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雜貨店 正文 商品三:扇子 江南一夢
    伊呂

    "姐,你猜,我今天把什麼賣了?"白月剛剛進門,紅雲就一臉得意地跳到她面前。

    白月眼波一轉,心下瞭然。"只怕此刻那個小姑娘正後悔著要不要來退呢。"

    紅雲吐吐舌頭"誰讓她正好是有緣人。再說也不是我非要賣給她的。"白月看了一眼塞了滿嘴蛋糕的紅雲。

    "你猜她會不會退回來?"白月看著天色,日已偏西,她們也要關門了。

    "我打賭不會。那麼好一把扇子,買都買了。"紅雲拿起茶壺,白月剛要制止她的牛飲,已經來不及了。

    "我倒是確定你永遠也不會好好地品嚐一壺好茶了。"

    "嘿嘿……不管怎麼喝,一樣都是下肚。"紅雲又抓起一塊蛋糕,連帶弄了一手奶油。

    但是她又很小心地把白月最喜歡的藍梅起司蛋糕小心收在一邊,生怕自己碰壞了。

    秀秀覺得今天自己一定是中了邪著了魔,否則怎麼會莫名其妙地走進那家古董店?天知道,她本來是要去對面的商場買衣服的。

    走錯店舖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轉身離開咯。可她不但沒有轉身離開,還稀里糊塗地花錢買下一把折扇。更叫人捶胸頓足的是,它的價錢簡直貴得離譜!

    離譜!知道嗎?意思就是,買下它以後,她所剩的錢僅夠買一件衣服的兩隻袖子了。

    當然,那是把極漂亮的扇子:泥金扇面,黑色扇骨,設色山水精到工整,而且比一般折扇都小,精緻到令人愛不釋手。但問題不在這裡,而在於它只是把扇子。

    一種中看不中用的東西。

    所以,直到走進小區大門時,秀秀還在納悶自己為什麼會幹出這麼蠢的事,要知道她可是一向很節儉的。

    可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她的想法已經變成:買都已經買了,只要別讓老媽知道就是了,否則她的驚叫聲肯定會把屋頂掀開。

    掏鑰匙準備開門,隔壁鄰居家的門卻"嗑噠"一聲打開了。

    "李阿姨,現在還出門啊?天已經黑了,而且好像快下雨了哦……"秀秀轉頭,下巴差點掉在地上,"你是誰?"

    一個陌生的年輕人站在隔壁家的門內,衝著她齜牙一笑:"嗨!我叫楊光,是你說的李阿姨的外甥。她下午飛去美國看她女兒也就是我表姐了,叫我來替她看房子。"

    秀秀上下打量著他:一身補丁裝,左耳戴著造型怪異的藏銀耳環,留著一個傳說中的嬉皮士頭——依秀秀看,不如叫雞冠頭更貼切些。哈!真沒想到,那麼樸素的李阿姨居然有個這樣前衛的外甥。強忍住笑,秀秀故做正經地說:"讓我猜猜,你一定是電影學院的學生,現在一定是去拍電影,對吧?"

    楊光眨眨眼,也裝出一副很嚴肅的樣子,回答說:"本人三年前就畢業了,不過不是電影學院,是美術學院。而且,我現在也不是去拍電影……"他提了提手中的塑料袋,"我要去扔垃圾。"

    不去拍電影卻穿成這樣,這人八成有病……秀秀嘖了一聲:"那你忙,拜拜。"逕自轉頭拿鑰匙開門進屋。

    老爸老媽去吃喜酒了,家中無人做飯,她隨便吃了幾口方便面就坐到電腦前。本打算和QQ上的好友訴苦,說自己莫名其妙地用買衣服的錢買了把扇子,卻沒人在線,不禁無聊起來,從口袋裡掏出扇子,展開,江南春光乍現眼前:小橋流水,三兩春燕,桃花林內,美人獨立……秀秀越看越入神,幾乎癡了。

    就在這時,音響突然傳來"滴滴"的聲音。QQ上有人跟她說話!秀秀忙把扇子一扔,用快捷鍵打開對話框,只有五個字——想起來了嗎?

    沒頭沒尾的,說什麼呢?秀秀皺眉,查看這人的資料……怪了!這人明明在她好友欄裡,頭像卻是灰色的,沒有名字,沒有號碼,資料欄全然空白一片。

    網絡上什麼人都有,什麼事都可能碰上,所以你千萬不能太過好奇——對秀秀這樣的老網民來說,這個道理自然是明白的。所以她乾脆利落地把這個來路不明的傢伙拉進了黑名單,連問一問的興趣都沒有。

    片刻後,滴滴聲再次響起,打開一看,又是那幾個字——想起來了嗎?

    更見鬼的是,那人居然又回到她的好友欄!

    肯定是哪個大學裡計算機系的學生,會一點編程就以為自己是黑客帝國裡的男主角,在網絡裡橫衝直撞!忍無可忍,秀秀憤然回了那人一句——你很無聊,你知不知道?有本事去攻擊美國網站啊!

    信息剛剛送出去,對方的回復就發過來了——想起來了嗎?

    秀秀簡直要抓狂了——想起來什麼?拜託你把話說清楚!

    這一次,對方過了很久才回復,終於不再是那五個字,而是長長的一串——

    你還是沒想起來?為什麼……為什麼你已經拿到了東西卻還是想不起這一切……顏兒,你可是故意裝作不認識我,要怎樣你才肯原諒我……

    MD!這傢伙究竟在說什麼?秀秀的耐性快被磨光,用力點開回復欄,打算叫那人去死,誰知電腦竟突然黑屏。

    事發突然,秀秀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了黑不隆冬的電腦屏幕裡映出的滿臉錯愕的自己,以及……自己身後的那個白色影子。

    有那麼一瞬間,秀秀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可是,眨眨眼仔細看去,黑色的熒屏上,真的映著一個身穿白色長衫的男人,就在她的身後!

    不知是害怕還是難以置信,秀秀完全傻掉了,就這樣呆呆地與他在電腦裡對視著。

    他凝視著她,眼神中似帶著股說不出的渴盼與繾綣之意,然後,慢慢地張開了嘴,似是有話對她說,可卻被秀秀搶先一步——

    "鬼啊……"她尖叫一聲,暈了過去。

    秀秀再度醒來,已是次日早晨。

    她躺在床上,身上蓋著涼被,陽光從窗外射來,無數灰塵漂浮在光柱中。老媽穿著拖鞋踢踢踏踏地推門進來,口中照例數落著她,什麼大姑娘家家的,整天這麼懶,連早飯都要她這個老媽給做等等……什麼都沒變,陽光是那麼真實,老媽的嘮叨也一如既往。

    擁被而坐,她愣愣地問:"媽,昨天我什麼時候睡覺的?"

    "我怎麼知道!我和你爸回來時你已經上床了,吃方便麵的碗也不知道洗,電腦也不關,你以為電不用花錢買啊……"

    電腦!秀秀一驚,忙打斷她問:"我的電腦……是開著的?"

    "亮著光呢,你說是關著還是開著?"

    "那,你沒看見什麼……東西?"

    "東西?有啊,就是你說的那個什麼QQ,還有很多小頭像在跳呢……"

    這麼說,她的電腦沒壞?這……難道昨晚的事是她的幻覺?秀秀抓抓腦袋,傻笑了一下。

    她性格豁達開朗,向來樂觀,昨天雖被嚇得夠戧,可今天一睜眼,看見生活仍在好好地繼續,也就沒那麼害怕了,眼角不經意間瞥見牆上的鐘,頓時慘叫一聲:"又遲到了——"

    上班遲到並不算什麼大事,可是如果像她這樣在"遲到"前面加個"又"字,那麼我們也就不難理解她為什麼會這樣懊惱了。

    "林毓秀!麻煩你給我一個說得過去的解釋,為什麼公司上下幾百名員工,唯獨你在半個月內連續遲到了三次?"

    端坐在辦公桌後的西服女人長著一張叫人說不清楚的臉,就像演員宋XX,說她長的難看吧,人家大眼睛小嘴巴五官端正得很,可絕沒有人會把她列入美女的行列。然而張夢如畢竟不是演員明星,她只是這家外資企業的業務經理而已,這或許就是她一直嫁不出去的原因。

    張夢如就是秀秀的頂頭上司、眼前這個西服女人的名字,別看名字取得極富詩意,為人卻一點也不詩意,簡直是又刻薄又嚴厲又無情,下屬們私底下都喊她"太后"。

    說起來,秀秀也夠倒霉,好不容易考進一家外企,偏偏碰上一個小說裡才有的老處女變態上司,還不知怎的就是看她不順眼,三天兩頭找茬訓她。就拿遲到來說吧,沒錯,遲到是她不對,可是該扣獎金該罰款自有會計部月底結算,犯得著把她叫進辦公室炮轟嗎?

    "怎麼?不服氣?我說錯你了嗎?"張夢如見她面帶不滿,愈發數落起她來,"林毓秀啊,林毓秀,我真搞不懂你整天腦子裡都在想什麼,上班遲到,工作情緒低落,業務成績全組倒數第一……"

    忍耐!一定要忍耐!秀秀盯著對面那張一開一闔的嘴,拚命壓制著內心的火氣,把手探進衣服口袋裡,用力握住那把扇子……扇子?秀秀一愣,早上她明明換衣服了啊,昨天穿的那身衣服被老媽扔進洗衣機裡了,這扇子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哎,算了,一把扇子總不會自己長腿走路吧,肯定是她隨手揣到口袋裡卻又忘了!奇怪的是,握著它,秀秀竟然莫名其妙地感到了一陣心安。

    那邊,張夢如大概是說累了,一邊起身往飲水機走去,一邊揮著手像趕蒼蠅似地說:"還矗在這兒幹什麼?還不出去做事!"

    有沒有搞錯,是她把她叫進來訓話的耶!這個死變態,整天就知道刁難下屬,怎麼還不遭報應?秀秀衝著張夢如的背影齜了齜牙,就在她把手從口袋裡伸出去擰轉門把的那一瞬間,那把扇子彷彿倏地灼熱了一下,隔著衣服都感到它那熾熱的溫度。

    與此同時,身後傳來了張夢如的慘叫聲:"啊——"

    秀秀嚇了一跳,回頭,張夢如正捧著手腕咧著嘴從牙縫裡吸氣:"疼死我啦!疼死我啦!"

    秀秀眼尖,一下就看見她的左手被開水燙紅了一大片,就像煮熟的豬蹄,但她卻故意看了她好久才慢吞吞問道:"張經理,你怎麼了?"

    "我被水燙著了!快快,快去喊司機送我去醫院!"

    "哦,好的。"秀秀開門走出去,喊來司機,回到自己的工作台,美美地往座椅裡一靠,終於大笑起來。

    隔壁同事聽見了,探過頭來問:"什麼事笑得這麼開心?"

    "好事!"秀秀朝張夢如的辦公室努努嘴,"太后被開水燙了,馬上要去醫院,估計今天不會回來了。"

    同事眼睛一亮,差點歡呼起來:"好啊!我女朋友想看電影,我還正愁沒時間呢!哈哈,這就打電話定票。"

    兩分鐘後,張夢如在司機的攙扶下呻吟著走出公司大門。五分鐘後,同事們約會的約會,有事的有事,走的走散的散,剩下幾個沒事做又貪圖辦公室的冷氣,乾脆閒聊起來。其中一人開玩笑說:"今天真得感謝一下那台飲水機,要不是它,我們還偷不來這浮生半日閒呢!"

    另一人接口說:"依我看,太后純屬有病!這麼熱的天,喝冰水還不解暑呢,她竟然還把制熱開著。"

    "這就叫自作孽自受,看把她給疼的。"

    "得了吧!被開水燙至於疼成那樣嗎?裝模做樣,還不是想問總公司拿病假。"

    秀秀在一旁聽著,心上沒來由的浮起一絲怪異感,呆了半晌,忽起身走到經理室門外,試著轉動門把——如她所願,因為走得匆忙,張夢如沒有鎖門。

    秀秀忙閃身進去,輕輕關上門。室內靜悄悄的,飲水機放置在牆角。她朝它走去,走了幾步,忽然失笑:她在幹什麼,懷疑一台飲水機?真是無聊透了!

    這樣想著,差點退了出去,可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走到那台飲水機旁邊,把頭探到它背後,頓時傻了眼——並排安置在機身後面的一藍一紅兩個鍵,只有藍色的製冷鍵是打開的。

    這是怎麼回事?秀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張夢如根本就沒打開制熱!

    那——熱水是怎麼來的?

    熱水到底是怎麼來的?

    秀秀捧著下巴坐在小區花壇的水泥台上,秀氣的眉尖緊蹙成一個問號。已經一整天了,這個問題在她腦海裡盤旋繚繞,卻百思不得其解。

    在她週遭,幾十幢高層住宅樓平地而起,團團包圍住天空,只露出頭頂的一小塊,看上去更加陰沉。

    天快黑了。秀秀看看表,見鬼!夏天天黑得晚,不知不覺她已經在這裡呆了近兩小時!如果再不回家,老媽肯定要罵人了。忙站起身,剛走出去幾步,就和那個造型奇特的大男孩楊光迎面碰上。

    "嗨!"他主動招呼了一聲。

    "……"秀秀看著他那一身比上次見面更怪異的打扮,不確定要不要和他說話。

    "怎麼,不記得我了?"楊光揚著眉走近她,像老朋友似的拍著她的肩,"我是楊光啊,你的新鄰居。"

    "呃,記得、記得。"秀秀嘴上應著,眼睛卻四處張望著,看見那些在花園裡散步的老太太已經湊在一起,一邊瞟著他們一邊竊竊私語,她知道自己麻煩大了——明天全小區的人都會知道她和一個蠱惑仔認識,老媽肯定會把她大卸八塊。

    "那個,我急著回家,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等一下!"楊光忽然拉住了她,湊到她面前很近的地方,仔仔細細地端詳起來。

    秀秀心頭陡然升起一絲不悅,後退一步說:"你幹嗎?"

    楊光卻不說話,一味地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

    "麻煩你讓開,我真的要回家了。你聽見……"

    "你最近遇上什麼怪事了沒?"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秀秀愣了足足三秒鐘才呆呆地問:"什麼意思?"

    "就是說你是不是遇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

    "不……不乾淨的東西?"

    楊光露出一副"你怎麼這麼笨啊"的表情,乾脆直截了當地問:"你是不是撞鬼了?"

    秀秀猛的把頭一抬,驚訝地看著他,那眼神好像他才是鬼,結結巴巴的說:"我、我也說不清,我是看見一個……東西,我也不知道是人還是鬼,我是說……你怎麼知道的?"

    楊光很嚴肅地說:"你以為我是誰?我是張天師門下第三十四代嫡傳弟子……"

    張天師?秀秀瞪大了眼睛,他卻忽爾一笑,嘻嘻道:"你的樣子好呆!不會真相信了吧?啊,看不出你還滿純的……"

    "你!"秀秀氣得差點吐血,"去死吧!"

    "別生氣別生氣,開個玩笑嘛。"楊光臉色一正,"不過,你真的有麻煩了。"

    "那是我的事!"秀秀再也不想理他,繞開他就想走,卻再次被他攔住。"你這人是不是有病啊,你到底想幹嗎?"

    "救你啊!"

    "救我?你?"滿是鄙夷的聲音。

    楊光傲然抬臉看天,做古人狀負起手道:"不管你相不相信,反正我自學易經八卦多年,占卜看面算卦驅鬼無一不通……呃,那個,也不算精……總之這次你遇上我,也算你有福,我呢,也終於有了個可以一展身手的機會!哈哈哈……"他仰天大笑幾聲,等他低下頭,秀秀早已蹤影全無,眼前只有一個滿臉褶子的老太太,惋惜地看著他,搖頭說:"挺好的模樣,怎麼神經有毛病呢?唉……"

    "誰神經有毛病?喂喂!"楊光跳腳大叫,老太太卻柱著拐棍顫巍巍地走了。"哎!這老太太,怎麼那麼大歲數了還亂講話呢!算了,我懶得跟你計較,還是去看看那個就要大禍臨頭自己卻還不知道的笨蛋吧。"

    說到笨蛋兩個字時,眼前似又浮現秀秀那寫滿不耐煩的泛著絲綢光澤的臉龐,那流轉著青春的靈動的黑玉似的眼睛,那不悅抿起的稜角分明的嘴唇,帶著其他女孩模仿不來的瀟灑和帥氣……楊光的心頭突然沒來由地一動,目光也溫柔起來,喃喃地說:"真是個小笨蛋……"話音剛落,就把頭一歪,做了個嘔吐狀,罵罵咧咧道:"楊光你這個花癡,用這麼噁心的口氣說話不怕嘔死自己嗎?快上家裡抄傢伙救人吧……"

    一邊想著,一邊飛快的朝家中奔去。

    打開家門的那一瞬,秀秀陡然打了個冷戰。說不清是錯覺還是別的什麼,她就是覺得這燈光通明的屋子彷彿充斥著一股陰森森的氣息。

    她偶爾也看香港的鬼片,據說如果家中傢俱的擺放位置不對,或是家裡有不乾淨的東西時,陰氣就會很盛。但是,鬼片裡面通常只有通靈大師才能感受到這種不正常的氣息,她又不是什麼大師……所以,沒有什麼陰氣,是她自己嚇自己。

    確切點說,是被楊光嚇的。那個該死的傢伙!

    秀秀憤然關上門,"砰"的一聲,老媽聽見了,從廚房裡跑出來,數落道:"那麼用力把門撞壞了怎麼辦?你是個女孩子,年紀也不小了,做事情怎麼還是這麼毛毛躁躁的……"

    "媽,拜託!你別再嘮叨了,我很累了,去洗澡。"秀秀打斷了她,避難似的閃進浴室。

    放了一缸熱水,她剛準備進去,就聽門鈴響起,然後老媽的大嗓門傳了過來:"你是誰?楊光?我不認識你……哦,老李的外甥……你有什麼事?找我女兒?我女兒認識你嗎?你們怎麼認識的?什麼關係?你找她幹嗎……什麼,一會再來?不行,給我把話說清楚!哎,哎……怎麼跑了?"

    "誰啊?"老爸的聲音。

    "隔壁老李的外甥……哼,說是這麼說,我多問幾句他就跑,誰知道真的假的,瞧他那身打扮,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

    秀秀在浴室裡屏息聽了半天,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差點腸子都打了結:好你個楊光,竟然找上門來!這下知道厲害了吧?嘿嘿,活該!

    緊繃了一整天的心,此刻被楊光這麼一鬧,反倒得以放鬆,她躺進浴缸,舒舒服服地洗了個熱水澡,然後穿上浴袍,對著鏡子用吹風機吹頭。

    浴室裡的濕氣太重了,鏡面上老是蒙著一層霧,秀秀伸手擦了幾次,總是剛抹掉就又重新蒙上,時間一點點過去,鏡面上的霧氣不但沒有消散,反而越來越重……然後,突然間,整面鏡子都變成黑色的,黑的好像有人往上潑了墨,就像那天電腦黑屏。

    秀秀被嚇壞了,她的本能告訴她應該趕快離開這間浴室,可是她的腿卻好像陷進了地面,無論如何也挪動不了。

    週遭一片死寂,吹風機不再嗡嗡作響,廚房裡也不再傳來老媽的聲音,秀秀怕極了,胸腔裡的心跳得就像在打鼓,在這樣的靜謐中,她簡直有種錯覺,彷彿天地間響徹的都是她的心跳聲。

    就在這時,黑色的鏡子裡忽然有了變化,先是中心位置出現一條白線,很快變成無數條,每一條都在旋轉,轉得那麼快,秀秀的腦子都被它們轉暈了。恍惚間,她覺得自己慢慢地閉上了眼,天地一片漆黑,漸漸地透出光亮,越來越亮,然後,一片落英繽紛的桃花林,驀然出現在她面前:粉嘟嘟的花兒開滿枝頭,風一吹就撒下一陣花雨,美麗似幻。不知哪裡來的白霧籠罩著四周,讓人分不清東南西北,霧氣又冷又濕,吸進鼻腔帶來徹骨的寒意。這感覺如此真實,令秀秀幾乎無法確認這究竟是幻覺還是現實。

    遠處,彷彿有什麼東西在晃動,熒熒的,帶著股說不出的誘惑力,秀秀覺得自己的雙腿就像有了自主意識般緩緩向它走去,一步、兩步、三步……大霧忽然間全部散去,一座臨水而搭的木橋赫然在目,一名身著白色長衫的男子立於橋上,水波蕩漾著他的身影,說不出的離塵脫俗,道不盡的蕭瑟落寞。

    秀秀的心猛然一震,她並不認識這個男子,但是隱隱約約的,卻又彷彿已經認識他很久很久了。

    而那個男子,顯然是認識她的。他正凝視著她,眼光輕柔得就像水漂過一般,卻透著一絲語言難以形容的無奈和感傷。

    "你來了。"男子對她說道,"我知道,你一定會來見我一面的。"

    然後,秀秀聽見自己的聲音,也帶著股語言難以形容的無奈和感傷,回答道:"對不起。"

    男子輕輕一笑:"不要說對不起,這,並不能怪你。"

    他雖然在笑,可是笑容中的那份勉強,眼睛裡的那份痛苦,實已深入骨髓,令秀秀的心莫名地一揪。

    "麟……"她聽見仍是自己的聲音,那樣柔和地,那樣深情地,喊著男子的名字,"麟,你忘了我吧,答應我,忘了我吧。"

    "好的,我答應你。"男子爽快的應了下來,可是一雙情深繾綣的眼,卻仍然緊盯在她身上,"可是,我會永遠記住這片桃花林,因為——這是你我初初相遇的地方。"

    "你!"她鼻子一酸,眼淚就要流下,"你為何如此執著?為何?"

    男子又是一笑,緩緩道:"為何?這還用問嗎?就因為,你是你啊,在我心中,永遠無人可代的你啊。"見她落淚,他忙把話鋒一轉,道:"此番前來姑蘇,雖未能與你家達成合作,卻叫我認識了你,為我這一生,留下一段最美好的記憶。再過幾日,我就要回京了,恕我不能參加你的婚禮,但有一物,始終覺得應該親手交予你,權當賀禮了罷。"

    說著,自袖中拿出一把小折扇,遞到她面前道:"此扇之扇面出自我京城戴家最好的工匠之手,扇骨卻是你姑蘇桃花塢玉家的工匠所製,集戴玉兩家之優為一身,乃扇中不二之精品。望你喜歡。"

    她接過,緩緩展開:小橋流水,三兩春燕,桃花林內,美人獨立……雖為寫意之筆,然極具意境,尤其上書之小楷清秀婉媚,詩句更是深情無限——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這……"她抬起頭,泣不成聲,"這是你我初見時的情形。"

    "是啊。那一日,你便站在桃花林中,就像那桃花一般秀麗,卻遠比桃花更清雅。我一見你,便知今生已有所屬,除了你,世間任何女子我都不要,只要你,我只要你……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顏兒,你可知道,要我死,易;要我忘記你,難!"

    "別說了,麟!你別說了!"她猛然間抬眼,一字一句道,"我不嫁了!我要跟你走!"

    "顏兒!"他大驚,"戴玉兩家俱是名門望族,不會容忍發生這等醜事……"

    "我知道!"她打斷他,語氣一派決絕,"這一走,便是天涯海角,有家難歸!但是,我不後悔!"

    "顏兒!"他一把擁她入懷,"好!我們走!什麼家規祖訓,什麼鴻圖大業,我統統都不要了,只要有你,就夠了……"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定格了,畫面凝固在兩人相擁的那一瞬,然後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向後拉遠、拉遠,"刷"的一下,消失了。秀秀站在浴室裡,鏡子上瀰漫的霧氣早已散盡,清楚地映出她蒼白的臉,老媽在門外拚命捶門:"秀秀,你在裡面幹嗎呢?出來吃飯了。"

    "我不吃。"秀秀慢慢地回答,"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什麼?你說大聲點,我聽不見。"

    秀秀陡然一轉身,拉開浴室的門,大聲地說:"沒聽見算了,反正這事你們還是不知道為妙。"

    老媽一愣,她已一陣風似的衝進自己的房間,換了身衣服出來,手裡緊握著那把扇子,又一陣風似地衝出大門,幾步就走到楊光家門外,"砰砰"地砸門。

    老媽不放心,跟了出來,一見之下,頓時嚷嚷起來:"你真的認識那個楊光?你這個死丫頭啊,你不想好了,居然和那種人交往……"

    "媽!"秀秀霍然轉頭打斷她,"你知道他是哪種人?如果我告訴你,現在或許只有他才能救我一命,你相信嗎?"

    "什、什麼?救你一命?你要死了嗎?"

    "不死也快了。"

    "哎,你這丫頭,好好的咒自己做什麼?"

    "我就知道你不會相信。"秀秀冷笑了一下,正要再說,楊光卻把門打開了,見她老媽也在,露出心有餘悸的表情。

    秀秀把他一推,推進門去,自己也跟了進去,反身把門一撞,隔著門對外面的老媽說:"媽,你先回家吧,我處理完了這件事就會回去的。"

    語聲忽一低,苦笑著補充了一句:"如果我還能回去的話。"

    這句話老媽當然是聽不見的,楊光卻聽見了,當下把眉一挑:"怎麼回事?"

    秀秀歎了口氣,目光在屋內一掃,說:"還是讓我坐下來慢慢跟你說吧。"

    "好啊!"楊光眼睛一亮,好像很好奇,又好像有點興奮,"我先去泡壺茶來!"

    這傢伙!他以為要開故事會嗎?天啊,她如今可是把命都交到他手上了,如果他是半瓶醋,又或者根本就不是"醋",她可是真的要歇菜了!

    秀秀開始深深地、深深地懷疑起自己是否找錯了人。

    "哈!我就說嘛,你印堂發黑,一看就被惡鬼纏身了,果然沒錯!"

    聽完秀秀的敘述,楊光一張嘴,就是這句沒有絲毫同情心的話。

    秀秀狠狠瞪著他,一字字地說:"你看上去好像很高興?"

    "當然了!"楊光答得順口至極,"現在這個社會,鋼筋水泥高科技還有環境污染嚴重阻礙了鬼的發展,想找一個被鬼纏身的人可不像以前那麼容易了,害得我空有一身本事卻無用武之地,寂寞啊,唉……"

    秀秀強忍著啐他一臉的衝動聽他胡扯,好不容易等他一聲長歎後噤了聲,才板著臉問:"你到底有沒有辦法救我?"

    "救你?為什麼?"楊光露出一臉的不理解,"如果沒猜錯,那個叫玉顏的女人就是你的前世,而這個鬼,就是你前世的愛人,用開水燙你上司的,肯定也就是他。從這一點看,他對你沒有惡意……"

    "那他為什麼要纏著我?"

    "這個啊……可能……可能是對你餘情未了吧。"楊光上下打量她幾眼,"看不出你還有這魅力,意外啊意外!"

    秀秀沉默了一會,忽然起身,朝門口走去。

    "喂喂,你去哪兒?"

    "回家。"秀秀扭頭朝他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做一個鬼新娘去!"

    楊光縮了縮脖子:"乖乖,不過被鬼纏了一天,你就沾上了一身鬼氣,看上去怪嚇人的……好啦好啦,我逗你呢,哪能真讓一個活人和鬼談戀愛?來,坐下,我們商量商量解決辦法。"

    秀秀定定地瞧著他,慢吞吞地說:"如果你真的能幫我,我很感激。但是,如果你不能,請不要和我開玩笑,我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麼好玩的。"

    她的語氣雖然平靜,但眼睛深處卻透著股由心而發的恐懼。楊光的臉色慢慢沉了下去,半晌才說:"對不起。讓我們開始吧。"

    秀秀又盯了他一會,終於走了過去,坐下問:"從哪裡開始?"

    楊光沉聲道:"扇子。"

    秀秀想了想,說:"不錯,一切都是從我買下這把扇子開始的。而且,他……我是說那個鬼,他讓我看見的幻境說明,這把扇子是他和我的前世定情之物。"

    "給我看看。"從秀秀手中接過扇子,只一眼,楊光就叫了起來:"天啊,是明朝的!這可是無價之寶!"

    "你怎麼知道?"秀秀表示狐疑。

    "你忘了我是學什麼的?工藝美術史是每一個美院學生的必修課。你看看這扇子的扇面和扇骨,以及印泥的成色,不是明朝的才怪!"說到這裡,楊光忽然皺起眉,喃喃地說,"奇怪奇怪……"

    秀秀忍不住問:"怎麼了?"

    "這扇子至少已有好幾百年的歷史,也就是說,你和那個鬼的前生是在很久前,可是他為什麼到現在才來找你……難道……不可能啊……"

    "難道什麼?不可能什麼?"秀秀心急得就像小貓在抓,"你有話就說!"

    楊光卻一擺手說:"讓我想想……"他略微沉吟了片刻,終於解釋說:"你也許不知道,人死後是不會立刻就去投胎的,必須得等到有適合的機緣。但是……"他加重語氣強調道,"絕對不會等上這好幾百年之久!"

    "所以?"

    "所以,按道理說,在這幾百年裡,你早已經投胎轉世不知多少次了。而這個鬼現在才來找你,不是很奇怪嗎?"

    "也許是因為他對-我-情深,所以每一世都來找我呢?"

    楊光笑了笑,說:"我剛才也是這樣想,可是,這種情況的可能性等於零。"

    "為什麼?"

    "你知道鬼為什麼會纏著人?說起來原因可能多種多樣,但總結起來卻只有一條——願望沒有得以滿足。"

    "這不就對了!他來找我,我每一世都不理他,所以他就永遠纏著我。"

    "不對。你不瞭解男人,男人通常都沒什麼耐性,如果他真的世世都來找你,而你世世都不理睬他的話,我敢打賭他對你的愛早就變成了怨,怎麼還會幫你修理你的上司?"

    秀秀一怔:"說的也是啊。"

    楊光接著說:"所以,我幾乎可以肯定,你在這幾百年裡,根本就沒有投過胎,直到這一世……至於原因,恐怕只有一個人知道了。"

    "他?"秀秀的目光挪至扇子上。

    楊光點了點頭。

    "你、你不會是要我去問他吧?"秀秀的聲音在顫,"直接幫我趕走他,不行嗎?"

    "典籍裡曾一再申明,沒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就隨意驅鬼是大忌,因為鬼和人在六道輪迴裡同屬一級,都是一種生靈,我……"隨著秀秀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楊光的聲音也越來越低,最終消逝了。

    室內,陷入一片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楊光忽然把頭一抬,喊道:"算了!說過要幫你,就要做到!死就死吧!"

    說著,拉過腳邊的一個背包,稀里嘩啦地倒出一堆東西在沙發上:符咒、玉珮、紅線、古錢、八卦,甚至還有一顆牙齒。

    "這是什麼?"秀秀拈起那顆牙。

    "虎牙,專用來驅逐-倀鬼-的。"楊光頭也不抬地說,"因為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鬼,所以什麼都有可能用到。"說著,遞給她一枚古錢,"拿著。古錢過萬人手,積聚世間陽氣,避鬼很有效。"

    秀秀接過:"那你呢?"

    "我?"楊光苦笑,"如果鬥他不過,恐怕我拿什麼也是沒用的。"

    秀秀凝視著他,半晌,忽然伸出手,把那些雜七雜八的物件全用布蓋了起來,然後奪過扇子,"刷"地一聲展開,喝道:"你出來!快給我出來!我要見你!"

    "秀秀!"楊光大駭,想阻止,卻已遲了。

    只見一道白影,閃電般自扇中竄出,瞬間凝結成一個白色的影像,幽幽的漂浮在半空,眉目清晰可辨,正是秀秀在幻境裡看見的那個男子。

    "該死!"楊光罵了一句,伸手欲掀布拿法寶,卻被秀秀死命地壓住,急得他大叫,"秀秀,你快撒手!"

    "不!讓我問他,楊光,這事本與你無關,我不能那麼自私!"秀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頭平平靜靜地對那個男子道:"你要什麼?告訴我,你究竟要什麼?"

    男子癡癡地凝望著她,緩緩道:"好幾百年了,你一點都沒變,還是那樣的善良、純潔……顏兒,你不是很怕我很想趕走我嗎?為什麼要蓋住那些東西?我在等吶,顏兒,等你用那些東西殺了我。我不是什麼厲鬼,只要一見那些東西,立刻就會魂飛魄散的。"

    楊光驚聲道:"你知道秀秀蓋住了法寶?你聽見了我們的談話?那為什麼你不……"

    "為什麼不跑出來阻止你們?"男子慘然一笑,"上次因為我的不小心,把顏兒嚇得暈了過去,我怎還忍心叫她受那樣的罪?"

    秀秀咬牙道:"可你還是嚇住我了,你已經嚇住我了。我的生活本來好好的,可是你來了,一切都不對勁了,我是人,我的生活裡,怎麼可能容得下一個鬼!另外,我是秀秀,不是你的顏兒,你別再把我當她!"

    "不錯,你不是她,你不是她……"男子的神情恍惚起來,喃喃自語道,"我的顏兒永遠也不忍心這樣跟我說話,就算在我背棄了她之後,就算在她臨赴黃泉之際,她對我也仍沒有一句埋怨,她是那樣愛我,你不是她,不是……"

    "你說什麼?"楊光忍不住問,"你背棄了她?"

    男子的身影似乎顫了顫,用一種又哭又笑說不出多難聽的聲音回答道:"是的,背棄,徹徹底底地背棄!我當時雖答應了與她私奔,可是不過一夜,我便後悔了……我想起了京城的花花世界,想起家中老父行將就木,偌大家業便由我一人繼承,我捨不得這一切,我後悔了,哈哈,後悔了……"

    秀秀機靈靈打了個寒戰,下意識地問:"那……她呢?"

    男子沉默下去,半晌才道:"她沒等到我。"

    簡簡單單的五個字,卻帶著無以倫比的悲哀和懺悔。秀秀的心一震,在這一瞬間,她真真切切的看到了自己的前世,不再是通過幻境或是其它什麼,而是無比清晰地浮現在她眼前——癡心的女子沒等到自己的情人,卻等來了暴怒的兄長和族人,等待她的,是家規中對付不貞女人的最無情的手段——浸豬籠。

    一個金枝玉葉般的富家小姐,被五花大綁地裝入豬籠,抬到祠堂前,敲響銅鑼,齊集族人,當眾宣佈"罪狀"後,抬著豬籠至河邊,綁上大石塊,丟入水中淹死。由始至終,她沒有說過一句話,至到水即將沒過她的頭頂,她才淒然一笑,幽幽地說了句:"做女子,毋寧死……"

    秀秀猛地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淚已滿眶。

    男子一直盯著她不做聲,直到這時才開口道:"你終於全都想起來了,是嗎?我等了三百年,就是在等這一刻。告訴我,顏兒,你為什麼一直都不肯投胎,叫我穿越三界六道也尋你不著?若非我送你的折扇重現人世,我以為,我永遠都見不著你了……顏兒,你可是還在恨我,不肯原諒我?"

    秀秀的目光穿透了他的身體,投射在不知名的遠方,良久、良久,忽爾一笑,道:"你以為她三百年來不肯投胎是因為恨你?你錯了。她不是恨你,她是對這人世絕望了,她寧願做一縷孤魂也不願再回這可怕的人世。而如今,她看見世界變了,女人不再像她那時一樣受到方方面面的壓迫,現在的女人,有追求自由的權利,有維護自己尊嚴的能力,所以她才肯再度歸來,你明白了嗎?"

    男子面露深思之色,半晌才道:"原來,這才是原因……那我,亦可了無牽掛的去了。"

    秀秀淡然道:"你尋了她三百年,舊債早已奉還,本就可以去了。"

    鬼是沒有眼淚的,所以那男子的眼睛只是驟然朦朧了一下,喃喃道:"舊債已還,前路茫茫,江南夢別,再見無緣……"聲音越來越微弱,身形也越來越淡,最終消失不見了。

    "他走了。"楊光的聲音帶著點釋然又彷彿帶著點惘然。

    "嗯,走了。"秀秀說。

    "早知如此,當初就應該倍加珍惜緣分才是,也不必飲恨終身了。"

    "是呀,惜緣……緣分這東西,何其珍貴,何其需要珍惜。"秀秀轉頭看向楊光,揚唇而笑。

    窗外,初晨的陽光穿透迷霧射來,把這兩個攜手走過生死的年輕男女籠罩在了一起。那個夢結束了,另外一個夢,即將開始……

    附錄:

    古扇考證

    我國扇子的起源很早,商代就有扇的雛形。古代扇子的種類非常多,但真正被藏家所垂青的,只有折扇和團扇兩種。

    折扇一名"折疊扇",又名"聚頭扇"。折扇收則折疊,用則撒開,故又稱"撒扇"。折扇產生時間雖較遲,其重要性卻極大。它攜帶方便,出入懷袖,扇面書畫、扇骨雕琢,是文人雅士的寵物,所以又有"懷袖雅物"的別號。團扇產生遠早於折扇,因形狀團圓如月暗合中國人合歡吉祥之意,又名"合歡扇"。又因其由絲織物製成,故又稱"紈扇"或"羅扇"。更由於唐人王建《調笑令》中的名句"團扇團扇,美人並來遮面",而產生了"並面"、"便面"和"障面"的雅稱。

    鑒賞扇子有分有合,成扇可以分別鑒賞扇面書畫、扇股及其雕工等,也可以作為一個整體來鑒賞。扇面裝裱成鏡片、冊頁或立軸後,其鑒賞即與一般字畫相彷彿。

    扇子的鑒定以時代氣息為重。明代成扇是絕無僅有之物。所以,明代成扇無論品相好壞、名頭大小,作品精粗,都可視作一流藏品。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