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出牆記 正文 第7680章
    第76章宮閨秘事(三)

    錦曦住在坤寧宮東側的柔儀殿內。經過乾清宮側的月華門步入大內六宮所在地,一步一步走向皇城的最深處,不是不害怕的。晚上聽到宮門下匙的聲音,禁不住一抖。恍惚有種感覺,燕王府的自在一去不復返了。

    心裡明白以父親的威望皇上不會讓她居住在大內太久,但遠望層層宮牆在冬日的余輝中慢慢塗上濃重的黑影,被困住的感覺越來越重。

    皇上下令讓她隨皇後誦經的旨意臨時在柔儀殿側耳房裡增加了佛堂。馬皇後還是溫婉和藹。囑了太監宮女小心侍奉於她並送來《金剛般若波羅密經》一卷。

    跪在錦團上瞧著面前的經書,錦曦不停的翻白眼,嘴唇翕動,以身後侍立太監聽不清楚的聲音暗暗咒罵著。馬皇後特意安排了宮女小青來侍候她。錦曦心中明白,這晨昏定審的兩次誦經必不可少了。

    要她誦經?還不知道要誦多久,錦曦苦笑,對牢清燈,還真的是修身養性了。她合上眼睛輕聲道:“門外侍候吧!誦念佛經要誠心,我不喜人打擾。”

    小青與張公公恭敬地退到耳房門口肅立,也不走開,等著錦曦誦完今日的晚課。

    錦曦知道不讓他們瞧見自己誦完經書是不可能的,背對著他們,默默練功。內功運行兩個周天,一雙眼眸睜開瑩光更甚。她暗笑,這樣練功卻如在山中一般,反正小青和張公公也瞧不出端倪。

    她估計時間差不多,便招了招手。小青趕緊上前扶她起來,笑道:“坤寧宮紅姑來了,送來皇後娘娘賞賜的禮物,聽說王妃虔心誦經,不敢打擾,前殿候著呢。”

    錦曦柔弱的笑了笑,也不使勁,懶懶的由小青扶著去了前殿。

    今日才是她第一天住在柔儀殿內,在坤寧宮陪著馬皇後用過晚膳回到這裡小青就提醒她要誦經一卷。這時才有空仔細打量這座殿宇。

    “這是以前碩妃娘娘住過的。”說這話的是坤寧宮尚宮紅綃,她三十歲左右年紀,看上去面目和藹,舉止端莊有禮。頗得皇後寵信,宮裡人都尊她一聲紅姑。

    錦曦敢緊見禮:“多謝紅姑指點。”

    “王妃有禮了。”紅姑對錦曦行跪禮,不顧錦曦阻攔,一絲不苟做完,這才起身笑道,“皇後娘娘怕王妃住不習慣,遣紅姑前來探望,王妃有什麼需要盡管吩咐了小春與張公公。”

    “謝娘娘關愛,錦曦感動不已。”說的都是場面話,錦曦覺得累。

    紅姑又溫言道:“皇後娘娘道皇上令王妃誦經,不知王妃可體諒皇上心意?”

    厚愛?錦曦忍了又忍才止住翻白眼的沖動,她看書最喜歡兵法,傳奇故事,都是尋常閨秀看也不敢看的SJTXT小說下載淫書。對於佛經,山中常聽師太念誦,每每聽及便覺瞌睡蟲來襲。讓她誠心誦經與其說厚愛與她,不如說是比面壁思過還得的酷刑。此時卻只能堆了笑臉,軟言回道:“世尊傳佛法,對其弟子須菩提道,書寫此經,手具般若,身根勝也。受持此經,心具般若,意根勝也。讀誦此經,口具般若,舌根勝也。錦曦誠感皇上大恩,謝皇後娘娘賜經。”

    紅姑滿意地笑了,留下皇後賞賜便告退。

    錦曦這才舒了口氣,雖不念經,山中十年卻也不是白過的,聽師太們論佛法耳朵都聽起繭了。這般回答皇上與皇後會滿意吧?

    想起這是朱棣母妃住所,錦曦油然生出一絲親切,仔細打量這間殿堂,見陳設不見奢侈,大方整潔,她住的是偏殿,聽說碩妃所居正殿一直鎖著,不由好奇,便想有空就去瞧瞧。今夜顯然不行了,她也不習慣身邊站這麼多人,便道:“有些乏了,你們都下去吧。”

    “嫂子!”門外傳來一聲嬌呼。

    陽成蹦蹦跳跳跑了進來,笑嘻嘻的一行禮,身後跟有兩名宮女一名太監,捧了諸多物事放下。

    錦曦心中一驚,這就是朱棣的同胞妹妹陽成公主?她想起朱守謙大婚時陽成見了她與李景隆煞白了臉奔走的樣子,生怕她認出她來。

    陽成也是頭回見到錦曦,見她與自己一般年紀,美麗中帶著端莊,就笑了:“陽成能有這樣美的嫂嫂,四哥真是有福氣。”她拉住錦曦左看右看,嚷道:“這下好了,以後我在宮中有伴了。”見她沒認出來,錦曦放了心。聽到陽成的話忍不住又想翻白眼,陽成這一舉動竟似暗示她將要在宮中呆很長時間似的。

    “去去,我和王妃說體己話。”陽成不耐煩的喝退左右。

    錦曦就想起了去了廣西封地的朱守謙,也是這般大大咧咧的喝斥下人,對陽成生出好感來。

    見左右下去,陽成才附在錦曦耳邊道:“我四哥急得不行,知道後宮不能傳書信,求了我許久讓我做你們的信使。”

    錦曦的臉紅了紅,啐道:“我可沒什麼對他說的。”

    “真的沒有?難為本公主深夜來此,明兒四哥准罵陽成了。”陽成不信,嬉笑著非要錦曦說。

    “今日誦經,得一體會。你不嫌肉麻就傳唄!由愛故生怖,由愛故生懼……”

    陽成“哧”的笑了:“這哪裡是《金剛經般若波羅密經》!嫂子,你又逗陽成玩了。”

    錦曦嘿嘿一笑便道:“好吧,佛說要牢記六波羅蜜於心,這最難一關嘛……便是誦經!跪得我腿都軟了。”

    陽成咯咯直笑:“好吧,我就原話告之四哥,讓他在家中也誦經陪著你。”

    送走陽成,錦曦卻是真的累了。躺在床上歎氣,這般傳消息真是不容易。由愛故生懼,朱棣自是知道自己是懼李景隆的,自然會知道鳳目變紅是李景隆下的手。至於六波羅蜜,一布施,二持戒,三忍辱,四精進,五禪定,六智慧。最難就是忍辱,朱棣自然知道自己的動向。

    想到這裡,錦曦的心稍稍安定。

    說也奇怪,每當錦曦想要偷空去瞧碩妃原來住所時,總找不出機會。不是小青時時侍候在側,就是那個須眉皆白的張公公樂呵呵的跟著她。就連夜間她偷偷起身,才走到庭院中,便會有人閃出,問她有何吩咐。錦曦暗自疑惑,顯然碩妃所處有人暗中看守,她卻不敢大意,生怕被皇上知曉再不肯放她出宮,也間接害了朱棣。

    如此在宮中過了月余終於叫朱棣找著機會借進宮見皇後時溜進了柔儀殿。

    此時並不是早上誦經時間,錦曦討厭宮中女官與太監圍著她,干脆跪坐在佛堂中練功以示對皇令的順服。

    檀香輕燃,香花果食供奉。蘇燈如豆。纓烙幢幡寶蓋遮住了外面的視線,朱棣心髒“砰砰”亂跳,佛堂幽靜昏暗,他只瞧到錦曦纖細的背影,房頂一片明瓦投下一柱亮光籠罩在錦曦身上,襯出一種出塵的美麗。

    他輕步走進,見錦曦閉目雙手合十虔誠得很,嘴邊飄過一縷笑意,鳳目中湧出憐惜。

    “不是說了不要打擾我誦經的麼?”錦曦以為是張公公又

    來探虛實,眉微揚,淡淡的責問道。

    “沒想到才過一月,我的王妃便這般性靜了。”朱棣打趣接口道。

    錦曦身體一軟,心裡激動莫名,長睫一顫,已謐出一滴淚來。

    朱棣半跪下,摟住了她,手指輕彈,那滴淚便在指尖顫抖滾動,攪起思念似潮洶湧奔騰。他貪婪的嗅著錦曦發際的清香,窩在她頸邊悶聲歎息:“錦曦!”熾熱的唇輕印在她碩長優美如天鵝般的脖子上。

    錦曦回身摟緊了他,朱棣雙臂一緊,直把她嵌入懷中。吻如雨點般落下,狂熱不能自抑。酥麻的感覺從腳指頭升起,錦曦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一聲嚶嚀溢出喉間。

    身體一輕,朱棣已騰身抱了她起來,走進經幡後輕輕將她放在榻上。

    錦曦喃喃道:“這是佛堂!”

    第77章宮闈秘事(四)

    身體一輕,朱棣已騰身抱了她起來,走進經幡後輕輕將她放在榻上。

    錦曦喃喃道:“這是佛堂!”

    “佛祖不會怪罪!我參的是歡喜佛!”朱棣噬咬著圓潤如珠的耳垂,雙手不停,解開了她的深衣。

    微微的涼意帶著陌生的感覺襲上心頭,錦曦只覺得身體空蕩蕩的無端地生出害怕又期待的感覺。手便自然撐在朱棣胸口,擋著他接近。

    朱棣握住她的柔軟的手,親吻著嫩如青蔥的手指,舌尖調皮一舔,錦曦癢得一抖,還未來得及說話,一個溫熱濕潤的唇就覆了下來,帶著朱棣所有的思念和熱情卷入心裡。神志漸漸模糊起來。呼吸間只有朱棣熟悉的溫柔和淺淺的霸道。

    她輕哼了一聲,好不容易拉回一點神志半睜著眼道:“這是大內……”

    話還未說完,身上一涼,一只略帶著薄駢的手掌停在她心跳最烈的地方,激起密密的雞皮小粒子,她一吸氣自然地往上一拱身就抵上朱棣堅實的胸膛。

    “抱著我,錦曦!”朱棣暗著嗓子道。他的手與唇代替了他的心在她身軀上掀起風暴。

    那種酥麻和熱度一波波地讓錦曦在痛苦與快樂中徘徊,明明伸手快要捉到又偏偏差著幾分。

    “朱棣!”她輕呼一聲,似懇求似難過,扭動著身體想要擺脫。

    而那雙干燥溫暖的手偏不讓她如願,牢牢地定住她的身體。錦曦只覺得朱棣身體一僵,一種尖銳的痛瞬間襲來,手指便深深地陷入他的肌膚中。

    感覺到她的不適,朱棣停了停。錦曦有力的擁抱讓他感覺她的存在,她就在他的懷中,與他密不可分。隱忍的痛苦讓他深深地吸了口氣,額間滴下晶瑩的汗,努力撐到難以忍受之時,朱棣雙手摟得更緊,感覺到懷中的身體在緩緩變得柔軟,忍不住一動。

    一聲輕吟從錦曦口中逸出,綿綿長長帶著無盡的嫵媚。

    朱棣終於長吐一口氣放肆起來。緊緊地封住了她的唇,把她的低呼她的驚慌她的輕顫她所有的情緒全納入口中。

    “你是我的女人!”低沉而霸氣的宣揚伴著一道白光從錦曦腦中閃過,深深地刻在了心裡。

    在檀香蘇燈中,寶華端莊的菩薩溫柔地看著世間男女最真摯的裸情熾愛。

    她無力地攀附著他,全身心地信任著他,由他掌控她所有的感覺。他讓她在天堂與地獄間輪回,鬢旁廝磨繾綣纏綿。

    他滴落身上的汗滴,像飛射而至的火箭瞬間點燃烈烈燃燒。等待熱情快至熄滅感覺余燼清冷,他卻有無窮的熱情吹來排山倒海風把星星之火鼓動成燎原之勢。

    她開始疲憊,後退,抗拒。而他卻步步緊逼,迫她與他共舞。直把她胸臆最後一口空氣抽出,發出如小獸般的嗚咽。

    “錦曦,曦……”他身體僵硬著埋在她頸邊,似在歎息,只吐出一個悠長的語音。像最華麗的貢緞,帶著絢麗的色彩和沉甸甸的質感包裹著她。那如玉似冰可媲美最細致青瓷的身體在他身下變得柔若無骨,媚似春水。

    錦曦半睜闔著染著濃濃情色的雙瞳定定的瞧著朱棣。修長的劍眉,墨黑的眼仁,披散的長發與她的柔柔糾結,那雙狹長鳳目中盛滿喜悅。她嘴一動,一朵嫵媚的淺笑緩緩怒放。

    大手輕拂開她額邊被汗水濡濕的黑發,朱棣輕輕移開身體,抖開錦被把他緊緊地裹住。“佛祖為證,今生今世,你都是朱棣唯一的妻。”

    眼眨巴了一下,漸漸的紅了。錦曦閉上了眼不肯看他,清亮的淚從眼縫中泌出。身上重量暮然消失,錦曦一驚睜開眼。朱棣戲謔地輕笑:“捨不得我麼?”

    她臉一紅啐道:“也不知危險,這是大內後宮!”

    低低的笑聲從他喉中逸出,隨著胸膛起伏越來越大,他竟哈哈笑了起來。

    錦曦急得伸手就去捂他的嘴。粉藕般的手臂才探出便被捉了個正著,連人帶被摟緊了他寬厚的懷裡。“小東西!”朱棣把她的手塞回被子裡,突然得意起來,“你今日怎麼不用武功踢我出去?”

    錦曦害起羞來,耷拉著腦袋不語。

    朱棣也不說話,穿好衣衫便抱了她起來,直直出了佛堂耳室。錦曦嚇得一顆心撲通直跳,雖說朱棣敢在大內放肆必有准備,她卻生怕有個萬一。

    若有萬一,也必與他一起。一念至此,眼便睜開了。

    “相信我就好。”朱棣看了她一眼,走進寢殿。

    他的手臂堅實有力,步伐沉著穩定,胸膛寬厚而溫暖,錦曦埋下頭偷偷地笑了。

    屏風後已備好熱水,錦曦不知道他如何做到的,只笑了笑,便浸進水裡。溫熱的水緩解了身上的酸疼,她輕哼了一聲。

    朱棣點點她的鼻子,滿臉內疚憐意,也不說話,溫柔地幫她洗浴。細心的為她穿好衣裙。

    錦曦閉了眼淺淺的笑,生怕一睜眼這只是夢。

    他從後面抱住了她低語道:“快午時了,我沒時間了。你告訴我的,忍耐。錦曦,我一月才能進後宮一回。不得宣召來不了,你等我。”

    “陽成……”錦曦記得讓陽成提醒他的話。

    “嗯,她說與我聽了,錦曦,以後不要再擔心李錦隆,是我的事了,知道麼?張公公是我的人。三保的干爹,記下了?”朱棣捨不得離開,卻只能抓緊時間把要緊的說了。“母後最是心軟,她的話,你記在心裡,必是高興。父皇節儉,月裡總有幾日去御菜園。錦曦,你認識菜蔬麼?”

    錦曦又好氣又好笑地嗔他一眼:“我只認得豬肉,你這麼大個頭的!”

    目光撞到一處,均是細細碎碎的如陽光般的笑意。這一刻,錦曦眉目舒展,風情畢露。

    朱棣伸手從她頸中拉出那塊刻有龍行天下的翠玉淺淺一吻:“佛堂張公公會處理,你去榻上歇著便是,不喜歡誦經……我帶了今古傳奇游俠列傳藏在佛堂內。你只管瞧著玩去。”

    錦曦沒有再問若是被發現怎麼辦。她相信朱棣,既然敢在大內後宮與她纏綿,必有他的安排,只微笑著不說話。

    窗外傳來清脆的鳥鳴聲,朱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在王府等你回來。”毅然松開了手,大踏步走了出去。

    錦曦身體一軟,淚便沖了出來。她哭過又笑,暗罵皇上好沒道理。非要讓她嘗遍相思才肯放她回家。

    相思麼?讓她想起與白衣看星星的夜晚。“相思最苦,偏愛相思。”錦曦恍恍惚惚,朱棣給予她所有的感官觸覺,所有的纏綿激情還停留在空氣中。心裡酸痛又喜歡無限。想起他說的歡喜佛,他說她是他的女人。剪水雙瞳中笑容頓現,臉跟著紅了起來。

    小春的聲音在外面響起:“王妃,你在哪兒,怎麼殿內沒人值守?”

    錦曦緩步移出,慵懶地笑道:“我沐浴更衣來著。沒人值守麼?人呢?”

    小春氣急敗壞:“這些不懂規矩的丫頭,不知跑哪兒去了,怎麼敢讓王妃沐浴無人伺候?!”

    “我向來喜歡獨自沐浴,小春,我有些餓了,可備好膳食?”

    小春打開食盒拿出菜餚,嘀咕道:“今日可真怪,害我等好久,廚房小六不知哪來那麼多事,纏著我到現在才回。”

    錦曦暗笑,想起朱棣,紅暈又浮了上來。她夾了兩筷吃了,想起朱棣的囑咐便問道:“糅儀殿不是自己有小廚房麼?我想自己做幾道菜,不知宮裡哪裡可尋得新鮮菜蔬?”

    “可去御菜園向守園的秦公公討要。王妃想要自己下廚?”

    “我想做幾道菜孝敬母後,她喜佛之人肯定也喜歡素食。”

    小春是皇後派

    來的,聽到錦曦這般孝敬皇後,高興得眉開眼笑,連聲答應陪錦曦去御菜園瞧瞧。

    第78章宮闈秘事(五)

    錦曦已和守御菜園的秦公公混得熟了。然而半個月來,她卻從未遇到過皇帝。心中不免有些著急。

    馬皇後卻對她做的菜贊不絕口,錦曦便討了旨,不僅每天都來菜園摘菜,還在園中邊角種了一分地。

    這天上午她小睡後又來到菜地,瞧著地裡的萵苣翠綠欲滴,竟生出喜悅來。這是在宮裡待著找關的最好玩的事情。

    柔儀殿裡的宮女太監都知道燕王妃下田種菜不喜歡人站在田壟邊上瞧著,每次只帶了張公公或是小青去,囑他倆御菜園外守著,自己一個人前去。

    秦公公常年守園也是寂寞,難得錦曦笑語嫣然陪他說話,態度又好,還不時帶些吃食零嘴與他,見著錦曦也格外高興。

    一老一小站在地邊上聊菜蔬的話題。

    錦曦穿著碎花常服,儒裙短小精干,頭發也簡單挽了個小髻,拿起水壺澆水。十二月的天氣,她勞動著倒也不覺寒冷,臉紅撲撲的甚是可愛。

    “秦公公,把布巾遞給我!”錦曦伸手拿過布巾,竟一片片去擦拭萵苣上的灰。

    她種的這一分地裡只有十來棵萵苣,還有一垅空心菜。被她這般呵護,倒像是種的花了。

    “怎麼樣?我種的還不錯吧!”錦曦叉著腰得意非凡。尋思著今晚挖一棵萵苣給皇後做菜。又有些捨不得下手。

    “你種的有朕種的好麼?”身後一個威嚴的聲音傳來。

    錦曦嚇了一跳,回轉身,看到秦公公已退得遠遠的,田壟邊站著滲著明黃團龍皇袍的黃帝,目光復雜的瞧著她。她三步並作兩步跳上田壟便跪了下去:“臣媳徐氏惶恐,見過皇上。回皇上的話,臣媳只是鬧著玩的,比不得皇上親種。”

    “是麼?怎麼朕瞧著你種的菜顆顆青翠,比朕的菜品相好很多啊!”

    錦曦心中大驚,這話回不好可是會惹禍上身的,她眼珠一轉,心下已有了主意,大聲回答道:“如果以地比做天下,皇上心憂天下,廣施恩澤。臣妾卻只能守著這一分地,也只有能力侍弄這一分地,地少則專心,所以種菜當養花般精細。可若是擴大田地,卻斷不能了。所以,臣妾比不得皇上親種之地。”

    洪武帝臉上漸漸露出笑容:“起來回話吧!”

    “多謝皇上!”錦曦站起來,不敢抬頭。終於見到了皇帝,他會不會放她回去呢?

    洪武帝看了眼錦曦種的萵苣不動聲色地說:“若是你能種好一分地,你說棣兒他能種好多少地呢?”

    這話問得真刁鑽。錦曦暗自忖道,自己肯定不能比過朱棣,那麼說少了會讓朱棣抬不起頭,說多了便是有野心。她心一橫賭上了。

    錦曦露出甜甜的笑容,眨巴著眼睛道:“王爺麼,他一分地也種不好!”

    洪武帝臉色轉暗,隱有怒起:“你是說朕的兒子連地也不會種?”

    “不是啊,是因為臣媳可以種地,還能下廚,王爺就顧著吃了,哪還有心思種地呢!”錦曦俏皮地說道。

    “哈哈!天德的女兒果然會說話!有乃父之風啊!”洪武帝笑道。

    今昔舒了口氣,她沒有正面回答皇帝的話,卻間接地說明朱棣與她恩愛異常。不圖江山,只顧小家歡愉。

    洪武帝慢慢地順著田壟往前走著,時不時問起一些有關種菜的事情。錦曦小心謹慎的回答了。眼見日頭高掛,已近午膳時分。錦曦心中惴惴不安,皇帝還沒有停下來的打算,不知他心中所想。

    “聽皇後說極喜歡你做的素菜,今日午膳朕便在坤寧宮用,你就著你那一分地的菜做兩道吧!”洪武帝突然說道。

    錦曦一愣,心中大喜,趕緊回道:“臣媳這就去准備。”

    “對了,朕喚了棣兒一同進膳,去吧!”

    錦曦驚喜地抬起頭,正撞上洪武帝帶著笑意的眼睛。她脫口而出:“皇上真是太好了!”

    “呵呵!朕讓你呆在宮中見不著棣兒就是不好麼?”

    錦曦的臉騰地紅了,扭扭捏捏的說道:“不是……”

    “不是麼?那在宮裡再住些日子……”

    “皇上!”錦曦心急,喚出口又黑了小臉,不安的很。

    “說說,這些日子念《金剛般若波羅密經》對什麼最有心得?”洪武帝被錦曦逗得大樂。放柔了聲音問道。

    錦曦這下是真的著急了,對佛經她壓根兒不喜歡看,腦袋裡飛速搜尋著在庵堂裡師太們的語言,同時想到皇上為什麼要問這個,難道讓她看那部經書是有深意的嗎?是想讓她領悟什麼呢?數種念頭也只在心頭一掠而過,錦曦垂首答道:“臣媳愚鈍,經書所言道理浩如煙海,臣媳日前對世尊一言所動。”

    “說說看。”

    “世尊道:應如是生清淨心。不應往色生心。不應往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無所往。而生其心。”她朗聲念出那段佛經,凝神屏氣道,“世間萬物再大都不如心大,心大則天大,所謂無欲則剛,無所求則生清淨心。可是……臣媳慚愧,一心念著王爺,不能脫俗,想回王府了。”錦曦臉上露出沮喪,嬌憨至極。

    “哈哈!”洪武帝哈哈大笑,眼中欣賞之意甚濃,回答的如此滴水不露,且連敲帶打提出要求,她想了想笑道:“時辰已不早,還不快去做菜!若做得不好吃麼,朕就還留你在宮中誦經。”

    錦曦大喜,行了一禮,兔子一樣跑去自己地裡摘菜了。

    洪武帝輕輕歎了口氣,那個活潑嬌憨的背影,在菜地裡忙活的樣子,多像從前的碩妃。讓他心生憐意,不忍再為了太子打壓朱棣。

    想起錦曦說的一分地與天下的比喻,他欣慰的笑了,或許是自己太多疑,畢竟都是自己的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何因為棣兒的優秀就毀了他呢。或者,他身邊有這般聰慧的王妃,知曉能力之所及,知曉不能強求,偏安北平,平安渡一生吧。

    錦曦親自端著做好的菜移步進了坤寧宮。一顆心怦怦跳了起來。自佛堂一別,她已有大半月沒有見著朱棣。雖說皇上今日話裡的意思是要放她回去,然而聖意難測,就怕皇上臨了又改了主意。

    她按下心裡的擔憂,微笑著走了進去。眼角余光已掃到一群站立伺候的宮女太監身後,八仙圓桌上坐著的三個人。錦帔鳳冠的是皇後,明黃衣飾的是皇帝,喜穿銀白袍子的肯定是朱棣。她抿嘴一笑,輕盈拜下:“臣媳來遲,皇上娘娘恕罪。”

    “趕緊著,還不快接下王妃手中的菜!”馬皇後吩咐道。

    錦曦遞過菜盤這才站起身來,還未來得及笑出,便凝固在臉上,居然,那個添陪末座的竟然是太子朱標。她心中失望到了極點,卻不能表露出來。

    輕輕移步到桌前,她從尚食太監手中將菜盤放置到桌上,恭敬地說道:“這是一分地裡的菜,涼拌萵苣,熗炒的空心菜。”

    洪武帝仔細的盯牢了錦曦的每一個神情,見太子已然眼看直了,便輕咳了聲道:“皇兒,你有口福,來請安撞上了,嘗嘗你弟妹親自種的親手做的味道如何?”

    太子方回過神來,心中驚詫才一月未見,錦曦容光更甚從前,更有種溫婉柔美從骨子裡滲出來,抬頭的瞬間,仿佛帶進了陽光,耀得滿室生輝。他心中嫉妒,又知她夫妻二人分離甚久,此時想到若讓燕王得了錦曦,心裡頓時不是滋味,夾了筷萵苣吃了,勉強贊道:“弟妹好手藝!”

    “哦?皇兒說好,朕也嘗嘗。”洪武帝不動聲色吃了,放下筷子對錦曦道:“瞧見是太子不是棣兒失望麼?”

    他說這話時眼驀然變得銳利,錦曦暗罵皇上刁難,說不失望,沒准兒就留她再在宮裡待著。說失望,她敢嗎?敢對皇帝說失望?明明是他告訴她朱棣要一起來用膳的。

    “沒見到王爺臣媳很失望,”錦曦輕聲回答,話鋒一轉又道,“但是王爺不僅沒吃到臣媳做的菜,而且皇上吃得高興還會有賞,他會更失望,如此一比較,臣媳很滿足了。”

    馬皇後捂了嘴直笑:“錦曦啊,你就只和棣兒比較麼?”

    “他是臣媳的天,晨曦最能比的人就是王爺了。”錦曦只能露出小兒女的嬌憨在皇後面前撒嬌。

    “好!朕賜你這塊翠玉,以後,燕王府的天一分為二,你與棣兒共掌王府!”洪武帝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塊翠玉來。

    錦曦大喜,忙跪下接過。她一怔,這塊玉分明是塊鳳玉,也雕有四字:鳳行天下。

    “與棣兒身上那塊是一對,你,好生收著。還不出來!”洪武帝往屏風後喚了一聲。

    朱棣喜滋滋的從屏風後轉出,瞧著錦曦,怎麼也忍不住眼底的關切,他大步走過去,跟著跪在錦曦身旁道:“多謝父皇母後!燕王府以後兒臣絕不會只手遮天。”

    馬皇後“噗”地笑出聲來:“怎麼?天下間沒有這樣的事,你父皇讓你難堪了?”

    朱棣帶著笑容道:“怎麼會?要知道兒臣娶的是將門虎女,圈了她在王府,太委屈她了。”

    錦曦趕緊低頭做嫻靜道:“皇上意思是要臣媳好好整治這王府的內務,為王爺分憂。怎敢真的與王爺平起平坐,有違祖訓。”

    洪武帝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對朱棣道:“還不多謝你大哥,是他求情,你們也真是太年輕,弄個賀禮也要出錯。在我皇孫的滿月宴上鬧騰。”

    朱棣忙轉過頭對太子一禮:“多謝大皇兄!”

    太子已隱去所有的情緒含笑扶起他:“呂妃持寵生驕,連累弟妹受罰。”

    洪武帝和馬皇後相視一笑,洪武帝親執了兄弟二人的手道:“朕之子嗣中最喜你二人,又同是皇後帶大的,只盼你兄弟二人齊心,不生嫌隙。”

    太子與朱棣齊聲答道:“定謹遵父皇教誨。”

    錦曦這才明白洪武帝的意思。他打壓了朱棣怕他心中生恨,又想看著兄弟和好。百般試探於她。見她一門心思擺弄的只是那一分田地,說是分一半權利與她,其實不外是要他好好勸著朱棣安心做他的王爺。

    可是那塊他曾送了朱棣的龍形翠玉是什麼意思呢?她明明在接到玉時瞧到馬皇後和太子眼中閃過的傷感和嫉妒。

    龍鳳行天下,這是可比天子的寓意。這般當著面賜給她,太子心中是何滋味?要不然,這塊玉就是自己把它想得太重要了。

    一念至此,錦曦想定是自己多心。不然,盼著兒子和睦的皇帝怎麼會當著太子的面賜鳳玉給她。

    “好了,你做的菜很對朕的胃口,這就回府去吧。”

    聽到這句話,朱棣已緊緊地握住了錦曦的手,對著皇帝皇後行足大禮,離開了坤寧宮。

    瞧著二人走後,洪武帝站起身道:“去解了柔儀殿正殿的鎖,裡面的舊物,都送至燕王府,日後也不需人守。就說,是皇後的意思。”

    “是!”太監答道,迅速地走了出去。

    洪武帝轉身對太子道:“朕定下的太子終不會改變,你不用心中揣測不安。”

    太子趕緊跪下回道:“兒臣不敢!兒臣告退。”

    “你記著,你的兄弟全偏安一隅,為你守衛江山,也就是這一隅罷了。”洪武帝說完擺手讓太子退下。

    洪武帝走到她身邊,執了她的手笑道:“柔儀殿解了鎖。朕答應過她,解鎖之日便是對棣兒有交代之日,相信碩妃必不會怪朕當日錯怪於她要了她的性命。”

    馬皇後黯然道:“當年皇上是怒極。”

    洪武帝想起當年的那一幕,心裡隱隱泛酸,突笑道:“今日見錦曦,隱隱是碩妃當日柔中帶剛的模樣,我很喜歡她。”

    馬皇後目中流露出擔憂:“皇上,錦曦很好,也很孝順,別的都沒有什麼,但標兒對錦曦……”

    洪武帝笑了笑:“朕最是頭疼此事,但現在已有皇孫,標兒再好美色,若不能過這關,他也不配做將來的一國之君!”

    馬皇後大驚:“難道皇上是故意今日讓他瞧著錦曦美貌?這,這可是劑猛藥!”

    “如果不是立嫡立長,你以為,他真的能勝過棣兒?”洪武帝目中露出精芒,帝王威嚴盡露。“兩塊玉,朕都送給了棣兒,若太子貪圖美色,挑釁棣兒,便是他前程盡斷之時。只是標兒性情溫和,知書識禮,想必不會辜負朕的心意。他做國君,比朕要寬厚得多了。”

    “皇上一心為標兒打算,他必不會辜負皇上的心意。”馬皇後微笑著說到。與洪武帝的手握得更緊。

    他們二人都沒注意到,侍立在側的太監中有心人已悄悄的把這番帝後的對話記在了心裡。為將來埋下了禍根。

    第79章宮闈秘事(六)

    李景隆跪在洪武帝面前,恭敬沉默。

    “你以為太子只會迷戀一個女人嗎?”洪武帝冷然問道。

    瞧著那雙繡了團龍雲飾的薄底皂靴停在面前,李景隆平靜的回答:“落影沒有入宮,對太子而言,這樣的女子可望不可及,終帶著相思意,也就這縷情思便能縛緊了他。”

    洪武帝看著李景隆,這麼多年他一直為自己辦事,收集大臣資料,刺探機密,甚至秘密處決目標。他的忠心一旦沒有了,會是什麼樣?李景隆一旦不站在太子一邊,將來他會支持何人?他停在李景隆面前沒有移動腳步,良久從袖中拿出一個荷包扔在他面前:“這是你母親的遺物……你可怪朕一直不肯告訴你?”

    李景隆渾身一顫,長這麼大,這是他親耳聽到皇帝說起他的身世。他抖著手撫摸著荷包。荷包已經舊了,看得出是被人經常撫摸。他沉聲問道:“我……我母親是何人?”

    洪武帝沉吟良久道:“他日太子登基之時,我會告訴你。”

    “謝皇上隆恩!景隆一心輔佐太子,絕無二心。”李景隆當然明白皇帝的意思。這麼多年他一直違背父親意願,成立一品蘭花,奉皇帝密詔辦事。洪武帝對他並不多加管束,他要斂財聚勢都由得他。只要每次密令下達,他盡心盡力便可。

    有時候李景隆也想,究竟是為什麼皇帝會在他七歲那年秘密前來見他。還帶了大內高手暗中教他習武。他只知道當時皇帝便告訴他,他不是李文忠親生,若想知道身世,就只能聽他安排。

    李景隆也不想順著父親的意思平安浪蕩地過一世,好奇與想知道一切的沖動讓他隱忍下來。

    不可否認,皇帝對他甚是照拂,從不多問他做了些什麼。像滅了玉堂春,鳳陽賺取銀子,他隱約感覺到皇上是知道的,但是卻從沒多問過他一句。

    “燕王妃很聰明……”洪武帝拉長的聲音再在他耳邊響起。

    李景隆伏地叩首道:“傳聞燕王妃性靜,在府中未嫁之時便博覽群書,聰慧且識禮。”他在心裡苦笑,錦曦,你看,我終還是護著你。

    看著面前的李景隆,洪武帝目光凌厲,語氣轉冷:“有多少事……朕不了了之的?”

    李景隆一驚,洪武帝真的知道?他低聲應道:“都是過去的事了,那時,她還不是燕王妃。”

    “哼!你當棣兒大婚那日出那麼大的事朕不知道?如今她是燕王妃又如何?”

    李景隆呆若木雞,心念一轉口中已喊起冤來:“皇上明鑒。確實與景隆無關,景隆當日大醉,只是不忿當日魏國公拒親。絕對不敢造次。”

    洪武帝沉默良久突道:“日後,多運點江南的菜蔬去北平。”

    “是!”李景隆冷汗遍布背脊,輕聲應道。

    “沒事多陪陪我的皇孫,多教教他。朕准曹國公世襲罔替!”

    李景隆松了口氣,磕頭謝恩:“謝皇上隆恩。”

    離開奉先殿,冷風吹來,李景隆這才發現中衣已被冷汗濕透。他捏進了手中的荷包,黯然神傷。慢慢地唇邊露出冷冷的笑容。

    母親,是多麼遙遠的名詞。曹國公府內有他的母親,就憑這一個秘密就想要他為太子忠心?李景隆在心裡說,不是不能對太子忠心,卻絕對不是為了那個身世之謎。回到王府,錦曦搬進了煙雨樓。她細細向朱棣說出皇帝所問的一切。拍拍胸口松了口氣說:“我根本不知道皇上究竟想讓我參悟佛經中的什麼道理。全是誤打誤撞來著。我就猜他忌你才能,生怕他日擁兵自重,所以才借此打壓你。讓你知道,今日可以留我在宮中不讓你見著,他日殺了……”

    話還未說完朱棣已掩了她的口,緊緊地擁住了她。朱棣喃喃道:“錦曦,你太美太好,我捨不得,也不會讓任何人傷你分毫。皇城再嚴又如何,我自小在宮裡長大,豈會不多留個心眼?你當我真的敢明目張膽在大內佛堂放肆?也是那柔儀殿是母妃生前的寢宮,宮中多是老人。加上本來也有我的人……你要知道,為見你一面,我足足花費大半月時間布置。種種巧合,百般心思,為你都是值得的。”

    “若是被皇上知曉,你就不怕?”

    朱棣誠摯的看著她:“我少有如此沖動,但是,錦曦,我不後悔。百密若有一疏,我與你一同領罪便是。只不過,”他自負的笑了,“不會有這樣的時候。”

    “王爺,我以前覺得看不透李景隆,如今發現,你們俱是一般深沉,這人心呢,真真是悟不透呢……不過,我相信你。”錦曦俏皮的笑了。別人與她無關。李景隆為何要幫她,就算是幫了她,最初害她的也是他。她不想去想,細想下去,就有太多的為什麼要想了。

    她拿出洪武帝賜的鳳玉和那塊龍形翠玉,還是覺得奇怪:“不是天子,有這樣的玉終不是好事呢。”

    龍鳳行天下,朱棣目中再次浮出深思。他把兩塊玉並在一起,龍鳳交合,發出璀璨奪目的光芒,像一泓湖水……“鳳陽治兵,我不僅得了九千親衛,還得了件寶物。”他拿出一柄鯊皮銀吞口的劍來。

    “倚天劍!”今昔驚歎。

    “這是父皇私下賜我的。道遠去北平,以此劍斬盡元寇,讓我守護北方要塞!”朱棣流露出一股豪情。

    錦曦輕撫著腕上的裁雲,暗想要不要告訴他呢。想起師傅說起,若不到危急時分,斷不能動用此劍,也許,這一生也用不著把。

    她溫柔地笑著,手一探,已從朱棣手奪得此劍,還劍入鞘,撇撇嘴不屑道:“王爺,你說上戰場殺敵也會帶著我的!”

    朱棣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她,搖了搖頭:“你啊,生怕就呆在府中悶著了。我還不知道哪天才能啟程去北平呢。”

    “還不是怪你鋒芒太露,皇上為太子擔憂對你起了猜忌之心麼?”

    “若真如此,就不會將兩樣寶物都賜給我了。父皇心思極難左右,我想必有他的道理。”朱棣想了想又道:“好吧,那就在府中多陪你,練兵習武就變成閨房之樂吧!”說著走進了錦曦,眉梢眼角都蕩著淡淡的笑意。

    錦曦臉一紅,想起宮中佛堂來,狠狠一跺腳,啐了他一口轉身就走。

    朱棣也不追,悠悠然跟在她身後進了內堂,趁她輕笑的時候捉了她入懷。

    “你不怕我用武功踹你出去?!”錦曦漲紅了臉歪著腦袋看他。

    怕!我怎麼不怕?但你真當我沒辦法麼?朱棣噙了絲不懷好意的笑來,只顧摟著她在她耳邊落下淺淺的吻,呢喃道:“你說如果每個女人都這般不聽話,豈不是翻了天了?”

    錦曦一愣,只覺身體綿軟,氣極道:“你怎麼使出這等……”

    “我什麼也沒做,只不過,日前宮裡送來母親舊物時順道送了點香料給我。我不過燃了一點試試罷了。朱棣呵呵笑道,抄抱起錦曦大步走向床榻,見她嬌怒紅暈遍布的臉不由得癡了,溫柔地拂落她的長發,拈起柔亮的一縷送到唇邊一吻。

    錦曦不服氣的一掌揮過去,軟弱無力地落在他胸前,朱棣執了她的手故作凶狠樣:“還敢打我?!當日鳳陽之時本王便發誓一定要報仇!哼,敢打我,看我怎麼收拾你!”

    “等我……有你好看!別忘了皇上說過,這王府內各掌一半!”錦曦見朱棣動手解她衣衫,又羞又惱,不甘心的吼道。

    朱棣也不急,在她耳邊輕聲說:“你要是有我的骨肉,你捨得要我好看麼?”

    錦曦一愣,見朱棣臉上帶著一種滿足與愛憐,便似醉了一般伸手摟住了他,突然發現力氣回來了有些驚訝。

    “本王可不稀罕那些宮中物事!”朱棣偏了身子,撐著頭看她。

    稜角分明的唇微翹著,鳳目中沉澱著倔傲的神情。錦曦忍不住伸手撫上他的唇,手指慢慢往上移到他的眼睛,歎息道:“剛開始認得你時,我可討厭你這眉眼,真如守謙哥哥說,是長在頭頂上看人的。不過就說了句去玉堂春,變臉可真快啊!誰知到了端午,還出手和我搶著捧花魁!”

    朱棣板著臉哼了聲,想起當時比箭被她巧計搶先,端午當晚又被她摔了一跤,實在太沒面子了。

    錦曦察言觀色,知道他心裡不痛快,便把話題轉到一邊:“母妃物事送進王府,你瞧過了麼?”

    “瞧過了,都是母妃用過的事物,我已囑人整修佛堂日夜焚香祭奠!”他說罷緊摟了錦曦入懷,閉上了眼道:“母妃是被父皇處死的,錦曦,我時常會覺得孤單害怕。害怕這一世就我一人。”

    他眉宇間籠上一層淡淡的愁思,錦曦極為不捨地伸手想為他撫平。觸到他的臉又縮了回來,用力的抱緊他道:“還有我,朱棣,你還有我的。”

    朱棣的心漸漸的暖起來,緩緩道:“錦曦,你是我的王妃,我從不想瞞你。我也有我的人。若不如此,不能自保。我的燕衛十八騎一直是我的貼身死士,另有燕翼暗中負責別的事物。日後,這些都交給你了。我要我的王府如鐵板一般,水潑不進,連根草也別想長,更別說李景隆的蘭!”

    錦曦歎了口氣,勾下他的脖子輕吻了下他:“我說王爺,這些事原是該我為你分憂的,不是麼?”

    她眉目如畫,淺笑嫣然,朱棣一呆,已笑了起來:“本王被李景隆一激差點忘了,若是被他人知曉面對王妃這般麗色,還板著臉說事,豈不被人恥笑本王不解風情?”

    錦曦低頭笑了,只覺身上一涼再一暖,朱棣堅實的胸膛已和她摟得密不可分。

    “我說實話,佛堂中,我終是顧忌,如今麼……”他的聲音漸漸低落。

    一室紅燭將煙雨樓映出暖如春意。

    第80章就藩北平(一)

    經歷過皇孫滿月風波之後,朱棣果然除了正常進宮請安,辦理差事,放九千親衛於郊外大營不管。成日只陪了錦曦四處游玩,是不是去東宮逗弄小皇侄。

    偶爾也會遇到李景隆,甚至看到雨墨帶著小皇侄,他還像少時一樣與李景隆打趣,邀他飲酒作樂。李景隆沒有再提及錦曦。

    就連太子偶爾問及,朱棣也只淡淡回答錦曦身體不適,從宮中回去後突然喜歡了佛理,成日窩在佛堂誦經。

    百般示弱加上刻意隱藏鋒芒。洪武十三年三月,皇上終於下旨令燕王就藩北平。

    朱棣沉穩的接了聖旨,准備行裝。攜了錦曦去魏國公府辭行。

    兩年,錦曦望著府門淚光盈動。為了能讓朱棣早日就藩北平,這兩年她幾乎沒有回來過。就是出府游玩也只帶了燕十七和白衣同行,從不鋪張。

    “我扶你!”朱棣伸出手來。

    這一瞬間錦曦想起未嫁他之時出府狩獵,他也這樣伸出手來,當時卻是做做樣子。如今麼……錦曦嘴角一彎,高聲喊道:“大哥,扶我下轎!”

    徐輝祖歎了口氣,無奈的走到車轎前小心道:“對不住了,王爺!”

    錦曦搭著大哥的手利落的跳下轎來,朱棣瞧得膽戰心驚,一把從徐輝祖手中攬過她,責備道:“你給我小心點,要是驚了胎氣,看我……”

    未來得及說出的後半句話消失在嘴邊,眼中的錦曦比以前更動人,清純中帶著些許成熟的風韻,眉眼如水,嘴已嘟了起來。

    他暗暗咒罵,動作卻更加輕柔,扶著她走進府去。想起徐輝祖便回頭笑道:“錦曦就這個脾氣。”

    徐輝祖這才反應過來,連聲喚侍女扶過錦曦,這才小聲問道:“我快做舅舅了?”

    朱棣笑逐顏開的點點頭。

    徐輝祖感慨萬千,那個嬌柔蠻橫的妹妹居然要做母親了?眨眼工夫而已。他搖了搖頭笑道:“聽說皇上下旨三月上旬便要啟程起行,錦曦……我只是擔心。”

    “多謝,本王自會照應好她。”朱棣含笑回絕,他不會放錦曦獨在南京。好不容易盼到了今天,北平自是他的天下,他自會照拂好妻兒。

    錦曦與母親說了會兒話,想起出嫁時回門,看到蘭葉,在繡樓裡瞧見李景隆,算一算,竟然有三年沒有見著他了。

    往事如風吹過,那時的少女情懷,錦曦微微笑了。李景隆不管是什麼人,他沒有再來找她相吐秘密,以後去了北平也不會見到他了吧。

    想到此處,錦曦站起身道:“娘,我去繡樓瞧瞧。”

    “錦曦,我陪你去吧。”珍貝已出落成風姿婉約的少婦,熟絡地扶起錦曦。

    我有這麼嬌嫩麼?錦曦往自己平坦的腰上一掃,不禁失笑。卻由得珍貝扶著她慢慢走向後院。

    “錦曦,這幾年你大哥時常記掛著你,你不回府,他也常囑人打聽的。”

    “我知道,府中時不時就會接到大哥送來的物事,珍貝,大哥是挺好的人。”事過境遷,錦曦對當時大哥要把她嫁給太子的心境了然也釋然了。

    繡樓沒有變化,還如當日離開府中的擺設一模一樣。錦曦知道必是爹娘還有大哥給她留住了,那份親情油然而生,拉住了珍貝的手道:“我此去北平,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南京,你幫我多照顧爹娘。”

    “放心。”

    錦曦留戀地看了眼只住過兩年的繡樓,拾步來到園中。

    春天又來了,園裡的花草煥發了生機,她懶懶地坐在美人靠上,笑道:“我獨自在這兒靜靜,你去忙吧。”

    珍貝笑了笑離開了。

    錦曦瞧著水池發愣。朱棣就藩北平,百廢待興。還不知道此去又會有多少事等著要做呢。想想再不用像在南京城一樣韜光養晦,可以大施拳腳,她興奮地笑了。

    不經意抬頭時,錦曦嚇得“啊”叫出聲來。

    園中大樹新發綠葉中,藏著李景隆癡癡的眼神。

    錦曦迅速地左右張望,心裡著急。手下意識的護著了小腹。

    李景隆輕輕躍落在她面前,微微一笑:“你要走了,我來送送你罷了。”

    “你想怎樣?”

    “錦曦,我不過是來送送你,你說,我能怎樣?燕王還在前廳,瞧不見你人,不多時便會來尋你,我再瞧你一眼就走如何?”李景隆的聲音一如從前他每晚趁月而來時的輕柔。

    一身淺綠袍子襯得他越發的豐神俊朗。那眉眼錦曦再熟悉不過。她啞然失笑,自己怎麼還是怕他?三年未見,他的出現依然會讓她繃緊了神經。

    “三年了,錦曦,我真的一面都沒來瞧過你。”一縷傷感在眼中慢慢蓄積。“從前,我倒是常穿了這樣的綠色袍子,隱在樹上瞧你。”

    瞧著錦曦瞪大了眼睛,李景隆歎了口氣:“你居然比從前更美,”他語氣突然一變,厲聲道:“我得不到的你以為我真的就能讓他得到?!做夢!”

    錦曦嚇了一跳,又打不過他,顧及著腹中的孩子,只能眼睜睜看著李景隆在她面前發怒。

    “錦曦,我說過,知道卻不能為人言的事是最痛苦的事情,你要隨他去北平,是打定主意不再回南京,在北平逍遙,可是,我今日卻要再告訴你一個秘密!”他離錦曦很近,嘴裡呼出的氣在她脖子上激起一層雞皮小粒子。

    “你害怕了?還怕也只能聽著。”李景隆冷笑道,“別以為靠住了朱棣就擺脫了我。實話告訴你,皇帝之所以送那龍鳳行天下的翠玉給你們,就是想著有朝一日,太子不爭氣,這天下就是朱棣的了。我巴不得這消息被太子知道,被朱棣知道,還記得佛經上說的麼?應如是生清淨心……若是被朱棣知道,你說,他會不會有野心?若是被太子知道,你說,他會不會想要朱棣的命!”

    “啊!”錦曦捂住耳朵不想再聽下去,她有懷疑,卻沒李景隆這般來的篤定。九五之尊,君臨天下,哪個男人不想?眼前的李景隆,生生吐露秘密,不管事朱棣還是太子知曉都是天大的禍事。朱棣若無此心倒也罷了,可是懷璧其罪?!

    “你真是個魔鬼!我真是慶幸當初沒有和你糾纏!”錦曦一字一句的說道。“如今我是燕王妃,李公子請自重!你若再不離開,我便喚人前來。”

    “你敢麼?你不怕我扔你下水池,你肚子裡的孩子……”李景隆一點也不著急,反而欺身更近,趁錦曦木立之時,伸手揮落她的發釵,後退了一步嘖嘖贊道:“我最喜歡你散落長發的樣子。”

    錦曦怒極顧不得別的,翻掌襲了過去。

    李景隆側身閃過,身形飄忽已貼到她的身後:“若是燕王看到他的王妃與景隆這般親密,你說他會作何感想?”

    錦曦回肘就是一拳。手臂一緊李景隆已經圈抱住了她:“錦曦,不要動怒,動怒對孩子不好,我只是想你呆在王府兩年,怕悶壞了你,我逗你玩的。”

    他松開了錦曦,笑了笑:“不知道為什麼,就像是你對我動怒,我心裡卻極是歡喜。三年未見,錦曦,我太想念你。”

    李景隆說完就走,臨走之時又回頭道:“我絕不會讓朱棣有機會君臨天下。朱棣若偏安北平也就罷了,若是他敢起兵,景隆必定會讓他大敗而歸。你記住了。”

    錦曦胸口煩悶欲吐,才一張嘴竟吐出血來。眼前一黑便摔倒在地。

    燕十七奉朱棣令來後院尋錦曦,遠遠的瞧見她倒在地上,燕十七一驚,躍了過去。

    錦曦面色如紙,長發披散,唇邊還隱掛著血絲。迷糊中被摟進一個溫暖的胸膛,她努力睜開眼見是十七,微微一笑:“十七,我……別讓王爺知道。”

    燕十七顧不得其他,探手把脈,見錦曦脈象不穩,伸手抱她起來:“閉嘴,不要說話。有二哥在,不會有事。”

    錦曦撐著一口氣死死的抓著十七的衣襟哀哀地乞求。

    燕十七知道必是有什麼變故,抱了她徑直回了繡樓。一脈真氣緩緩注入錦曦經絡之中。過了良久,錦曦才緩和過來,神色依然委頓。

    “告訴二哥,出了什麼事?”

    錦曦眼中浮起一片水霧,卻堅定的搖了搖頭:“我,我不小心,又不敢用內力,就跌了下去。心裡擔心孩子,氣怒攻心這才吐血。現在沒事了。”

    燕十七見她不說,暗自決定查個水落石出。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你躺會兒,我去請王爺過來。”

    錦曦這才松了口氣,慢慢的探視自己,除了精神不好,別的都無大礙。她放寬了心,合上眼慢慢想李景隆的話。斷不能讓朱棣瞧出半分不對,也斷不能讓朱棣知曉。該怎麼對付李景隆呢?錦曦開始盤算。

    溫暖的手停在她臉上,錦曦聽到一聲歎息。睜開眼,朱棣滿面怒容瞪著她。

    她心中發虛,咧開嘴討好的沖著他笑。

    “轉個身怎麼就成這樣了?還有武功,有武功連走路都不會了?”朱棣聽得燕十七說錦曦摔了一跤,嚇得魂飛魄散,只見她沒事放下心來,又忍不住發脾氣。

    錦曦扯了他的衣袖輕晃著撒嬌。

    朱棣好笑得看著她嬌憨的模樣,再有氣也煙消雲散。只板了臉訓道:“你得答應我三件事,不然,從現在起我就不准你下床。”

    見錦曦眨巴了眼睛,他沉聲說:“以後,不管你去哪裡,十七或是白衣必跟定了你,不准再遣開身旁的人。第二,北平王府才建好,百事待興,你生下孩子之前,不准插手任何一件事!第三,不准仗著有武功就飛來飛去,要嚇死人的!”

    “王爺,你其實第三點是想說,最好日後不要用武功欺負你吧?”錦曦調侃道。話才說完,居然吐了起來。

    朱棣哭笑不得,又是喚人又是給她撫背,歎息道:“瞧你這樣子,我覺得你還是沒有武功好,有的話,還不知折騰成什麼樣!”

    錦曦又吐又嗆難受的不行。

    徐輝祖跟著侍女趕來瞧見,忍不住又道:“還是讓錦曦在南京生養吧,她這樣子去北平……”

    “不,我要去!朱棣,”錦曦大急,顧不得在人前便直呼朱棣名諱,手更緊緊握住了他的,力氣之大讓朱棣暗暗皺了下眉。他拍拍錦曦笑道:“我帶你去,不會讓你一個人留在這裡。”

    錦曦這才放心。若是獨自留在南京,她實在怕李景隆又出現。

    徐輝祖揮手遣開侍女,關上房門離開,留下他夫妻二人。

    錦曦只閉得一會眼便睜開,見朱棣坐在床頭目不轉睛的瞅著她,酸楚就沖上眼睛。

    “怎麼了?你歇會兒,我去前廳和魏國公閒談幾句,晚點來接你回府!”

    朱棣還沒起身,錦曦又拉住了他,睜著那雙明若秋水的眼眸,楚楚可憐。朱棣只好回身坐下,“今天怎麼回事,錦曦?”

    “我,我一個人害怕。”錦曦伸手抱住朱棣,不肯讓他離開,把臉藏在他的胸前不肯抬起來。

    朱棣沉吟會兒道:“我們現在回府?”

    錦曦大喜,使勁地點頭。

    朱棣脫下披風裹住她,抄抱起來,低頭看了她一眼道:“你有事瞞不住我,在這裡不肯說,回府說與我聽。”

    錦曦呆住,不知朱棣如何瞧出來的,訥訥地道:“我,就是想回府,這裡倒呆不習慣了。”

    “上次你出嫁回門,這次告別雙親去北平,你又看到蘭花還是蘭葉了?”朱棣大步向前,沉聲問道。

    他只是揣測,並無實據,然而,錦曦來時歡天喜地,這會兒卻巴不得離開,朱棣心想,叫我不生疑都難。

    走得幾步見錦曦沒了聲音,低頭一看,已沉沉睡了過去。臉色蒼白沒有血色,那排鳳羽似的長睫在眼瞼下方掃過一排陰影,顯然已疲倦之極。他憐惜的瞧了瞧,腳步放得更輕,手抱著更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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