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班子 正文 第五章 官場教父的政治智慧-1
    第五章官場“教父”的政治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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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嫚來了。

    上午打過電話,哽咽著嗓子,說要到海州來。普天成連哄帶勸,說自己最近忙,實在抽不出時間陪她,讓她再堅持一段時間,等忙過這陣,他到吉東去看她。金嫚不高興地說:“你天天說要來看我,這麼長時間了,也沒見你的腳步到過吉東,我是看清了,你嫌我了,不想要我了。”普天成趕忙說:“小嫚你千萬別這麼想,我對天發誓,這輩子不會扔下你不管。”金嫚冷冷地笑笑:“發誓頂什麼用,能看到你才是真。”金嫚從來不用這樣的口吻跟普天成說話,這麼多年,向來是普天成說啥,她便聽啥,很少有違背普天成意願的時候。普天成心裡多了個疑問,他猜想,金嫚那邊一定是出了什麼事,便也不敢再堅持,只能點頭答應:“那好,你來吧,我這就給你訂房間。”

    跟於川慶擁有獅子樓一樣,普天成也有自己固定的去處。位於西關大街井水坊的白雲賓館,就是普天成常去的地方。事實上省裡不少領導,都有這麼一個秘密場所,不便於公開安排的活動和明著接待的客人,都要安排到這裡。當然,白雲賓館跟獅子樓還是有所不同,人家獅子樓是江海玲開的,屬於紅顏知己,白雲賓館的老板白玉雙跟普天成卻沒這層關系。如果非要扯上一層關系,那就是龜山。普天成感歎的是,這輩子他生命中的很多緣,都跟龜山有關。他政治生涯的起步是在龜山,當年如果不在龜山做縣長,也就沒有他的今天。縣長或縣委書記這兩個職位,是政治場上最關鍵的兩個職位。它是中國官員的最低端,也是中國官員靈魂真正能夠洗禮的地方,不經這兩個職位的錘煉,你在政治上很難有所大作為。龜山又是普天成獲得寶物的地方,妙的是,金嫚也是龜山人,她是龜山縣一個叫旺村的小村莊出生的,她的父母至今還在龜山。跟白雲賓館老板娘白玉雙的認識,也是在龜山。白玉雙是龜山人,普天成當縣委書記時,白玉雙還在讀中學,後來白玉雙女承父業,跟著父親養殖長毛兔,那時普天成已是吉東市長,有次到龜山檢查工作,在養殖場看到天真活潑的白玉雙,他還跟白玉雙的父親說:“這麼漂亮的女兒,窩在深山糟蹋了,應該讓她去讀書。”玉雙父親聽了他的話,將白玉雙送出大山,到海州一家職業學院讀酒店管理專業。結果這一讀,就讀出一個企業家。白玉雙最早在海州白雲賓館打工,後來當領班,再後來,就成了客戶部經理。白雲賓館一度時期經營不下去,市上想把這個包袱甩了,出台了改革方案,當時有不少人想通過改制把它買到手裡,其中有些還是省裡赫赫有名的企業家。誰也沒想到,最後結果一公布,中標的竟是名不見經傳的白玉雙。再後來,人們就知道,白玉雙在海外有個親戚,關鍵時候,是她海外的姑姑出巨資支持她,現在白雲賓館的管理都是沿用海外的管理模式,她姑姑是董事長,白玉雙是總經理。

    都說傳奇在官場,其實真正的傳奇永遠在民間,官場永遠都是按它特有的程序按部就班運行的,不會有人創造出傳奇來。

    普天成趕到白雲賓館時,金嫚已睡了一覺,下午的陽光透過窗幔,灑在她腳下的波斯地毯上。大約是到了海州,金嫚的心情好了許多。她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手裡擺弄著一只白毛玩具狗。她的姿態有點像孩子,其實她就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因為有普天成這棵大樹,她把該經歷的很多風雨都給躲避了,心理就永遠停留在認識普天成的那個春天。那個春天她邂逅過一只狗,純白的吉娃娃,是主人遺棄在吉東那條叫狀元巷的街巷裡的,金嫚想把她領回來,可是沒地方養,只好含淚把她送了人家。之後,金嫚就開始喜歡玩具狗,她的身邊總是有一條純白的長毛玩具狗。金嫚今年二十九歲了,二十九歲的金嫚看上去比十年前豐滿了許多,裹在睡衣裡的身子豐腴而飽滿,像成熟的玉米,特別是那對乳,似乎比剛認識普天成時又結實豐滿了許多,一頭長發如瀑布一樣洩下來,裹住她裸露的脖頸還有半片粉白的胸,剛剛沐浴過的身子散發著幽幽暗香。聽見門鈴響,金嫚從沙發上躍起身子,拖鞋也沒顧上穿,赤腳就奔了過去。她太渴望見到普天成了,分開這麼些年,從沒像現在這樣焦灼地思念過、渴盼過他。

    門開了,普天成衣冠楚楚站在外面。面對比他小許多歲的女人,普天成每次他都有種陌生感,他上下打量著金嫚,好像遇到一個不明白的問題,一時反應不過來。

    金嫚卻不管這些,她的眼裡閃過一道光,叫了一聲天成哥,一把拉過普天成,用腳蹬了門,就鑽進了他懷裡。

    一股浪朝普天成襲來,花浪,香浪,普天成打了一個戰,身子僵直著,任憑金嫚在他懷裡撒野。金嫚像一只兔子,拱窩似地在普天成懷裡亂拱。她摟住普天成的腰,先是在普天成胸膛上亂拱亂摸,嘴裡發出熱情而又明快的歡叫。接著又捧住他的臉,仔細地端詳了一會兒,吃吃一笑:“壞哥哥,想死我了。”

    一聲“壞哥哥”,叫得普天成骨頭都化了,但他仍舊緊繃著身子,裝著。裝是官員必備的素質之一,也是男人必須有的一種手段。普天成這陣兒裝,卻不是偽裝,他是怕,真的怕。

    他為什麼要怕呢?當初,他可是一點也不怕的,第一次把金嫚抱上床的時候,身上燃著一團火,血管裡的血往一個地方集中,他抱著她,像抱住一團海水,抱住一大塊香噴噴的蛋糕。是的,蛋糕,普天成那時真有這樣奇妙的想法,他把蛋糕扔在床上,一邊解她衣服的扣子,一邊想,這樣可口的蛋糕,我怎麼捨得留給別人呢?後來他像海水覆蓋沙灘一樣覆蓋了他的蛋糕,金嫚在他身下發出瑟瑟的抖,那種抖刺激著他,也挑戰著他的血性,他毫不猶豫,像一頭健壯的牛,扎扎實實就把那塊軟綿綿的地犁了。等激情勃勃的耕耘完,他忽然發現,床上的金嫚並不像蛋糕,而是一塊干淨而又溫暖的海綿。

    他願意倒在這堆海綿裡。

    那時年輕,年輕便意味著無所畏懼。

    現在他老了,真的,普天成第一次發出老的感歎。不是說他的身體老了,而是心。男人一旦怕事的時候,就證明,你的心老了,面對世界,再也不敢放肆,不敢狂妄,不敢像狂風掠過大地一樣無所顧忌。

    他伸出手,想摟住她,迎合她的熱情,鼓舞她的熱情。可是手舉到空中,卻又生出一絲怕,怕什麼呢,普天成一時想不明白。他不是對她也一直有著強烈的思念麼,睡不著的夜裡,不是也在一次次想著她的身體麼,怎麼?

    普天成猶豫了一會,還是沒把手放到金嫚的身體上,任金嫚在他懷裡熱烈著,他自己卻裝作無動於衷。過了一會,他想讓金嫚先安靜下來,應該安靜下來,他想,最好先搞清她來省城的動機,畢竟,她現在是有丈夫的人,況且,王化忠他們也在打她的主意,謹慎一點沒錯。

    金嫚瘋了一陣,漸漸冷卻下來。她不想冷卻,她想趁熱打鐵,把自己化在他懷裡。可是普天成的僵硬提醒了她。女人是敏感的,男人身體裡的每一個變化,都能傳遞給她們信號。

    “你真的不愛我了。”金嫚松開他,黯然說了一句,掉轉身子,有些孤獨地離開。後來她找拖鞋,找了半天,才記起拖鞋拉在了衛生間裡,金嫚掃興地歎了一聲,索性光著腳,反正她在普天成面前,也裸習慣了。

    “先穿好衣服吧。”普天成在離金嫚不遠的地方坐下,金嫚半裸著的身子讓他不敢正視,尤其那對乳房,像兩只亢奮中的藏羚羊,隨時都要向他發起進攻。從第一次開始,帶給他致命誘惑的,就是這對亂彈著的乳房。一度時期普天成還瞎想,如果有一天那對乳房變形了,他還會喜歡這個女人嗎?

    金嫚從沙發上起來,望住普天成,眼裡含著委屈:“為什麼?”她問了一句,卻又下意識地抓起床上的衣服,想往身上套,套了一半,猛地扔開:“你怎麼對我無動於衷?”

    普天成笑了笑:“你個傻孩子,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你別騙我,我能感覺到。”金嫚說著,做出一副傷心的樣子,走過來,小鳥依人般,偎在了普天成懷裡。

    普天成的心動了動,他為自己的冷靜羞恥。當男人試圖對某個女人冷靜時,這女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就發生了動搖。普天成倒是相信,金嫚在他心中的地位,一點也沒動搖,他只是擔心,多日不見的金嫚會不會抱著別的目的?

    “如果你嫌我,我現在就回去。”金嫚臉貼著普天成的胸膛,軟軟說了一句。普天成發現,金嫚黑亮的眸子裡,有晶瑩的淚珠兒在閃。

    他的心一軟,知道自己傷害了她,他是不該傷害她的,傷害誰都可以,就是不能傷害她。一個為他犧牲了一生幸福的女人,一個曾經為他打了胎第二天卻堅持著讓他滿足欲望的女人,一個在父母的威逼前始終咬著牙關,不肯說出他名字的女人,怎麼就忍心傷害呢?一股內疚湧來,折磨著他,普天成顫顫地伸出手,摟住了金嫚。金嫚發出一片痙攣,半天,孩子似地笑了笑,又往他懷裡偎得緊了些。

    浪再次騰起,普天成再想讓自己冷靜,就很難了。他騰出一只手,帶著試探地、含著欣賞地將金嫚那結實而又堅挺的乳房握在了手中,像握住自己親愛的孩子。金嫚輕哦了一聲,又哦了一聲,閉上眼。一股久違了的激情湧來,普天成難以把持了。

    都說官員是男人中最色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腐敗案,一旦曝光,必將主人妖魔化,尤其私生活方面,必是奢糜無恥。一些根本不了解政治場的所謂官場作家,也在作品裡把官員的私生活寫得糜爛至極。普天成不是想為自己開脫,其實,在所有人的私生活中,官員的私生活是最謹慎也最受限制的,這限制不是來自哪個方面,而正是來自官員個人。

    拋開別的不說,單是這巨大的工作壓力,就可以讓男人望色止步。

    普天成有次跟於川慶開玩笑說:“當一天官,等於折兩天壽,如此換算下來,我們實在是不劃算。”於川慶笑道:“那是你,換上我們,不是兩天,而是一周。”於川慶進而對著他的耳朵,悄聲說:“不瞞你說,我都兩個月沒有那種生活了,實在是心力不濟啊。”普天成同情地歎了一聲,想想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喬若瑄有時一月回來一次,有時兩月都不回來,可每次那份作業,他交得都很艱難。從吉東到省裡後,他身邊再也沒了別的女人,不是說他多正統,關鍵,心力不許啊。

    普天成很悲壯地歎出一聲,說來也是奇怪,見了金嫚,他的身體不知怎麼就給突然復活了。凡事都是講緣分的,普天成現在越發相信這點。男人跟女人也是如此,有些女人,相處時間再長,你對她也生不出非分之想。有些女人則不,剛一見面,那種感覺就有了,還很強烈。按現在年輕人的說法,叫來不來電。普天成相信,他跟金嫚都是強電體,兩人不能見面,一見面,准來電。

    金嫚在他懷裡蠕動著,像一條蚯蚓,要拱出一條溝來。普天成渾身發癢,也發熱。金嫚的氣息熏染著他,也刺激著他,尤其兩條已完全露在外面的大腿,更令他胸悶氣短,他的手終於不聽使似的,摸了上去,一摸到那白嫩潤滑的大腿,普天成的血液就沸騰了,仿佛忽然之間,他來了力量,一把抱起金嫚,老鷹啄小雞一樣啄起來。

    金嫚發出更歡快的叫,間或還發出“嗷、嗷”的呻吟,屋子被熱浪淹沒,兩人迅速倒在床上,顛鸞倒鳳,翻雲覆地,快活起來……

    人活著有時候其實很簡單,你不得不承認,多的時候,人類是在圖一時之快。

    一場酣暢淋漓的大戰讓普天成熱汗淋漓,屋裡雖然開了空調,但空調那些冷氣遠遠不能讓他降溫,他像被熱雨淋透了般,氣喘吁吁。金嫚也好久沒有這樣痛快過了,她是嫁了男人,但那個男人怎麼也不跟不上她的要求,其實金嫚自己也知道,心裡有了普天成這樣的男人,別的男人縱是再優秀,也看不進眼裡。那個不爭氣的家伙偏又好吃懶做,不知從哪兒聽了她跟普天成的關系,常常拿這事威脅她挖苦她。金嫚早就想跟他離婚,只是找不到更充足的理由,前不久,她終於發現,男人跟店裡招來的一服務員有染,金嫚費了不少心機,終將男人跟服務員抓獲。店是金嫚投資開的,男人下崗後一直找不到事做,金嫚又不想動用普天成這層關系,只好開家小音像店,讓男人打發日子,也好騰出時間來讓她沒日沒夜地思念普天成。捉奸捉了雙,金嫚便理直氣壯跟男人離婚,男人起先不答應,還威脅要把金嫚跟普天成的關系說出去。金嫚笑笑,鼓勵男人道:“你現在就去說,逢人就說,吉東要是嫌小,就到省城海州去說,你若不把這層關系給我揚明了,這個家,你一天也甭想進。”男人見她也豁了出去,心裡怯了,加上那服務員也不肯罷休,非要嫁給他,便提出一個狠毒的條件,房子和店鋪都歸他,金嫚再給他二十萬,他就離婚。

    金嫚一咬牙,應了。她是想贖回自己的身子,一心一意留給普天成。

    金嫚赤裸著身子,下去沖澡了,普天成癡癡地望住她,這是多麼美妙多麼富有詩意的一具裸體啊,普天成忽然想起一幅油畫,好像是法國一位大師做的,畫中的女子也是赤裸著身子,背對觀眾,他曾被那幅油畫深深地吸引,不懂藝術的普天成第一次感受到了藝術的震撼力,感受到了男人在女人面前的渺小。現在,這震撼力再次襲擊了他,普天成打個冷戰,他怎麼就忍心一次次去毀滅她摧殘她呢?

    每次跟金嫚做完愛,普天成都有一種負罪感,認為自己褻瀆了女神,玷污了純潔,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負罪感愈來愈強烈。

    愈來愈強烈啊——

    金嫚很快沖洗完,再次回到床上,蜷縮著身子,偎在普天成懷裡。普天成心疼地摟住她,聽她說一些事兒。說來也是奇怪,普天成跟妻子喬若瑄從不這樣,夫妻之間那點事從來都是公事公辦,辦完就完了,也不交流,也不傾吐,更不會久長地摟著喬若瑄,說一些貼心話兒。跟金嫚就不同,每次做完,兩個人總要擁摟著,說很長時間的話。金嫚有時也會故意挑逗他,讓他再撒一次野。或者就像騎馬一樣,騎普天成身上,故意撓他癢癢,普天成呢,金嫚越鬧,他越喜歡,也越興奮,身體允許時,他會毫無節制地縱情在她身上。吉東的時候,兩個人曾有從周六一直相擁到周一早上七點的紀錄。

    她是一口井,一口清澈見底的井,人掉進去,不會淹死,只會游得興奮。普天成曾這麼比喻金嫚。

    如果我不當官,我情願變成一只青蛙,永遠地蝸居在你茂密的綠草裡。這是普天成當市委書記時,有次酒後跟金嫚吟的詩,說詩也許讓人笑話,但確是他的心裡話。現在,他又再次找到了蝸居的那份感覺,他將金嫚扮過來,胸貼著她的胸,壞壞地說:“你真是我的妖精,要讓我一生一世地沉淪。”

    金嫚撒了會嬌,不撒了,這次到海州,她是有正事找普天成說的。金嫚說,王化忠找了她,是跟那個叫江玥的女人。江玥寫了一大堆材料,讓她簽名。普天成問是什麼材料,金嫚說:“告你的材料啊,羅列了你十七條罪狀,挺嚇人的。”

    “十七條啊。”普天成歎了一聲。到現在他也不明白,王化忠和徐兆虎他們,到底想做什麼。單純地想掰到他,還是……王化忠上飛下跳他能理解,畢竟過去削過他的權,也逼他早早離開領導崗位,這對一個官員來說,等於就是要了人家的命。而徐兆虎和江玥參與進來,他就有些想不通。特別是江玥,普天成仔細想過,對江玥,他問心無愧,自信沒做錯什麼,她受的一切懲罰,都是罪有應得,怪不得別人,但這個女人竟然能無恥到反咬一口,說什麼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他授意的!普天成這一生,很少授意別人去做什麼,他有個原則,就是做什麼事從來都不留把柄,授意別人,等於就是送一根鏈條,讓別人再把自己拴住。

    金嫚一氣說了許多,包括江玥如何哭哭啼啼,說她也是受害者,上了普天成的當,還罵普天成是只老狐狸,手段狠著呢,玩膩了她,又把她一腳踹開。她提醒金嫚,跟普天成不會有結果。“你還是趁早省悟吧,甭對他抱指望,他能養你一輩子,笑話,他連我都敢踹,還會養你?”

    “他讓我做黑帳,從我那兒拿錢,然後買官或者養女人,出了事他又不承擔一點責任,這種男人,良心早讓狗吃了。”

    “聽說他一次就要給省裡那位高官送一百萬,從我這兒拿走的錢,不止查出的那個數,還有一大筆,被他私吞了,遲早有一天,他得吐出來。”

    “還有,他借探監的名,搞大了我的肚子,出來後又死不認帳,等著吧,將來有一天,我會把孩子抱到省委,讓省委做個了斷。”

    普天成聽著聽著,頭發豎了起來,忽地坐起,打斷金嫚問:“這話真是她說的?”

    “是她說的,我也納悶呢,你怎麼會……”金嫚沒敢把話說完。

    “瘋了,這個女人真是瘋了!”普天成說著,就要穿衣下床,金嫚抓住他的手:“做什麼呀你,我還要讓你抱。

    普天成說:“不行,我不能讓她繼續亂說下去。”

    金嫚忽然白了臉,大著膽問:“那孩子,真是你的?”

    普天成沒有回答,只是恨恨剜了金嫚一眼,有些事跟金嫚是講不清楚的,普天成到現在都不知道江玥怎麼在裡面懷的孕,如果有人硬要把這個孩子栽給他,後果將會很嚴重。雖然這種事遲早會有辦法查清,但等查清,你的清白也就沒了。

    普天成穿了衣服,想喝水,金嫚忽地騰起身子:“對了,最要緊的事還沒跟你說,他們……他們把我帶到了那個人面前。”

    “哪個人?!”

    “就是省裡去的馬書記。”

    “什麼?!”

    這天普天成沒陪金嫚吃晚飯,飯菜本來是訂好了的,普天成往賓館來的路上,給老板娘白玉雙打過電話,說有位重要的客人要接待,讓她准備兩個人的飯,簡單一點,不要太奢侈,白玉雙嗯了一聲。白玉雙這個女人,好就好在什麼事也沒問,普天成怎麼交待,她怎麼辦。她曾跟普天成說過一句話,對普天成啟發很大,白玉雙說:“我是個生意人,生意人這張嘴,除了錢,什麼也不能談。生意人的耳朵,也是除了錢什麼都不能聽。”普天成當時笑著說:“經典。”過了一會,又問:“按你這種說法,我這張嘴,還有耳朵,應該談什麼聽什麼?”白玉雙矜持道:“你是領導,我哪敢亂說。”普天成笑了,沒再追問下去。自己的耳朵和嘴還用問人麼?身為秘書長,他的耳朵和眼睛,是用來聽潮觀潮的,任何風吹草動,潮起潮落,他都不能放過。他的嘴,是用來吹火的。有些火需要及時熄滅,他就要用滅火的功夫,有些火需要燒起來,他就得用煽風點火的本事。

    金嫚說的話破壞了他的心境,他實在沒有心情再吃東西了,只好道:“晚上我還有事,不能陪你吃飯了,你自己下樓,他們會接待的。”金嫚知道他心裡有了事,也不糾纏,聽話地嗯了一聲。普天成掏出一張卡,就是於川慶送他的那張:“這卡你拿去吧,上面有點錢,你先用。”金嫚臉一紅,推托道:“我又不是跑來跟你要錢的,看你。”“讓你拿著你就拿著,放我手裡也沒用。”說著,硬將卡塞在了金嫚手裡。金嫚拿了卡,略微顯得不好意思,靦腆地笑了笑。她這一笑,就顯出憨來,普天成最喜歡的,還是金嫚這副憨樣兒。他捧住金嫚的臉,忍不住又親了一口:“傻孩子,真想把你一口吃了。”

    “那你就吃。”金嫚說著,又貼上來,普天成將她攬懷裡,兩人又溫存了一會,普天成說:“我得回去了,你明天也回去,留在這裡影響不好,記住,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沉著。”

    金嫚被這句話嚇著了,她本來就為普天成捏了一把汗,普天成不說這話,她心裡還撲騰呢,一說,臉色立馬變了:“不會真有事吧,我怕。”

    普天成安慰似地拍拍金嫚的肩膀:“別怕,有我呢,放心吃你的飯去。”那樣兒就像父親在哄女兒。

    有時候,普天成真就覺得,自己面對金嫚就像是面對女兒,但他又不敢這麼想,這麼一想,罪惡感就重了。好在他用錢減輕著這種罪惡感,金嫚怕是想不到,剛才那張卡上,有二十萬,這個數字普天成都沒想到,張華泉出手真是大方啊。普天成有時候也想,下面這些人,錢從哪來,但旋即就會被另一個聲音嘲笑,你的錢又從哪來?

    是的,有些問題不能去思考,一思考,反把自己的丑陋和虛假思考了出來。就比如他給金嫚錢一樣,普天成從來不敢認真去想,他們之間,是愛,是情,還是?

    世界是渾濁的,你的思想也應該渾濁,從踏入官場那一天,普天成就已是一個渾濁的人。只是到現在,他還渾濁得不夠到位。不知怎麼,普天成又想起了那件陶,在他眼裡,陶也是渾濁的,那份渾濁才是真正的渾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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