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然夢(上下) 第二卷 風飄單騎 第21章 大婚前後
    大話是說下了,可非常丟臉的,第二天的婚禮到底是怎麼過來的,我卻是渾渾噩噩,完全不知所謂。

    這一個月照顧病人,常常是幾宿都沒功夫合眼,當時強撐著便也撐過來了。可是如今一旦睡了個開頭,卻是怎麼也不想停下來。

    所以第二天,加上頂著那沉重地鳳冠,我幾乎是一步一點頭地被架到衛聆風面前的。

    他從無夜和心慧手中攬過我,手緊緊圈在腰側以防我倒下,語氣頗為嘲笑地問道:「睡了一天一夜還沒睡夠?」

    「嗯。」我含糊地應了一聲,往他肩側靠了靠,隱隱有檀香和什麼……香的氣味,恩!還挺好聞的。

    「罷了。」衛聆風無奈地笑著搖搖頭,圈在我腰側的手卻緊了緊:「反正前面的儀式朕都與你在一起,在拜見太后之前你便先這麼偷懶吧。」

    我這眼睛睜不開,耳朵卻還是聽清楚的,忙高興地點了點頭。事實上,那些禮儀我還真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現在有皇帝保駕,正好。

    也不知是衛聆風刻意不想鋪張,還是祁國的皇家婚禮本就不複雜,總之比起我以前在書中看到的那些以「納采、大征、發冊、奉迎,悉遵成式」為主的大禮,實是簡單上百倍。

    以致於我這麼一個渾渾噩噩的人,在衛聆風低聲指導下,還是挺了過來。

    「臣等祝皇上、娘娘……!!」

    如轟雷般地齊呼聲忽然間響在耳側,我猛地一驚,這一嚇倒真是睡意全無了。

    抬頭剛好對上衛聆風有些戲謔的笑容,而我的頭還靠在他肩上,不由面上一紅,站直了身體。幸好我和衛聆風站在宮殿的上階,朝下眾人看不到我們的小動作。

    身邊的太監高聲唱道:「禮畢!」

    我剛想舒一口氣,卻聽衛聆風暗含笑意地聲音響在耳側:「朕沒想到,你還真睡到結束。」

    我扯出個有些尷尬的笑容,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地走出了大殿。

    直到此刻,我才發現皇宮中到處張燈結綵。各主要宮殿,都備足了鞭炮、紅色燙金雙喜字兒大蠟燭。御路上都鋪了紅氈子。

    我和衛聆風在一群人的簇擁下進了一個比「落影宮」還大上一倍的宮殿,抬頭瞟了眼,只見正中央的牌匾上用蒼勁的隸書寫著「風吟殿」三個字,心道:這應該是皇帝的寢宮了。

    忽聽一太監唱道:「合巹宴開——!」

    外面頓時熱鬧了起來,鞭炮聲喧嘩聲,彷彿不當這裡是皇宮一般的放肆。

    正納悶間,衛聆風扶了我在床沿坐下。一個宮女端了一壺酒和兩個金盃半跪到我們面前,笑吟吟道:「請皇上娘娘喝交杯酒。」

    交杯酒?我差點沒跌倒,眉頭微皺向衛聆風求救:這古代的交杯酒是怎麼喝的?總不會也是手繞過手吧?

    衛聆風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用唇形向我說了兩個字:照做。

    隨後他取過酒壺斟了一杯,遞給我。我見那宮女露出有些詫異的神色,我不由更是心中惴惴,不會本該是我先開始的吧?

    「抿一口,遞給朕。」衛聆風的聲音傳到耳畔,那宮女也不知聽見了沒有,卻是再沒露出半點異色,估計是非常懂得在宮廷生存之道的。

    來不及想這些,我唇沾杯口,一股清淡的梨花酒香在舌間暈開,忙遞給衛聆風。

    只見他輕輕一笑,一飲而盡。

    接下來的事就簡單多了,我學他斟了另一杯酒,遞給他。

    他輕抿了一口,又遞還給我,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露出一個極古怪的笑容。

    我倒沒有多想,只是覺得這裡的交杯酒喝的可真奇怪,接過杯子一飲而盡,梨花酒的花香多過酒香,如飲甘泉般,很是享受,也不怕醉。

    「請皇上、娘娘稍息片刻。半個時辰後,奴婢來伺候娘娘更衣。」說完,將酒壺和酒舉過頭頂,半蹲著身子退了出去,後面自然地跟著一群太監、宮女。

    於是乎,頃刻間這偌大的寢宮就剩下我和衛聆風兩個人。

    他挪了挪身子,閒散地靠在床沿,漂亮地不像話的一雙眼中流轉著淡淡的水波,看著我卻不說話。他不說話,我便也不開口,這寢宮中的氣氛不由有些沉悶和……詭異。

    其實這個婚禮還真有點古怪,我睡覺沒注意的那段就姑且不論了(汗!),哪有喝了交杯酒卻不洞房,反而先去拜見太后的?原來衛聆風上面還有太后,那是他生母還是……

    「你叫什麼名字?」正胡思亂想間,衛聆風有些慵懶的聲音傳來。

    我還沒來得及思考,已脫口道:「水冰……」心中猛地一驚,警戒地向他看去,「藍瑩若啊!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衛聆風身體稍稍傾前,一把拽過我的手腕,臉貼近我只餘寸許,嘴角揚起一個邪魅的笑容,道:「你確定要在朕面前玩這種小把戲?」

    這個變態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聰明啊?他到底是什麼時候肯定我不是藍瑩若的?

    我用力地想從他手裡掙脫出來,可是反而被他越拽越近,忍不住在心中低咒,偏偏又無可奈何。

    如果剛剛那兩個字沒脫口,還能隨便胡謅個名,算了,反正不過是個名字,水冰依「死」了這麼久,通緝令也早該取消了。

    而且,我畢竟是水冰依,而不是藍瑩若,每天被人這樣叫下去,我怕我自己都會忘了這個事實……

    「你先放開我。」

    衛聆風爽快地放開手,退回身子依舊斜靠在床沿。

    我揉了揉酸痛的手,有些不情願地道:「我叫水冰依。」

    他輕輕一笑,流轉著水波的眼中閃過一絲熒熒的亮光,那笑竟出奇的溫柔和美麗,我不由有些呆了。只聽他道:「以後獨處的時候朕叫你冰依可好。」

    「好。」我臉上在笑,淡淡地回答,心卻生痛。

    到底有多久沒聽到那個人喊我的名字了?久到我對這兩個字如此陌生,久到我幾乎要以為當初的美好不過是個夢,而事實……也真的只是個夢。

    時間慢慢流轉,我們兩個似乎都想著自己的事,沒再開口,直到他問:「拜見太后的禮儀你都會了嗎?」

    「啊?」我傻眼。

    「果然。」他有些頭痛的笑笑,道,「坐過來些,朕告訴你。」

    二十分鐘後。

    「衛聆風!你還笑!」我氣得發狂,看著某個笑得毫無形象可言的皇帝,瀕臨暴走中。「我都說了那只是好奇!好奇!」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

    衛聆風言簡意賅地講了大概的禮節,隨後道:「等太后賞賜了新婚禮物,你就可以回落影宮了。」

    「耶?」我聽著好奇,也沒多想,脫口問道,「那不用洞房嗎?」

    話一出口,我真想狠狠煽自己一個耳光,面上燒了個通紅,支支吾吾道:「我……我只是好奇……」天哪!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是什麼?

    衛聆風先是一楞,隨即亂沒形象地笑了出來。

    我強烈鬱悶加腹誹中,這人不是喜怒不形於色的嗎?什麼時候轉性了?

    直到伺候的宮女端著我的衣物進來,他的嘴角還噙著濃濃地笑意,偏偏他這種級別的帥哥怎麼笑,都是帥得一塌糊塗,楞是把一眾宮女看得面紅耳赤、不勝嬌羞。

    皇太后的寢宮在皇宮西面的最盡頭,衛聆風已先行過去拜見。

    我換下了新娘的鳳冠霞披,左邊扶著心慧,身後跟個無夜,在一群人的簇擁下浩浩蕩蕩往西而去。到了殿外,無夜和心慧卻是不允許進入的,我抬了抬頭,獨自一人款步而入。

    「長青宮」——同樣是用隸書所寫再纂刻而成,看得出來與「風吟殿」出自同一人手。

    幾乎是一進到長春宮內,徹骨的寒意就伴著陣陣混雜的香味直襲而來,我放眼望去……

    好多美女啊!——這是我的第一反應。

    再看她們從原本的怨恨轉為驚愕和鄙夷,我暗暗好笑,他們臉上鮮明地寫著跟我完全相反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美女?!

    回頭的瞬間剛好捕捉到坐在上座的衛聆風臉上一絲譏笑,我視而不見。

    視線飄過,落在他身邊側臥著慵懶而躺的女子身上,下一秒——

    天哪!這就是太后?!

    我在心裡驚呼一聲,微張了嘴,腦中竟一片空白,只不斷重複著問自己一句:

    這天底下,竟真有美到如廝極致的女子!

    我在古代見過的美女也不少,遠有藍煙、紫宣和尹國公主,近有藍瑩玉和眼前這些妃嬪。可是從沒有一個女子能美到如此震撼。

    什麼傾國傾城、閉月羞花這種詞套在她身上簡直不夠看,歲月只帶給了她成熟的風韻卻沒有削減她一分魅力。她的美絕不會隨著時間流逝,是那種能夠美一輩子的人。

    她的眉眼有點熟悉,應該是象衛聆風的關係。但不知為何,還有種類似親切的莫名感覺。

    我猜我此刻的表情肯定很花癡。

    「咳~」衛聆風一聲輕咳喚回了我所有的思緒,我回首看到他眼中的戲謔,面上一紅,忙屈膝跪下,叩頭行了個謁見的全禮,道:「臣妾參見太后。」

    「抬起頭來讓哀家瞧瞧。」她的聲音軟綿好聽,不過這話……我心中暗歎,可真破壞她極品美女的形象。

    我依言抬起頭來,對上一雙無波無讕的丹鳳眼。

    她掃過我時的眼神很讓人不爽,簡直不像在看人,而像在看一件物品,然後漠然地評論一句:「長得倒也乾淨。」

    「皇上,雖說如今還沒正式冊封為後,禮數卻還是不能免的。」

    她緩緩撐起柔弱無骨的身子,懶懶道:「這便去扶了起吧,也好讓一眾妃子行叩拜禮。至於那些品級較低的,便明天再行拜見。」

    「是。」衛聆風應了一聲,走到我旁邊,先是露出一個超級欠扁的笑容,隨後才伸手扶我起來。

    我一邊起身,一邊狠狠瞪了他一眼,回頭卻剛好對上太后探究的視線,不由心中一驚忙暗自收斂。不過她的反應……

    只見她微微一楞,露出深思的表情,隨即又輕笑著搖了搖頭,道:「皇后也一同坐到哀家身邊來,讓她們幾個好好見個禮。以後管理後宮的事,就要辛苦你了。」

    管理後宮?我一個趔趄差點再度跪倒,幸好被衛聆風緊緊扶住。

    真是欲哭無淚。不知現在毀約賠補償金可不可以啊?。

    所謂的拜見無非就是一個個輪著過來行禮,自報品階和姓名等等。

    這些美女吧,若說是單獨擺到面前來,我肯定是印象深刻的。

    可是如今她們一個個燕環肥瘦,鶯鶯燕燕,像走馬觀花似的在我面前晃了一遍,各種脂粉香、花香一陣陣撲鼻,直晃得我頭暈眼花

    好不容易有個印象的,是個穿黃色紗服的絕色美女,望向我時眼中的憤恨之焰簡直能將我活活燒穿,望向衛聆風時卻馬上化為一江秋水恨不能將人融化。

    感歎於美女眼神變換的速度,和衛聆風面對如此柔情都波瀾不驚的神色,一時太入神便記住了有這麼一個人,卻還是漏聽了她的名字。

    結果很不幸的,到最後,我還是連一個人名都沒記住。

    折騰了大半天,總算是完成了所有該完成的大禮,我接過太后賞賜的新婚賀禮,叩謝拜別正待離去。卻聽太后綿粘好聽的嗓音響起:「皇上,你且留下,哀家還有話要問你。」

    「是。」衛聆風聲音無喜無波地回道。

    於是,我便隨著眾妃子先走出了大殿。

    一路行出大殿,眾妃子鄙夷、嫉妒、怨恨、輕視、憐憫真是除了崇拜什麼樣的表情都有。

    不過這裡畢竟是長春宮外,她們沒膽放肆,行出宮,無夜和心慧便在門外,我又與她們分道揚鑣,所以最終我還是安全地回到了落影宮。

    第二天,睡得正沉,卻被心慧挖了起來,原因是那些妃嬪以下品級或者不受寵的娘娘要來依禮拜見。

    我火得就差沒頭頂冒煙,可是又偏偏沒轍,只得胡亂洗漱、穿戴完在大廳中接見她們。

    還是一群美女,品貌也並不比昨天的差,大概是背後沒有靠山的關係,所以不受寵。

    我依舊有聽沒有記的一一應承過,反正基本的禮儀和應對昨天已經聽衛聆風講過。然而,即便只是這樣坐著,我都已經受不住腰酸背疼。

    心慧貼近我耳邊,輕聲道:「小姐,最後一個了。」

    「真的?」聞聽此言,我精神立馬一振,已見一個身穿綠衣的女子,跪到我面前,垂首道:「容妃顏靜參見皇后娘娘。」說完慢慢抬起頭來看著我。

    容妃?被封為妃嬪的那些人不都在昨天拜見過了嗎?還有這聲音,怎麼聽著有些熟悉……

    我有些愕然地抬頭望去,忽然猛地瞪大了眼睛,驚呼道:「小雨?!」

    我從椅子上一躍而起躥到顏靜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又是驚又是喜,聲音都幾近哽咽:「小雨!你沒事…….太好了!我怎麼沒想到呢?我們一起掉下來,既然我穿……」

    「娘……娘娘。」顏靜有些瑟縮地後退了一步,疑惑地打斷我的話,「娘娘見過靜兒嗎?」

    我一楞,心頭猛地被澆下一盆涼水,卻還是抱著希冀萬一的心,鬆開她的手,認真道:「peoplelaughandpeoplecry,somegiveupandsomealwaystry,……」

    顏靜柳眉微蹙,奇怪地問道:「娘娘你說的什麼,為什麼靜兒一點都聽不懂?」

    我頹然搖了搖頭,安撫地笑笑,道:「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心慧。」

    我輕輕叫了一聲,心慧馬上會意的將打賞顏靜,並送了一臉疑惑的她出去。

    「……somesayhiwhilesomesaygoodbye,somemayforgeyoubutneverI!」我喃喃將後面的半句念完,只覺心中一陣酸痛,「小雨,你可千萬別有事啊!」

    「主子。」無夜走近一步,扶住臉色蒼白的我,「怎麼了?」

    我搖頭笑笑,扶著椅子坐下來,問道:「那個叫顏靜的明明貴為容妃,為什麼會在最後來拜見?」

    無夜搖了搖頭,道:「應該是不受寵。主子若想知道,可以叫心慧去打聽一下。」

    「打聽?」我忍不住笑出聲來,道:「無夜,你當我沒事好八卦嗎?」

    無夜的眼中閃過笑意,卻沒有說話。

    我楞楞地看著罩住他整張臉的鐵面具,忽然道:「無夜,其實只有我們幾個在的時候你可以把面具摘下來。」

    無夜一震,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許久才淡淡道:「主子真的不怕嗎?」

    「就算主子不怕,她們也會怕。」

    我點了點頭:「他們會怕是肯定的,不過久了也便習慣了。」

    「至於我……」我抬頭看著他,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雖然不喜歡。可是我更希望,你笑的時候能看到你笑的臉,生氣的時候能看到你生氣的表情,而不是像現在,永遠只能對著一張冷冰冰的面具。」

    我承認我這個人很護短,凡是我認定的朋友、親人,我都想給他們最好的,千方百計讓他們開心。凡是傷害到他們的人,我都絕不會輕易放過。

    無夜的眼中沉靜如水,淺淺波動,只是這樣凝視著我。然後,只是恍惚間,我彷彿能感覺到他的眼中輕光閃過,似濃似淡,幽幽明明。

    忽然,他抬起手,將面具摘下來,一張天底下最醜陋的臉含著溫柔的微笑靜靜擺在我面前。

    我有些恍惚,卻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抬起手拂了拂貼到唇邊的碎發。

    忽然,瞇起眼踹了他一腳,笑道:「真的這麼醜?算了,你還是戴回面具吧!」

    他的臉恐怖的一塌糊塗,可是我看得出,他的眼中,他的表情,都滿盈著淡淡的笑意。

    「小姐。長春宮的女官們送衣物來了。」心慧一邊說一邊托著一套衣服走近房內。

    無夜迅速地轉過身將面具戴上。我微微歎了口氣,看來想無夜接受心慧他們還是需要時間的。

    「送什麼衣物?」我起身走下台階,問道。

    心慧一楞,詫異地道:「小姐不知道嗎?今晚侍寢的衣物啊!」

    「什麼?!」我猛地一個趔趄,差點撲倒在地,幸好被無夜扶住,「你說誰侍寢?」

    「你啊!」心慧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小姐,那天講禮儀的時候你都聽了些什麼?」

    「我……我那時困嘛!等等!這個不是重點,為什麼我要去侍寢?」我氣得咬牙切齒,「衛聆風那傢伙想毀約嗎?」

    「小姐。」心慧強忍住笑,一本正經地道,「這個是祁國的儀式,新婚的三天內,皇上必須而且只能召新娘娘侍寢。就算是皇上也沒辦法啊!」

    「敢情這算是渡蜜月呢?」我鬱悶地嘟囔了一句。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反正不是衛聆風本人的意思,應該沒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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