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然夢(上下) 第一卷 紛飛 第22章 真相
    「祈然,你覺得一生中最開心的是什麼時候啊?」

    「和你們,在一起這幾個月。」

    「咳~~,那個……除外。」

    「應該是小時侯吧。」祈然望著天空的臉洋溢著淡淡的溫馨,「那時太小,還不知道什麼是權利。幾個哥哥,不管是不是同母所生,都非常愛護我。大哥教我練武,二哥教我學問,三哥四哥則整天帶著我瘋玩……」

    「那時,我是不叫皇兄的,只叫哥哥……」

    我扶著全身都是血的祈然冷冷望向包圍著我們的眾人,最後將目光停留在蕭祈風身上。

    他的劍上滴著血,那……全是祈然的血,可他的白衣上卻連一點污漬都沒有,清爽地像一個灑脫的青年俠客。

    「六弟,別怪二哥心狠手辣,怪只怪你實在太過耀眼了。有你存在一天,就永遠沒有我們出頭之日。」

    祈然慘白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是啦,從他的身體被劍貫穿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有絲毫驚訝過,有的只是哀傷和失望。難道…他早就知道蕭祈風要殺他?

    「二皇兄……」祈然失了很多血,五臟六腑也必受了重傷,可即便如此,他的藍眸依舊清澈地讓人不敢深望,「我已經避地這麼遠,還是不行……」

    「是!」蕭祈風原本安適的臉不知因為想到什麼開始顯露不耐和殺意,「這麼多年的試探,我知道你是真的無意皇位。可是那又怎樣?我們就有公平競爭的機會了嗎?別笑死人了!只要那個老傢伙願意,就算殺光我們所有人他也會把你扶上這個位置!」

    「你存在的本身就是上天最不公平的表現!」

    「你知道從小到大,我有多憎恨你嗎?我們在拚命練基礎功的時候,你已經輕輕鬆鬆掌握了一流的劍法。我們在挑燈夜讀,擔驚受怕父皇明日的詢問時,你早已熟記了所有兵法典籍。」

    「最可恨的……」蕭祈風原本俊秀的臉因為滔天的恨意而扭曲在一起,「是你那雙眼睛。憑什麼你可以擁有那樣一雙清澈的眼睛,憑什麼你被保護在所有人的羽翼之下還能得到一切,而我們就要用盡心機地爭奪?憑什麼!」

    祈然雙眉緊皺在一起,無意識地將臉轉向一邊,淡淡道:「對不起。」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蕭祈風狠狠一劍劈向身邊的欄杆,大吼道,「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一點!我早就不當你是我弟弟了,不對,我從來就沒當過你是我弟弟!」

    「但我當你們是哥哥。」祈然的身體一陣顫抖,生生咳出一口鮮血。

    「祈然——!」我慌張地扶住他,銀針不在身邊,點穴或者導順氣息沒有步殺根本什麼都不能做,要怎麼辦?

    祈然扶住我,安慰地笑笑,依然抬頭直視著蕭祈風,語氣悲哀而蕭索:「你不當我是弟弟,我卻無法忘記小時候你手把手的教我『祈然』二字……」

    「我叫你住口!」伴隨著怒吼,一道凌厲的劍氣直襲而來,我慌忙扶著祈然後退一步,饒是如此,裸露處的皮膚還是被割地生疼。

    「從六歲開始,我就知道,除了大哥,你們都想除掉我……」

    「哈哈……」蕭祈風像是聽到了什麼奇聞,收回手中的劍大笑不止,許久才嘲諷地道,「除了祈軒?你別笑死我了,所有兄弟中,最恨你的就是他!」

    「你騙我!」祈然神色慘然地大吼出來,由於受傷而沙啞的聲音不可抑制的顫抖,顯示著他內心無邊的恐懼和害怕。

    「我騙你?那你有沒有細細調查過五年前他為什麼失蹤?」

    祈然神色一凝,雙眉緊皺在一起。

    蕭祈風露出一個憐憫的笑容,道:「是因為老傢伙突然要他放棄皇位的繼承權!」

    「你說什麼?!」

    「你以為蕭祈軒存在的價值是什麼?從一開始,他就不過是讓你登上皇位的一顆棋子。可笑他自負一生,也不過是作為眾矢之的,為你擋掉成年前所有的傷害!」

    「這樣的他會不恨你?」

    「不……不可能……父皇他不會這麼對大哥……」

    「不會?哈哈……你說那老傢伙不會?那你知道,你們三人行了這麼久為何到今天才被人發現步殺的身份?」

    祈然渾身猛地一顫,不可抑制地又是一口血狂噴出來。

    「蕭祈風!你他媽的給我閉嘴!」我一手扶住搖搖欲墜的祈然,臉色鐵青的吼道,「你們各個都認為自己有多可憐。難道從來沒有想過祈然也不過是那老頭的一顆棋子嗎?與其來恨他,不如恨你們自己懦弱的根本不敢反抗那老頭!」

    「哦?」蕭祈風彷彿此刻才發現我的存在,冷笑地看著我,半晌才道,「你就是那個連冰凌情報組織也查不出來歷的女孩?」

    「什麼?」我一楞,冰凌國在查我?

    「六弟,二哥還有一個好消息忘了告訴你。」蕭祈風臉上洋溢著殘酷的笑意,我直覺地應該阻止他,可是卻已不及,「我們的父皇已經下令,所有冰凌子民全力追殺『無游組』陋顏奇女——水冰依。有包庇隱瞞者,殺——無——赦!」

    我心中猛地一驚,為什麼祈然的父親要下令追殺我?難道竟真如藍煙所說?

    唉!比起追尋原因,我是不是更應該考慮怎麼躲過一個勢力遍及大江南北的組織追殺來的實際點呢?

    我手中攙扶的祈然忽然竟自己站了起來,我愕然抬頭,不由地呆了。

    祈然的臉依舊慘白地連一絲血色也沒有,嘴唇泛白泛紫,可是他的眼神,確是從未有過的堅定。彷彿只在一瞬間,他就恢復成了平日淡定從容的那個天才,連剛剛的失態也從未有過。

    「二皇兄要執行皇令?」

    蕭祈風也是一楞,隨即低頭看到他胸前猩紅的血跡,才不屑地笑笑道:「那是自然,我正愁沒在父皇面前表現的機會呢!」

    祈然緩緩向前踏了兩步,全身無意識地散發出一股強烈的氣勢,竟讓持劍的蕭祈風和一眾手下都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我呆呆地看著祈然拾起地上一把普通的長劍,隨手橫在胸前。

    一陣陣似有若無的風吹來,淺衣黑髮,衣袂飄然,高華如仙。那絕世的風姿,莫說只是區區的猩紅,即便人世間最醜陋的事物也無法將其玷污分毫。

    雖只是閒然一立,卻竟彷彿整個紅塵九宵都生生委屈了這神祉般的存在。

    他淡然開口,語氣溫和而冷漠:「二皇兄,我並非沒有一點自保的能力,這點你們比誰都清楚。讓你有下手的機會,是因為我的確欠你良多,這一劍,我認了!」

    「我不希望你們恨我,可是既然恨了,我也只能被恨著。任何的傷害,或深或淺,都無關緊要,因為我想還你們這麼多年的苦!」

    「但是冰依和步殺不行!」祈然的藍眸淡淡閃過一道精光,劍「唰——」地劃向身側,「你知我的性格,不會隨便威脅任何人。」

    「可是如果誰敢傷害他們兩個,我必將千百倍地討回來!」

    祈然地身上迸發出一股濃重的殺氣,那種強烈到幾乎讓人心神懼碎的壓迫力,只有步殺身上曾經出現過。

    他緩緩抬起手中的劍,劍尖遙指蕭祈風,週身的空氣彷彿被實體化了,輕托著他原本被風揚起的長髮,時間在那一刻凝固。

    他的語氣冷靜淡漠,蒼白的臉依舊美的不似凡人:「不惜一切代價!即便是父皇……也一樣!」

    風之都皇宮。

    偌大的宮殿中,燈火昏暗飄搖,宮殿盡頭的金鑲龍椅上著藍衣的中年男子閒散而坐,一個瘦小的男孩正乖巧地趴臥在他腿上享受那男子輕柔的撫摩。的

    忽然,小男孩抬起頭,用一雙閃亮的眼睛凝望著藍衣男子,憂聲道:「皇上,然哥哥會死嗎?」男孩的眼睛在這幽深的黑夜中亮的耀眼,竟詭異地呈現一金一銀雙色。

    藍衣男子一笑,道:「不會。」

    他並沒有說明為什麼,可是男孩馬上放鬆了下來,全然信服這簡單的兩個字。

    「小遲覺得朕做的對嗎?」

    男孩可愛地歪著腦袋想了想,才抬頭道:「小遲也不清楚。皇上這麼做,然哥哥一定會難過。可是不做,那些壞蛋又會傷害他,小遲知道皇上是為了然哥哥好。」

    藍衣男子淡淡一笑,才道:「或許吧。」

    「皇上,小遲有件事情想不通。」男孩把頭埋在藍衣男子膝中,低聲道。

    「說吧。」

    「皇上一直以來都是要將皇位傳給然哥哥的,但凡冰凌的王就必須冷血無情。皇上您為什麼還……」

    「小遲想說朕為什麼不像對待其他皇子一樣,把他置於最醜惡的爭鬥中,讓他從小就養成冷酷的心。反而將他送出皇宮學藝,隱居幽谷,是嗎?」

    「小遲不敢。」

    藍衣男子長歎了口氣,語意中有幾分無奈:「那是因為你不瞭解然兒。」

    「從然兒剛成年開始,朕就打定主意,為了冰凌的未來,必要讓他代替祈軒繼承皇位,也為此做了很多準備。」

    「起始的時候,朕送他小動物,待他慢慢與它們產生了感情,我便命人暗裡弄死它們。然後是人,比如他的貼身婢女或伴讀,朕要讓他明白,皇子是不需要感情的。」

    「原本以為會很容易,因為然兒的性子實在太過柔和,也太過潔淨,這種人的心卻恰恰是最容易污染的。然而,一個月以後,朕才知自己錯的離譜。」的

    男孩詫異地抬起頭,問道:「難道不是嗎?」

    「朕原以為,至少從小愛護他的祈軒和他最寶貝的妹妹,對於他會有些不同。只可惜朕還是猜錯了,那份量遠還不夠,他即使難過到沉痛,氣憤到發抖,眼神也依然清澈明淨,沒有一絲仇恨的影子。」

    「然兒的性格,外表看來溫和善良,試圖拯救身邊每一個人,至乎愛每一個人。事實上卻是,他連他自己也沒愛過。更煌論朕、清雅和他的皇兄妹?」

    藍衣男子緩緩歎了一息,才有些憐憫地看向驚異莫名的男孩:「當然,他也沒愛過你!」

    「我不信!」男孩氣憤地站起來,用清脆的童音低吼,「這世上只有然哥哥才會溫柔地對我笑,其他人都當我是妖怪。然哥哥是愛小遲的,一定愛的!」

    藍衣男子卻不理他,只淡淡地繼續說:「朕也是很久以後才發現,然兒對世上的一切都沒有執念。身邊的人死了,他會難過,卻不至於絕望,更別提怨恨。彷彿他早看慣了生死,從未投入多深的感情。」

    「被人陷害、背叛,他會黯然,卻從未想過反擊,只懂逆來順受。若非他超人的靈覺,百毒不侵的體質,以及朕的保護,他早因著這消極被人殺害了。」

    「小遲,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因為,然兒從未在乎過自己會不會死,他連自己的命也不想執著,或者說沒辦法執著,你讓他如何執著於權勢、感情。」

    「他雖生於這天地間,生於最骯髒的皇宮中,卻淡漠得猶如哀傷人世疾苦的神子般,超脫了出去。這樣一個人,你讓朕如何培養他成為冰凌的王?」

    男孩怔怔地望了藍衣男子許久,才喃喃道:「那皇上現在……」

    藍衣男子的嘴角忽然揚起一抹極度冷酷的微笑,雙眼沒有焦距地望向某處,緩緩道:「就在朕快要放棄這枚棋子的時候,步殺出現了。」

    「那個沒用的殺手?」男孩冷哼,「他自以為天下第一,小遲只用左手便可打敗他。」說著又嘟噥了句,重新靠近藍衣男子懷裡。

    「可是然兒,卻是第一次對一個人動了執念。」

    「皇上,你憑什麼說……」

    「因為他不想死。」藍衣男子語音淡淡,「他不想死在步殺手上。也不想讓步殺死。」

    「那一刻,朕便知道,有一張織了十幾年的網是時候撒下了。唉!果然,這世上,最瞭解然兒的人便是清雅。」

    「皇后?」

    藍衣男子不置可否地笑笑。

    「那……那個醜八怪呢?」小遲忽然抬頭,金銀之眼一閃一閃。

    藍衣男子的雙眉微微一皺,才緩緩道:「朕……說不準,她是唯一不在計劃之內的變數。她對於然兒,似乎是個比步殺更可怕的存在。風險太大,朕不得不趁早毀了。」

    「只是後果……會如何呢?」

    「小遲,朕在玩火你知道嗎?」藍衣男子輕撫了撫男孩柔順的髮絲,眼神幽深而迷離,卻忽而淡淡笑了起來,興味十足,「朕在拿冰凌和整個天下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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