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你等於愛上眼淚 正文 最後的距離,是在你懷裡
    媽的死和我的病讓我對一切都充滿了仇視,直到遇上我的新哥哥。他用包容和溫柔對待我的偏執,讓我對他沉醉。死神向我一步步逼近,我只想最後在他懷裡沉沉睡去……

    媽的死,使我本來已是傷痕纍纍的心,又增添了一道又深又痛的割痕,那晚,大風,大雷,大雨。我跪在媽的遺體前,也不知多久,只覺得兩膝快碎了,但疼痛根本代表不了什麼。媽在人間這最後的日子裡,我能做的,僅此而已。

    其實對於媽,我並不愛,像不愛世界上的任何事物一樣,媽讓我生存在這個世上,從來沒有給過我快樂,有的只是一條一條的傷痕,她走得那麼安靜,什麼都沒留下,也什麼都沒帶走,包括我的病……十六歲的我,本來應該和其她少女一樣,青春無限,但是「癌」這個字眼,卻讓我在滄桑中度過了一片黑白相同沒有色彩的世界。

    「桔,起來吧!你媽去了,是種解脫,你看見她每天多麼痛苦,你也不會忍心的,對嗎?從此,咱們父女倆就要相依為命了……」他說了很多,但我沒理他,爸從來沒有關心過媽,媽痛的時候,他視而不見,就連媽死的時候,他都不在——為了公事而忽略了我們。

    媽走了兩個星期後,他依然如故,對我漠不關心。

    「我要出差兩個禮拜,你這個月的生活費在桌上……如果你同意的話,我給你找個媽吧!」我能不同意嗎?有資格不同意嗎?我沒理他,就走進了我那個無意義的房間。

    才一個多星期,他就回來了,還帶來一個女人,她妖媚中透露出一絲慈祥,還帶回一個比我稍大的男孩,是她的兒子。

    「桔,叫媽,這是哥。」爸說著笑著。

    「誰是我媽?我媽在下面,等我下去之後,才能見到她。」我無情地說,因為我恨,媽走了還不到一個月,他就……

    「妹妹。」他的聲音很好聽,像個英雄,五官端正得出乎意料。

    「誰是你妹妹,你是那個女人的兒子,我與你派不上關係,妹妹可不是亂叫的。」我又走進了那個無意義的房間,丟下的只是「啪」的關門聲。

    「別怪她,她媽去了,心情差點,以後就沒事了。」我在屋裡聽見了爸說的話。「啊——」我以狼嚎似的悲叫想把心中的恨全發洩出來。

    之後,爸把那個「哥」安排到我們學校,上高二,比我高一級,這段上學期間,我聽見了許許多多關於他的話題,不過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和他的關係,因為每次見面我只當他是透明的。

    我的室友小夕和素素是我在這個學校裡最好的朋友,小夕和我說了許多關於我哥的事。

    「最近學校來了一個大帥哥,剛被封為『五星級少女殺手』,情書已經可以用麻袋裝了。」

    「關我什麼事。」我覺得小夕是在誇他,因為那麼多情書中,小夕也有寫。

    「我的意思是說,那個『少女殺手』我是得不到的,就靠我們的校花你甘桔了。」

    「喂,你什麼意思嘛,那個人是個混混唉!許多男生因為他長得帥,把自己的女朋友都吸引走了,多次扁他,反遭他的痛打,桔怎麼會喜歡上這種人呢?」素素與小夕爭辯道。

    小夕的意思是讓我去追我哥,我怎麼會答應呢?

    「我才不會去追他呢。」我對小夕說。

    「你對帥哥不是一直都很注意,而且三天兩頭找一個GG,為什麼現在連一個校草都放過了呢?如果有你這個校花出馬,釣到他是不費吹灰之力的,不妨試一試吧!」小夕說。

    「桔,別聽她的。」素素向小夕做了個鬼臉。

    「我喜歡的人必須懂我在想什麼。」我自以為全世界沒有人可以瞭解我,所以我就不會找到自己喜歡的人。小夕和素素不再說什麼了,因為連她們都不瞭解我,她們不知道我的病,我不想讓她們知道我這個校花的缺陷是什麼。

    除了小夕和素素,我還有一個好友——我的網友,寂寞的流氓兔。我在網上叫孤獨的橙,上網的時候是我在痛苦中最快樂的時光,因為他(寂寞的流氓兔)是一個性格開朗而且會穿透別人心的人。

    「孤獨的橙,為什麼孤獨,我想知道。」

    「媽媽不要我了,她一個人走了,爸爸不愛我,他只愛新媽媽。」

    「我們同病相憐,在我很小的時候,爸爸就拋棄了我和媽跟別的女人走了。我媽用她的雙手把我撫養成人,而我卻走上了歧途,我比你可憐,對嗎?」

    「你會可憐嗎?你和我命相同,但唯一一點不同的是你可以期待下一秒鐘的改變,而我不能,我所期待的是不要讓現在變成過去,我希望時間可以在這兒停下。」

    「我雖聽不懂你的話,但我知道你很內向,你很文靜,對嗎?」

    「前者正確,後者錯。」

    「不文靜嗎?」

    「我內向不是不愛說話,而是不想說話,而不文靜是我的男朋友與我交往的時間不會超過三天。」

    「是嗎?那你可以告訴我你最恨的人嗎?」

    「新媽媽。」

    「難道你新媽媽不疼你嗎?」

    「不是。」

    「其實做人家新媽媽也很為難,明明對那個孩子好,而這個孩子卻不領情。」

    「你那麼清楚,難道你做過別人的新爸爸?」

    「搞錯,我才十七歲耶!其實我有個新妹妹,她和你一樣,很討厭她的新媽,也就是我媽,她的性格跟你一模一樣,會不會有繼母的人都會是這種性格呢?」

    「也許吧!那你那個妹妹叫什麼名字。」我很好奇,那個她妹妹好像我,每個條件都與我符合,如果他是哥……

    「她叫甘桔。」

    是我!天!他是哥。

    「其實我對她很好,而她卻不領情,每次對我的好意都不屑一顧,還更加討厭我。我應該怎麼樣,她才能明白我對她沒惡意呢?你們處境差不多,應該明白她心裡怎麼想的吧!我想送她件小禮物,你說送什麼好呢?」聽了這些,有些感動,原來一直以來都有個人在關心我。一絲絲好感在我心中蕩漾。

    「女孩子嘛,應該喜歡一些耳環或者其他一些精緻的小飾品吧!好了,我要走了,再見。」我只是想逃避,我覺得自己好像再也沒勇氣與好繼續聊下去。我決定,不再與他網上聊天。

    回家後,「哥」叫住了我。

    「桔,哥買了一副耳環,是因為它太好看,我就買下來了,我也不認識太多女生,就想到你了。如果喜歡,你就收著,不喜歡的話,把它丟到垃圾桶裡或送人都行,我的話太多了,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煩?」

    「謝謝哥。」我微笑著說。

    「你叫我哥嗎?你第一次叫我哥耶!」他所表現的激動有些出乎意料。

    「行了,你還真煩。」我笑了,「如果你喜歡,我每天都叫你哥。」

    我的房間因為梳妝台上一對小小的耳環而變得有意義,這副耳環真的很漂亮,藍水晶外環繞著許多星星,很小,很精緻。

    第二天上學,我戴著它,它讓我覺得自己其實並不孤獨。

    「桔,你怎麼,怎麼戴著它?」小夕好像很意外。

    「我買的。」我騙她,因為我不想任何人知道我和哥的關係。

    「瞎扯,那個店的老闆說整個地區只有他一家賣,而且就只有這一副,我剛買到手上時,那個校草說想要,我當然是不願意,他就說要出雙倍價錢,我覺得他這個人平時很囂張,就想整整他,我叫他在大街上給我跪下,然後再出三倍的價錢,我認為錢他肯定會出,但下跪的話,很難,但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居然當著大街上那麼多人的面給我下跪,我覺得他能做出這樣的事,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便給了他,你與他到底什麼關係,為了這個小小的耳環,還要犧牲那麼大,他那個重要原因一定是為了追你吧!」

    「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我逃避小夕的問題,他當然有重要的原因。就是那一聲「哥」嘛!我困惑了,哥,你為什麼要那麼關心我,我現在應該把你當成我哥嗎?

    吃晚飯時,我特意幫哥盛飯。

    「你們倆那麼快就相處融洽了。」爸高興地說。

    「是啊,妹妹人很好相處的。」哥說。我愛聽這句話,看著哥,微笑著。

    「那我終於可以代替你媽照顧你了。」新媽說。

    「啪」的一聲,我把碗筷一摔:「你永遠代替不了我媽。」

    「你說什麼?」爸吼起來。

    「我說那個女人根本代替不了我媽,她不配……」

    「啪!」爸打了我一耳光。他從來沒有打過我。

    「你居然為了一個女人打我,我恨你們,我恨你們……」我衝出了門外。

    又下起了雨,比媽死的那夜的雨還要大,在雨中,我又找回了自己。

    「媽。」我仰天長嘯,希望能夠得到上天的一絲憐憫。

    「我都知道了。」不知何時,哥在我身後。

    「什麼?」

    「你的病,我都知道了。」他捋了捋我濕濕的頭髮,「爸把你的事告訴了我們,你難相處的原因,我都知道了。讓哥保護你,好嗎?」他那雙眼睛多麼肯定,我看見了他眼眸中的我。

    「哥。」我看著他的眼睛叫道。他到底是什麼人,上天讓我這個沒有下一秒的人遇上了一個我生命的剋星,他居然明白了我,看穿了我。

    我抱住了哥,緊緊的,在滂沱的大雨中,我可以清清楚楚地聽到他的心跳、呼吸。他身體的溫度一直暖到了我心中。此時此刻,我能夠依靠的只有他,我必須緊緊地抱住他,才可以在無保證的下一秒得到依靠。

    「哥,你可不可以記住我,雖然我不是你親妹妹,但我不希望和你分開。」我哭了,雖然他不知道這句話的意義。

    「好,好,哥答應你,永遠不離開你,一直保護著你到永遠。」顯然他是在安慰我,但我早已滿足,這才發現,我已經愛上了他。

    「我會死,也許就在下一秒。」

    「不會的,有哥在,你不會有事的。」

    「我怕,我怕我死去之後會後悔,後悔我有一句話沒告訴你——哥,我愛你。」我不計後果地把這話說了出來。

    「我也是,我會以一個哥哥的身份來愛你,一生一世照顧你——妹妹。」

    我止住了淚水。

    「我說的不是兄妹,我是說,我愛你,甘泉。」我在他耳邊輕輕地說。

    「可是,可是我們……」沒等他說完,我就用手摀住了他的嘴。他沒有抗拒,此刻,我聽見了他的心跳,他在擔心,擔心我們的下一步應該怎麼走,因為這事畢竟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但我沒有為結果設想。我所期盼的是如果這一秒能夠持續到永恆該多好啊!

    回到家後,我為了哥向新媽道歉。

    第二天,哥給了我一封信:

    「昨天的事就讓它隨著痛苦飄流吧!如果可以選擇,我希望有來世,在那兒我們不做兄妹,好嗎?但這一生的兄妹是鐵證,是不可改變的歷史,讓我們彼此忘記對方,忘記我們曾經相擁的那個雨夜!為了不讓以後見面會尷尬,我選擇離開,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不讓悲劇發生,再見,妹妹,原諒哥一次,就一次。」

    他走了,一個人。爸告訴我他去了上海的一家電腦學校學電腦。

    他走的這段時間,我與媽和好了,是為了他。這一陣子是我一生中最難熬的時候。風吹雨打的夜晚,我總想著哥。哥,你會回來的,在我走之前,我相信,哥,你一定會回來的。

    三個月後,聽說他要回來,這個消息讓我忘卻身上的痛,但醫院的通知書也已經下來,說我的癌症已經到了晚期,如果心情好,或不受刺激的話,或許還能撐到月底,如果要受一些刺激的話,可能隨時有生命危險。

    「桔,我回來了。」是他,是他。

    我睡在醫院的病房內,他就在我身邊。

    「哥,我好想你……我……」我想說愛他,可看看我這所剩無幾的頭髮……

    「我明白,我們出去走走吧!」

    「嗯!」他說他明白,他真的明白嗎?

    「哥,我有一個心願,」我在他背上,依然能夠感到那麼熟悉的體溫。

    「嗯,說吧,只要哥能夠做到的,一定幫你。」

    「我想讓你做我一天的男朋友,而不是哥哥,就一天行嗎?」我很渴望他能夠回答「行」,然而事與願違。

    「我既然是你哥,怎麼成你的男朋友呢?大不了我陪你玩一天不是一樣嗎?」他擺明了在敷衍我。

    我不做聲,只是雙手緊緊地摟著他,因為我怕他會捨我而去。然而淚水永遠是衝動的,它們都不經我同意而擅自跑出來,輕輕地滴在了哥的臉上。

    「你在哭嗎?我知道自己永遠是在錯,但這次我相信自己的選擇,我們……桔,你怎麼了?桔,你醒醒,別嚇我,桔……」隱隱約約地聽見了哥很焦急的聲音,他還是關心我的嗎?

    我不知自己躺了多久,只是這段時間,我總是在一片白茫茫、灰濛濛的世界裡,有好多次看見哥,他不管我怎麼喊他,叫他,他都像沒聽見似的。我怕了,我想走出這個世界,我大聲喊,可沒有人回應,這時我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哥,我大喊:「哥——」

    「我在這兒,我在這兒。」哥就在我身邊。

    「我好怕,我不想待在這,我想出去。」我用乞求的眼神看著哥說。

    「可是……這……醫生說你還不能出院。」哥很為難。

    「我不要待在這鬼地方,我想出去,就算在外面的世界待一個小時,也比在這兒待一年強。哥,哥——你帶我出去,哥……」我哭了,希望用淚水可以得到哥的憐憫。

    「好,我們出去,我以一個男友的身份帶你出去,逛街,看電影,吃夜宵,好,我們這就出去,我去給你拿衣服換上。」

    「哥。」我叫住了哥,似乎這一切都在做夢,什麼事他都可以為我做,惟獨這件事例外。「我是不是快了。」

    「啊?」

    「我還有多長時間?我不希望你瞞我。」

    「醫生說,你如果能醒來已經很幸運了,不過就算醒,也撐不過24小時……」他吞吞吐吐地說。

    「嗯!很好,謝謝你,哥。謝謝你告訴了我事實。」我微笑。

    還是大街上好,人又多,又熱鬧,我看見了一家商店裡有一副和我一模一樣的耳環。

    「哥,我想要那對耳環。」其實我並不想要,只是我如果買下一副,這個世界就少了一個人和我戴同樣的耳環了。

    「你不是有了一副一模一樣的了嗎?」哥已經買來遞給我說。

    「不一樣,原來那對哪有這對買得容易,你說對不對?」我看著他那雙悲哀的眼睛。

    「你怎麼知道?我……」

    「我明白。」我笑著。似乎一切已經告別了痛苦,我還是不明白。

    「你累嗎?我們去上網吧!」他呵護備至。

    「上網?」他該不會去和那個孤獨的橙聊吧!

    「好了,走,我們進去吧!」

    「哥,你的網友是不是孤獨的橙,你是寂寞流氓兔,對嗎?」

    「你怎麼知道?」他驚異地問我。

    「你想知道那個橙的真實姓名嗎?她叫桔,甘桔。」

    「我一切都明白了。」他笑了,這個笑容是我有生以來看見過最深刻的,它已經深深地刻在了我心上。

    「那現在我的網友沒有了怎麼辦?」

    「我們聽歌吧!Jay的《最後的戰役》我想聽。」

    他在放歌。

    「哥,我還有一個心願。」

    「說吧!」

    「你可不可以和我說那三個字。」我真的很希望。

    他不做聲。

    「我留著陪你,強忍著淚滴,有些事真的來不及,回不去……」傑倫唱得好深沉。

    我沒有了說話的力氣,眼前一黑,想昏倒。

    「桔,別昏,我……我愛你。」他說了,他剛才說了。

    「我們下輩子不做兄妹,哥……」我真的一點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就連笑的力氣也沒有了。不知為什麼,淚水一個勁地往下掉,它們是不是也在害怕,如果現在不流出來,以後恐怕再也沒有機會了。

    「我留著陪你,最後的距離,是你側臉在我的懷裡,你慢慢睡去,我搖不醒你,淚水在戰壕裡,決了堤……」

    我的頭,依在了哥的肩上,而流下的最後一滴淚卻落在了哥的手中,哥緊緊地握住了那滴淚,那滴我流下的最後的淚……

    (文/洪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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