笑了,下了馬和劉玨緩行在溪邊。

    劉玨忍不住伸手去抱她。阿蘿一個閃身道:“平南王穩重點,好男風也不能打王上侍衛的主意吧!”

    “臭丫頭!還好意思說,過來!”劉玨笑罵道。

    阿蘿左右看看無人,上前便抱住了劉玨,腦袋在他懷裡蹭來蹭去。

    “想我啦?嗯?”劉玨放柔了聲音。

    阿蘿抬起頭,臉紅紅的,眼睛裡笑意盈盈:“是啊,還有十日我便可以出宮,從此自由了!”

    “阿蘿,你是想出宮還是想嫁我呢?”

    “出宮!”

    “這個答案不好,換一個!”劉玨搖搖頭。

    “那好吧,我想嫁你了,從此你就是我的長期飯票,無限制的銀票!摔不爛的金飯碗,我終於可以當個隨心所欲,作威作福的黃臉婆了!”阿蘿雙手叉腰做潑婦狀,得意之極。

    劉玨啞然失笑,一把把她的腦袋按回了懷裡,下巴擱在她頭上喃喃道:“千萬不要再出狀況了,會把我逼瘋的。”

    王帳內子離悠悠然看著楚南似在喝悶酒一樣。淡淡地笑道:“過了平南王大婚,殿下便要回轉陳國了麼?”

    “是的陛下,楚南已在風城滯留太久,船已備好,這次走水路回去。”楚南笑道。心思又飄到了阿蘿身上。怎麼才能帶她回陳國呢。機會在哪兒呢?闖宮是不可能的事情。會因為她引發戰爭麼?開戰是遲早的事,擄了她走還能引為人質。

    “這些天宮裡忙翻天,都為青蘿公主出嫁准備,寡人騰不出時間照拂王子,這就敬王子一杯,權當送行了。”

    “不敢當,敢問公主大婚前還回相府嗎?”

    “公主直接從宮中出嫁。清王已安排妥當了。殿下可來宮中觀禮,也可直接去安清王府朝賀!”子離微笑作答。

    楚南看看時辰,起身離座道:“楚南一定進宮觀禮,這就先行告退了,請陛下轉告平南王,王爺武藝,楚南佩服,以後若有機會,再行戰過。”

    看著楚南離去,子離嘴邊又勾起一抹笑容。想到阿蘿,心裡一黯。起身吩咐道:“留下五十人護送公主回宮,起駕罷!”

    他沉靜地坐在車輦裡,要是他留下看著阿蘿和劉玨情意綿綿,終是做不到。

    拎著兔子回到王帳,一侍衛上前稟報:“王上已先行回宮,囑我等護送公主!王上留話說,大好風光,公主難得外出游玩,在城門關閉前回去即可。”

    阿蘿高興地跳起來:“我們烤兔子去!”

    劉玨揚揚眉,強壓下心裡莫名的不安,笑著趕上了阿蘿。

    暮色漸漸降臨。劉玨摟緊了阿蘿:“阿蘿,若是有天我們分開,叫怎麼找你?”

    “萬一啊?你問子離要那只鷹唄。”

    “若是鷹被射殺了呢?”

    “我就給你標方向,讓你來找我,還記得我教你的字母麼?”阿蘿笑道:“我都不擔心,你干嘛這樣緊張?”

    劉玨沉默一會兒道:“我說不出來,總有著不安。我會加派人手守著你。”

    阿蘿呵呵笑了:“你是婚前恐懼症!”

    “何為婚前恐懼症?”

    “就是,唉,我們總是不順,所以臨到要成親了,你就焦慮,生怕又出什麼事來。”

    劉玨喃喃道:“希望只是如此吧。”他掏出一根翡翠鏈子掛在阿蘿脖子上,吩咐道:“玉是中空的,裡面藏有幾粒烏衣騎特有的煙花,與你耳飾裡的相同,萬一有什麼就放出煙花來。”

    阿蘿靠著他:“希望再沒有事端,我們就這樣在一起,以後去看看我娘,有空四處走走該有多好。”

    “會的,相信我!”劉玨堅定地回答道。根據各種線報分析,大婚之日定會出現變故。他早已命令宮中人馬看緊了阿蘿,他現在經不起再失去她了。

    第86章

    大婚前一夜。清王府書房內不知何時來了幾個陌生人。劉鑒沉聲問道:“風城城防盡歸成思悅管轄,此人搖擺不定,如今已投靠璃王,我們的人從西門入城,秘道附近可有異樣?”

    一人沉聲回答:“殿下放心,啟國已有三千人混入了風城,早隱在事先買下的宅院內。另兩千人到時只待宮中信號從秘道潛入,璃王順利登基,原有駐軍都各自回防,西城門現在只有一千守軍,奪下城門極為容易。”

    “王宮布置如何?”

    “玉華殿及玉龍宮禁軍已全換上我們的人。”說話之人正是已升為禁軍統領的鍾右山。

    “宮中只得禁軍五千,有三千人是我們的人。公主大婚之日出其不意殺了璃王,寧國無主,本王在城中的人馬一呼應,其它人只能奉本王登基!”劉玨冷聲道,“到時百官全去王府朝賀,那兩千人圍住安清王府,風城便盡入我們手中。”

    “殿下放心,風城異動,我啟國二十萬大軍便揮軍東來,就算有人不服要起兵勤王,也有我啟國軍隊前來保駕!”明珠輕聲開了口。

    “明日要勞煩王妃了。”劉鑒輕笑道,“如此照計行事!”

    “是!”

    人瞬間散去,劉鑒這才喚道:“你家王上答應本王的事呢?”

    暗處閃出一條黑影:“夏國已和陳國聯盟,陳國十萬大軍已有三萬借夏國之道渡過漢水隱藏,明日攻向南軍水軍大營。趁劉玨還留在風城,可出其不意攻下臨南城。蒼邪殿下率軍已入陳境,成一風城事敗,殿下可退往南方,我夏國與陳國定全力支持殿下。”

    劉鑒滿意地笑了:“本王應允之事也不會反悔,必割讓南方十城相謝!”

    就是明天了嗎?子離看著玉華殿黯然神傷。宮侍低低稟報:“王上早些歇著吧!”

    是啊,是要早點睡,明日,事情還多著呢。深深望了一眼玉華殿方向。阿蘿,明日,你若是順利嫁給劉玨,你會記得宮裡的我麼?子離苦笑。可是,只能這樣不是麼?自已已是寧國的王,肩負的東西又豈止一個阿蘿。子離看向浩瀚的夜空,胸中湧出豪情,終於一甩衣袖轉身回宮。

    六月初二,大吉,易婚嫁。

    阿蘿一早就被賀喜聲喚醒。

    “恭喜公主,請公主更衣,往宗祠祭祀。”

    “賀喜公主,請公主移駕,碎玉潭沐浴。”

    “公主大喜,請公主試嫁衣!”

    ……

    阿蘿從辰時被折騰到申時,終於忍不住道:“我困了,小睡會兒,別撓我!”

    “不行啊,公主,王上與皇後還等著你去拜辭!”

    阿蘿歎了口氣道:“那能不能,我見過他們睡會兒再穿衣梳頭發?”不待宮人回答,阿蘿把頭發一挽,隨便拿了枝釵固定住便奔往玉龍宮。身後緊跟著一大群宮侍面帶惶恐。

    走進玉龍宮,子離與顧天琳穿著正式的朝服在等著她。阿蘿一見他倆坐得端端正正,想起了木偶娃娃,一下子就笑了出來:“大哥,天琳姐姐,真要我盛裝拜辭麼?”

    顧天琳端莊穩重的坐著,身上朝服重重疊疊,絲毫不敢亂動。子離早已煩躁不安,見阿蘿軟袍素靜便呼出一口氣來:“你倒輕松,我們可累得半死。這該死的宮人,給我穿了五件衣服,還道是夏季朝服!”

    阿蘿咯咯笑了:“好啦,我見過了,回宮受折磨去!”

    “阿蘿!”子離眼中閃動著猶豫,終於還是淺笑道:“去吧,別誤了吉時!出宮之前與劉玨一起在大殿拜別!”

    阿蘿脆聲答應,笑著走了。

    “皇後,你回宮吧!”子離一下子沉下了臉,“宮中今日恐有變故,皇後好生呆在玉鳳宮,那裡安全!”

    天琳不知將有何事,不安道:“那阿蘿……”

    “放心,要傷她的人只有寡人!”子離淡淡說道。

    天琳不安中又帶著喜悅,他,心裡還是惦記著她的安危的。輕笑著行禮:“臣妾這就回宮,王上,多加小心了。”

    申時六刻,清王妃明珠帶著月霜花來到了玉華殿。阿蘿穿著吉服正由宮女打扮。明珠輕笑道:“青蘿公主,月霜花這才送到,明珠只好現在送來。”

    阿蘿看了一眼,玉盒中指姆大一朵綠色的小花,疑惑地問:“就這朵花能解百毒?”

    “是啊,且要用玉養著才能保功效不失。”

    阿蘿接過玉盒,想了想,笑道:“有勞清王妃了。”

    明珠看了一眼殿中侍女道:“我有幾句話想與公主私下相談。”

    阿蘿暗自皺眉,笑道:“你們停會吧,等清王妃說完再弄。”

    宮侍退到一旁。明珠後退兩步,對著宮侍揮出一把煙霧,宮侍們一聲不哼便倒了下去。阿蘿震驚大呼:“來人啊!”慌亂之中取了月霜花扔進了嘴裡。

    明珠敏捷地旋身往阿蘿踢去。阿蘿側身躲過,大呼救命往殿外跑去。明珠騰身躍起,手一揚已點中阿蘿穴道。阿蘿一軟倒了下去。

    明珠迅速剝去阿蘿的吉服,把她扔進了床裡,片刻之後,已煥然一新,易容精妙,儼然與阿蘿一般無二。並把自已的衣服穿在其中一名宮侍身上,易容成自已的模樣。

    這才取出解藥救醒宮侍。她盯著宮侍們的眼睛緩緩逼出一道視線:“我是青蘿公主,現已裝扮好了,前往大殿向王上辭行。”

    阿蘿驚駭地看著宮侍們睜著迷離的眼神答道:“是!請公主移駕!”

    明珠滿意地笑了,迷情煙加上迷魂術對這些毫無內力的宮侍來說實在有用得很。她隨手收起裝有月霜花的盒子。對阿蘿笑道:“不好意思,誤了你的吉時,清王要借你大婚殺了王上。哈哈!”

    宮侍們視若不見,簇擁著明珠走出殿內。

    阿蘿急得不行,暗想難道劉玨沒有在宮裡安插人手嗎?

    密切注視著玉華殿的烏衣騎暗哨遠遠看見清王妃走進了殿內,不多時殿門大開,清王妃伴著青蘿走了出來。暗哨細細打量,確定是公主本人。任何易容也變不出第二雙公主的眼睛。暗哨沒有看出任何端倪。這才放了心。

    劉玨身著大紅喜袍立在殿中早已等得不耐,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今天金殿之上似乎人人都有心事。輝煌的燭火沒有把金殿烘托得明亮,反而投下了重重的陰影。子離似笑非笑,清王目光閃爍。百官臉上的笑意飽含深意。劉玨自嘲地想,是不是真有阿蘿所說的婚前恐懼症。

    不多時聽到宮侍高聲傳報:“公主駕到!”

    金殿門口緩步行來一隊宮人,簇擁著一個身披大紅錦袍的麗人。重重衣衫裹著她纖細的身子,雲髻上壓著一座珠冠,燭光映射,光彩奪目。珠簾直垂到胸前,玉容若隱若現。珠簾後的那雙眼睛閃動著剔透的瑩光。大殿靜了下來。但劉玨心裡的不安又湧了出來。

    明珠走到劉玨身邊站定。她與阿蘿身材相差無已,大紅吉服披在身上更看不出多少異樣。她笑著張口:“青蘿拜別王上!”聲音壓得很低很柔,聽上去正是阿蘿的聲音。劉玨跪下行禮:“臣劉玨攜妻叩謝王上!”

    照多日觀察,子離必會走下龍椅親自攙扶起青蘿,這時明珠便會出手偷襲。大殿外的禁軍也會一擁而上。

    子離久久注視著珠冠下那雙晶瑩的眼睛。片刻後笑了笑,走下了龍椅。子離走近的瞬間,劉玨突然看到了明珠的手動了一動,他一怔,翻手攻向明珠。

    明珠一驚,揮手向子離灑出一把銀針。劉鑒愣了一下,劉玨發現的也太快了,子離距明珠還有三丈遠。心一橫,手往下一擲,一層煙霧騰起,殿上瞬間亂成了一團。

    子離朗聲大笑:“這就想要寡人的命麼?大哥!”

    隨著他的笑聲與殿中發出的動靜,殿外的禁軍沖了進來。片刻之後煙霧散盡,劉玨的手掐住明珠的脖子,一伸手打掉她的珠冠,異容後的明珠有七分與阿蘿相似。劉玨怒喝:“阿蘿人呢?”

    明珠驕傲笑道:“我王兄定會血洗風城為我報仇!”

    “臨死還做夢!”劉玨氣極手上用勁捏斷了她的喉骨,明珠緩緩倒下。他抬頭一看,一群禁軍沖向王座上圍住了子離。個個身手異常敏捷,竟不似尋常禁軍。而百官也被沖進來的劉鑒人馬逼在大殿一旁。

    只聽劉鑒大笑著說道:“今日這大殿已被圍了個水洩不通,四皇弟,別怪大哥心狠,是你奪位在先。”手一揚更多的禁軍呼喊著殺向劉玨和子離。

    劉玨一看,此時殿中只有他與子離能戰,大喝一聲,飛身躍起踢翻一名禁軍奪下他手中的長矛,幾個起落已擋在子離前面:“王上,劉玨在此,誰也動不了你!”他瞟了瞟倒在地上的明珠,心裡焦慮著阿蘿,暗罵布置在玉華殿外的人手不中用,目光中殺意頓起。

    子離長聲大笑:“文武百官看好了,這便是寡人的大哥,寧國的清王殿下,看看他是如何犯上做亂的!”

    這時百官之中站出數人走到劉鑒一邊朝子離喊去:“奪位逼宮,犯上作亂的是你!我等忠於太子殿下,絕不容你!”

    “好好好,還有人麼?”子離目露譏諷。只見其它大臣已怒喝出聲:“爾等小人!竟助逆臣謀反!”

    子離看了看劉鑒及那班倒戈的大臣,再看看無還手之力的其它官員,這大殿之上僅有自已和劉玨兩人會武功,不由輕笑一聲:“平南王與寡人勢單力孤啊!”

    劉鑒得意一笑:“劉緋,你也有今日麼?你以為我真的什麼籌碼都沒有麼?你今日死定了!”

    子離冷笑一聲:“就憑你麼?”他看了劉玨一眼,提起內力高呼道:“殿外鐵衛何在!”

    “臣等在此!”

    大殿之外竟傳來整齊劃一的回答聲,隨即湧進一隊隊衣甲鮮明的軍士,領頭之人冷峻威風,嘴邊噙著嘰諷的冷笑,正是顧天翔!

    劉鑒一驚:“你早有准備?!”

    子離笑了:“寡人就等著看我的好大哥幾時下手了!特允你全力操辦公主婚事,給了你出入宮中的權力,你那會捨得不用呢。”

    劉鑒打量了番雙方的人馬,心裡長歎,又輸了:“若不是平南王認出明珠,否則以明珠的暗器,兩丈之內你必中無疑!”

    子離雙手一分,露出裡面的軟甲:“是麼?你以為就憑她那雙眼睛就能瞞天過海?不說寡人,平南王當然會識出她來。”

    劉玨眉毛一挑,子離早有准備?他心一寒,此時容不得他多想,無奈地說道:“王上高估臣下了,臣看到她身著吉服,三魂去了倆,如不是看到她的手,那認得出來。她連阿蘿的聲音都學了個十足!”

    子離森然道:“劉鑒,這全是你自找的!殺!”

    劉鑒怒吼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已提起劍向子離沖了過去。

    劉玨心裡牽掛著阿蘿,牙一咬,顧不得其它先解決這批高手再說,飛雪功施展開來,竟又如當年在山寨一般下手毫不留情,長矛到處,挑起血肉橫飛。子離驚詫莫名,第一次見到

    劉玨出手如此狠毒。心中一動,想起了與之對決的楚南。朝殿上一望。果然他已不見人影。子離腦中急轉,已明白楚南必是去了玉華殿。剛想對劉玨說出。眼睛又瞥見他身上的大紅喜服。話又吞了回去。

    就在這心思轉動之間,劉鑒帶來的禁軍已慢慢倒在劉玨劍下。

    劉玨顧不得他兄弟二人在殿上如何反目,對子離一禮:“王上,此間大局已定,臣去探望公主。”

    子離心裡有愧,情知阿蘿多半已不在,仍笑答道:“去吧!寡人也放心不下。”

    劉玨飛身奔往殿外。心急如焚。

    顧天翔閃身擋住劉鑒,閒閒道:“清王殿下若是想著鍾右山統領的禁軍,也就殿上這麼多了。若是惦記著風城裡的啟國軍士與您的人馬,早在殿下與王妃一進宮時便全部被圍殺。若是記掛著兩千想由秘道進入風城的士兵,也全死了填實了秘道。還有,你的女兒與側妃在殿外候著你多時了。”

    劉鑒一愣,哈哈大笑:“好,我道我事無遺漏,機關算盡,沒料到你心思更深,早已知曉了我的種種安排,就等著讓百官看場好戲,好知道你如何對我仁至義盡!輸與你確實應該,只是,你這王位也安穩不了!”

    子離厭惡地看著滿殿的屍首和血跡,心想,你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我當然要的就是這樣一個結果,還有,出兵的理由!

    百官中此時有膽大回過神來者已怒斥劉鑒:“我寧國幾十年和平,國富民安,清王竟不顧百姓借兵於啟國。此等禍國殃民的事,你萬死不得贖其罪!”

    劉鑒死盯著子離,心知大勢已去,淒然道:“我做錯了什麼?父皇病重三年,我勤力執政,我對人溫和有禮,處事公平合理。我就是有了個一心想當皇後的母親還有一個權勢過人的舅舅娶了個心比天高的太子妃!”

    子離淡淡道:“那我做錯了什麼?幼時就被你的母後害死了我的母後,年長點你的母後派殺**手不止對我下手上百次!把你從別苑迎回你卻不安心做你的清王要逼宮奪位想置我於死地!還向他國借兵掀起戰爭!實話告訴你,我寧國雖然幾十年沒有兵禍,卻不是任人宰割的對象!”他目中露出威嚴:“眾位愛卿,清王勾結啟國來犯,我等該如何做?”

    “與之一戰,誓死衛我疆土!”朝中眾臣群情激憤。

    子離心裡想,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眼見士氣高漲,斷然下令:“顧天翊聽令,密切注視邊城動靜,右翼軍全體戒備以防啟國來襲!”

    “是!”

    “來人,把劉鑒下入天牢!”

    “慢!”劉鑒手中尚握著劍,俊朗的臉上一片平靜,“聽聞我的妻女已在殿外,這就喚她們進來吧。”

    子離一晗首。侍衛帶進了青蕾與芯兒。二人一進殿內就哭著奔向劉鑒。

    劉鑒露出溫柔一笑。伸手抱住青蕾,突然朗聲對躲在一旁的李相道:“李相,蕾兒是你的女兒,芯兒也是你的親孫女,你就善待她們吧。”

    “不!”青蕾哭叫著,盈盈跪倒在地,抬頭看著劉鑒:“殿下,青蕾願和殿下一起,求殿下莫要扔下青蕾。”

    李相老臉漲得通紅,一甩袖背過了臉。

    劉鑒怔了半響,伸手拉過芯兒,看到她小臉上滿是驚懼的眼淚,用手小心拭去,看看青蕾,再環顧這座金殿,輕聲道:“芯兒,父王與你母妃要是去了,留你在世上怕是要受別人欺負,你,你便與我們一起去吧。”手中劍已無情刺下。芯兒“啊”了一聲,倒了下去。

    青蕾呆住,瘋了一般抱起芯兒:“芯兒,芯兒啊!殿下!”兩行淚流下。心一橫捉住劉鑒手中的劍,柔聲道:“好,讓我先行一步陪芯兒!”說著脖子往劍上一勒,血泉水一般湧出。她嬌艷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青蕾,等……你來!”

    劉鑒笑答著:“好!”輕輕抱住了她:“蕾兒,在我心中,終是有你的。你,才是我唯一能擁有的。等我!”

    青蕾滿足地在他懷裡閉上了眼。劉鑒一身錦袍撒滿鮮血,他瞧著青蕾斷了氣,看了看血泊中的女兒,大笑起來:“子離,你算計得如此之精,可會後悔?你做了王,可能得到你心愛之人?”低低又說道:“蕾兒,你說的對,一家三口在一起便是幸福!”言罷橫劍自盡!

    子離看著自盡的劉鑒一家,沉默了半響下旨:“以太子禮厚葬!”

    “王上,這等亂臣賊子!”有大臣上前勸道。

    “我意已決,人死百罪消,照旨意辦吧。”子離有些疲倦。他明白,是自已一手縱容放任才讓劉鑒下決心起了謀反之意。可是若不能借機一網打盡劉鑒的勢力,等他慢慢坐大,死在這金殿之上的便是自已。

    “將與清王謀反之人全部下入天牢,明日午時午門斬首。禍不及家人,不必誅連了。”

    “王上賢德!”百官心服口服。如此賢良的王少見了。

    百官順服,隱患已消。敵國來襲只是多了我征服天下的借口。子離很滿意事情的結果。目光掃向劉鑒屍體,他臨死之前的話猶在耳邊。子離心裡突然慌亂:“喜事變禍事,不知公主如何,都散去吧,著顧相李相及天翔處理善後。”

    “臣等遵旨。”

    子離慢慢起身,踱著優雅的步子離開金殿。剛退回去,已施展開輕功甩下一般侍從和宮人朝玉華殿狂奔而去。

    劉玨剛走到玉華殿門口,心便涼了。門口竟倒有好幾名烏衣騎與十來名禁軍。他一步沖進殿內,裡面一片凌亂,顯然有過一番惡戰,兩名烏衣騎躺在血泊中。劉玨扶起一名,舉手一試,鼻端隱約還有一絲氣息,提起內力輸進去,片刻,烏衣騎醒了過來,只吐出了一字:“楚……”便咽了氣。

    是誰?楚?楚南?是他麼?是他趁亂擄走了阿蘿麼?劉玨強壓著心裡的恐慌與憤怒,細細察看,果然見著楚南短劍劍痕。他跑向殿外,彈出一枚煙花,迅速往宮外奔去。

    不多時,烏衣騎出現在他身邊與他一起奔往南城門。

    成思悅不在宮中,他接管風城城防,正逢公主大婚,城中防務更加小心。沒料到未時後顧天翔突然出現,亮出璃王令牌。要調動人馬圍殺劉鑒的勢力。他一面遣人向王府報訊,一面跟著顧天翔一網打盡潛伏的啟國軍士與劉鑒的人馬。注意力全放在了西城門。等到南城門報訊道陳國王子楚南離城回國,正暗自納悶,又接秘報道青蘿被劫,成思悅心涼了半截,匆匆趕到南城門。正碰上殺氣騰騰的劉玨。兩人互望了一眼齊齊奔出城去,沿都寧河追了三十裡,月色下望見遠處的河面有一線陰影,瞬間便消失了。

    劉玨冷然下令:“報各州府城池,緝拿陳國楚南!救回公主!”

    “是!”

    劉玨不再說話,俊臉上烏雲密布。掉轉馬頭回風城。阿蘿,阿蘿!他瘋了一般抽打著坐騎,心裡的痛一陣緊似一緊,

    百般布置人手保護於她,卻還是叫楚南趁亂擄走。他恨不得捅自已一刀,他怎麼會讓楚南趁虛而入!想起楚南對阿蘿美色的垂涎,想起楚南眼中閃動的野獸般的光芒,劉玨心如刀絞,他的阿蘿怎這般命苦,就不能讓她多過幾天安穩日子嗎!

    他想起了山中的快樂。想起阿蘿說要當個隨心所欲,作威作福的黃臉婆。眼淚一下子淌了一臉,若不是馬騎得太快,與他同回風城的成思悅必能見到劉玨臉上還沒來得及被風干的淚。

    子離跑到玉華殿也是一呆,殿內一片狼籍,宮侍正在搬走屍體進行清掃。他心一顫,腳一軟勉強撐著牆站立著,幾個時辰前還在他面前嬌笑著的她已消失不見。阿蘿,他的阿蘿,就為了一已之私,他竟然縱容楚南劫走了阿蘿。

    在明珠進宮之時他便知道她去了哪裡。他早已囑人盯住了她,他早已下令只要不傷害公主,便放任明珠行事。宮侍裡有他的人,是高手,一進殿就投來眼神示意。子離便心知肚明沒有傷著阿蘿。在殿上身著吉服的人一走進來,他一看那雙眼睛就知道是明珠不是阿蘿。劉玨沒有說錯,他早已三魂丟了倆,不像他,一早心裡清楚明白。可是,他沒有說,他一直忍著,等著,看著她和劉鑒出手。

    可是,現在看著一屋子的血跡,打得稀爛的家什,子離禁不住陣陣心寒,身體微微顫抖,沉聲呼道:“陳三!”

    “王上!”陳三早已跪在殿外。

    “公主有無受傷?”

    “只是被點了穴道。楚南王子武功高強,他還帶了四人,也是高手。死的多半的平南王派來保護公主之人。我們,沒動!”陳三低聲稟報。

    要是他們也上,楚南未必能帶走阿蘿,子離無法想象劉玨來此看到滿地屍首血跡會做何感想。他心裡愧疚之至,高聲傳旨:“通令全國,緝拿陳國楚南,遣人送信至陳國,寡人要看到公主安然無恙地送回來!否則,寡人滅了陳國!”

    “是!”

    子離看著宮侍還在忙碌,大吼一聲:“全滾出去!”

    宮侍嚇了一跳,跪地磕頭退出。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平日裡溫和篤定的王變了臉色。

    子離無力地滑坐在空寂的殿內,又突然站起,跌跌撞撞奔到那張睡榻前躺下。沒有阿蘿的氣息,鼻端只飄來陣陣血腥味。子離閉上眼猛的給了自已一個耳光,淚水泠泠而下:“阿蘿,你原諒我,你原諒我。我看到楚南瞧你的目光便知道他對你動了心,他那目光像猛獸盯上美食似的。我故意要皇後把你打扮得天仙一般,故意誘他瞧見你和劉玨曖昧,我知道楚南不會傷害你,我看著他的眼睛就知道任那目光再有野性但他絕不會傷害你。可是,我為了一個興兵的理由,我,我便由著他擄走你,阿蘿,你不要恨我!”

    子離此時悔得腸子都青了。他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突然又想到要是楚南對阿蘿用強,她不肯,楚南會不會殺了她?他怎麼會把阿蘿置於危險之中!

    子離一個人呆在玉華殿內。夜更深了,玉華殿寂寞得如墳墓,突聽到殿門吱呀一響,他睜眼看去。顧天琳緩步走進來。“皇後來做什麼?”他冷淡地問道。

    “臣妾來看王上!”顧天琳腳步未停走近了子離。

    “出去!”子離不耐煩。

    “王上,臣妾只是想看看你,有很多事,臣妾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哼,你猜到什麼了?聖意也是你可妄加猜測的麼?”子離聲音變得更冷。

    顧天琳心疼地瞧著子離微紅的眼睛,委頓的神情,柔聲道:“現在後悔不晚。王上是為了寧國大業,日後青蘿不會怪你的。”

    子離跳了起來一個耳光甩過去,大吼道:“滾!”

    顧天琳捂著臉,眼淚滑下面頰:“臣……臣妾,告退!”轉身跑出了玉華殿。

    子離看看自已的手,一拳砸在牆上,寧國大業……一統天下……阿蘿……天知道他聽到這些話心裡有多痛。他想起楚南恨不得一口吞了阿蘿的眼神,天神啊!要是阿蘿有什麼,叫他,叫他如何受得了。子離踉蹌跌坐在榻上,他抖著手掏出荷包,拿出裡面一絡阿蘿的青絲,閉上眼放在鼻端輕嗅。熟悉的味道又回來了。

    子離喃喃道:“是,我嫉妒……阿蘿,我瞧見劉玨大紅的吉服我就……心裡的那條嫉妒的毒蛇就竄了起來,可是說這些有什麼用?我,我還是讓楚南擄走了你,在我的保護下擄走了你!這一切本不該發生……我寧可你嫁給劉玨,也不該讓你被擄走的,我……”

    顧天琳站在遠處癡癡望向夜色裡的玉華殿,飄乎的燭火映出一個悲傷的身影,佝僂著躺下睡榻上。

    安清王府一片喜慶之色,劉玨回來看了眼府門上的紅綢,伸手欲扯,又停住了。看了幾眼翻身下馬。烏衣騎跟在他身後無聲的下馬。都在奇怪主上今天怎麼沒有發飆洩憤!

    安清王看看身上的新袍子,再看看兒子身上的大紅喜袍“撲哧”笑了出來:“倒似咱爺兒倆成親似的!”

    “父王!”劉玨一聽成親兩字心裡就跟被剜了兩刀似的。掉開頭手又握緊。

    安清王心裡也不好受,揮手屏退左右,皺紋滿布的臉瞬間變得威嚴:“璃王比我想象的要狠絕得多。他才登王位兩月,就已借機除去清王,並找著了興兵的理由,鼓起了寧國士氣,上下一心要統一四國。”

    劉玨滿臉凝重:“先滅陳夏!我只是氣他怎麼如此心狠,連……”

    “是啊,清王連三歲的女兒沒保住命,”安清王接過了口,目光閃動。他知道兒子說的是誰,但他不能讓兒子說出來。安清王看了眼兒子,知他氣得不行,又道:“雖然我們早已命令我們的人在宮中保護阿蘿,可是,楚南武功高強,我倒沒想到他真敢下手,他的確勇猛有余,思慮不周。以為可以趁亂劫走阿蘿,卻不想早在璃王算計之中,陳國滅國,必因他而起了。”

    “我看未必。若我估計不錯,今日劉鑒在大殿意圖謀反,夏國與啟國肯定已經來襲。陳夏兩國相依,說不定早已合盟。楚南一則貪戀阿蘿美色,未必不是想挾她以為人質。”劉玨目光變得平靜,劍眉下的雙眸慢慢染上了夜一般的顏色。

    安清王呵呵一笑:“這才是我的兒子。若是亂了方寸,就正中敵人下懷!”

    此時侍從來道:“宮中來人傳旨!”

    劉玨與安清王對視一眼,均在疑問,會是什麼事?安清王一扯兒子,劉玨沒好氣地下跪迎接:“吾王萬歲!”

    一名宮侍急步走入:“王上有旨,平南王即刻進宮覲見!”

    “臣接旨!”劉玨看了老爹一眼,隨宮侍進宮。

    走到御書房外,正巧遇到成思悅。兩人迅速對視一眼,低頭走了進去。

    “王上!”兩人跪下行禮。

    子離搶先一步扶起劉玨:“平南王不必多禮,成都督也起來吧。”

    待到兩人站定。子離歎了口氣:“今日本是允之與阿蘿大婚,清王金殿行刺,竟叫楚南趁機擄走了她。”

    劉玨沉聲道:“清王謀反尚有跡可尋,但誰也沒料到楚南敢這般大膽!”

    “寡人已下旨緝拿。成都督,寡人著你尋回公主。持鷹隼去吧。”

    “臣定當尋回公主!”成思悅磕頭,起身離開。

    “允之,這事你怎麼看?”子離淡淡地問道。

    劉玨心念數轉:“臣斗膽猜測,失魂玉引香是夏國秘藥,在王燕回手裡,恐怕夏國已與清王有勾結。陳夏國土相依,說不定已定盟來犯。”

    子離輕歎一聲道:“如今四國之中除安國與寧國隔著黑山森林,想和平相處外,另外三國均虎視眈眈。寡人早已知曉他們的心意,想趁著我初登基王位未穩,便挑起清王謀反,借機起兵。”

    “王上,臣劉玨請旨,這就前往臨南城!”劉玨跪下堅定地說道。

    子離定定地看著他,劉玨父子對他忠心耿耿,他卻……子離覺得很慚愧,靜靜地開口:“允之,寡人是否太急功近利?”

    “王上,其實先祖皇早有一統四國之意,免了各國之間的紛爭,絕了這片大地上的戰禍。”劉玨輕聲回答。

    子離看著劉玨,眼神鷹一般銳利。

    劉玨綻開一個笑容,神采飛揚:“下旨吧,王上,臣要親領大軍滅了陳夏兩國。”

    子離看著他明亮有神的眼睛,心裡不知是何滋味。良久終於笑了:“天翔已啟程前往西部邊城。允之你先往臨南,等待時機集結大軍過漢水南征,滅了兩國!東路大軍也由你統領。我這裡還有四萬北軍精銳,他日我親自領兵西征。南方,就交給你了。”

    “臣必不負王上所托。”

    子離目中露出堅定之色:“我寧國上下一心,必能一統天下,我必定會做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讓天下百姓再沒有國與國之間的戰爭恐懼,富足平安!”

    “吾王萬歲!允之這就去了!”劉玨一禮,轉身離去。子離要一統天下,他要滅掉陳國,殺了楚南找回他的阿蘿。

    子離瞧著他的背影,幾次三番想叫住他告訴他自已的悔意,終於還是沒有開口。身為帝王,他不能。他只祈求阿蘿能平安,平平安安才能少讓他痛悔。

    成思悅處理完事務回到了家。青菲和四夫人已等候他多時。見他回來忙端來飯菜。成思悅沒有動筷,沉聲道:“菲兒,你姐姐自盡了。”

    青菲臉色一白,捂著肚子慢慢坐了下來:“相公,怎麼回事?”

    成思悅長歎一聲:“嚇著你了,本不想告訴你的,你是身懷有孕的人,不宜驚怒。只是,今日之事……”

    青菲勇敢地看著他:“相公,我與大姐總是姐妹,我挺得住的。”

    “清王謀反,借青蘿與平南王大婚之時被王上一網打盡,你姐姐隨清王而去了。”成思悅輕輕拿起青菲的手:“你們三姐妹中,只你最是平安,阿蘿被陳國楚南王子擄走了。寧國可能將會與陳國開戰。我真是擔心你。”

    青菲歎了口氣:“阿蘿怎的這般命苦,好不容易盼著嫁給平南王,又被擄走!”

    成思悅手掌輕撫著青菲高聳的肚子,輕聲道:“菲兒,我自小沒有了家,有個恩人待我如同親生。是他讓我娶了你。”

    青菲吃驚地看著他,眼淚滴下:“相公,你,原來你只是奉你那位恩人之命娶我,你……”

    成思悅淺笑著,俊臉上一片深情:“本來我對你很是不滿,但是,待見著你對我一心一意,我,我心裡真是溫暖。你是我的妻子,你給了我一個家,縱你有千般不是,我也要愛你一生的。”

    青菲含淚笑了:“怎麼你這麼就容易滿足了?”

    “以後,我再告訴你吧。總之我們已是夫妻。我只問你一句,不管我做什麼,你也是隨我一起是麼?”

    “這是當然!”青菲理所應當地答道。

    “菲兒,我聽說你大姐為清王殉情,我竟真的不討厭她了。以前可是討厭得很。”成思悅低聲道,抬頭起來目光中溫柔盡現:“有你,還有孩子,我沒有遺憾。菲兒,我要去幫我恩公做事。可能會很長時間不在家裡。會有人保護你們,一定等著我回來,好麼?”

    “相公,我,捨不得你走。”青菲頓了頓,又道:“可是,我知道,你一定要去的。你,答應我,要活著回來,我,還有你的兒子等你回來。”

    成思悅滿足地把臉貼在青菲肚子上:“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活著回來。”

    第87章

    阿蘿在玉華殿躺了沒多久,就見到楚南沖了進來。隨即又沖來數人,兩方打得不亦樂乎。她心裡著急,又動彈不得。眼見著楚南下手狠毒,玉華殿倒處是慘叫聲與飛濺的鮮血。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

    楚南殺盡來人。轉身抱起了阿蘿。她睜大眼怒視著他。楚南邪魅一笑:“我的公主,隨我走吧。”

    他肯定是瘋了,他不知道擄走自已的後果會是挑起戰爭麼?阿蘿只能瞪著他。

    楚南輕笑一聲,抖出一件長披風把她從頭到腳罩了個嚴實。阿蘿感覺到漸漸出了宮門,奇怪的是沒有遇著什麼阻攔,她想起明珠的話,宮裡必然有大的變故,所以顧不上這邊了。出了宮沒多久楚南又抱著她上了馬。不多時她聽到了河水聲,阿蘿想,已出了風城了,這是在都寧河上吧。

    上了船,楚南估計離風城已有四五十裡了,這才解開阿蘿穴道。阿蘿慢慢看向四周,肯定無誤是在船艙裡。她開始活動手腳。

    “公主真是讓楚南驚歎,不哭不鬧,鎮定得很嘛。”楚南抱手瞧著阿蘿,越看心裡越高興。

    阿蘿瞟了他一眼,心平氣和地開口:“哭鬧有用?我壓根兒敵不過你一只手。”

    “哦,若是公主武藝高強,豈不要和楚南過過招?”楚南想笑。在臨南城這位公主就膽識過人,也會幾手三腳貓功夫,雖然一點內力沒有,打普通人卻也能應付。

    阿蘿輕輕笑了:“若不是你仗著有武功,你以為我會怕你?”

    楚南心裡湧起一種興奮:“我不用武功,你以為你就不會怕我?”

    “那就試試了。”阿蘿不緊不慢地說道。

    “你想怎麼試?”楚南興趣來了,那種想要征服她的欲望越來越強。

    阿蘿想了想道:“這是在船上吧?我們下水啊,不用內功,看誰在水裡呆得更久。”

    “呵呵,好!”楚南一口答應。濃眉下雙眼發亮。他就不信,他會比不過她。

    “我能換身男裝嗎?”阿蘿有些為難的看著身上的羅裙。

    “來人,送套男裝!”楚南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阿蘿與他慢慢走出船艙。月色下的都寧河緩緩流淌著,水面平靜。阿蘿有些懊惱,要是水流湍急多好。又想只要能下水,總比在艙裡強。她揚起下巴看向楚南:“這就下水?”

    楚南瞧著她,雙眸內映出了月光的清輝,無害之極,又似藐視於他。心裡一熱大笑道:“好,這就下水比過。”

    阿蘿暗罵他一聲蠢,無緣無故比什麼啊,自已贏了便能逃脫,輸了不過還是在他手上罷了。她慢吞吞地脫下長靴,拎著兩只靴子瞟著楚南:“來啊!”

    她立在船邊上,長發辮成一根油亮的辮子,赤著白玉似的腳,神情傲慢,那模樣說不出的俏皮可愛。楚南的心漏跳了半拍,呼吸一窒,臉轉過一邊哼了一聲心想,難道還真輸給她不成?一躍而上。沖阿蘿一笑,一個飛身已跳下了河。

    阿蘿見他浮出水面看著他,笑了笑,也縱身跳了下去,雙手揚起,在下水之時兩手已將靴口捏緊。

    兩人對看一眼,把頭埋進了水裡。阿蘿想沒想順著河水就往下游沖去。瞬間便離了楚南幾丈遠。楚南大驚,在水裡武功施展不出來,眼看阿蘿越來越遠。他手掌一拍水已跳出了水面,躍上了船頭,順手撈起一根繩子往桅桿上一繞,人似箭一般往下游躍去。

    就在楚南躍起的同進,阿蘿已經努力地開始回游,感覺到氣沒了,松開靴筒深吸了一口又逆水往船所在方向游。

    楚南眼中精光暴動,以他的輕功,阿蘿不可能游出這麼遠的距離,且這麼長時間悶在水裡。此時河面不甚寬闊,水流也不急,她會在哪裡呢。楚南心知被阿蘿耍了,生氣的同時那股子要找到她的興奮更為強烈。他大喝一聲:“放下小船給我搜!”

    阿蘿在水裡心知憋不了多久,慢慢感覺到了船在頭頂。她快要悶暈過去了,好不容易靠近了船尾。悄悄升出了腦袋。長呼一口氣,一只手拉住了船尾的舷,一只手死死捏住靴子。機敏地觀察著周圍,聽到水面上一陣喧嘩,情知他們正在找自已。

    河水流得很慢,阿蘿放眼一看,兩岸全是淺草緩坡,既無樹林,也無蘆葦。頭頂上有腳步聲跑動。心裡暗暗叫苦。只能跟著船一起往下游走。

    她會在哪兒呢?楚南望向下游,視野開闊,可盡觀百丈遠,平靜的水面上沒有人冒出的痕跡。楚南突然想起她手裡提的靴子,冷笑著明白了。大喊一聲:“停船!”

    他一個猛子扎進了水裡,夜晚的河底看不清東西,楚南順著船邊找尋。

    阿蘿聽到停船兩字嚇得魂飛魄散,深吸一口氣就往岸邊潛去。不多時已游到岸邊,她輕輕伸出頭回頭一看,船在三十丈外,月光明亮,心知絕對不可能就這樣潛在岸邊,此時楚南圍著船找了一圈沒找到,飛身躍起跳上了桅桿。五十丈內的異動都盡收眼底。眼角已掃到河岸邊上一團黑影,長嘯一聲拉住一根繩子便撲了過去。

    阿蘿大驚,手足並用爬上岸,光著腳開跑,沒跑幾步,只覺腰上一緊,一聲尖叫,整個人已被往後扯得飛起。

    楚南大笑道:“我的公主,你藏得真好!”話聲未落已在空中接住了她,旋身躍回到了船上。

    阿蘿心裡叫苦,這下絕對不容易逃了。她瞪著楚南:“放開我!”

    楚南輕輕放下她,瞧著她瞪著大眼睛,全身都在滴水的樣子不覺宛爾。

    “侍女呢?侍候本公主沐浴更衣!”阿蘿頭昂起,驕傲之極。

    “你別忘了,你現在是階下囚!”楚南對阿蘿興趣越來越大。

    “那是你說的,不是我自願的,不算!”阿蘿吃准了楚南好勝的心理。心想,你愛犯賤那我就成全你,擄了我就別想日子好過!

    楚南呵呵笑道:“來人,侍候公主沐浴更衣,”他眼光一冷,“完了送本王子屋內侍寢!”

    阿蘿大驚,這裡的人真沒那個好欺負的,她遇著的怎麼全是人精!嘴一撇:“侍寢麼?本公主現在沒興趣,有興趣的時候自會召殿下前來!”

    楚南氣極而笑:“好,有趣,我就等著你有興趣的時候!”

    阿蘿看了看身邊的兩個侍女,一臉警惕地盯著她。冷哼了一聲:“退屏風外面去!本公主不喜歡人盯著沐浴!聽到沒有,出去!”

    聲音一凌厲,兩名侍女果然聽話退到了屏風外面,阿蘿想,看來自已以前是太溫和了。這些人欺軟怕硬的多。她慢慢脫下濕衣服,船艙內有個小小的窗戶。阿蘿打量了下,窗戶上的木柵欄她可以一掌劈碎。心念轉動,跳進了浴桶,不多會兒便叫道:“水涼了,加水!”

    一名侍女轉身出了艙房提水,一名侍女還站在屏風外。

    “你,進來給本公主洗發!”阿蘿命令道。

    那名侍女走了進來。阿蘿突然腳一撩水,水濺了侍女滿頭滿臉,阿蘿看她的動作,心知她沒有武功,想也沒想從桶裡站起來,一掌就把她劈暈了過去。迅速剝了她的衣服換上,把她拖進水裡。

    這時另一名侍女拎著熱水走了進來。“進來吧!”阿蘿懶洋洋地說到,低下頭理著暈過去侍女的頭發。

    那名侍女進來,阿蘿抬臉對她一笑,又是一掌。她繞到窗戶邊上一望,下面是滾滾的河水。心裡一喜。後退兩步,飛起一腳踢去,木窗嘩啦一聲碎掉。

    門外的守衛高呼一聲:“裡面怎麼了?”

    阿蘿心一急,從窗戶直直撲向河裡。

    楚南正巧站在甲板上,尋思該棄船上岸了。他估計追兵很快就會趕上這條船。想起阿蘿美麗的臉,精靈的樣子,就忍不住笑意。他知道帶走她實在是冒險,可是陳夏已結同盟,估計正在攻打臨南城。擒了她也見得就是壞事。突然看到下方船艙窗戶碎掉,一條人影直赴河中,他緊跟著飛身躍下。黑暗中抓住了落水者的一只腳。倒提著往上一躍。

    阿蘿正慶幸可以逃脫,突然腳踝一緊被一只大手握住,緊接著就被扯了上去。

    楚南看清是青蘿,心中大怒:“好啊,洗個澡都可以打碎窗戶逃跑?”

    “誰說的,明明是船上窗戶壞了,害得本公主差點掉進河裡淹死,還好楚南王子救駕及時,本公主日後定稟明了王上,重重賞賜與你!”阿蘿閒閒道,順便打了個呵欠:“一晚上掉進了兩次河,我困了,殿下慢慢看夜景吧。來人!侍候本公主歇息!”

    楚南冷笑道:“為防公主不小心再掉進河裡,本王人親自侍候公主!”說著攔腰抱起了她,大步走回艙內。

    阿蘿心知掙扎無用。心裡直罵,太倒霉了,這樣都能碰巧被他從水裡撈起。

    進了船艙,他放下阿蘿,抄了塊干布擦頭發上的水,順手把衣服一脫。阿蘿渾身寒毛豎起,結結巴巴說道:“你,你別,別亂來呵!”

    楚南一邊擦拭著身上的水,一邊挨近她:“怕了?”

    阿蘿後退一步,腦袋一扭:“這樣有意思嗎?”

    “你說對了,的確沒意思,我最不喜歡勉強女人了。不過呢,這艙裡你是出不去的,也就這麼大空間,你要怕我看就不用換衣服。”楚南挑釁的說道。

    阿蘿看看自已,再看看楚南赤裸的上身。隨手拿起一張干布巾擦頭發,低頭擰衣服上的水。心想當他面脫衣服,是把肉送到狼的嘴邊,不吃就叫沒獸性。

    楚南哼了一聲道:“床也只有一張,不想與我同睡就自個兒找地方!”

    阿蘿白他一眼,一聲不吭走到角落裡坐下。折騰一整天,真是累了,眼睛一閉,靠著艙壁睡了。

    楚南那睡得著,翻來覆去瞧著阿蘿真的穿著濕衣服坐在地板上睡著了。小臉上寫滿疲憊。心裡突然不捨。長歎一聲起了身,伸手想抱她,又怕吵醒她。出指拂中她的睡穴,喚來兩名侍女:“給公主換好衣服,扶她上床睡去。”

    獨自走了艙室。悠長的都寧河只聽到河水濤濤,兩岸靜寂無聲。楚南想,真是被她迷住了麼?一向以心狠手辣聞名的自已怎麼對她凶不起來呢?他沉聲下令:“靠岸停船,我們改陸路走。”

    阿蘿被擄走的第二日,劉玨點齊二十萬東軍奔往南方。

    成思悅接了任務放飛鷹隼,沿都寧河一路追去。第二天鷹隼在河中緩慢航行的一條船上空盤旋。他笑了笑跟著船走。

    黑晚來臨,船靠岸停下。成思悅心裡一沉,莫非阿蘿不在船上?他換上夜行衣,衣服一換上,暗夜的感覺便襲來。

    他斂了笑容,眼睛精光四射,施展輕功躍上了船頭。

    一侍從正從甲板上經過。暗夜不知不覺跟在了他身後,長劍一翻逼在了侍從脖子上:“出聲即死!楚南可在船上?”

    侍從僵硬的搖搖頭。暗夜倒轉劍柄一敲,侍從暈了過去。

    如此找到幾個人後,暗夜問明了楚南早已下船,確實帶著阿蘿。他盤算著方向往南方的城池追了過去。

    阿蘿一覺醒來已在馬車上。她轉轉眼睛,感覺沒有異樣,翻身坐起。看到楚南坐在馬車另一端平靜地瞧著她:“醒了?餓不餓?”

    阿蘿點點頭。楚南順手提出一籃子食物。阿蘿拈起一塊糕看了看放進了嘴裡,楚南又倒了杯茶放在小幾上。阿蘿拿過來喝了。心想,這不是谷城的梅花蒸糕和花蕊茶嗎?難道已過了谷城往南而去?楚南難道就不怕一路行來被人發現?她不動聲色的吃飽喝足,轎簾放著,她聽外面沒有人聲,想來沒有進入城市。偏開頭,閉上眼假睡。

    楚南見她不說話甚是無趣,端著杯茶悠悠然開口道:“沒想到公主身段不錯啊。讓本王子大開眼界。”眼睛裡閃著猛獸一般的光,盯著阿蘿,想看她驚慌失措的樣子。

    “哦,殿下隔著厚厚的艙板都能看到本公主的曼妙身材?眼睛用孔雀膽泡過?這麼毒!嘖嘖!”阿蘿漫不經心答道。

    楚南被她一語揭破,剛喝進嘴裡的茶嗆咳出來,一張臉憋的通紅:“你,你,你怎麼知道不是我給你換的?”

    阿蘿耳朵裡聽到有人聲響起馬車已接近城鎮了,心想每處城鎮必有官兵巡查。輕笑道:“很簡單啊,要是殿下親自換衣,我還能安然無恙?”話音一落,抬手去掀轎簾,嘴剛張開,身子一麻就軟了下去。

    楚南低聲悶笑道:“你覺得我真有那麼笨?”

    阿蘿瞪著他。心想難道這一路往南還真截不住你?

    楚南看出她的意思,神情自得:“我既然走這條道,就自有我的法子,你別想跑了。”

    進城的時候的確有官兵查車轎,楚南把車板一翻,露出一個夾層,裡面還鋪著墊子。他把阿蘿放進去,笑道:“委屈公主了。”木板一翻蓋住。

    阿蘿聽到有官兵掀起轎簾問話:“老大爺一個人去哪兒啊?”

    老大爺?楚南易容了?一個老態龍鍾的聲音顫巍巍響起:“回臨南老家!才從風城看兒子去了。”

    隨即轎車就進了城。直直駛進一個院子停住。眼前一亮,蓋子被打開。楚南抱起阿蘿下了馬車。阿蘿左右一打量,是個大戶人家的花園子。心裡暗暗記下園子的樣子,這肯定是陳國設在寧國的秘密據點之一。

    進了房,楚南解開阿蘿穴道得意:“如何?”

    阿蘿拍掌叫好:“不錯不錯,聲音學得好像,看來人也扮得像。能不能教我?變來變去挺好玩的。”

    楚南看著她,聲音突然變得溫柔:“以後到了陳國,你想玩什麼都可以。早些歇著吧,明天還要趕路的。”

    阿蘿點點頭,很聽話的樣子。

    楚南一出門,她就跳了起來,跑到窗邊一看,是在二樓上,她飛快地從脖子上的翡翠暗盒裡取出一粒煙花,窗關死了,她把手伸出去,用力一彈,只見一道青紫色煙霧飛向空中炸開。

    阿蘿忙退回椅子上坐著。

    瞬間功夫,門一腳被踢開,楚南黑著臉走進來:“真是小瞧你了。”

    阿蘿沖他笑笑:“你本來就黑,這下成灶神了!”一心就想拖延時間。她想,看到煙花,最多兩刻時間,一定會有人找過來的。

    楚南驀的出手,阿蘿側身閃過,腿已踢出,仗著身手靈活開始躲閃,心想能拖一時是一時。楚南火了輕功施展身影晃動,阿蘿心知跟不上他的身形變化要糟,剛一想到這兒又被他點中穴道。阿蘿氣得很,這裡每個會武功的人好像都會這一手,偏偏自已沒有內力不會點穴,不然也定幾個木偶玩玩。

    楚南陰沉著臉拉住阿蘿下了樓,又把她塞進了馬車裡,飛快地離開了這座宅院。一個時辰後,馬車停下,楚南掀開木板抱起阿蘿下了馬車,走進另一處宅院。而馬車繼續前行。

    進了屋子,楚南定定地瞧著阿蘿:“你若驚呼,不等聲音傳遠,我就能點了你的穴,你若想打,也打不過我。我放開你,你知道該怎麼做。”

    阿蘿長舒一口氣,揉了揉被楚南捏出一片青紫的手腕罵道:“你知不知道躺裡面跟躺棺材裡一樣?”

    “衣服是換過的,那煙花藏在哪裡的?”楚南沒有理會她問道。

    阿蘿心念急轉,已伸手摘下一只耳環,旋開空空的珍珠:“沒了,藏這裡的。”

    楚南狐疑地看著她,接過耳環瞧了瞧,珠花中空,確實沒有東西。這才還給了她。手一伸已握住阿蘿的手。

    “你干什麼?”阿蘿用力一掙。

    “別亂動,看看你受傷沒有。”楚南手指一翻已往阿蘿手腕紅腫處抹上了藥膏,“若是你聽話,便不必受這皮肉之苦了。”

    手腕上傳來一陣涼意,甚是舒服。他目光專注竟帶有一絲心疼?阿蘿轉過臉不看,馬上答道:“好!我不出聲呼救,一路跟你走行了吧?現在給我出去!”

    楚南深深看了她一眼,阿蘿臉上寫著鄙夷,心突然被刺痛。一手捏住了她的脖子:“不准再使這種臉色!不然,我會殺了你!”

    阿蘿脖子一緊。她趕緊眨眼點頭。楚南松了手,哼了一聲出了房門。

    阿蘿瞧瞧房間,窗戶外也是座花園。心想陳國在寧國經營得不錯啊,一座城裡有幾處這樣的大宅子當據點。她小心的從翡翠裡取出一枚煙花藏進鞋子裡。再取出一枚走到窗邊彈出,又一抹青紫色的煙霧在空中升起。心想,我還有幾枚,折騰不死你!

    瞬間房門再次被踢開,楚南臉黑得更厲害,眼裡似要噴出火來。他出手如風點了阿蘿穴道,用披風裹住她一聲不響抱了就走。出門上馬,直奔城外,此時天已黑盡。

    阿蘿記得往南十五城依山,再過去的十五座城池則是一馬平川。城門關閉的最後楚南騎著馬沖了出去。往南行了一程又打馬往西,進入了山區。行了一程來到一處溪水邊。他停了下來,把阿蘿綁在了樹上,解開了她的穴道,惡狠狠道:“公主真會折騰啊!這裡是山林,你盡管叫!”

    “這就不舒服了?我還以為你有多大本事呢。”阿蘿不屑地說道。

    楚南累了一天,被阿蘿鬧得就沒安寧過一刻。他伸手取下阿蘿的耳環,阿蘿知道上次安清王給了她三枚煙花,另一只耳環珠花裡還有兩枚,就由得他搜了去,丟卒保車。翡翠裡還有一枚,鞋裡還有一枚。臉上卻露出焦急與失望的神情。

    楚南倒出耳環裡的煙花瞧了瞧,看了看阿蘿,隨手扔進了溪水裡,冷笑道:“看來真不能對你太放心!”他升了堆火,從馬背上取出干糧吃了,走到阿蘿身邊道:“我喂你吃。”

    “我的煙花都給你拿走了,這裡黑漆漆的我又跑不了,你放開我,我自已吃行嗎?”阿蘿可憐兮兮地望著楚南。

    那雙眼睛比夜裡的星星還明亮,已浮上一層淚光。楚南受不了她這樣子,冷冷道:“若是你再玩花樣,別怪我不客氣!”

    阿蘿活動了下手腳。坐著吃東西,手裡無意識地拿著一根燒著的樹枝玩。火光映在她的臉上,楚南看得心中又是一動。阿蘿在地上畫著“W”的字樣。滿意地瞧了瞧。突問道:“我們為什麼往西走?你不回陳國了?”

    楚南哼了一聲不理她。阿蘿又問:“要是我還放煙花,你會不會被累死?”

    “從現在起,我半步都不會離開你!”

    阿蘿笑了笑。手指間早已悄悄捏住了從鞋子裡取出的煙花,瞬間便彈向天空。夜空裡暴出一抹燦爛的青紫色。“我還有一枚,忘記告訴你了。”

    楚南氣得一掌就打了過去,臨到她面前,掌一偏已打在樹上。他咬牙切齒道:“真不能對你太心軟!”說著摟了阿蘿翻身上馬在山道上急馳。

    阿蘿回首一看,城中往西的方向也升起了一朵青紫色的煙花,煞是美麗。大笑道:“你跑不遠了!”

    楚南氣極,一掌劈在她後頸上,阿蘿的笑聲嘎然而止。

    暗夜一路往南到了鏡城沒多久就遇到了領軍南下的劉玨。劉玨看了眼他,心知還沒有阿蘿的消息,不禁黯然。這時臨南城急報陳軍來襲,臨南城即將失守,水軍受創。

    劉玨顧不得阿蘿,臨南失守,平原上的十五座城池無天險可依,陳軍便可長驅直入。他下令三軍星夜兼程趕赴臨南。

    與此同時,暗夜也接到鴿組送到的消息,前方晏城發現告急煙花,一天之內三朵煙花升起,已糾集人馬往西追尋。

    劉玨看著暗夜:“阿蘿就交給你了。”

    “主上放心!”

    “你也小心!”

    暗夜一笑,突道:“主上飛雪功已成!”

    “是!原來大悲大痛之後方知功法妙處,豁然開朗!”

    “師父當年道,若主上飛雪功練成,蒼生受難!但暗夜相信,因人而異!”

    劉玨看他一眼:“若是阿蘿有個不測,師父就說准了。我必血洗陳國!”

    暗夜低歎一聲:“暗夜定當救回阿蘿!”

    他估計了下煙花的位置,放出鷹隼,看看方向,尋思楚南挾持阿蘿是往西南夏國的方向。也進入了山林,想趕在前面截住楚南。

    楚南帶著阿蘿進入了森林。離晏城遠了,森林似看不到盡頭的迷宮,掩蓋了所有的痕跡。楚南下了馬,盯著阿蘿:“你說我該怎麼對你呢?”

    四周山林靜悄悄的。樹木濃密遮住了月亮。阿蘿打了個寒戰,月黑殺人夜!與這個心狠手辣的陳國王子呆一起就象兔子和狼在一起。她鼓起勇氣道:“你別忘了,我是寧國的公主,平南王的未婚妻子,你要傷我,我大哥和劉玨會滅了你陳國!你擄走我就不怕挑起戰爭?”

    “哈哈!”楚南的笑聲回蕩在山中,眼裡露出濃濃的欲望,“實話告訴你,陳國軍隊這會怕已經進攻臨南城了!我擄了你又怎樣?戰爭早在你與平南王大婚當日就發動了,你還能成為人質!滅國?啟國大軍怕也在攻打寧國邊城,合幾國之力,怕是璃王和平南王應接不暇!”

    隨著笑聲,空中悶雷響起,突一道閃電劈下。楚南的臉映得越發的猙獰。阿蘿心裡一慌,慢慢朝馬匹處退去。終於怕了起來,拔腿就跑。

    楚南看著她跌跌撞撞跑開,抬了抬眉,一揚手甩出繩索准確地纏住了她。

    阿蘿腰上一緊,往前的沖力與繩索相抗,被繃得差點閉過氣去。一回頭。楚南慢條斯理的收著繩子,一步步扯著她回去,象在收網捕獲網裡的魚。

    阿蘿被他扯著不由自主挪回去,恨聲道:“你不過就仗著武藝了得罷了,我,我……”

    楚南手一緊已拉了她過來:“你什麼?你花樣百出害我馬不停蹄,我是瘋了才沒殺了你!”

    阿蘿抬手就是一巴掌扇過去。楚南隨手擋下,眼睛像黑夜裡出來覓食的狼,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來。伸手抱住了她。阿蘿大驚失色,踢打抓扯嘶咬怒罵什麼招都使了出來,楚南毫不理會就像她在撓癢癢似的,抱著她急走。

    電閃雷鳴中暴雨突至,楚南看到前方不遠處只有一角凸出的巖石。往外伸得有半米。石下還算干燥,便徑直走了過去把阿蘿塞了進去:“再鬧被雨淋著生病了沒人照顧你!”說著坐在了巖石外,高大的身軀堵住了大半石縫,用背擋住了風雨。

    阿蘿愣住,縮在石縫裡看著楚南。此時兩人的臉隔得很近。彼此能感覺到呼出的氣息。她把臉扭過一邊:“你要生病了我更不會照顧你!”

    楚南定定地看著她,濡濕的發絲粘在她臉上,雨水沖刷洗得她肌膚如玉。楚南嗓子發干,小腹一股熱氣升起。他驀然轉過身體,頭臉都淋在雨中,瞬間清醒過來。

    阿蘿看著堵在面前的厚實的背,雖說是他擄了她,此時看楚南為她遮擋風雨卻怎麼也恨不起來似的。她突然想起了劉玨,和他在一起時,不用多想,所有的風雨劉玨自然就會為她擋去。思念一起便恨不得飛回劉玨身邊。她悄悄地摸上了脖子上的玉飾,取出最後一粒煙花捏在了手裡。情知楚南被自已逼得馬不停蹄,這一兩日就沒有好好休息過,可是,想到劉玨,她把手裡的煙花握得更緊。

    雨一直下個不停。山裡涼氣襲來,楚南為她擋去了大半風雨,還是冷,阿蘿靠著巖石蜷縮成一團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楚南默運玄功抵制著風雨帶來的寒氣。睜開眼,山林裡陽光燦爛。他站起身回頭一看。阿蘿還在睡。臉上有不正常的潮紅,心裡暗叫不好,一把抱出她來,衣裙濡濕,身體滾燙,發著燒。楚南焦慮地喚道:“公主,青蘿!”

    阿蘿聽到喊聲疲倦的睜開眼,對楚南笑笑,手無力的揮出。楚南眼尖一掌拍下她扔出的東西,“彭”的一聲輕響,青紫的煙在他手中炸開,裊裊飄上空中。竟又是顆煙花信號。楚南氣得手一松,阿蘿軟倒在地上。楚南蹲下身子看著她,幾乎咬牙切齒:“病成這樣兒了還不忘送信號?我真恨不得……”

    他瞪著躺在地上的阿蘿感覺血直往頭頂上沖,一腳下去就能踩死她。阿蘿衣上沾滿的泥污,柔弱無力。楚南又氣又心疼一把抱起她上馬急馳,他必須盡快離開。

    阿蘿軟在他懷裡,腦袋燒得暈暈沉沉。楚南感到一陣無力。懷裡的人兒是他渴望著擁有的,但她卻要逼瘋他了。打,捨不得。罵,她奄奄一息的樣子也聽不到。

    楚南這一日就沒停下來過,一路翻山越嶺。天快黑時看到一個山洞才下了馬,抱了阿蘿進去。她的身體越來越燙。人已燒得糊塗。

    楚南燒了堆火,坐下來休息。連日來的倦意慢慢襲上心頭。算算行程,翻過這座山頭就是漢水。過了江到了陳夏交界的邊境就安全了。他狠狠地看了一眼睡著的阿蘿,她真是太不省心了。逼著他不停地暴露痕跡。見她昏昏沉沉的樣子,手已不受控制地伸出把她抱進了懷裡。阿蘿的體溫讓他感覺到一絲害怕。想了想,又帶著疲憊點燃一支火把走出了山洞。

    不多時他扯回一把草藥擰出汁水混在水裡喂她。阿蘿迷糊中似乎看到了劉玨英俊熟悉的臉,呢喃了一聲:“劉玨!”

    楚南一怔突然感覺到一陣難受,瞪著昏睡中的阿蘿,長長地歎了口氣,小心脫下外衣裹住她。她心裡只有一個劉玨,楚南眼中恨意漸濃,下定決心一定要帶她回到陳國。

    天一亮,楚南睜開眼,一探阿蘿額頭,嚇了一跳,她比昨日燒得還厲害。楚南有些煩躁,在山洞裡坐了會兒,打消了今天下山的計劃,走出山洞去尋草藥。

    暗夜在山林裡向西南飛奔。暴雨來的時候他也沒停過腳步。中間休息一個時辰又往前急追。路上他看到了火堆的痕跡,也瞧到了那個“W”,更加堅定阿蘿就在前面。

    天亮不久,西南方的樹林就有青紫色的煙霧騰起。暗夜心裡一喜,加快了腳步。鷹隼引著他找到了山洞。此時楚南剛出去不久。

    暗夜靜靜地佇立了會兒聽聽了動靜,貓一樣閃進洞裡。一下子就看到躺在地上的阿蘿。他心知楚南必在附近。上前抄抱起阿蘿,她渾身滾燙病得不輕。暗夜顧不了那麼多,抱起她就往外走。

    沒走幾步,身後一陣勁風襲來。暗夜騰身躍起。回過頭看到楚南提著短劍怒視著他:“放下她!”

    楚南武功高強,就算盡力相拼最多也只能平手。暗夜心中一動,眼中精芒暴射:“我乃受大殿下之命,帶走公主,二殿下不聽大殿下的命令麼?”

    “我讓你放下她,我可饒你不死!”楚南語氣轉寒。

    暗夜冷笑一聲:“聽聞二殿下看中了她,主上就是擔心紅顏禍水,早有命令,若不能交由我帶回,就地殺之。”手一動,劍已逼在阿蘿脖子上壓出一條血痕。

    楚南一驚,心疼地看著阿蘿:“回去報與大哥知道,楚南自有分寸!她是我的女人,最好別打她的主意!”

    “二殿下,如今我陳夏聯軍已攻臨南城多日,主上急盼二殿下回去,你為了一個女人與大殿下反目,值得嗎?”暗夜慢慢的挑撥著。

    楚南濃眉一豎,眼中露出森森寒意:“我再說一遍,回去報與你主子,我的事不用他管!”

    暗夜眼中露出氣憤的神色,又無可奈何道:“那二殿下要盡快回轉懷城大營才是。”他慢慢放下阿蘿,退後幾步。

    楚南瞪了他一眼,大踏步走過去,伸手欲抱阿蘿。

    暗夜長劍閃電般刺向他。楚南身體一側,後背已被拉開一道血口子。他扭轉身體罵道:“鼠輩!竟然背後傷人!”

    暗夜一聲冷笑:“主上有令,戰事吃緊,屬下需帶回公主以做人質!”

    楚南陰冷一笑,短劍一抖驚若游龍向暗夜刺去。暗夜揮劍急上,身形飄乎,一交手他就發現楚南功力在他之上,暗夜趁長劍相交之即,一個騰身飛落在三丈開外,笑道:“屬下不是二殿下對手,二殿下若是帶回公主,切記大殿下所言要以她為質的。屬下這就回去復命了!”

    楚南擔心阿蘿,並未追趕,心裡已對大王子楚安懷恨在心。他細心的察看阿蘿脖子上壓出的血痕,見只是破了點皮才放下心來。小心的抱起她,覺得手裡的阿蘿脆弱得像是馬上就要消失。一種從未有過的保護欲升了起來,就想把她捧在手心呵護著。

    回到山洞,楚南用竹筒熬出草藥喂阿蘿吃下。這才撕下衣襟裹住後背的傷口。他把阿蘿移進懷裡摟住,靠著巖壁,心裡暗恨王兄無情。疲憊的感覺再次襲來,慢慢睡了過去。

    而此時,暗夜已發出信號,匯合了從晏城趕來的烏衣騎把這一片圍了個嚴嚴實實。暗夜一擺手,烏衣騎眾人正要攻入時。楚南負著阿蘿大喝一聲從洞裡沖了出來。內功的精純讓他恢復了精力,洞外異常的氣場讓他心生警惕。

    暗夜心裡著急,阿蘿縛在楚南背上,不敢使用暗器。冷笑一聲:“二殿下,屬下們得罪了,主上命令,一定要親自帶回公主!”

    楚南大恨:“楚安他欺人太甚!”短劍皆是殺招。

    烏衣騎眾人早恨他在宮中殺了兄弟,發了狠攻向楚南。

    暗夜狡猾一笑。長劍一擺竟往阿蘿身上招呼。楚南大急,回身急擋,手臂上又被拉出一條傷口。他不敢戀戰,邊打邊退,竟沖出了山林。站到了崖邊。下面是濤濤的漢水。前面一群青衣蒙面人,個個武功了得。

    暗夜開口:“二殿下,主上吩咐只需帶回公主即可,要不您與屬下一同回懷城大營!屬下必不為難於你。”

    楚南大笑道:“想那楚安一直嫉我深得父王寵愛,怕我搶了他的王位,今日如此待我,我還回去幫他,豈有此理!”語音一落竟帶著阿蘿跳下了漢水。

    暗夜大急,探頭一看,楚南落水之後被湍急的江水順水往下已飄出十來丈遠。歎了口氣道:“我們都不是他的對手。如今他就算回到懷城,也不會加害公主的。回去吧!”

    第88章

    三日後劉玨大軍到達臨南,逼退陳軍,屯軍臨南城。

    劉玨一身黑袍站立牆頭。暗夜回來道阿蘿已過了漢水去了陳國。一顆心就悠悠蕩蕩落不到實處。戰事緊張,只待臨南城的水軍修好戰船就殺過江去。一想起楚南擄走阿蘿,劉玨就忍不住心頭之火。

    斥候不斷傳回消息,半月之後臨南城下的江面上樓船林立,寧國整裝待發。劉玨望向對面江岸,輪廓分明的五官散發出陰狠的寒意。沒有什麼能擋住他滅陳的心。

    楚南落水之後仗著內功與水性,慢慢地漂到了對岸。不多時便遇到陳軍回到了懷城大營。

    聽說王弟擄回寧國新冊封的青蘿公主,楚安大喜。如今兩軍對峙,戰勢一觸即發。窮陳夏兩國兵力不過三十萬,如今懷城只駐扎了十萬陳軍,而寧國南軍與東軍卻有四十萬。加之年前陳國大敗[下載TXT-整.理-提.供],水軍實力遠不如寧國。從兵力上就輸了一籌。又是主動發動戰爭,寧國上下齊心士氣高漲。只是深知寧軍要渡江來戰,不抵抗便是滅國亡族,陳夏聯軍的士氣也不低落。寧國領軍統帥是璃王堂弟平南王劉玨,青蘿公主是他的未婚妻子,有她在手,多少會牽制寧軍。

    楚安是夜於城內行宮宴請王弟楚南。眾將均嚷著想一見公主芳容。楚安便笑道:“王弟,聽聞這位公主美貌異常,王兄也甚是好奇,不若請來為我等撫琴一曲,也好羞辱平南王一番。”

    楚南斷然拒絕:“王兄不知,青蘿公主路上感染風寒還臥病在床,王弟恐怕……”

    楚安有些不快,轉念又想若真是鬧出了人命,便沒有了價值。掃興散席。

    回到府邸,楚南冷笑著想,楚安別想從他手裡奪去青蘿。一想起要讓青蘿為那群粗魯的軍營將士陪笑撫琴,便難受異常。六月的風烈烈吹來,楚南有點頭暈,酒勁上湧。不知覺已走到阿蘿所在的廂房外。守衛對他一禮:“殿下!”

    他抬腳進去。阿蘿這次病得不輕,先是山中奔波沒有休息,再淋雨受寒,又掉進江中。來到懷城後高燒數日,如今燒已退去身體卻虛弱不堪,養了十來日了仍有氣無力地軟在床上。楚南輕輕地在床邊坐下,癡望著那張讓他心跳不已的臉。楚安想要用她去威脅平南王麼?他不屑之極。如果說擄她之時還有過這樣的打算,但楚安派出的殺**手要帶她去做人質時就讓他明白,他斷然不會這樣做。

    這時門外急沖進來一人:“殿下,寧軍隊伍准備渡江,大王子急召你前往大營。”

    楚南看了看熟睡中的阿蘿,細心地給她捻好薄被。吩咐道:“看好公主!不准任何人接近!”

    “是!”

    陳國水軍大營曾在臨南城一戰中被毀,新建營盤比以前差了許多。楚南帶著一干侍衛登上了了望台。遠遠看去,江水上兩軍戰船對峙。寧軍戰船上高高飄起黑色大旗,上面的劉字醒目威嚴。突見寧軍緩緩分出一支船隊往江中行來。陳軍水師也列開陣式准備迎戰。

    楚安笑道:“王弟,王兄有一主意可挫寧國銳氣,就不知王弟捨不捨得了。”

    楚南暗想,一來不戰,卻要以公主做人質,我陳軍統帥如此,還想吞並寧國?嘴角不由自主露出一絲譏諷。抬頭朗聲道:“王兄,公主為質好是好,但楚南有一計不用公主卻能兵不血刃鎩寧兵士氣!”

    不多時,陳軍二十艘樓船上竟帶上來二十名少女,一般打扮,發絲凌亂,與阿蘿身材相似,轉眼之間全被縛上船頭。楚南邪邪笑道:“不知平南王會認出來麼?他會救那一個呢?”

    陳軍了望台上一片哄笑聲。楚安目光閃鑠不定,半響笑道:“王弟好計謀啊,平日還道你有勇無謀,沒想到你竟有這般主意!”

    “我就等著看寧國如何狼狽的撤回去!”楚南自信地說道。

    “咚!咚!咚咚咚……”沉悶的戰鼓擂響。兩軍戰船向江心靠攏。寧軍先鋒乃南軍水師副統領史德山。兩軍相距五十米時,他駭然發現前來的陳軍戰船每只上面都縛有一年青女子,衣飾華貴身材纖細,發絲覆面。她們中誰是公主?該怎麼辦?

    劉玨立在中軍樓船上也看到了這一幕。心裡一緊,眉頭不由自主便皺了起來。

    寧軍一猶豫不決,一陳將高站樓船之上提起內力喝道:“寧軍聽好了,青蘿公主便在這船上,還不速速退兵!”

    史德山暗罵陳軍卑鄙,青蘿公主是王上寵愛的義妹,平南王的未婚妻,每只戰船上都有一女子,進攻任何一條船都投鼠忌器,一時之間束手束腳不知如何是好。

    戰鼓停止,寧軍有些不知如何對待,戰船上一片沉默。江面上只聞得陳軍張狂的笑聲:“哈哈!如此還戰嗎!唯有送死而已!”

    史德山狠狠地瞪著對方的戰船。江面上突飛來一只鷹隼,越過寧軍戰船也越過陳軍戰船飛往懷城方向。劉玨笑了,手一揚,中軍樓船上鼓點擂響,激昂雄渾,帶著命令和決心一波波傳入史德山耳中,他眼睛一亮,大喝一聲:“放箭!”

    令旗揮動,寧軍戰船上萬箭齊發,飛蝗般射向陳軍。首當其沖中箭的便是縛在船頭的二十名女子,瞬間香消玉隕。陳國先鋒大驚:“迎戰!”

    江面上喊殺聲震耳欲聾,而鼓聲未停,伴隨著殺氣竟越來越響。楚南遠遠眺望對岸,見百面巨鼓在岸邊擺開,齊齊擂響,不由得佩服劉玨這招以聲奪人激勵士氣的確用得好。同時濃眉緊皺,尋思著寧軍怎不理不顧,他們如何識得船上二十名女子中沒有公主呢?

    兩個時辰後,雙方鳴金收兵,陳軍先鋒損失戰船五艘傷亡一千,寧軍失三艘損兵兩千,戰成平手。

    楚安不陰不陽道:“計謀雖好,假的就是假的。明日不管那公主怎樣,都給我帶過來!”

    楚南聞言一驚,抬頭時楚安已拂袖而去。這該如何是好?楚南明白,若是以阿蘿為質,寧軍多半會休戰,但能休戰多久?若想以她要寧軍投降卻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所有國家都有野心。陳夏貪圖寧國南方十五城的富饒。啟國想侵占西部的土地。安國也慕寧國繁華。而版圖最大最富強的寧國難道就不想一統天下?

    楚南回到府邸慢慢走進了廂房。阿蘿倚在床頭身體單薄,下巴削尖。初初擒得她時花樣百出的俏皮機靈勁兒都沒了。讓這麼一個弱女子去抵擋寧國龐大的船隊?要犧牲她的性命換來暫時的平安?換作從前必是肯的,然而現在,楚南心裡不捨之極,他從什麼時候起這麼在意起她來呢?楚南靜靜地坐著,為了陳國他該把她交出去,可是想起楚安派出死士咄咄逼人要置他於死地,他眼裡起了反抗之意。大不了,與寧軍血戰!拿定了主意,楚南迅速搖醒阿蘿:“公主,醒醒!”

    阿蘿睜開眼,身上軟綿綿的。楚南的臉放大了在眼前,他眼睛裡有著焦灼不安的神情。阿蘿一笑:“怎麼,這麼快就要拿我去做人質了?陳軍如此不濟?”

    楚南沒有理會阿蘿的譏諷,喚來侍女道:“替公主換男裝,要快!”

    阿蘿不明白地看著他,楚南轉身出去,輕輕扔下一句:“楚南不屑以公主為質。”

    低下頭任侍女更衣。阿蘿不知道該怎麼看待楚南這個人。他對她時而凶橫時而溫柔,他要帶她去哪裡呢?

    戰成平手,兵力遠超陳國,劉玨並不高興,雖然他知道船頭的女子不是阿蘿,心裡卻還是不安,要是陳軍真縛了她上船頭該怎麼辦?他喚來暗夜:“懷城可有消息?”

    “懷城內暗哨回報鷹隼在楚南府邸上空盤旋,公主應當在他府內。只是,據報今日大王子楚安戰敗後,令楚南明日帶公主到大營。”暗夜答道。

    “陳國若以她為質,我怕我會受不了,這仗還真沒法打。傳令下去,深夜過江突襲懷城!暗夜,你趁陳營大亂,救出阿蘿再說。”劉玨歎了口氣。

    “是!”他朝劉玨一禮,躍出了窗外。

    暗夜過江潛入懷城後進入了早設於此的據點。布置好人手後只待寧軍過江偷襲。突然看到一隊士兵圍住了楚南的府邸。心裡一驚,難道楚安與楚南兩兄弟真為以阿蘿為質起了爭執?

    暗夜沒有猜錯,正是楚安擔心明日又被楚南推托,干脆派人想連夜接走阿蘿。

    楚南睥睨著楚安派來的人道:“回去轉告大殿下,明日楚南自會送公主去大營,不勞王兄深夜如此興師動眾。”

    來人冷哼一聲:“二殿下別忘了,如今我軍統帥是大殿下!”

    楚南大怒:“滾!誰也別想把人帶走。”

    來人刀刷的一聲出了鞘:“二殿下得罪了,上!”

    士兵一擁而上。

    暗夜此時已從後牆翻進府邸。鷹隼准確地沖向後院,停在一間廂房屋頂。暗夜笑了。此時聽得正院大堂傳來刀劍之聲,便仗著輕功高強接近著廂房,兩名侍衛也聽到了傳來的聲音,有些緊張。暗夜左右看了看,慢慢走了出去。侍衛吃驚看了眼前出現的青衣蒙面人,嘴一張正想喊,就在這一瞬間,暗夜疾沖過去,手中長劍輕揮,已割斷他的喉嚨,手肘後抬擊碎了另一名侍衛喉骨。兩人一聲沒吭地倒了下去。

    暗夜推開門,出指如風打暈了侍女,一眼就看到了倚在床上的阿蘿:“噓!別作聲,我是烏衣騎暗夜!”

    阿蘿眼睛一下子有了光彩,身上卻沒有力氣。暗夜抱起她迅速走出了房門。剛躍上牆頭,便驚動了走向後院的府中侍衛。暗夜一聲呼哨。烏衣騎懷城暗哨躍進院牆與侍衛們斗在了一起。趁此機會,暗夜摟住阿蘿躍上馬往西奔去。鷹隼一展翅緊跟著飛走。

    楚南眼尖瞥見暗夜身影,楚安居然明裡調兵圍府絆住他,暗底裡卻派屬下劫人!他狂怒之下一腳踢翻提刀砍來的士兵,搶過一匹馬朝暗夜與阿蘿追了過去。

    跑了不多時就看到暗夜和阿蘿,上空不遠處還飛有一只鷹,電光火石般念頭一閃,楚南長聲一笑短劍閃電般朝鷹隼擲去。一聲哀鳴,蒼鷹從空中墜落。楚南旋身跳起已從鷹身上拔得短劍出來。暗夜焦急萬分,這種鷹隼速度奇快。楚南功力他絕對擋不住,急吒了馬匹狂奔。然而馬上負了兩人,距離卻是越來越近了。

    只聽得身後傳來楚南的大笑聲:“原來你是寧國奸細,竟來離間我兄弟二人。幸虧這只鷹解了謎團!原來劉玨是這樣知道那二十名女子裡沒有青蘿的。”說著一聲長嘯腳一踩馬背帶著雷霆萬鈞的氣勢向暗夜壓了下去。

    聽到風聲暗夜回手一擋,手臂被震得發麻。他大喝道:“阿蘿抓緊了!”提氣在馬上一點,返身迎上了楚南。馬迅速帶著阿蘿朝西方急奔。

    楚南被暗夜一阻,眼見阿蘿漸漸消失在視線中,狂性大發,用了十成功力,驀的一劍刺中了暗夜肩膀。暗夜負痛一掙,長劍向楚南飛擲而去,人則騰空往後躍起,仗著輕功絕卓,一頭跳進了漢水之中。

    楚南顧不得暗夜,上馬往西追去。跑出懷城近三十裡,還是沒看到阿蘿的影子。殺氣在臉上翻騰。不甘心地看了前方許久才掉轉馬頭,剛一回身,他整個人就愣住了。吃驚、緊張、慌亂在臉上交替出現。

    身後懷城腳下的江面上突然出現了片片燈火。夜色裡似一條火龍在江面上騰起。瞬間噴出了萬千星火點點,直撲懷城。懷城方向的夜空呈現出詭異的紅色,籠罩著整座城池。這樣的夜晚,這樣的夜空,只有一個可能:寧軍渡江襲城!

    漢水之南的陳國國土只得寧國的四分之一,共有十五座城池。整個國家最多只有緩坡山丘無險峰峻嶺。陳國的東、南方向靠海,漢水支流在攏山分出一支向南流去,攏山下的依龍城就是陳夏兩國的邊境,城內一半歸陳國,一半歸夏國。向南奔流的攏江則成為陳夏兩國國界。

    北面依漢水天險與寧國對峙,一江之水相隔的懷城是陳國的北大門。懷城失守和臨南城失守的狀況一樣,城池後面都是一馬平川,無以屏障。

    懷城失守,陳國危矣!楚南腦中只有這一個念頭,狠命的抽馬向懷城跑去。等他趕到懷城北門時,正看到城樓上紅色的陳國大旗飄然墜地,黑色的劉字大旗在夜空中烈烈飛舞。城中火光沖天,哭喊聲、殺戮聲似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了過來。楚南愣在馬上,突然暴喝一聲打馬沖進城去。看到黑甲寧軍就殺。四處都是屍體,整座城成了修羅地獄。他在城裡橫沖直撞,眼睛瞧到一隊緋紅軍裝的陳軍,急奔過去:“大殿下人呢?”

    陳軍抬頭看到楚南變形的臉,滿身血污,活脫脫一個閻王,嚇得一抖,隨即大哭出聲:

    “二殿下!大殿下他們不戰而逃,早從南門撤離了!”

    楚南氣得渾身發抖,陳軍有十萬啊,寧軍過江能有多少?五萬?三萬?就算偷襲,也不致於不戰而逃!他狂喊一聲:“楚安你亡我陳國矣!跟著我沖!”

    憑著一身武藝和勇猛,楚南帶著這隊陳軍沖向南門,中途散離的陳軍看到了他紛紛聚合,趁著寧軍還沒完全控制住南門。楚南帶著這些散兵沖了出去直奔下一座城池。

    他身後歪歪斜斜跟著零散的陳軍。寧軍並未追趕,想必劉玨占了懷城休整了隊伍等補給一到就會揮師繼續南行。離城十裡。楚南停住了馬,回頭看向紅光閃動處的懷城。深深的悲涼與切膚的痛恨湧上心頭。只一仗啊,只一天時間!劉玨只用了一天時間就擊潰了陳軍,占據了陳國最引為天險的懷城。而他那統領十萬大軍的王兄竟不戰而逃!楚南大笑起來,笑聲在夜空中飄得很遠。陳軍余部默默地看著他們的二王子。

    楚南臉色一沉:“這裡有多少將士?”

    “五千,殿下!”

    “好!就是五千!寧軍會迅速往南進攻,眾將士可願隨我中途設伏,拖住寧軍。給我陳夏聯軍以喘息機會?”

    下面一雙雙眼睛盯著楚南,“願隨殿下與寧軍一拼!保我陳國江山!”

    楚南大喝一聲:“隨我梅山設伏!駕!”一馬當先沖了出去。

    劉玨壓根兒沒想到陳軍如此不濟。今夜無月,寧國大軍熄了燈火渡江,等到陳軍發現已到了懷城腳下。幾輪火箭之後,寧軍順利登陸。只一個時辰就占據了懷城北門,陳國大王子楚安匆忙中象征性的抵抗了一會兒便棄城而逃,這樣行軍打仗,寧國滅陳指日可待!

    占了懷城劉玨心裡卻焦急不安。城內烏衣騎暗哨報攻城之前暗夜已帶著阿蘿往西而去,楚南也追出了城。暗夜能否順利救回阿蘿,他沒有把握,楚南的功力在暗夜之上,且帶要護著阿蘿。劉玨唯一能判斷的是楚南不會傷到阿蘿。然而,他總有不好的感覺。

    “報!陳國楚南領軍沖出南城門!”軍士急報。

    劉玨一震,心裡湧出狂喜,楚南他,沒有攔下暗夜與阿蘿麼?她安全了麼?“傳令下去,沿江找尋公主!”

    “是!”

    “史將軍,安將軍,王將軍,你們負責在懷城駐扎修整布防,讓大軍*****江,不得擾民!”

    “是!”

    “烏衣騎隨我來!”劉玨忍不住了,布置好軍務,帶著烏衣騎眾人出了懷城往西邊找尋。此時天邊已現晨曦。

    離城四十裡了,還是沒有任何蹤影。劉玨勒住馬,發出“灰!”的一聲嘶鳴,不安的感覺再次湧現,他目光望向西邊,不能再追了,懷城還有幾十萬大軍等著他,劉玨一咬牙:“回城!”

    玄衣突然看到江邊一團暗影,“主上,你看!”

    劉玨順著他手指方向一瞧,大驚失色,一點馬鞍飛身躍下。水面石頭上趴著一個人,他心急跳起來,手抖動著一翻,揭下面罩一看,如五雷轟頂:“暗夜!”來不及細想,一把抄抱起他躍出水面:“速速回城!傳軍醫!”

    劉玨摟著暗夜一邊把真氣輸入體內,一路狂奔回懷城。暗夜,烏衣騎身手最好的暗夜!他的兄弟!風流倜儻的狀元郎!劉玨面帶寒霜,顧不得再想阿蘿,心裡就一個心思,他一定要救回他!

    暗夜蒼白著臉靠在劉玨懷裡。進了大營,劉玨大喝:“軍醫!”

    “王爺莫急,讓小的瞧過成都督!”軍醫盡量鎮定。割開濕衣,肩上的劍傷已被泡得發白。還汩汩滲著鮮血。

    “成都督只是失血過多而昏迷,應該沒有大礙。”軍醫一邊說,一邊快速的止血扎傷。

    劉玨默默的看著成思悅赤裸的上身,身上傷痕密布都是些老傷了,胸口處紋著小小的一只黑鷹,拳頭大小,栩栩如生。劉玨一愣,他想起父王說起過的暗夜,他怎麼練成一身武功?怎麼成為寧國最年青的狀元郎?劉玨無從得知。只瞧著這些傷痕眼睛便濕潤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成思悅是吃過什麼樣的苦才成為烏衣騎裡最優秀的暗夜呢。

    傷口處理好,劉玨沉聲道:“都出去吧,玄衣,守住大帳,爺替他療傷!”

    劉玨沒有吝嗇半點,運起飛雪功,精純的真氣慢慢地探索著成思悅的奇經八脈。一個周天循環下來。天色已暗。暗夜臉上隱隱有了血氣。劉玨放下他躺好,坐在床邊瞧著他。

    暗夜低哼了一聲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看到了劉玨,笑了笑:“屬下謝……”

    “你是成思悅,成都督,不是我的屬下,不是烏衣騎暗夜!”劉玨打斷他的話。

    暗夜皺皺眉:“現在不是……”

    “你為我王府做得已夠多,不需要你再報恩!從現在起,你是成思悅!我的姐夫!”劉玨平靜地說道。

    暗夜歎了口氣,想了想,笑了:“等主上大婚之後,可好?”

    劉玨看了他半響,終於點了點頭。

    “阿蘿往西去了,她大病初愈,屬下……”

    “無妨,吉人自有天象,我會找到她!”劉玨忍下那份牽掛,目中露出狠絕,“我一定會滅了陳夏,若她有個不測,我要陳夏亡族抵命!”

    暗夜笑了笑:“屬下傷勢一好,便先行去往夏國。”

    五日後,寧國大軍休整一新,從懷城出發往南。

    楚南帶著五千軍士在懷城前往運城之間的梅山丘陵設伏。梅山丘陵共五座高百米的小山分布排列在平原上,狀若梅瓣而得名。他已與退往運城的大軍取得聯系,先阻寧國大軍於此。戰事展開再引寧軍進入運城外的平原一戰。

    寧國先峰是南軍陸軍副統領陳平。率一萬將士先行到了梅山。陳國風光秀麗。山丘上多長楠竹,風一吹竹聲沙沙。陳平到了梅山看了看五座分列如陣的山形,心裡有些惴惴。然而順利攻下懷城,身後五裡的四十萬大軍給了他無比的信心。提馬帶著寧軍進入了梅山。

    楚南冷笑的看著腳下經過的寧軍先鋒。待到大部份進入梅山丘陵。他射出了一只響箭,清楚的嗚鳴聲格外刺耳。陳軍聞聲揮刀斬斷綁住楠竹的繩子。路旁兩側高大的楠竹“辟裡啪啦”轟然倒下,迎頭砸向寧軍。寧軍隊伍中間一段被層層竹子壓住,頓時被分成了兩截。

    兩旁丘陵上陳軍火箭齊發。竹上事先抹了油,七月盛夏天干物燥,火勢一發不可收拾。寧軍首尾難顧,中間困在竹子裡的士兵發出陣陣淒慘的叫聲。齊整的隊伍慌成一團。士兵沒有目標地往兩側放箭,有的沖進了竹林。只聽竹林裡同樣也是慘叫不絕。寧軍未進入丘陵者看到前方火光熊熊,一望竹林森森,聽到不絕於耳的慘呼聲,卻連陳軍影子都沒看到,這番情景邪氣十足,似寧軍進入了妖魔之口。齊齊呆在了丘陵入口處。

    陳平大驚回頭,歸路被火所阻,中軍損失上千,後衛已退出丘陵。他大喝一聲:“中伏!後撤!”領著前峰四千人馬不由自主地選擇了繞丘陵往懷城方向後撤的路。

    楚南大笑:“眾兒郎,隨我盡滅寧國先鋒!”

    五千陳軍照事先安排分成五隊,先用弩箭射擊然後呼喊著沖下山丘。可憐陳平不熟地形,四千士兵已斷成數隊被分開包圍在幾座山丘下,陳軍隱藏在竹林後終於現身,寧軍有了目標士氣大漲沖殺向前,又聽到淒厲的呼號聲,陳平又是一驚,沖到前面的寧軍竟似沖下了懸崖一般,聲音從地底傳出。這才明白,路上陳軍早已挖下大坑陷井,不用想也知坑中密滿尖刺。陳平慌忙下令:“後退!後退!”然而收住腳後退之時又遭箭雨襲擊。四千人馬轉眼之間被蠶食得七零八落。

    陳平身邊幾十名近衛拼死護他撤離,眼見快出梅山,數騎奔來攔住了去路。當頭之人濃眉方臉,眼神猙獰,渾身散發著陰寒的氣息,楚南睨視著陳平,已當他是死人一般。

    “殺啊!”陳平及近衛揮刀撲上。楚南離馬躍起,似蒼鷹飛過。他只聽到楚南幽幽歎息:“終叫我吐得一口惡氣!”脖上一涼,頭顱已被楚南一劍揮下。近衛全被射殺!

    劉玨在中軍大營得到消息後領兵趕來,看到的是燒成焦炭的屍體,竹林裡、地坑裡被尖竹穿腸破肚的士兵,有的還未死去,滿身血污,瞪著雙眼張大口嘶聲吸氣,那聲音像毒蛇吐信,聽者無不毛骨悚然。其狀之慘烈地獄酷刑也不過如此!劉玨一閉眼:“給個痛快!”

    寧軍幾乎人人紅了眼,不讓他們再痛苦,就要親手去砍下他們的頭顱,而未死的兄弟眼中看著刀揮下竟有著滿足!

    路中竹竿上高懸的陳平人頭,一條長長的白布掛下,上書血淋淋幾字:“此生誓誅劉玨!楚南”。風吹過竹林飄來濃濃的血腥味,寧軍無言站立。懷城大捷的喜悅一掃而空。梅山一役給了寧軍沉重一擊。

    劉玨腦中一醒,士氣絕不能低落下去,紅著眼提氣大喝道:“王者一怒伏屍百萬,仕人一怒血濺三尺!唯小人一怒才免冠銑足擂胸嗆哭!那個再敢掉一滴淚的,本帥現在就砍了他!好!敗得好!懷城之捷不足掛齒,唯平了陳國十四城才能祭我梅山死去兄弟的英魂!方顯我寧國男兒本色!眾將士,千秋功業就在我們腳下,由我寧軍將士的屍身鋪就!若想名留青史便當以戰為戒!”

    “跟隨元帥,報仇血恥!”呼喝聲震天回響。

    “傳令下去,厚葬陳平將軍及眾將士,樹碑於此!本帥親祭!”劉玨斗志昂揚。

    下面一片嘩然。若說劉玨方才以此戰為戒再輔前程功業的演說激起眾人壯志。此時的親祭卻叫寧國將士落下熱淚。自古戰場無情,死傷無數。而元帥樹碑親祭在戰事未完前從未有過。劉玨對死亡將士的尊重有力的鼓舞了士氣。

    “踏平陳國!踏平陳國!”低沉雄壯的吼聲綿綿不絕。

    遠離梅山丘陵的楚南聞風聽到了風雷般的呼號聲,默立半響,猛然吼道:“匯合大軍,運城決戰!”上了戰場,那股子男兒血性沖上了心頭。直到這一刻,他才重新把腦中劉玨吊兒郎當不羈的浪蕩王爺形象完全驅逐出腦海。他要與劉玨運城一戰!

    休整一日後。寧軍以前所未有的士氣開拔。兩日後到達運城。兩軍在城下平原對峙。

    陳國大王子楚安聞聽梅山大勝,喜上眉梢。信心再次升起。當晚寧軍偷襲,黑暗中只聽得喊殺聲如江水滔滔心寒膽裂。來不及行軍布陣十萬大軍幾乎是邊打邊逃退到了運城。與夏國來的十萬大軍匯合。王弟楚南僅憑五千散兵殲敵八千,現在陳夏聯軍有二十萬,寧軍過江開戰四十萬軍隊不可能一次性抵達,斥候報前來運城的寧軍只有十五萬。楚安不由得起了輕敵之心。

    此時楚南帶兵回城,他笑逐顏開:“王弟立此大功,鼓我將士士氣,他日回到皇城,父王必當重賞!”

    楚南瞟了他一眼冷聲道:“王兄好膽識,以退為進!此一計才使楚南得以險勝,頭功當屬王兄!”

    楚安尷尬一笑:“哈哈,王弟能明白為兄苦心甚好!”

    楚南正色道:“梅山落敗,寧軍士氣不洩,劉玨之能可見一斑,王兄不可大意!”

    楚安立功心切,笑道:“明日決戰,王兄親自領兵,王弟可好生休息待我大勝歸來擺酒慶功!”

    “王兄,楚南去吧!”楚南再氣楚安,但此時面臨的是國與國之間的爭戰,以楚安怯懦的性情,楚南想親去一會劉玨。

    楚安不悅:“王弟覺得我不配與劉玨一戰麼?”

    楚南張口欲辯,楚安已拂袖而去。

    一望無際的平原上旌旗飄揚。黑甲黃甲寧軍列隊分明。對面是紅衣的陳軍和青甲夏軍。劉玨胸有成竹居然脫下了鎧甲換上一身紅錦寬袍,那裡還是戰場上的元帥,儒雅風流翩翩佳公子一名!那身紅衣在寧軍中軍黑色帥旗旁奪目之極。楚南立在城頭濃眉緊鎖。不明白劉玨為何這樣打扮。

    戰鼓擂響,楚安親居中軍,寧軍沒有動靜。再鼓,他等得有些不耐。不等三鼓,長劍一揮:“擊退寧軍,收復懷城!”陳國騎軍精銳呼叫著沖向寧軍。夏軍以步兵為主,緩緩成方陣前行。陣前當先一匹神俊的白馬上坐著一位戴著面具的年青將領,黑發飄飄。夏軍旗幟上繡得一只展翅的黑鷹。

    劉玨一笑,親手接過令旗揮動。寧軍騎軍連排沖出。步軍緊護其間。這是阿蘿告訴他平原上重騎軍,有種重騎人馬包以鐵甲三騎一連,長戢在手,萬騎莫擋。而馬蹄最為脆弱,以步兵相護,可保大勝!

    果然,寧軍重騎雖不若陳國騎軍迅速,卻如巨石緩緩碾壓過去。沖上來的陳軍騎兵相當於以一敵三,且力量遠不足三騎重兵,加之步兵與騎兵配合默契,瞬間似海水漲潮,浪頭所卷之處,陳國騎兵似迎面撞上了山牆,馬嘶聲不絕於耳。楚安驚恐地看到五萬騎兵精銳自殺一般沖上去,再被踏在寧國重騎之下。此時已由不得他後撤。楚安吼道:“兩翼包抄,繞開重騎!”

    陳夏聯軍像兩扇翅膀,讓出中軍左右向寧軍包抄而來。劉玨哈哈大笑:“讓爾等見識一下我寧國騎兵的厲害!”寧騎軍呼嘯而出,平原上如放出的狼撲進了羊群。陳夏聯軍被層層吞噬消失!運城之下士兵如被鐮刀揮下的麥子,脆弱地倒下。

    城樓上的楚南喃喃道:“田忌……賽馬……”旁邊一偏將聽得模糊問道:“殿下何意!”

    楚南臉上現出一絲苦笑:“相傳上古戰國有一名將田忌與君王賽馬賭三局,對下對上,以次對中,以上對下,三賽兩勝,好,劉玨,你卻是以重騎軍毀我精銳騎軍,以騎軍沖垮我步軍,此戰你已勝二,陳軍,敗了!上古的兵法,你竟熟知,我……”

    突然,青甲夏軍中那帶銀色面具之人揮動令旗。剩下的七八萬夏軍迅速後退,陣前與寧軍交戰處騰起高達數丈的煙霧。

    劉玨一驚,想起了王燕回順風燒毒煙之舉,令旗再揮,寧軍止步後撤到上風處。轉眼煙被吹散,而夏軍竟已後撤到百米開外,結陣往西邊而去。劉玨看著夏軍冷笑,令旗再次揮動,寧軍沒有追趕合為一股直搗陳軍中軍。劉玨朗聲大笑,親執帥旗沖向楚安!

    楚南大驚,夏國此時撤離,陳軍亡矣。容不得他更多思想,眼睛已看到中軍裡那桿陳字帥旗被攔腰斬斷倒在了地上,那裡的一角紅袍似一滴血落在楚南眼中,他口中悲呼一聲:“王兄!”

    楚南與楚安再是不合,那種血脈親情卻仍叫他心如刀割。楚南紅了眼,城下的這一切象一曲淒涼的哀歌,唱著陳國最終的命運!他狠狠一跺腳,取來兩柄長弓並在一起,用盡內力對准陣中那抹紅色狠命放出一箭。

    箭若流星直撲過來。劉玨帥旗展動,來自百丈之外的箭發出“奪”的一聲輕響釘在他手中的帥旗旗桿上,他看了一眼,放聲大笑道:“陳軍主力已失,楚南,你速回皇城,讓你父王遞上降表吧!”

    楚南悲憤的看他一眼,運城城小,城內只有一萬將士,如何能抵寧國大軍。大喝道:“劉玨,楚南必割你項上人頭!”一跺腳轉身下了城頭,帶著運城這一萬將士棄城往南。

    龍興元年十月。劉玨率大軍破陳國十四城,陳王請降,陳滅。二王子楚南不知所蹤。

    子離此時遠在邊城,南方捷報不斷傳來。邊城將士見璃王親征又聞滅陳,士氣更旺。龍興元年九月,顧天翔率右翼軍迎戰啟國穆親王被困沙海。璃王以四萬精銳相救,兩軍會師殺啟國穆親王,十月破啟國都城,璃王班師回朝。龍興二年三月顧天翔殺啟王,驅啟國余部至雪域。啟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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